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樊阳到交州禹都倒也不远,陈皎由徐昭护送赶往,沿途正是秋收时节。
顺利抵达禹都,沈乾敏前去接迎,同陈皎说起这边的情况。之前他们曾协作过,现在三言两语就能入正题,沟通自如。
沈乾敏道:“这边的田地可比惠州肥沃多了,产的粮也比惠州好。”
陈皎挑眉,贪婪道:“许州才更好呢,二十一个郡,沃野千里,不负粮仓之名。”
沈乾敏:“那倒是,就是蜀道甚难,易守难攻,若不然朝廷早就把它拿下了。”
提及许州,二人无不垂涎。
回到州府后,陈皎在官舍落脚,晚上有宴饮。而这边交州的变故令朝廷愤慨不已,给淮安王扣下造反的帽子,京中送上信函到朱州,商议联合讨伐淮安王一事。
州牧任在康很是不屑,他现年四十多,仪表堂堂,一张国字脸,浓眉大眼炯炯有神。
“王太后与景王勾结陷害太子夺位,自身不正,哪来的脸讨伐惠州造反?”
治中从事薛峰应道:“主公所言甚是,那老虔婆毒害先帝公然篡位,当该遭天打雷劈。而今反过来怂恿我朱州,断不可受其掣肘。”
“说起来惠州跟交州也不过是狗咬狗,当年两州联姻,这才过多久就撕破脸。虽说朝廷卑鄙,但惠州这两年确实跑得太快,照这般下去,恐压制不住。”
任在康捋胡子,“陈恩那老乌龟,不过是一介马贩子,原本胆小怕事偏居一隅,如今却生出豹子胆来,把通州和交州夺了去,着实叫人匪夷所思。”
长子任家煜道:“这两年惠州确实进展得迅速,若是以往,郑氏一族都是保守居多,想来州府里有能人推波助澜。”
任在康不屑道:“什么能人,陈九娘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陈恩那老乌龟总不至于听女人的话。”又道,“差人去打听打听,惠州境内如今是何情形。”
薛峰应是。
朱州人才济济,任在康从未把陈恩放在眼里。不过是个马贩子罢了,甭管他怎么给自己贴金,骨子里仍旧是眼皮子浅的贱商。
因为一直以来陈恩都在郑氏一族的影响下保守,宁愿偏居一隅,也不愿出去惹事,害怕翻船。
陈九娘的名声任在康略有耳闻,一介娘们,靠着陈芥菜卤声名鹊起,但总归是不入流的女人,难不成陈恩还能靠女人翻天?
话又说回来,当初陈恩靠妻家扶持占据惠州,如今那陈九娘又能扶持他什么?一个靠女人吃饭的贱商,不足挂齿。
任在康从骨子里鄙视妇人,京中毒杀先帝夺位的王太后便令他不耻,他们任家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大族,瞧不起这等卑劣小人。
朝廷想利用朱州对付淮安王,遗憾的是任氏一族不上道儿。
也是在这时,从京中九死一生逃亡回来的陈贤树负伤而归。
他能活着回来已算命大。
当时天已经黑了,李氏平时歇得早,饮完参汤正要入睡时,忽听家奴匆忙来报,说大郎君回来了。
李氏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诧异问:“你说什么?”
家奴道:“大郎君回来了,活着回来了!”
李氏顿时心绪翻涌,丫鬟知冬忙扶她起身,主仆往前院去了。
陈贤树一身狼狈,形容憔悴,胡子拉碴,折断了一条胳膊,侥幸捡回一条命来,看到自家亲娘,恍若隔世。
灯笼下的李氏热泪盈眶,喉头发堵唤道:“大郎,可是我的大郎回来了?”
