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池被房东拉着一起去排队领水了。
她一脸恍惚地站在队伍里, 这是一条通往教堂的队伍。
几个小时之前，卫池搬了几百磅的弹药和林傲一起炸死了同洲市的大主教。
几个小时之后，卫池在人群中排队, 拎着个塑料桶，厚着脸皮想从教堂里领一些干净的水回家。
魔幻，实在是太魔幻了。
魔幻到卫池这种不是人类的家伙也忍不住感到了心虚。
“也不知道排到我们的时候还有没有水。”房东排在卫池的前面，努力垫着脚尖观望队伍前端的情况。
她用胳膊捅了卫池一下，“你长得比我高，你看看前面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这队伍怎么不动啊？”
卫池朝教堂门口看了过去。
这是离她们公寓不远的一座小教堂，规格不高。
教堂的大门现在没有开着, 只开了两边的小门, 门外竖了照明的火把，在夜里远远看过去, 像两只燃烧的眼睛。
门外原本站着六个穿着深色长袍的教徒分发纯净水和营养米糊。
不过现在情况有点混乱, 她们从队伍里抓了个人。
卫池隐约听到前面的人说被抓的是异能者。
那个被抓的人很快被推搡进了教堂，教堂的大门打开又关闭, 轰的一声，没人能看到里面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队伍很快重新开始移动了, 那些教徒面色和蔼地对普通人笑了笑。
卫池毛骨悚然地收回视线, 她不应该来这里排队的。
虽然白鸟把她伪装成了一个普通人，但教会的人有可能会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太危险了, 卫池想跑了。
“没什么事, 就是她们累了，暂时休息几分钟，现在又重新开始了。”卫池没和房东说实话，心里纠结着自己该怎么办。
直接从队伍里离开好像没有合适的理由……她是和房东一起来的, 房东说外面有点混乱，两个人一起出门安全一些。
所以卫池现在也不好抛下房东一个人直接回家，除非她有令人无法拒绝的理由。
房东完全不知道卫池的内心活动，她松了口气，露出安心的表情，“那就好。”
已经一天了，同洲市的自来水停了，所有人的生活用水都成了大问题。
她们可以暂时不洗澡不浇花，但不能不喝水。
所幸还有万能的教会。
“教会真是好人啊。”卫池听到队伍里有人这么说。
“是啊是啊，不然我们连水都喝不上了，那可遭老罪了。”有人附和道。
卫池听着更想跑了。
她不是人类，一时半会儿不喝水也没什么。
而且她还能偷偷溜到其他城市喝矿泉水和饮料，根本没必要在这里排队……
她到底为什么要在这里排队啊！该死，她就应该拒绝房东才对！
被关在实验室里逆来顺受十年，从来没有拒绝过人类要求的卫池懊恼地想。
队伍缓慢地朝前挪动，卫池距离教堂更近了。
房东紧张地攥着卫池的手臂，生怕轮到她们的时候已经没水了。
没水吧没水吧。
想不到理由离开的卫池在心里祈祷。
教堂门口，一位教徒突然举高双手，遗憾地对着大家宣布：“没水了。”
“诶？”
队伍一下骚动起来，排在后面的人忍不住往前挤去，嚷嚷起来。
“怎么会没水了呢？”
“那可怎么办啊，我家里一滴水都没有，家里好多人呢。”
“就是啊，总不能让我们去喝河里的水吧，那水绿哇哇的。”
很快，就连隔壁排队领营养米糊的队伍也骚动起来，忍不住朝教堂的方向挤过去。
一道道声音里，教徒将手掌往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不要慌张，我们有近乎完美的解决方案，请大家跟我们来。”
所有的声音一下平息，大家对教会充满信任，没有领到水的人们提着水桶，跟在教徒的身后，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穿过街道。
教徒闭着眼，感受着附近的地下水资源。
几分钟以后，她在马路中央停下了脚步。
“在这里，打一口深井。”教徒睁开眼，信心满满地说，“以后周围的人就可以来这里打水喝了。”
“……？”
“打井？”
“啊？打井？”
质疑的声音从人群中传了出来，错愕与诧异在众人脸上互相交织，所有人都对教会的提议感到不解。
“有什么问题？”教徒看着众人的反应奇怪地反问。
人群里有个胆子大的硬着头皮说：“同洲市断水一天，我们只是需要一些水应急，暂时过渡一下而已啊。”
这种情况没必要打井，况且新打的井，井水需要等上起码一周的时间才能喝。
解不了她们的燃眉之急。
再退一步说，什么人会在马路中央打水井啊？这条路难道以后都不走了吗？
几个敏锐的人从教会的态度里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教会的反应来看，断水，似乎是一件即将常态化的事情。
面对质疑，准备打井的教徒停顿了一下，想要说出真相，又忍住了。
“教会的安排不会有错的，总之，我不会害你们。”她高深莫测地说。
教会不仅要在这里打一口深井，还要在同洲市打上许许多多的井。
她们要争取每一条街每一个小区都能有一口井，人人都能喝上甘甜的井水。
教徒自我陶醉地想，趁现在教会还愿意出手帮忙打井，你们就偷着乐吧。等归原计划结束，再想打井就要自力更生，不会像今天一样简单了。
到时候你们就能理解教会的良苦用心了。
教徒不由分说地挽起了胳膊，“嘿”了一声，蓄力朝着柏油马路发起了攻击。
