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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天下很难,有个能守住的稳定根据地也很难,拿下杭州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还要控扼长江天险好抵御官军渡江。
天险不能丢,趁朝廷疏忽大意先把长江沿线拿下,然後再说横扫南方的事情。
以前觉得朝廷强干弱枝哪哪儿都是问题,遇到造反起义还得等京师禁军到了才能镇压,不然就只能坐视反贼做大做强。
现在他们就是反贼,红巾军的口号喊到哪儿哪儿的官就弃城而逃,身为反贼成就感杠杠的,身为另一个世界的大宋君臣火气也是杠杠的。
不求你们拼死抵抗,谈判总会吧?直接扔下一城的百姓扭头就跑算什麽?有这样的父母官吗?
几个人被遇事不决先逃跑的地方官气的不轻,越气打的越狠,刚拉扯起来的队伍被他们影响的也气势汹汹,愣是打出了八百胜十万的架势。
百姓本就被朝廷的苛捐杂税搞的家破人亡,当官的遇到点事情就逃跑更让他们对朝廷失去信心,再加上小小苏大人那超乎寻常的宣传能力,义军的旗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插遍长江以南。
童贯本来以为南方的造反和梁山差不多,到地方才发现南边的造反比梁山凶的多,他已经将朝中精锐尽数带出,可是即便如此在听到南边反贼的所作所为还是有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自古反贼都爱烧杀抢掠,穷人乍富後不知道自己姓啥,手里有把刀就以为自个儿是天王老子。
看梁山的贼匪就知道,那群人造反的时候遇到百姓从来不曾心慈手软,就算百姓不曾拦路也是看见就杀看见就砍。
南方这夥反贼不一样,他们竟然知道拉拢民心。
这还能行?
童贯怎麽说也是皇帝跟前的红人,能坏但是绝对不可能蠢,不怕反贼烧杀抢掠,就怕反贼不杀也不抢。
烧杀抢掠意味着都是寻常贼寇,势头大只是暂时,朝廷稍微用点小手段就能降服,不烧也不抢意味着图谋甚大,那可不是几句招安就能糊弄的。
不是说反贼内部发生内讧,反贼头子方腊已经被杀了吗?怎麽现在瞧着比方腊在的时候更难缠?
先锋军南下受阻,童贯生怕步了高俅的後尘不敢放肆出兵,正好梁山衆人急着立功便可着劲儿使唤梁山人马,在打探清楚对面实力之前不管是西军还是禁军都得留在他跟前。
凑巧都在军中的姚古和种师道:……
所以把他们从西北调过来就是当摆设的?
俩人来这儿那麽多天也算把局势弄明白了,到处都是造反不是百姓不懂事儿,纯纯是朝廷自找的,要不是皇帝搞那劳什子“花石纲”,南方的起义也不会发展这麽快。
这边贼匪的凶悍程度也远超他们的想象,随便一个小水洼都能养出攻打州府的贼军,更可恶的是朝廷还拿那些贼军没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攻城略地欺辱百姓。
强盗竟然能比官军强,官军都是干什麽吃的?
问题来了,他们在他们的大宋待的好好的,为什麽把他们弄到这儿来?
而且当时看到这个世界的武将不只他们俩,宗泽跑哪儿去了?
一打听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宗泽当官当的是跌宕起伏,前不久才被人陷害革职并被送往镇江府编管。
嗯,镇江府现在归南边的义军管。
因为朝廷乌烟瘴气,姚古和种师道弄明白情况後就在想他们要不要也造个反玩玩,奈何他们做了大半辈子的忠臣良将实在不知道造反的具体流程,商量了好几天最终结果还是稍後再议。
造反有风险,先探探情况再说。
要是这边的皇帝真的和光幕里看到的那样昏庸不着调,他们就算拼着不要命也要扯起大旗单干。
和金人的海上之盟已经签了,离大宋亡国还远吗?
更糟心的是,原本准备北上攻辽的大军全被童贯带出来准备平定南方叛乱,现在北边和西北一点儿能打的都没有。
这边的大宋到底是造了什麽孽?怎麽就一个明眼人都没有呢?
在童贯不知道的地方,西军声望最盛的两位将领开始了他们的小动作。
这儿还是那个“好男不当兵,好铁不打钉”的大宋,重文轻武到了骨子里,军中士兵待遇极差,就算是最精锐的士兵也没好多少。
关于朝中皇帝昏庸奸臣当道的事情大家都心照不宣,以他们俩在军中的声望,禁军不敢说,至少能保证九成九的西军将士在金人打过来的时候能死守北方。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们不是要造反,而是要保大宋的江山。
算算日子离金军南下也没几年了,过几年皇帝跑了他们就能在汴京见到宗泽,到时候有他们帮衬,怎麽着也不能让那老小子撒手人寰。
皇帝靠不住没关系,他们靠得住就行。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俩人还商量着几年後皇帝跑了再“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再一擡头就看到了房梁上不知道蹲了多久的锦毛鼠白玉堂。
姚古:……
种师道:……
他们俩如此沧桑,怎麽换成白五爷还能重返青春?
神仙,您是不是区别对待?
白玉堂也很意外,怎麽他们都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这俩却比之前年纪还大?
姚古幽幽开口,“有没有可能,我们俩这样是因为我们俩还活着,而白大人你……”
嗯,懂的都懂。
白玉堂想了想,诶嘿,好像还真是。
这俩人是因为这个世界的他们俩还活着,他们那边有一个算一个要麽查无此人要麽早就没了,还真没法给他们找个垂垂老矣的身体附身。
行吧行吧,不重要,能动弹就行。
姚古招呼白玉堂下来,“白大人怎麽到这儿来了?”