陈贤树不忍她伤心难过,苦涩道:“阿娘,儿回来了,儿活着回来了……”
说罢一瘸一拐上前,李氏再也忍不住心酸落泪,哽咽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她握住陈贤树的手,泪眼婆娑打量,一旁的知冬道:“外头天儿凉,娘子且进屋去说话罢。”
李氏点头,母子二人进入厢房。
陈贤树还未用饭,知冬吩咐小厨房备吃食,又差人走了一趟碧华堂。
没一会儿陈贤盛和陈贤允也过来了,见到自家兄长,二人无不红了眼眶,陈贤允道:“大哥,我还以为你,以为你……”
陈贤树苦笑道:“我命大,逃了回来,只是梁都尉为护我而死,带去的兄弟们一个都没能回来……”
说到这里,他压抑的情绪在见到亲人的那一刻彻底崩溃了。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像孩子似的抹泪,红着眼眶道:“他们一个都没能活着回来,一个都没回来……”
压抑的呜咽声令李氏心疼不已,轻抚他的背脊道:“大郎莫要伤心,错不在你。”
陈贤树痛苦摇头,“梁都尉临死前求我把他的二郎带回家,可是我不中用,没能保住他的二郎。
“阿娘,他们一个个死在我身后,都叫我快走,我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被杀,无能为力……”
他自责难过不已,李氏跟着抹泪。
婢女把饭食送来,陈贤树却没甚胃口。这几月的逃难令他备受折磨,整个人清减许多,陈贤盛道:“大哥,你多少用些罢,阿娘已经为你担心了好几月,她身子弱,经不起折腾的。”
陈贤树看向两个兄弟和亲娘,落泪道:“这个家,也只有你们才会把我放到心上。”
李氏黯然。
陈贤树只用了少许就撤下了,庖厨备了热水给他沐浴,他手不方便,是妻子王氏帮的忙。
见到丈夫遍体鳞伤,王氏默默垂泪。
稍后陈恩过来探望,进门就问:“大郎呢?”
几人行礼,李氏道:“大郎实在狼狈,妾让他梳洗去了。”又道,“他的胳膊被折断,恐落下病根,妾已差人去请大夫来看诊。”
陈恩:“能活着回来就好。”
李氏欲言又止。
陈贤盛道:“不瞒爹,大哥心情低落,自责带过去的梁都尉等人为护他而亡,还请爹宽慰着些。”
陈恩皱眉,“一个都没活着回来?”
陈贤盛点头,“幸亏林都尉去得及时,若不然,只怕是没法回来的。”
陈恩心疼道:“此行难为他了。”
室内的人们忽而陷入沉默中,谁也不想说话。
李氏心中到底介怀,陈恩明明知道去奉州意味着什么,还是把老大召回来让他去了。
这是对老三的偏袒。
去也就去了,但接回来却敷衍至极,随便打发几人前去营救。
讽刺的是接陈贤乐却不是这般态度,命徐都尉下军令状,甚至崔珏亲自出马营救。
李氏忽然觉得心灰意冷,她替他生育了三个儿子,从十几岁陪伴他几十年。
然而二房掏心掏肺终究比不上嫡系,甚至连梨香院都不如。他能偏袒三郎他们,甚至赏给九娘食邑,唯独对大郎嘴热心冷。
待陈贤树整理妥当出来,王氏眼泪汪汪,拭泪道:“大郎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妾瞧着心疼。”
陈贤树看到那个男人,再无以往的讨好,沉默寡言地上前行礼,唤道:“爹。”
陈恩关切问:“大郎现在可还疼?”
