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局的人来得比林傲预想中更晚。
一是因为唐云没有第一时间报警, 拖延了一段时间。
二是因为候鸟集团和收藏家的身份比较特殊，调查局需要出动专业团队。
其实按照正常的程序，唐云和收藏家都应该第一时间前往调查局接受调查……但是考虑到收藏家是个随身携带原子弹的恐怖分子, 调查局权衡利弊，做出了退让。
调查局退了一步，又晚了一步，导致她们到这里的时候，戏台子已经搭好了。
宽敞的会议室，四周都是落地玻璃，玻璃外是探头探脑假装不在意，实则非常在意的员工。
会议室内的一切一览无余, 公开且透明, 不是直播胜似直播。
长长的会议桌将会议室里的人泾渭分明地分至两边。
负责和林傲沟通的是一位表面年纪在三十岁左右的调查员。
她脸上的表情真挚且充满关怀，似乎对候鸟集团的遭遇充满同情。
唯一暴露她真实想法的, 是她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的双手, 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看起来十分用力。
林傲在唐云的哭声伴奏里声情并茂地讲述着候鸟集团今天悲惨的遭遇。
“唐云, 是今天才加入我们候鸟大家庭的实习生，刚刚十八岁的她身家千万, 未来生活充满希望。是的, 原本是这样，可惜她光明的一切都在一个小时前截然而止。”林傲说完, 肩膀上的鸟跟着气愤地“嘎嘎”了两声。
调查员看了眼哭得满脸通红眼泪鼻涕一大把的刚成年大富婆, 刚想说点什么场面话缓解一下气氛，唐云伸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手上戴着的四枚大戒指无情刺瞎了调查员的眼睛。
“……”
“多么好的一个孩子啊，被你们的人关在电梯里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打, 受到虐打就算了，她还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委屈。”林傲感慨地挥了挥手，保安立刻推进来一个监控仪，屏幕上开始播放电梯里的监控画面。
监控上两位调查员带着唐云进了电梯，电梯门关上以后，画面出现了长达半秒钟的停滞，接下来的画面中电梯里的三个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有电梯上的数字不断变化。
“这是你们调查局才有的专业设备吧？这两个调查员侵入了我们的监控系统，用自动生成的虚假画面替代了真实的监控信息。”林傲说，“这是有备而来啊。”
调查员略一思忖，谨慎地说：“目前没有证据证明这两位调查员干扰了监控。也没有监控可以证明，这两位调查员袭击了唐云。”
“呃，那你的意思是说，这位十八岁的C级异能者唐云，袭击了两位战斗经验丰富的调查员？”林傲诧异地反问。
调查员：“……”
“不，我的意思是说，我们需要试着去还原电梯内的监控，这样有利于我们了解真相。”
“试着还原？也就是说不一定能成功咯。”林傲瞟了一眼调查员，“你们名为测谎仪，实际名称为记忆读取器的东西带来了吗？监控出问题了，但是我们受害者唐云的记忆没出问题，我们可以看一看她的记忆。”
“调查局确实有记忆读取器，但没有审批的情况下我们是不可能擅自使用它的，更不可能将它带出调查局。”调查员一本正经地说，“还是复原监控吧。”
话一说完，林傲直接不给面子地笑出来了。
“噗呲。”
“你笑是什么意思？”调查员严肃地问，“是觉得我的说法很可笑吗？”
“这是我的异能缺陷之一。”林傲睁眼说瞎话，“随时随地不分场合大小笑，我也很苦恼。”
提到异能缺陷，调查员就会自动联想到“收藏家”S级的异能。
没有人能在S级面前硬气，调查局也一样。
“收藏家”能坐在这里和她们好好讲话已经是一种难得的配合了。
调查员眼角抽动，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要宠辱不惊，笑一下而已，千万不要整出外交事件。
林傲搓了搓下巴，“也就是说，你们的记忆读取器只有审批了才能用，而且只能在你们地盘里用……监控能不能还原也是你们说了算。那我们岂不是没办法证明我们是受害者了？你们不会还要反过来追究我们的责任吧？不会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吧？”
调查员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而是说：“你们可以继续讲述你们的遭遇，这些我们都会登记清楚。”
“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已经讲完了啊。”林傲耸了耸肩，“你们的调查员为了抢走我们员工的戒指，对她痛下杀手，我们是受害者。”
唐云在一旁疯狂点头，给对面的调查员们全方位展示自己的戒指。
“你们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林傲扭头去看会议室角落被五花大绑的两位犯事调查员，“来调查唐云是她们俩的私人行为，还是调查局的命令？这个问题总不需要调查和审批了吧？”
