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陈皎一行人抵达西山县已经是十日后了,沿途风尘仆仆,不曾有过停息,连马春都有些吃不消。
所幸陈皎年轻,一年到头都在外头奔波,身体素质大大的提高,虽疲惫,好歹还能勉强坚持。
抵达县城那天,马春彻底趴下了,在官舍上吐下泻,一行人皆服用汤药预防风寒。
陈皎也累得够呛,两条腿跟灌了铅似的,并且连大腿都磨破了皮。她无比佩服裴长秀能上战场,一般人真吃不消。
还有几日就要过年了,城里人们陆续置办年货,陈皎什么都不想干,硬是躺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
马春用过药后,情况也得到好转。之前她生得黑胖壮硕,一下子瘦了许多。
见她的精神尚可,陈皎打趣道:“这一趟来回,你多半得丟好些肉。”
马春摆手,“小娘子甭提了,下回让裴娘子跟着你折腾罢,奴婢吃不消,指不定得交代在这儿了。”
陈皎失笑,“出息!”
两人苦中作乐相互调侃,待精神养好后,陈皎才开始跟陈贤树他们商议正事。
衙门里的众人早就候着了,陈皎和裴长秀出现在他们面前时,所有人都愣了愣,皆因为裴长秀的外形。
陈皎跟陈贤树介绍道:“这位是我的侍从裴长秀,中原人。”
陈贤树上下打量她,说道:“这些日九妹辛苦了。”
陈皎:“阿兄也辛苦。”顿了顿,开门见山问,“那方家是什么情形,说来我听听。”
众人各自落座。
李县令当即向她讲述前因后果,说道:“方氏在西山县德高望重,宗族里有好几位在职官员,一些在朝廷,还有一些在其他州。
“其中望月村、天福村和九原村的村民跟方家有姻亲关系,三个村相互通婚,里头关系错综复杂。
“因着这层关系,故而三个村的田地都挂名到方氏宗族避税。衙门着实为难,年年都催收不了粮税。
“今年税收,陈兵曹清查方家,要求他们返还村民田地,结果村民聚众闹事,与官兵发生冲突,死伤十数人。”
陈皎沉吟片刻,方道:“方氏可有欺男霸女,霸占田地,造下人命案之事?”
陈贤树道:“不曾。”
陈皎挑眉,“如此说来,他们家只存在田地挂名一事?”
陈贤树点头,严肃道:“倘若有其他案子,我也不至于跟方家闹将起来。但他们着实过分,三个村一万多亩田地的税收年年漏税,实在不像话。”
陈皎应道:“确实不像话,得收回来。”
老四陈贤允道:“九妹可有什么法子?”
陈皎随口道:“我能有什么法子,方家宗亲在朝廷里为官,他家要出了岔子,那些亲房弟兄总不会袖手旁观。且还有三个村的百姓,利益相关,自会抱团抵御。”
这话把众人干沉默了。
陈皎需要全面了解西山县的情况,先私下里问陈贤树李县令有没有存在贪污受贿。
陈贤树应答道:“小毛病,可以忽略。”
陈皎:“其他官绅呢?”
陈贤树:“有。”又道,“因着方家一事,暂且没有查办。”
陈皎心中一番合计,没再多说什么。这些都是从他们那儿听来的一面之词,至于具体情形,还得暗访。
晚些时候她把王学华和严大刚找来,让他们去望月村打探。
王学华机灵,知道她要探什么,说道:“九娘子是想弄清楚当地村民跟官兵们发生冲突的原由,是吗?”
陈皎笑道:“就你聪明。”
裴长秀正色道:“那方家似乎挑不出毛病来,朝廷官员名下的田地不用交税,他们家官多,各自挂名田地避税,想要回收,只怕不易。”
陈皎:“我知道,要不然何苦来这趟?”说罢看向王学华,又叮嘱了几句。
两人离开衙门后赶往望月村,途中王学华动了心思,并未直接过去,而是去了附近的其他村子。
他冒充说是九原村某位村民家的远房亲戚,过来借粮。
方家的情形闹得大,周边的村民都听到了风声,一老儿劝他别在这个节骨眼上过去,恐招惹是非。
王学华故作不解,诧异问:“老丈何出此言呐?”
老儿说道:“前阵子咱们这地儿来了好些官兵,凶神恶煞的,说要收九原村的土地,闹将了起来。”
王学华不解道:“好端端的,官兵来收什么土地?”
老儿神色激动,有些艳羡道:“小郎君是外地人,不知九原村的情形,他们村背靠大树好乘凉,那方家官绅仁义,把全村的田地都挂名到官绅头上了,不用缴纳税收啊。
“这些年九原村的村民都不用上公粮的,我们这些攀不上那份交情,也只能眼红。”
老儿的妻子说风凉话道:“这不报应就来了吗,衙门哪能一直让你占便宜呢。”
王学华试探问:“官兵打人了?”