陈贤树摇头,“不疼。”顿了顿,“儿没用,差点连累林都尉丧命,还请爹责罚。”
陈恩忙道:“你能活着回来就已然不错,日后好生养伤,为父断不可再让你涉险。”
看着他关切的样子,陈贤树的心中不是滋味。曾经他以为这个父亲是偏疼自己的,结果很失望,只是嘴上关心而已。
“是儿没用,让爹在家中为儿操劳,儿心中甚感惭愧。”
陈恩叹了口气,“事出突然,为父确实未顾虑周到,让大郎受这般累。”
陈贤树心中发冷,却也没有多说什么,跟以往那般温顺懂事。恰恰是他的这份懂事,让陈恩欣慰,他应该能理解自己的难处。
天色已晚,陈贤树实在疲惫,不想再继续跟这位产生嫌隙的父亲说话。
见他精神颓靡,陈恩安慰了几句,明日再叙。
待人们散去后,陈贤树有心里话想跟李氏说,憋屈道:“往日我以为爹是爱重我的,经此一遭后,幡然醒悟,在他心里,我这个长子不过尔尔。”
“大郎……”
“阿娘,你知道我在奉州命悬一线时有多恨吗?我恨他明明知道我会因此丧命,还让我过来。
“他心里头其实比谁都清楚,奉州是什么样的泥潭,可是还是召我回来替他而行,而不是派三郎过去。
“这就是偏袒。在他眼里我打小就听话懂事,处处顺着他的心意。我也确实在努力迎合讨好他,只想博得他的青眼,他也确实经常夸赞我有出息。
“可是夸赞有什么用呢?叫你去死你就不能忤逆,若不然就是不孝。阿娘,这样的父亲叫我心寒。今日见到他,我很想质问他,却不敢,我怕他动怒。”
说这些话时他的眼神是灰暗的,仿佛再也没有光。
曾经他以为那个父亲对他这个长子有几分父子情,至少跟别的弟弟不一样。现在才后知后觉明白过来,不论他怎么去努力,永远都无法跟老三比拟。
庶出的终归跟嫡亲无法相提并论,在某一瞬间,陈贤树恨透了这个家。
特别是听到李氏说起陈贤乐的回归,以及陈皎受魏县食邑时,他心中的嫉妒达到了顶点。
他为淮安王九死一生,得来的不过是三言两语的安慰。而陈贤乐和陈皎却备受抬举,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令他满腹埋怨,甚至生出恨意。
他恨一碗水的偏袒,恨当初陈皎的算计,让他清理官绅白跑一趟,她却在闵州挣得功劳。
他更恨大房的算计,明明远在天边,却暗地里使心眼子迫使他替淮安王走奉州,以至于死伤惨重,差点丢了性命。
以及陈贤乐的回归,命徐昭立军令状,崔珏亲自营救,而这样的待遇却不是他陈贤树。
林林总总皆是偏心。
陈贤树忽然觉得乏了,那种从骨子里的疲乏令他再无斗志。往日他总是昂扬,通身的不服劲,处处要压陈贤戎,展现自己的优秀。
现在才明白,不论他怎么努力,淮安王的偏心就是偏心。这个家业终归会落到陈贤戎头上,甚至都不用他去做些什么,就有人双手捧上。
陈贤树不想替他人做嫁衣,彻底倦了。
他回来后郁郁寡欢,闭门不出。大房那边的弟兄们过来探望,也不想见他们,因为糟心。
李氏以身子不适为由把他们打发了,紧接着碧华堂的管事常德亲自送来大量财物锦缎弥补陈贤树受的委屈。
为了不落下诟病,陈贤树千恩万谢接下了,心中却无比厌恶。
他能活着回来,陈贤戎心里头极不痛快,他私下里跟郑氏发牢骚,说道:“我以为大哥是回不来的。”
郑氏皱眉道:“折断一条胳膊算什么,若能折断一双腿才好。”又道,“那二房自我入门之始就处处强压一头,早就受够了他们的窝囊气,我能忍到今日,已是不易。”
陈贤戎忙道:“阿娘莫要生气,爹虽然嘴上说气话,心里头还是顾着我们的。我听说二房那边满腹牢骚,埋怨爹的不公允。他们也不想想,通房丫头的出身,能抬举成这般已经很给体面了。”
