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忽悠大师陈九娘

得了陈皎的指点,方世宏下午主动送礼说尽好话,请求陈贤树能网开一面。

偏偏那厮是铁打的脑壳,怎么都说不通。后来还是陈皎私下里劝说一番,同他道:

“阿兄就饶了那些村民罢,倘若你执意逼他们补齐往日的粮税,再次闹将起来,又当如何收场?

“难不成又像先前那般杀人激起民愤,不是又回到了当初吗?”

陈贤树皱眉道:“可是他们用这般手段避税,着实恶劣。”

陈皎耐着性子道:“这得看是什么情况,阿兄打小就没吃过苦,不知道底下百姓的不易。

“我们且来算一笔账,一亩地若遇到风调雨顺深耕细作,也不过产三石粮。刨除上交给州府的三成粮税,他们头上还有人头税和徭役,一年到头能挣几个钱?

“阿兄,那些人不是商贾,他们仅仅只是在地里刨食吃的农户,田地就是他们的根儿。

“你如今若把他们逼到绝境,万一狗急跳墙,与你拼个鱼死网破,你图什么呀?

“得饶人处且饶人,纵使方家有不对的地方,纵使村民们行径不端,可是这世道哪能处处都黑白分明?

“现在方家和村民们都退了一步,你就莫要再苦苦相逼了。若真把事情闹得太过,你觉得爹会夸赞你把那些钱粮收回来吗?

“他不会,他只会骂你脑子迂腐不知变通。而郑家只会落井下石踩你两脚,这难道是你想要的结果?”

陈贤树沉默不语。

陈皎语重心长道:“且听我一句劝,莫要去与方家较劲。你的清查才刚刚开始,惠州十郡光一个西山县就把你耽搁在这儿了,后面那么多县,你要清查到猴年马月?”

陈贤树看着她心中不大痛快,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陈皎继续道:“后面其他士绅手里的田地若有商户挂名,那把往年税收补齐,合情合理,因为商户是用余钱买的田地,他能支付这笔粮税。

“至于普通的农户,依我之见,便睁只眼闭只眼饶了他们这一回罢。

“倘若阿兄想不通,执意从村民身上补齐税收,那九娘我无话可说。但丑话说到前头,我会立马走人,不会沾染你惹出的祸事。”

陈贤树道:“九妹说的话我都听进去的。”

陈皎半信半疑,“你真听明白了我的意思?”

陈贤树点头,“听明白的,我图的不是那点税收,而是清理衙门,矛盾也不是在村民身上,而是在官绅,在衙门。”

陈皎:“你明白就好,这事就这么了了,接下来查其他士绅,有案底的揪案底,想来你知道该怎么做。”

陈贤树:“我知道。”

把他说服后,方世宏总算能回去交差了。

得知这事能顺利平息下来,方月笙甚感欣慰。

方世宏无比庆幸,说道:“得多亏有九娘子指点,若不然儿还不知要如何收场。

“那陈家兄弟非得执拗往年税收,着实让儿为难。还是九娘子善意提醒,让儿去疏通二人,她再从旁劝说,这才成的事。”

方月笙捋胡子,“如此看来,陈九娘倒是个通情达理之人。”

方世宏点头,对陈皎的印象极好,赞道:“起初儿觉得此人狡猾,且心狠手辣。后来见她体恤民情,晓得老百姓的不易,可比那两兄弟有人情味。

“她虽是一介女流,心中却有大局,传闻说她是活菩萨,可见是有几分道理的。”

方月笙:“我从官几十载,也甚少见过这般圆滑的人,只可惜是女儿身,若是男儿,定有一番作为。”

方世宏:“不管怎么说,儿悬着的这颗心总算可以放进肚子里了。”

方月笙看着他道:“召集村民,让他们备好粮税,若家中实在拿不出的,我们方家暂且借粮与他们渡过这道难关。”

方世宏点头道:“若这世间多一些像爹和九娘子这样深明大义的人,朝廷何愁一蹶不振。”

方月笙苦笑,悲观道:“只盼南方还能安稳几年罢,莫要像中原那般惨痛。”

方世宏沉默,提及中原的混乱,真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方家人通知村民们备好粮税后,差人去衙门告知。

这事被陈皎揽下,和李县令带兵去收税,陈贤树他们则继续清查其他士绅。

年后天气转暖,风和日丽。

李县令等人一边把方家转让出来的田地物归原主进行过户,另一边则有条不紊收公粮。

村民们配合得很好,官兵也没刁难找茬儿,甚至连方家的管事和年轻人都来帮忙登记打杂。

现场热热闹闹有说有笑,全然没有先前的剑拔弩张。

力气大的搬抬,会识字的记账,人们各司其职。

陈皎很享受这种充满着人情味的态度,会跟村民们唠嗑他们种的粮食。

提到粮种,她会吹牛夸盛县的水稻,说那边粳米的口感好,能种两季稻。

又说有些农户一亩田会种水稻和小麦,把水稻收割后放掉水变成土,再播种小麦云云。

交粮的村民都没料到她一个官家娘子居然也会懂这些,无不感到亲近,同她唠了起来。

马春也健谈,会跟村民们唠一些家常八卦,有时候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裴长秀看她们跟村民打成一片,嘴角不由得上扬。

