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地上的尸体正在失去温度, 胸口处一道贯穿的伤痕里是已经破碎的心脏，伤口原本正在冒血，现在似乎已经流干了。
唐云跪在尸体旁泣不成声, 把唐霄的脑袋紧紧抱住，不断重复着，“不要死啊……妈……”
半空中，那道半透明的影子变得清晰了一些，她站在唐云身后不言不语，很沉默。
林狂和教徒都看得很茫然，没有搞清楚眼前的状况。
林狂思考了一阵，决定先把碍眼的教徒干掉, 剩下的事以后再说, 林傲或许会有办法。
“怎么会没有获得异能，难道是没死？不可能啊。”教徒低声说, 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与惊疑, 没有察觉到已经潜到她身后的林狂。
林狂看了眼唐霄胸口处的伤痕，眼角一跳, 手伸到背后，悄无声息地拿出了一把黑色的长刀。
她手腕微微一抖, 漆黑的刀面瞬间染上了烙铁般的红色, 周遭的空气随着高温扭曲，教徒似有察觉, 刚要回头。
长刀切入了她的胸膛, 丝滑得像烧过的餐刀切开奶酪。
整个过程没有发出半点多余的声音，伤口被高温瞬间烧灼，未曾溅出一丝血迹。
这样的攻击对林狂来说，已经是绝无仅有的温柔了。
如果顺利的话, 唐云甚至不会察觉到死神从她身边走过，带走了一个灵魂。
但教徒偏偏低下头，伸手钳住了从自己胸前探出的鲜红刀尖。
这样温柔的攻击是杀不死她的。
一股明显的阻力从刀柄上传来，正准备搅碎心脏的林狂微微一顿，她刚要用力，手里的长刀如水般融化了，淅淅沥沥地滴到了地上。
与此同时，整个房间陡然一凝，周遭的环境变得粘稠无比，每个人的动作都变慢了数倍，犹如被树脂包裹的蚂蚁一样行动艰难。
唐云抽泣的声音被堵了回去，她顿了一下，慢动作地抬起头。
教徒捂着胸口，痛到近乎失声，只能用阴冷的眼神死死地盯住林狂。
她手上绿色的宝石戒指表面流过一丝光，体内被切成两半的心脏正在飞速地愈合。
片刻后她勾起嘴角冷冷地一笑，朝着林狂探出尖利的五指，空气仿佛凝结住了，只有教徒的行动不受阻碍。
她变形的指尖距离林狂的瞳孔只有咫尺的距离。
林狂突然“啧”了一声，她没有挣脱束缚，而是对自己进行了加速。
她行动自如地伸手，和教徒十指相扣，紧接着她狠狠拧了下去。
血光暴起，骨裂的声音清脆无比。
教徒整条手臂都被拧成了麻花，双腿抽动，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林狂居高临下地掐着她的脖子，毫不在意自己满手的鲜血。
“咔嚓。”
教徒的脑袋转了二百七十度。
“教会、会一直、盯着你。”
断断续续的声音从背面传来，林狂皱了皱眉，轰然一脚，把对方的胸腔肋骨完全踩塌。
“盯着你、盯着你身边、所有的人。”
教徒喉咙间发出嗬嗬的声响，她一边喷出带着内脏碎屑的血，一边用爆出来的眼珠盯着唐云，“包括、包括你。”
那阴冷的眼神犹如毒蛇吐着信子从身上滑过，唐云浑身一冷。
“嘭。”
林狂又是一脚，脚底一寸寸用力，和教徒体内不断涌出的治愈之力做对抗。
教徒嘴里终于发不出丝毫的声音了，房间里慢慢的，只有骨骼一点点碎掉的声音，还有内脏和血管破裂的声响。
“死吧。”林狂说着，轻轻打了个响指。
她脚下的尸体消失了，化成了一滩血红的泥状物。
仿佛是印证着教徒临死前的遗言，在教徒彻底断绝了生机之后，一双虚幻的眼睛在房间里睁开了。
她将屋里的情况尽收眼底，眼珠子转动了一下，似乎往唐云那里着重看了一眼。
又是哈特。