郑氏:“这回吃了闷亏,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处处强压一头。”又道,“都是不长脑子的东西,当初看九娘清理官绅能挣功劳,也眼热跟着去抢功。结果一点好处没捞着,反而让九娘去闵州捡了便宜讨得食邑,活活气死他们。”
此次二房受到重创,令娘俩心中畅快至极。哪晓得乐极生悲,得意上头不免膨胀,闯了大祸。
原是陈五娘挑起的事端。
之前安分守己无非是陈皎在府里,而今她去了交州办差,便想收拾许氏。
不曾想许氏也是个硬茬儿。
陈皎在交州忙碌得脚不沾地,当地百姓因着州府里换了主儿,对惠州人无比抵触。
为了把他们收服,稳定交州局势,陈皎从打贪官上着手。郡县内接连落马两位官员,当地百姓才拍手叫好。
她再三叮嘱惠州兵军纪严明,勿要扰民,努力塑造惠州的良好形象。只因唯有民心才能汇聚出强大的凝聚力,与官府共同进退。
秋粮上交官兵们下乡帮扶,起初百姓惶恐不已,生怕被抢,后来见这些官兵个个都讲道理,才觉得不可思议。
因为这年头的官兵比土匪还土匪,更何况还是刚换了主儿。
陈皎走访乡邻,知道交粮存在踢斛的猫腻,让官兵们杜绝,同时鼓励当地乡邻上告地方恶霸欺凌。
那些百姓哪里有这般大的胆子,一妇人连连摆手,说道:“我可不敢哩,这世道能忍就忍,反正忍一忍,一辈子就过去了。”
陈皎被这话逗笑了。
马春说道:“现在不一样了,咱们得讲道理,讲律法,只要你有理,该辩还得辩,若不然白受欺负。”
妇人:“那是因为你们是官,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活着就不容易了,不敢生事。”
陈皎:“那是以前的交州,现在的交州不一样了,能替老百姓做主。”又道,“在咱们惠州,若地方官绅霸占了百姓的田地,皆是要还回去的。”
妇人半信半疑。
由于当地百姓普遍都是文盲,讲起道理来特别费力,最后陈皎还是选择干实事来得快。
她全心全意把心思扑在办差上,不曾想,崔宅送来一封信函,递到了崔珏手里。
是李氏偷偷差人传到崔宅转送的。
崔珏还以为是州府里发生了什么事,结果拆开一看,许氏出了岔子。
信上说江婆子挨了板子,被打得半死,许氏也受了罚,被关了几天。这些事都是在淮安王不在府里时发生的,处罚者是郑氏。
崔珏顿时觉得头大如斗,他最是厌烦后宅妇人那点鸡毛蒜皮斗来斗去,为了屁大点事跟斗鸡似的没完没了。
当时陈皎不在州府,崔珏差谢必宗把信函送到她手里,知道那家伙肯定坐不住。
不出所料,陈皎得知情况后铁青着脸,愈发觉得郑氏活腻了。
现在马春已能识得大部分字,也不由得心急如焚,说道:“我阿娘这般大的年纪,哪受得住挨板子啊……”
陈皎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即刻启程回州府。
崔珏不敢劝她,因为知道许氏是她的体面,只道:“九娘回去之后,切莫跟主公发生冲突,此事根源在郑氏身上,事发时主公并不知情。”
陈皎已经彻底平静,淡淡道:“我知道,我只是奇怪,这么多年郑氏一直都安分守己,从不曾明目张胆针对我阿娘,她从哪里借来的胆子无端生事?”
崔珏没有吭声。
陈皎:“我知道陈五娘跟我过不去,她们既然有本事端主母的架子教训我阿娘,我自然也有本事叫她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狗仗人势。”
崔珏捏了捏鼻梁,提醒道:“陈五娘才回惠州,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悠着点,别弄出人命来了,叫人诟病。”
陈皎挑眉,“怎么着,心疼了?”