“轰——”
周围的人往后散开。
一个隐隐约约的念头，在她们心底蔓延开来。
教会好像疯了。
卫池悄悄拽了房东一下，在她耳边小声地说：“要不我们先回去吧，今天看样子是领不到水了。”
“这……”房东看了眼正在努力打井的教徒，脸上出现了犹豫的表情。
就在这时，卫池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偷偷拿出手机捂住屏幕瞄了一眼，是白鸟给她发的集合通知，今晚十二点在城外城某个地方碰头。
卫池把手机塞回口袋里盲打，回复收到，并寻求林傲的帮助。
不到十秒，林傲的回复就到了。
卫池再次偷摸拿出手机，用手捂住屏幕偷瞄上面的内容。
“我得回去了。”放下手机，卫池和房东说话的声音一下子大起来，她骄傲地举起自己的水桶，理所当然理直气壮地说，“我水桶破了个洞。”
“……怎么这么倒霉啊。”房东惋惜地看着卫池的水桶，松开了拽着的手。
卫池没想到事情这么简单，她立刻脱离人群，回到了自己公寓里。
她拿出手机再次看了一遍林傲发的信息，又看了眼时间。
距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卫池脱掉鞋子，争分夺秒地躺到了床上。
今晚十二点集合，从集合的时间推测今晚应该是一个通宵的夜晚，她得抓紧时间好好睡一觉。
也不知道这一次集合是什么任务，有没有危险，黑山白鸟到底在做什么，同洲市的教会又在做什么，不会伤害到她吧。空间之神保佑，希望接下来的半个月平平安安无事发生……卫池在一阵接一阵的猜测中害怕地抱着枕头睡了过去。
教堂里，林傲收拾好了东西，也躺到了床上。
十一点她就要出发去中州市了，路上没有休息时间，她现在的状态不好，要先睡一觉再出发。
睡觉的时间过得很快，林傲感觉没怎么休息，时间就到了。
晚上十一点她准时睁开眼，从床上爬起来扭了扭脖子。
林傲检查了两个镜子里的物资，又检查了自身的状态，和林狂的心理健康。
没有发现问题，她和教堂的值守人员告别，坐着新换的飞毯朝同洲市的出入口飞去。
她这一次是从西出入口出城的，这个出入口只有四个教徒，剩下的都是异管局的人，戒备很森严。
出入口的内外两侧都停满了车辆。
同洲市里面的人出不去，一部分人原地掉头回去了，一部分人还停在这里观察。
外面的人见势不妙，想要离开，但被出入口的人及时发现抓走了，她们把车留在了原地。
原本这些车应该消失的。林傲淡定地想，但是大主教死了，她分享的【消失】消失了，所以这些车没办法消失，它们远远警告着想要回到同洲市的那些人。
林傲和出入口的教徒们打了个招呼，顺利地离开了同洲市。
坐着飞毯飞了二十分钟，林傲到了和卫池约定好的地点。
卫池已经在这里等候了，林傲路过这里的时候没有一丝停留，她【操控】着卫池上了飞毯，继续朝着中州市的方向飞去。
“诶，你连停都不停一下吗？”卫池被林傲的效率震惊了。
“不能停。”林傲说，“停了的话会被发现。”
卫池朝后方张望了一下，“有人在追杀你吗？”
“没有。”林傲拿出了袖子里的戒指，“是它的问题。”
“……你还是把它给贪了。”卫池复杂地看着林傲手里的宝石，猜测道，“你从教会把它偷出来了，教会现在在追杀你吗？你这样跑能有用吗？你准备跑到哪里去？我们黑山白鸟在外面是不是有个大本营？”
“你问题真多。”林傲把戒指丢到了卫池身上，打了个响指，把卫池变成了自己的模样。
然后她又丢了一套教袍给卫池。
“你说的没错，我正在被人追杀，不能停下来。”林傲面无表情地开着玩笑，“但很快就不是我被追杀了。”
卫池捧着教袍和戒指，一边被戒指电一边断断续续地说：“因为、是我、我要被、追杀了，我我我我要死了。”
“真聪明。”林傲拿了顶尖角帽戴到了卫池头上，遮住了她的辫子。
“……”卫池又开始走马灯了。
她开始回忆自己这一生当中的遗憾与幸福，怀念自己的故乡与过去。
“好想回家啊，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家。”
“你是不是有被害妄想症。”
林傲打断了卫池的回忆，正色道，“没有人在追杀我们，只是我们要按照地图上的路线赶路，不能在某个地方停留太久。”
“我现在要离开一会儿，你代替我赶路……就这么简单，没有危险，不需要演技，你跑就行了。”
“真的吗？”卫池哽咽地穿上了教袍。
“我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对了，教会好像在做什么大事，好奇怪。”她和林傲分享了自己的见闻。
“这些事情，等我回来我们再好好聊聊。”林傲摆了摆手，没忘记把那条卡特里娜主教给的项链也拿给卫池。
做完这一切，她潇洒地一挥手，“拜拜。”
林傲的身影从飞毯上消失了。
“就这么走了吗？不给我留个遗言啥的。”
卫池手忙脚乱地操控着飞毯，在夜色中飞行。
几分钟以后，一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她拽着飞毯的边缘轻巧地翻上了正在极速移动的飞毯，毫不费力地夺过了卫池攥在手里的戒指。
“诶？”卫池当场愣在了那里，用自己最快的速度从空间裂缝里掏出一把手枪。
她举枪对准蒙面人的脑袋，威胁道：“五、四、三……”
“你这个反应……倒数是为了等我主动还给你吗？”
蒙面人说话了，面罩后传出了林傲恨铁不成钢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