林狂暴躁地眯了眯眼，漆黑的眼睛瞬间替换成了暗金色的竖瞳，眼泪从她眼角滚落，无数奥涩的文字仿佛河流从她的眼底淌过。
林狂和哈特四目相对。
仿佛玻璃崩裂时“啪”的一声，那双虚幻的眼睛里流下两行血泪，闪烁了一下化成了碎片。
房间里安静了，细细的藤蔓从屋外顺着门沿爬进来，爬过地面、墙面、天花板，吸收了地上那滩血泥。
又过了片刻，屋子里几乎见不到什么血腥的痕迹了。
整场战斗从头到尾不过三分钟而已。
林狂感觉自己做的还不错，处理得相当干净利落，连事后打扫都顾及到了。
她尝试着对唐云露出一个不用感谢的笑容，右手往后一扒拉头发。
“没事了。”
唐云沉默地看着林狂脑门上鲜红色的的血，又沉默地看着她手上湿答答的血迹。
她伏下身，把头埋进了唐霄尚有余温的尸体里，肩膀一抖一抖，但是不敢发出丝毫声音。
林狂上去轻轻戳了一下。
她指了指那道半透明的影子，用安慰的口吻硬邦邦地提醒：“你妈在这儿呢。”
唐云轻轻抬起头朝着林狂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又把头埋回去了。
林狂：“……”
不会吧，你该不会是看不见吧？
这可咋办。
林狂搓了搓手，盯着唐云，从手足无措到杀心渐起，心想要不都干掉算了，一了百了。
【打住，不会想办法可以不想。】
【换我来吧。】林傲说。
唐云感觉如芒刺背。
一道凶狠的目光一直在她背后巡视，她抖得更厉害了。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熟悉的温和的声音。
“没事了，别害怕。”
唐云：“……”
别说话了，你一温柔恐怖程度直接加倍了。
林傲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顿了顿，往后退了几步，离唐云更远。
她给唐云留出了消化的时间，转而将目光投向了那个高度疑似唐霄的影子。
那道影子已经比刚出现时清晰多了，显露出了一张脸颊，脸上也有五官，但不属于唐霄。
影子的下半身是飘着的。
看起来很像影视作品里的鬼。
林傲认真观察着那个“鬼”，这么久了，她变得越来越清晰，没有要消散的样子。
刚才的战斗也没有对她造成伤害，唐霄的脸上甚至还有表情，说明她是有意识的。
林傲拿出了手机，她的手机在这里没有信号，不过基本功能不受影响。
她打开摄像头对准了唐霄，看到镜头里也是有影子的。
死了，但没完全死。
还有挽回的余地。
林傲把手机备忘录打开，递到了唐霄面前。
唐霄都已经死了，死了的人是不怕杀人狂魔的。
她淡定地伸手在键盘上点了两下，指尖直接穿过了屏幕，林傲帮着把这几个字打出来了。
两个人通过这种曲折的方式艰难交流。
唐霄问教会是谁，林傲在备忘录里打字，暂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死了吗？
唐霄停顿了一下又打字：你不是这里的人。
这就直接看出她不是本地人了？
因为这种状态是智慧之国的常态，所以问出这句话的人一定有问题？
这不是唐霄的异能……而是智慧之国某种她不知道的常识。
林傲若有所思地拿走了唐云手上的腕表，本来想在网上搜索相关信息的，结果发现腕表已经坏了。
林狂为了避免监控泄漏和唐云报警，在出场之前就弄坏了所有电子设备。
林傲尴尬地放下腕表，在屋里扫视了一圈，从储物室里找到了唐云几年前上学的课本。
她翻了几页，找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智慧之国生活着的不是人，而是“智慧”创造的灵。