崔珏没好气道:“你莫要瞎说,我跟你说正经的,别去考验你爹对你的那点微薄父女情。
“且这封信是二房李氏差人偷偷送来的,她跟大房一向不对付,想趁机借你之手让你们狗咬狗,她再坐收渔翁之利,你断不可成为她的手中刀。”
陈皎盯着他看了许久,“我心里头有数。”
崔珏知道她的泼辣性子,忍不住道:“你其实可以踩一踩你爹对郑氏的底线。”
陈皎冷冷道:“李氏既然想看好戏,我便叫她好好看一看,招惹到我陈九娘,会是什么下场。”
听到这话,崔珏眼皮子狂跳。
翌日一早陈皎就动身回去了,裴长秀等人护送她回惠州。马春也心急如焚,怕自家老娘扛不住。
目前许氏已经被放出来了,赶在陈恩回府前。郑氏自然受了罚,也不过是被罚跪而已。
江婆子伤得重,趴在床上连身都没法翻,许氏道:“都是我不中用,打不赢她们,让江妈妈受了连累。”
江婆子道:“只要娘子没事就好,这点皮肉伤,我这老婆子还受得住。”
许氏恨声道:“那陈五娘,我恨不得拆她的骨抽她的筋,小小年纪就牙尖嘴利,仗着从交州回来有功,好生不得了。”
江婆子应道:“是啊,以前大房甚少与我们发生冲突,应是陈五娘在背后推波助澜,趁着家主不在,对娘子打罚。”
当时许氏跟她们骂将起来,她被陈五娘骂娼妇生的野种,她也不客气,骂陈五娘伺候老头子。双方专挑对方的痛脚戳,结果可想而知。
本来两边都有一段艰难的过往,却因着某些局限而相互攻击,闹得不可开交。
许氏也着实凶悍,同陈五娘打了起来。郑氏以当家主母的身份欺压,扇了许氏两耳光,把她关进了柴房,江婆子在现场帮衬也挨了板子。
这一战许氏输在身份上,只因她是贱妾。
事后陈恩大为懊恼,罚跪郑氏,也幸亏四房苏氏有怜悯心,偷偷给江婆子送药,若不然她多半受不住。
许氏暂且把事情压下,知道陈五娘才从交州回来不好处置,不想陈皎撞枪口上。
哪曾想,李氏推波助澜,把陈皎激回来了。
没过几日,陈皎一行人风尘仆仆归来。听到她进府的消息,许氏暗叫不好。
陈皎直奔梨香院,许氏尴尬着脸颇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打架打输了很没颜面。
陈皎上下打量她一番,问道:“听说阿娘跟陈五娘打了一架?”
许氏嘿嘿道:“我不中用,没打得过她们。”
陈皎挑眉,“被关了几天,可有伤着?”
许氏摆手,“倒也没有。”
陈皎点头,“江妈妈呢?”
许氏正欲回答时,马春红着眼眶跑过来,跪地道:“我阿娘实在伤得重,请小娘子替她做主!”
说罢砰砰磕了几个头。
陈皎一言不发去下人房看江婆子,屋内弥漫着血腥的浊气,已经过了这么多天,她还趴在床上,不敢乱动。
江婆子见她面色阴沉,一时不知说什么好。陈皎上前揭开被褥,她光着半身,屁股上敷着药膏,年纪大了不像年轻人那般恢复得快。
“江妈妈可有伤到筋骨?”
江婆子忙道:“皮肉伤,不碍事。”
陈皎:“那可以再打些板子。”
江婆子:“……”
陈皎坐到床沿,“你且与我说说,当时金玉院里哪些人掺和了进去,一个都别落下。”
江婆子眼皮子狂跳道:“曹妈妈都出过手。”
陈皎眯起眼,“她年纪比你大些?”
江婆子愣了愣,点头道:“是要比老奴年长。”
陈皎:“那你觉得她挨得了多少板子?”
江婆子被唬住了,“曹妈妈可是主母的陪嫁婢女,若是挨板子,只怕主母要闹的。”
陈皎笑了笑,邪气道:“便让她闹。”顿了顿,“江妈妈以为,我爹会替她做主吗?”
江婆子:“……”
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陈皎缓缓起身,“江妈妈且好生将养着,你我既然主仆一场,自不会叫你白受了委屈,那曹婆子的命,便算是陪给你了。”
“小娘子……”
“嘘。”
陈皎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那时她的身影遮挡了外面的光,让屋里一下子陷入暗沉中,风雨欲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