那时阳光明媚,陈皎一袭杏黄,充满青春朝气的面庞上皆是笑意。一双眼睛亮晶晶的,通身都是不拘小节的灵动。

有时候裴长秀忍不住想,这样八面玲珑,又颇有手段的女郎,哪样的郎君才入得了她的眼?

亦或许,按照传统的想法,究竟要什么样的儿郎才镇得住她?

裴长秀实在有几分好奇。

但她更多的是希望陈九娘永远都那么热烈地燃烧下去。她太特别了,是她见过所有女郎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就算她裴长秀在这个俗世里已经算异类了,但陈九娘比她更甚,因为她觉得她还能走得更远。

无意间瞥见裴长秀在看自己,陈皎好奇问:“你在看什么呀?”

裴长秀:“我在想,究竟什么样的儿郎才入得了九娘子的眼。”

陈皎咧嘴笑,“自然是长得漂亮的。”顿了顿,“草包美人更好,容易把控。”

裴长秀:“……”

她才不信她看得上没有头脑的男人,但“容易把控”她是信的。因为有权欲心的女人绝不会容忍身边有不稳定因素存在。

这便是卧榻之下,岂容他人酣睡的道理。

晚些时候方月笙请陈皎吃茶,一老一少算是第一次坐下来正儿八经的对话。

方月笙似有感慨,说道:“老夫心中甚慰,九娘子有如此胸怀体恤民情,实属不易。”

陈皎心思微动,生了点小心机,说道:“不瞒方老爷子,我心中也甚慰,能在这儿结识你这样的官绅,是我陈九娘的荣幸。

“毕竟现在的朝廷是什么情形,你是知道的。在大多数官绅都中饱私囊不管百姓死活时,你们方家能怜悯村民,愿意伸手扶持,是他们的幸,也是惠州之幸。

“先前我在魏县清查时,钟家也像你们这般。但钟老夫人更有远见,为保村民安稳主动前往衙门与我商谈粮税一事。

“我甚佩服她,一个八十多的老太太,在魏县那般混乱的治理下护住当地村民安枕无忧,实属难得。

“还有盛县的鲁公,致仕后醉心农学育种,会把种粮送给周边的村民耕种。去年因着种子好,又风调雨顺,那边的收成甚好,当地百姓带新米去感谢。

“诚然这个世道面目全非,可是还有你们这些人在用一己之力去抚慰。我心中备受触动,咱们惠州若把贪官污吏清除,何愁日子不能过好?”

这番诚恳的肺腑之言令方月笙动容,他沉默了阵儿,才道:“你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女娃,能有这番觉悟,比朝廷的多数人都要活得通透。

“只是遗憾,现在的朝廷烂泥糊不上墙,已经无药可救,也不知南方还能安稳多久。”

陈皎道:“先不管朝廷如何,地方上总得过日子,我们总不能因为朝廷腐败,地方上就跟着堕落。”

方月笙点头,“你能这么想,甚好。”

陈皎耍心机道:“惠州要图强,十郡皆要清查贪官污吏。此次清查到方家头上,并非是针对你们。只不过我阿兄行事鲁莽了些,造成双方的误会,现在误会解开,还请方老爷子多担待着些。”

听到这话,方月笙微微皱眉,“州内都要清查?”

陈皎点头,“一个县一个县挨着查,专为不公之事讨还公道。唯有各地的治安太平了,老百姓才能得安稳,惠州才能图强。”

方月笙赞许道:“此言不假。”顿了顿,“不过你清查官绅,只怕州府里的尽数都要得罪,可曾想过后果?”

陈皎不答反问:“得罪又如何?若不知图强,日后万一朝廷乱了,惠州难道跟着混乱,让老百姓像中原一样饱受战乱欺凌吗?

“倘若我陈九娘因着这点阻碍就后退,那又何必从后宅里挣脱出来去干招人怨恨之事?

“我大可在后宅里享锦衣玉食,使婢差奴。可是这样的安稳日子又能过多久呢?

