一个小时后, 一间幽闭的办公室。
此时已是深夜，办公室里拉着厚重的窗帘，黑暗的房间里没有一丝光亮。
良久, 坐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按下了一个按钮。
头顶的投影仪蓦然投射出数道泛着荧光的线条，这些线条交织成网，在办公室内扫过，勾勒出一副全新的场景，还有一道站立在窗边的人影。
原本在办公桌后面的女人已经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她走到窗边，对着那位喊道：“部长。”
“嗯。”部长淡淡地应了一声，看不出情绪地问, “地堡的损失如何？”
局长, 不，应该说是贪婪神国异管局总局的前局长, 卫澜。
卫澜沉声道：“损失了一间实验室, 一整个装备库和流水线，还有整个地堡的人。”
地堡内的人分为两类, 仿生人占八成，人类只有两成, 加起来一共三百多个人, 包含了研究员、助理、后勤、保镖和护卫队等等。
死掉的人不能复生，死掉的灵可以重新找个身体, 带着自己的记忆和智慧换个地方做实验。
即使如此, 今晚的损失也是惨重的……地堡内近十年的积累在一个小时内易主，资源和据点损失惨重，而决策失误带来的信任危机更可怕。
她们错误判断了白鸟的行为，白鸟并没有大开杀戒, 她们却自乱阵脚了。
卫澜的心在滴血，可她面上没有丝毫表露，因为还有更加重要的一关没过。
——钟佳下落不明。
钟佳，S级精神系异能者，智慧之国的财务部副部长。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她背后的关系网盘根错节，是站在智慧之国最顶端的那一小撮人之一。
“钟佳……”部长冷冷地说，“她今晚为什么会出现在地堡？”
这很反常，以钟佳的身份她不应该冒险出现在那个地方。
卫澜一顿，“为了白鸟。”
部长面无表情地看着卫澜，卫澜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开口仔细解释底下人心里的各种盘算与计划，因为这些和钟佳冒险出现在地堡无关，她真正出现在那里的原因只有一个，为了得到白鸟的身体。
如果没有这个顶级香饽饽在眼前吊着，钟佳是不可能贵步临贱地的。
“她想先一步得到白鸟的身体。”部长掐了掐眉心，“愚蠢。”
卫澜没有吭声。
“白鸟杀了钟佳的身体，那她现在获得了S级的【逆转】？”部长问。
卫澜顶着压力点了下头。
截止到现在，白鸟从她们身上获得的异能太多了。
S级的【逆转】，S级的【强化】，A级的【了解】，A级的【空间】，如果小灰也死在白鸟手里的话，那么还要加上一个S级的【治愈】。
三个S级，两个A级，这五个异能组合在一起的效果是恐怖的。
可以说，异管局全力供养了白鸟，一手将她送上了另一个高度。
部长显然对白鸟的情报十分了解，她几不可查地眯了眯眼，缓缓开口道：
“白鸟，她很好。”
普通的贪婪眷属，身体极限是两个A级异能和十个B级异能，超过这个数量她们的异能就会排出体外自动降级。
只有个别贪婪眷属才能承载更多的异能，这些都是教会内大主教、枢机主教级别的人物。
即使是枢机主教，最多也只有两个S级的异能，还需要借助宝石的力量。
而白鸟却不一样。
她的身体似乎没有承载的极限，从来没有人见过她杀人后身体失控的画面。她没有顾虑，也不需要付出代价，身体犹如无底洞一样无所顾忌地吞噬着异能。
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最关键的是，她不是贪婪的眷属。
这意味着……成为她，不需要担心被神明惩罚。
部长半垂着眼帘，想起不久前的事。
她们抓了一个教徒，费尽周折地将她做成了仿生人，用灵操控了她的身体。
然而恐怖的事情发生了，灵和身体彻底融合的一刹那，夜空中凭空出现了数道雷电，它穿过层层建筑，准确地劈死了那个教徒和她体内的灵。
神罚。
白鸟就没有这样的顾虑了。
她是世上唯一一个例外，她比任何人都珍贵、强大，令人垂涎。
即使抛去她所有的异能，她也是最完美的身体。
更何况没人能抛开那么多强大的异能。
“钟佳，太愚蠢了啊。”部长淡淡地叹息道，“这样完美的身体，她即使拿到了也留不住，只会招来杀身之祸。”
一个财务部的副部长而已，即使背后有家族势力做支撑，智慧之国压在她头上的人还是太多了。
有哪一个灵会放过获得白鸟身体的机会？
钟佳之前的身体已经很不错了，她获得了强大到可以为所欲为的异能，付出了残疾的惨痛代价……和白鸟相比，钟佳的身体和街边的垃圾没什么两样。
那些盘踞在智慧之国顶端的大人物，那些从不会轻易出手的大人物，即使是她们也会为此心动和疯狂的。
这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诱惑，部长光是在心里想想都开始呼吸沉重。
良久，部长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算了，密切关注钟佳的定位吧，关注她就是关注白鸟，尽快锁定她的行踪。”