唐霄不是死了变成“鬼”，她原本就是“鬼”，只不过买了一个“人”的身体，变成了人。
这种情况，只需要再买一个身体就可以重新做人了。
那唐云的伤心是……是被血腥的战斗吓出心理阴影了吗？
毕竟亲眼看着自己的老妈死在面前，确实是很大的冲击。
即使不是真的死了，也很冲击。
林傲万分理解十八岁的唐云。
“你好点了吗？”林傲远远地问唐云，不着痕迹地用【蒙蔽】抹去了她脑海中最血腥最残暴的画面。
唐云沙哑地“嗯”了一声，看起来精神状态好多了。
她抬头慢慢看向面孔陌生的唐霄，然后“哇”的一声又哭出来了，“这个身体真的不能再用了吗？还可以修的。”
“应该是不行了。”林傲尽量不刺激唐云，“我会赔偿的，买身体的钱你不用担心。”
唐云泪眼朦胧地看了眼林傲，眼神非常奇怪。
林傲心里又是咯噔一下，心想我又说错话了？
“买？”唐云慢吞吞地问。
“呃，定制？”林傲不确定地问。
如果可以定制的话，她想定制三个，唐霄唐云各一个，让她们换个新身体新身份摆脱教会的报复和追踪，顺便她自己也买一个正规的“人”。
但现在显然不是说这种话的时机，她总不能现在就劝唐云去死一死吧。
“仿生人要排队摇号才能买，想要买一个合适的仿生人时间很长的。机械人没有仿生人那么好，没有触觉、味觉、嗅觉，我妈肯定会不习惯的。”唐云说，“我不要冷冰冰的机械老妈。”
唐霄：“……”
现在是你提条件的时候吗？赶紧随便说两句把这个杀神送走吧！
她飘到唐云旁边给了她一个暴击，结果拳头直接穿过了脑子。
“我妈都不能打我了。”唐云哭着说。
“能打的，能打的。”林傲说，“可以先买一个机械人过渡一段时间，等排到仿生人了再换。”
说着她掏出了一大把宝石戒指，是她从刚才那几个教徒身上薅下来的。
这些戒指里有A级异能，也有B级的，林傲从里面挑出了几枚合适的。
这几枚戒指留着对她没什么大用，失去了林狂不至于发疯，送给唐云刚刚好。
卖的话可以卖出不错的价钱，留着也可以防身。
而且价值应该远超仿生人的价格。
“赔给你。”林傲语气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轻松。
“不要。”唐云说。
她看着变得更加破烂的房子，以及外面烧了一大片的山林，还有妈妈以及报废的身体，心里一万个后悔。
“钱可以买到新的身体，但是我妈原来的身体，原来的异能永远不会回来了。”唐云顿了一下说，“发生的事情不会消失，我们原来的生活也不会回来了，是吗？”
林傲一时没有说话。
她想说自己可以给出一大笔钱，唐霄和唐云都可以换一个更好的身体，获得更强大的异能，她还可以用【变形】把她们变回原来的样子，或许她们的生活会比原来更好。
她想说教会只是口头威胁，实际上你们换个地方换个身份生活，只要她远远地离开，教会未必能够找到你们，你们依然可以过安稳的生活。
她想说我能够抹去你们这段时间的记忆，也会彻底解决教会的麻烦。
但最终林傲什么都没有说。
她能给的未必是别人想要的，没有把握的承诺不如不说。
唐云丢出了一个纸条。
正是林傲之前写的。
不要相信陌生人。
“不管怎么样，先给你妈妈买一个身体吧。”林傲深吸一口气，平静地说。
……
遥远的国度。
贪婪神国，中州市。
一具骨头架子缓缓朝着教堂中央走去。
随着她的行动，血肉逐渐从骨头上重新生长。
哈特摸了摸自己凹陷的眼眶，低声对卡蒂雅大主教说：“一个好消息和一堆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