“惠州若不知图强,放任底下贪官污吏压榨百姓,迟早会走闵州之路。有那样的前车之鉴,淮安王害怕啊。

“州府得支棱起来,整治地方,严明军纪。让官民一体,军民一体,方才能共同抵御外敌,求得太平安稳。

“这不仅是我陈九娘的志向,亦是整个惠州的志向。我们要在动乱中自保,要在夹缝中求生,而不是反正都是烂泥了,懒得去糊。”

那时她目光坚定,一字一句说得铿锵有力。

那种奋发图强的积极向上好似朽木上重生的一棵嫩芽,撼动人心。

方月笙看着她久久不语。

对方身娇体弱的躯壳下蕴藏着岩浆般炙热滚烫的心,足以抚慰他这个年老者对朝廷衰败的无可奈何。

然而庆幸的是,他在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重生的希望。那种感觉很微妙,犹如黑夜里的一簇火种。

星星之火足以燎原。

方月笙难得的笑了笑,陈皎好奇问:“方老爷子笑什么?”

方月笙没有答话。

陈皎道:“我知道你笑我年轻幼稚,毕竟你吃过的盐比我走过的路还多。”

方月笙温和道:“我看到九娘子,仿佛看到了孙辈,甚好,甚好。”

陈皎嘴角上扬,知道忽悠起了效果,“你这是夸我吗?”

方月笙欣慰道:“有这样的年轻人,我们汉人还有得救。”

陈皎咧嘴笑了,想从他手里拐几个年轻人,试探问:“方老爷子从官数十载,不知你手里可有合适的人选举荐与我用?”顿了顿,“得要不怕得罪人的那种,毕竟我干的事不讨好。”

方月笙愣了愣,问道:“九娘子想要哪种人?”

陈皎严肃道:“品行端正的,不怕事的,盼着惠州能图强变好的,体恤百姓愿意为他们操劳的,愿意下基层干实事,脾气坏点都没关系。”

她一口气说了许多。

方月笙耐心听她念叨,问道:“州府里发放的求贤令,是出自谁的手笔?”

提及这茬儿,陈皎又打开了话匣子,讲起科举制雏形,得到了方月笙的推崇。

方家有人在朝廷里为官,知晓上层是什么情形,而求贤令一旦能完善,将会打破世族垄断高官把控朝政的局面。

此举于世家来说不是好事,可是对国家和底层士子是好事,会涌进更多的人才竞争,有了竞争才会图强。

一老一少就目前惠州的局面唠了许久,方月笙也会说自己的见解,陈皎皆认真听。

这次的谈话对方月笙的影响极大,之后他考虑了许久,做出了一个决定,打算让方孝宣跟陈皎做事。

方孝宣诧异不已,方世宏也吃惊,无法理解老父亲为什么会做下这等决定。

方月笙显然经过深思熟虑的,慈爱地看着方孝 宣,说道:“阿齐日后跟着陈九娘做事,会学到很多东西,能助益你的前程。”

方孝宣不解道:“大父不是想让孙儿等机会进朝廷吗?”

方月笙摇头,说道:“我改变主意了,朝廷里有方家人,不缺你一个。”

方孝宣:“???”

方世宏皱眉道:“儿实在弄不明白爹此举究竟是为何。”又道,“陈九娘清查官绅,干的尽是得罪人的差事,爹把阿齐送到她那里,可曾想过后果?”

方月笙不答反问:“三郎觉得陈九娘行事手段如何?”

方世宏客观道:“有勇有谋,比陈贤树兄弟俩靠谱。”

方月笙:“她的品行呢?”

方世宏:“格局大,心怀百姓,亦正亦邪。”

方月笙继续问:“朝廷里现如今江河日下,我们方家总得为后路筹谋,倘若有朝一日朝廷败了,方家的后路又在何处?”

“这……”

方世宏答不出话来。

方月笙看向方孝宣道:“我们方家的退路在阿齐身上。”

方孝宣诧异道:“大父?”

方月笙摸摸他的头,语重心长道:“大父已经老了,可是阿齐还年轻,方家的兴衰荣辱全寄托在你们这些后辈身上。

“我不能把鸡蛋全砸进一个篮子里,倘若朝廷败了,方家得自救。

“阿齐跟着陈九娘学本事,若能进州府则更好,不能进也没什么。只要把你放出去,日后方家在朝廷里出了事,陈九娘那里便是我们的退路。若是州府出了岔子,朝廷就是我们的救星。

“阿齐明白大父的意思了吗?方家身处洪流之中,若要保住满门性命,必须提早布局筹谋。

“现如今的朝廷腐败不堪,迟早会生乱,我们在地方上稳住,便是给你四叔他们一条退路。倘若你在州府惹了事,他们也可借助朝廷里的人脉保你。

“不仅如此,方家要同时把控朝廷和州府里的讯息,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也能及时提醒陈九娘避祸。

“如果她真有本事把惠州图强,便证明她是一个明主,方家自然愿意大力扶持。

“大父今日的选择,便是一场赌注,阿齐莫要辜负大父对你的一片苦心。咱们方家得在风浪中平平安安,一个都不能少。”