白鸟的行踪是一份大礼，取得这份大礼的同时也可以顺带拯救一下钟佳，卖钟家一个大人情……部长心想，不过这件事不用太着急，可以准备好了再慢慢行动，反正灵是不会死的。
“正在做。”卫澜说。
……
林傲带着扫地机器人跑到了荒无人烟的山里。
智慧之国重视可持续发展，这里环境保护得很好，林傲切换了几次坐标以后就找到了没人打扰的大山。
林傲把手里的扫地机器人放到地上。
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钟佳已经和扫地机器人融为一体了，林傲刚把她放到地上，钟佳就开始滚着两个轮子跑。
但这里是山路。
不是客厅。
扫地机器人只能磕磕绊绊地移动，原本每秒能移动一米，现在一分钟都跑不了五米。
林傲若有所思地看着钟佳的背影，非常有实验精神地拿出了扫地机器人配套的基站和遥控器。
“开始回充！”林傲按下了按钮。
轱辘轱辘滚轮子的钟佳突然转了一百八十度，两个轮子转出了火星，飞快地朝着林傲脚边的基站冲去。
“机器人的指令居然高于你的想法和意志？”林傲惊讶地说，她想观察钟佳的表情，可惜扫地机器人没这个功能。
“你这个该死的……”钟佳骂人的语调都很温柔，充满了良好的服务精神。
“你有什么秘密和我交换吗？比如你的真实身份？还有你们的计划？”林傲无视了钟佳的谩骂，问道。
钟佳：“呵。有本事你求我。”
林傲淡定地在遥控器上按下了两个按钮。
钟佳扫地机器人开始在山里扫地和拖地。
她用最大的吸力吸着地上的灰尘，但这里到处都是土渣子，还有各种虫子和落叶……不仅扫地吸地，扫地机器人的下方还弹出了两块抹布，开始在山地上旋转。
三秒，钟佳就脏了。
她不得不按照程序返回基站处理掉吸进来的垃圾，顺便洗一洗拖布。
把自己弄干净以后再兢兢业业地去拖山里的泥土地。
太荒唐了。
林傲看着无法反抗的钟佳唏嘘地说。
钟佳气得都有点死机了。
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吐露半个字。
“算了，问是问不出来了，那就做点实验吧。”林傲说。
“比如，这个机器人坏掉的话你会怎么样？重新变成灵跑路吗？那你当机器人也不安全啊……”
林傲充满实验精神地砸碎了钟佳附体的扫地机器人，灵的身体瞬间从那些零件里飘了出来，又被早有准备的防护罩笼住了。
“别急，别急。”林傲在随身空间里寻找自己要的东西，“啊，找到了。”
她从一大堆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东西里拿出了灵专用的定位追踪仪，还有配套的说明书。
“每一个灵身上都会散发出特殊的波动，这种波动可以被特制的追踪仪捕捉……只需要提前录入波动，那么灵不管在什么地方，追踪仪都可以获取她的定位。”林傲看着说明书，脸色沉了下来。
钟佳在林傲面前飘着，半透明的瞳孔里又开始露出嘲讽了。
“所以你现在的定位是暴露的，那我带着你也是暴露的。”林傲沉思。
她不能放了钟佳，因为钟佳在她面前自杀成功了，可林傲又获得了她的异能，放走了钟佳林傲就会暴露自己的秘密，可是不放，她又会暴露自己的行踪。
林傲阴沉地盯着钟佳。
钟佳发出了没有声音的狂笑。
她没有顾忌地蹲到了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眼角甚至笑出了大颗大颗的眼泪。
即使没有翻译器林傲也能读懂她现在在说什么。
她在说：“愚蠢的人类，永远无法战胜不死的灵。”
就在这时，她眼前的林傲突然切换成了林狂。
动脑，处理后续是林傲的工作。
杀人，杀灵是林狂的工作。
林狂盯着钟佳看了一秒，她手指动了一下，将自己刚刚获得的A级【雷电】融入了变形。
一堵看不见的屏障裂开了。
融合了A级【柔软】【替换】【治愈】【雷电】，和B级【治愈】【雷电】【控水】，C级【燃烧】，A级【变形】终于迈过了最后的关卡，突破到了S级！
A级的异能【变形】，能够改变自身和他人的状态，她们可以变成任何人，也可以变成动物，甚至变成一张板凳。
那么S级的【变形】呢？
林狂动了动手指。
正在狂笑的钟佳表情突然僵住了。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她半透明的飘逸的灵体缓缓变得沉重，从没有实体变成了真正的实体，她有了呼吸，有了心跳，有了体温……
“不——”钟佳开口，喉咙里发出了属于人类的声音。
她惊恐地掐着自己的脖子，摸到了自己脖颈上的脉搏。
她正在从灵，变成人。
她正在违背神明的意志，从智慧创造的灵，变成贪婪创造的人。
林狂浑身力量都被【变形】抽干了，她原地踉跄了一下，天空中翻起了雷电的波动，云层翻涌着强烈的毁灭气息。
狰狞雪亮的闪电在云层中翻滚，它在空中剧烈地摇晃，似乎随时都要劈下来，可酝酿了半天，雷电凭空消失了。
“哈。”
林狂连头都没抬一下，她轻轻松松地抬起右臂，平静地拧断了钟佳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