“调查局今天没有这样的安排。”调查员说。
“所以是私人行为？”林傲挑了挑眉，“两个调查员串通一气，一起来欺负一个小孩子？因为贪婪？”
“还不能草率地下结论。”调查员脸色一变，语气变得强硬了一些，“但我们很想知道，她们的嘴是怎么回事？你们对她们做了什么？”
会议室的众人齐刷刷把头扭了过去，看向被绑着的两个调查员。
她们唔理唔理说不出话，嘴巴里的舌头不翼而飞，诡异地变成了圆珠笔。
“是鄙人一点小小的收藏。”林傲抱歉地说，“还好暂时没有伤到她们的性命，只是不能开口说话了……对了，这算正当防卫吧？”
坐在林傲对面的调查员笑容微凝。
她从“收藏家”的话里听出了一丝没有明说的威胁。
一个S级的异能者，她收藏的异能会这么简单，只是让人说不出话吗？
不让人说话明明只要割掉舌头就行了，何必动用“收藏”？
说不定她们前脚把人带走，后脚这两个人就死在路上了。
场面一时僵住。
调查局怀疑林傲会痛下杀手，林傲怀疑调查局会包庇自己人。
彼此之间的信任是零。
调查员眯了眯眼，做了几个深呼吸。
如果，如果收藏家不是一个S级的异能者的话，她们调查局早就态度强硬地把人带回去调查了，哪会坐在这里扯皮。
可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
S级的异能者就坐在她对面虎视眈眈。
在她面前，所有人都要讲道理。
调查员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而提起了另一件事，试图从中获得新的突破口。
“根据市政监控系统拍到的画面，半个小时之前，这栋别墅出现了爆炸。如果我们没有看错的话，画面中这位白头发的就是你？”
“是啊。”林傲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能解释一下你出现在这里的原因吗？以及这场爆炸发生的经过。”调查员感觉自己重新掌握了主动权，她冷静地分析，“按照你的表述，你在电梯里救了唐云，结果过了一个小时你却出现在别墅的爆炸现场。”
“现在开始怀疑我了吗？”林傲缓慢地笑了笑，“要不我们从头开始说吧，这样或许会更加清楚一些。但是我说的内容你们不要害怕。”
她挥了挥手，会议室的透明玻璃自动变成了磨砂玻璃。
“几天之前，这两位居住在山里过着幸福生活的母女，遭到了教会的袭击，这件事已经在调查局登记过了。”林傲说，“不需要我为你们介绍什么是教会吧？”
调查员表情凝重地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介绍。
林傲向后靠在了椅背里，她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一本厚厚的法典。
“唐云在电梯里遭遇袭击以后，我又马不停蹄地赶去寻找唐霄的下落。而唐霄也非常不幸地遭遇了袭击，袭击者从工厂逃离，恰好被赶到现场的我发现了。”
“稍等，工厂附近的监控中我们并没有发现你的身影。”调查员眉心跳了一下。
“隐身，我会隐身。”林傲随口说。
“总之，我为了帮你们抓住这个可恶的袭击者，追了她一路，跟着她进了一栋别墅。在我出现的时候，她自爆了。”林傲说，“我只来得及从现场拿出这本法典。”
调查员吸了口气，“所以爆炸摧毁了现场所有的证据。”
“你是不是又要说这是我的一面之词了？”林傲不耐烦地打断了调查员，把那本书拍得啪啪响，“我有证据，这本法典就是我在爆炸前抢出来的。”
角落里被绑着的两个调查员脸上的表情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眼珠子死死地盯住了林傲。
“法典只是其中一个证据。”林傲说，“更重要的是，我收藏了爆炸。”
“如果你不信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带着你去一个空旷的地方感受一下什么叫教徒的自爆，什么叫受害者，什么叫百口莫辩，什么叫爆炸和爆炸的区别。”
多种异能混合在一起，爆炸产生的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请您冷静一点。”调查员不着痕迹地往后仰了仰身体，“这里是候鸟集团，你也不想炸公司吧。”
林傲：“我想。”
“……”调查员沉默片刻，重复说，“请您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林傲指了指角落的两个调查员，“现在是她们看起来不太冷静。”
调查员扭头去看，发现这两个人不知什么时候变得满脸通红。
“这是……”她惊讶地说。
已经有过一次经验的林傲淡定地说：“她们俩要炸了，就和之前要爆炸的那个教徒一样。”
会议室里所有人哗啦一下站起来了。
“现在还需要什么证据证明我说的是真话吗？”林傲作为全场唯一镇定的人问，“看，她们连爆炸的方式都如出一辙，预计在十五秒之后就会炸开。在场所有人都会变成幽灵。”
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除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