听了他的解释,方孝宣无不佩服,久久不语。

方世宏也震惊自家老父亲的高瞻远瞩,说道:“爹对后辈的一番苦心筹谋,叫儿惭愧不已。”

方月笙:“你们能明白就好,要在这样的世道立足,着实不易,我们方家得与家国进退。”

方世宏点头,“父亲说得是,老百姓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方月笙欣慰地拍了拍他,三代人为了家族荣誉与延续,都付出了巨大的努力。

这是时代之下诸多宗族的缩影,为了能在乱世立足,十八般武艺尽数使出。

陈皎擅攻人心,却没料到方家会把方孝宣舍出来给她带走。不仅如此,方家还向她举荐了三人。

陈皎向李县令打听,那三人在当地的口碑还不错,重要的是都很年轻。

这趟没白来。

陈皎原本只是画大饼忽悠方月笙,不曾想效果出奇的好。她从中获得灵感,以后专门去忽悠士绅老头,把他们手里养的孙子都拐出来。

想到方家在朝廷里还有人,陈皎觉得这波操作赚大发了,如果她笼络住方孝宣,那不就是活生生的小灵通了吗?

这不,陈贤树兄弟俩得知她把方家人拐到手,心情复杂。

那方孝宣还不到二十岁,不曾婚配,如今方家把他送到陈皎手里,陈贤允联系陈皎曾在柏堂里的经历,忍不住腹诽,狐媚子就是狐媚子!

陈贤树心里头则酸溜溜的,方家那般硬的骨头,却服陈皎打压。

他们是官绅,陈皎干的恰恰是打压官绅的活计。然而方家却把方孝宣送来了,难道不怕树仇吗?

把望月村三个村的粮税收齐后,其他官绅手里也在陆续收粮税。陈皎见这边走上正轨后,便要打道回府了。

在他们离去那天方世宏前来相送,方孝宣这个年轻人和举荐的另外三人皆踏上了属于他们的征途。

那三人分别是郭续、上官临和许友阳。皆在三十岁以内,充满着蓬勃朝气。

一行人驭马离开,在朝阳初升时奔赴未知的前程。

方世宏负手而立,目送他们远去,仿佛看到了新的希望冉冉升起。

待陈皎等人走远后,方世宏才向陈贤树他们告辞。

陈贤树一直望着远方不语,梁都尉见周边无人了,才走近他,小声道:“大郎君就这么放九娘子走了吗?”

陈贤树斜睨他,“你欲如何?”

梁都尉压低声音道:“九娘子的手段实属厉害,只怕寻常男儿是比不过的,大郎君留着她,恐留后患。”

陈贤树淡淡道:“我与她没有仇怨,但郑家跟她却不对付,留着她对付郑氏也好。”停顿片刻,“甭管她有多厉害,总归是女儿身,爹难不成会疯到把爵位继给她?”

梁都尉闭嘴不语。

陈贤树背着手,他容得下陈九娘,但郑家容不下,就让他们狗咬狗好了。

而另一边的陈皎等人也不放心陈贤树兄弟俩,裴长秀断后,以防陈贤树派兵生事。

他们按计划改道,约定接头地点后,陈皎由胡宴等人护送,裴长秀和严大刚等人则断后。

人们一路快马加鞭不曾停息分毫,待到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家客栈下榻。

马春想得多,私下同陈皎说起陈贤树在西山县的事,说他有心抢功,需得防范。

陈皎不以为意,边拧帕子边道:“这功劳可不好抢,你看郑家贼精明,就没把三哥放出来。”

马春困惑道:“小娘子何以笃定大郎君抢不了你的功劳?”

陈皎笑了笑,眨巴着眼睛,一本正经道:“因为他不用像我那般拼命。”

马春:“???”

陈皎:“阿兄来清查,不过是为了获得爹的称赞,得到他的认可。可是我陈九娘不一样,我是要惠州图强,要为百姓做实事收揽民心。

“至于是否能得到爹的认可,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让惠州的百姓都记得我陈九娘是他们口中的活菩萨,我能给他们带来利益。

“反之,阿兄会为了百姓去得罪官绅吗?他没有这个觉悟,只想着怎么才能讨好爹,挣面子活儿。

“以这样的心态去清查,至多一年半载他就会打退堂鼓,因为他没有破釜沉舟去改变惠州得罪官绅的魄力,也没有那个本事。”

听了这番话,马春恍然大悟,“如此说来,小娘子是没有把大郎君放到眼里的。”

陈皎狡黠道:“瞎说,我待他可是真心实意的,他有难处,我大老远就奔过来了。”

马春忍不住笑。

陈皎也笑了,颇有几分危险邪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