白玉堂哼了一声,“听说梁山有个首领叫锦毛虎,五爷倒想看看什麽人物敢叫这个诨号。”
种师道耸耸肩,“五爷晚了一步,那锦毛虎燕顺原是羊马贩子出身,後在青州清风山落草,与矮脚虎王英、白面郎君郑天寿一同打家劫舍,这仨人有取人心肝做醒酒汤的爱好,前两天刚被在下寻由头砍了。”
白五爷皱紧眉头,“朝廷连这种人也招安?”
姚古撇嘴,“谁知道那昏君咋想的。”
昏君爱咋想咋想,先来说说现在的情况。
种师道让亲兵守好门,然後才回来继续说。
梁山有一头领名鲁达,那鲁达早先在他帐下当关西五路廉访使,後来又去他儿子、咳、不知道这儿是怎麽回事他弟种师中成了他儿子,反正知道是谁就行,後来又去师中的渭州经略府当提辖,虽说性子急躁,但还是个正直人物。
梁山人马中能用的他都挑了出来,那些罪大恶极之辈还是都死在战场上为好,免得战事结束再出来祸害百姓。
白玉堂有点好奇,“既然是个正直的人,为什麽还会落草为寇?”
种师道长叹一声,“只怪这世道容不下好人。”
廉访使就是他们那儿的走马承受,若边境无事,走马承受每年回京一次汇报情况,若边境开战,走马承受则随时向朝廷汇报军情,李宪李大人当年在西军干的担的就是这麽个差事。
多好一个帝王心腹的差事,在这儿愣是混的猫嫌狗厌。
因为走马承受归经略安抚使管,但是帝王心腹又往往不甘心被地方要员官署所以经常和经略安抚使对着干,这种事情发生的多了朝廷便严令不许走马承受干涉地方军政要务,可同时又给了他们“风闻言事”的权利,相当于在军中放了个御史谏官。
後来走马承受改为廉访使,顾名思义,就是监视经略司是否廉洁奉公的官员。
差事很好,就是得罪人。
种师道本人身正不怕影斜,他不怕有人在旁边看着,奈何官场弯弯绕绕太多,鲁达无甚背景性子又直,让他当廉访使不是提拔是把他往火坑里推,所以这个世界的他就想法子将人弄到渭州经略府当个不那麽惹眼的提辖。
官职是低了许多,但是胜在安全。
没想到就算这样也还是没挡住後头的事端。
朝中奸臣当道,地方也没好哪儿去,不是所有人都能摧眉折腰事权贵,太较真不适合这个大宋。
白玉堂听的唏嘘不已,然後让他们打起精神,“没事,咱们官家也来了,他可以继续清清白白当个正直的官。”
不是所有的朝廷都容不下好人,他们官家就很不错。
正好他们现在在造反,只要有本事不拘什麽性格都能用,跟着朝廷没出路,还是老东家那儿好。
他们那儿是英明的皇帝还有无所不能的宰相,真的不要来试试吗?
种师道和姚古听到这里终于反应过来,难怪南边的造反阵势那麽大,原来他们官家和苏相来了。
干干干,什麽朝廷什麽昏君统统滚开,他们要去走康庄大道,才不跟满朝奸佞共沉沦。
所以官家和苏相什麽时候打到长江以北,只要大军北上,他们俩立刻带着麾下将士响应,到时一定能打朝廷个措手不及。
造反嘿嘿嘿,他们也没干过呢。
白玉堂:……
全都是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
白五爷溜出来一趟还有意外之喜,杭州城中,苏景殊和赵顼得知姚古和种师道是他们熟悉的那个姚古和种师道後立刻有了新想法。
大宋最精锐的士兵几乎都在那俩人麾下,只要姚家军和种家军站在他们这边,朝廷就算还剩下百万大军也和光杆司令没区别。
人多不意味着战斗力强,要是真的能靠人数取胜,这边的大宋也不至于有靖康之耻。
既然如此,那就可以玩点花的了。
小小苏大人招呼着穿越小分队成员开会,决定借朝廷大军围剿的机会将他们的名气扬出去。
方腊利用明教组织起义,宗教这玩意儿沾了容易惹火烧身,但是对招揽百姓是真的有用,尤其这年头不讲科学,更是给鬼神之说提供了发展的土壤。
明教是由摩尼教汉化而来,教义简单来说就“清净、光明、大力、智慧”八个字,目不识丁的百姓也能听懂。
唐时浙东一代起义军首领陈硕真,就是那个称帝比武则天还早的“文佳皇帝”,就是利用摩尼教在睦州揭竿而起,虽然起义失败,但是相传她在睦州留下了“天子基”和“万年楼”。
方腊起义时将“天子基”和“万年楼”这些能利用的传言全利用上,还在睦州完善了明教的“五府六部”,他当起义军首领的水平怎麽样暂且不说,当教主的本事是真行。
反正他们是在衆目睽睽之下掉到方腊祭天的祭坛上的,最先跟随方腊起义的百姓都亲眼所见,当时就有很多人对他们纳头就拜,经过这麽些天的发酵,他们家腿腿号称明王降世都不会有人反驳。
佛祖玉帝什麽的太遥远,神宗皇帝离他们很近,当今圣上昏庸无道,他爹神宗皇帝忍了又忍忍无可忍于是重返人间教训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