老媪回道:“打死了好几人哩,那些官兵跟土匪似的又凶又恶,你一平头百姓,哪能打得过他们?
“不仅打了人,还让九原村的人把往日税收都补交上去。我的个天老爷,在地里刨食的家伙,一下子补交数年的粮税,那日子就甭过了。
“起初咱们村还眼红呢,这会儿啊都消停了,吃了的总得吐出来,朝廷的便宜不容易占,一个不慎就得掉脑袋。”
她对九原村的态度极其微妙,一边羡慕那边的村民能占利,一边又腹诽他们活该被官兵打死。
纵使你有官绅维护又如何?
遇到官兵前来,个个都跟土匪似的,又凶又恶,见人就打,一平头百姓难不成还能翻天?
王学华就村民们跟官兵的冲突问了许久,听他们的说法是官兵先动手打死的人,这才导致兵民发生冲突。
了解到这些信息后,王学华上报到陈皎那儿。陈皎皱眉道:“倘若官兵先动的手,那便是他们不占理。”
王学华点头,“这是小的从其他村探听来的,至于实情如何,还得小娘子明断。”
陈皎做了个打发的手势,“我明白了。”
王学华退了下去。
平时胡宴是个老大粗,被调教后也晓得讲道理了,说道:“村民比不得官兵,若双方冲突起来,只有被打死的份儿。如果是大郎君这边先动的手打死人,也着实不应该。”
陈皎阴阳怪气道:“你这莽夫什么时候也晓得讲道理了?”
胡宴尴尬道:“是九娘子教的。”
陈皎埋汰道:“倒是有长进了。”
现在方家僵持不下,多半因此事硬刚,陈皎命人把李县令找来,问起打死人那日的情形。
李县令迟疑了片刻,才道:“当时下官也在场,确实是双方发生口角才导致的冲突。”
陈皎挑眉问:“谁先动的手?”
李县令找理由道:“当时忘月村的百姓甚是嚣张,仗着方家撑腰,挑衅……”
话还未说完就被陈皎打断,“谁先动的手杀人,村民还是官兵?”
李县令默了默,答道:“官兵。”
陈皎:“那几位杀的人,你晓得吗?”
李县令点头,“晓得。”
陈皎心中有了数。
之后她问起陈贤树,打算如何处理杀人的三名官兵,陈贤树不认为自己有错。
陈皎却打算用三名官兵作为突破口,把方氏和村民们拉回谈判桌,若不然这事就只能停滞僵持。
陈贤树不同意,说道:“方家聚众闹事,公然挑衅衙门,杀几个村民算得了什么?”
这话激怒了陈皎,不答反问:“方家乃官绅,官绅名下的田地不用缴纳赋税,这是朝廷给予天下官员的体己,你陈兵曹凭什么带兵去杀人?”
陈贤树被问住了,一时答不出话来。
陈皎没甚耐心道:“阿兄动动脑子,方家朝廷里有在职官员,宗族里做官的就有四位。
“一旦激怒他们拼个鱼死网破,朝廷清查下来,势必会牵连到淮安王府。到那时,你哪来的胆量敢抗下爹的震怒?”
陈贤树沉默。
陈皎犀利道:“且先不论这茬儿,州府里的郑家日日都盯着你我,他们巴不得我二人把官绅得罪个透,好坐收渔翁之利。阿兄与方家硬碰硬,有何好处?”
陈贤树郁闷道:“我此举也是为惠州着想。试问,一万多亩田地的税收,全都被方家侵吞,这合理吗?”
陈皎愠恼道:“可是人家钻的空子合法呀,朝廷里的律令就写着致仕官员和在职官员有这份权利享受不用交税的益处,你何必去钻牛角尖?
“现在的问题是方家和数百村民抱团不退让,因为他们占理。且你还无故把村民给杀了七人,就算他们言语挑衅,那也不至于丧命,这就是你理亏。
“方家不服气,一来他们挂名田地合法,二来你无故杀人,需得给村民们一个说法。如若不然,这场僵持,只怕开春都解决不了。
“阿兄你才刚开始清查,就被方家给缠住了,照这么清查下去,大兴郡得干到猴年马月?”
面对她的质问,陈贤树哑口无言。
陈皎起身道:“你若真安了心想求助与我,便莫要再插手,让我用我自己的方式去处理方家。
“如果不乐意,那我便回怀安郡,我自己都还有一堆事没处理,没空耗在这儿陪你折腾。”
见她不退让,陈贤树忙道:“我既然开了这个口,便是要真心实意请教九妹。”
陈皎盯着他看了许久,半信半疑问:“当真如此?”
陈贤树点头。
陈皎淡淡道:“那就把杀人的官兵交出来,给我处置。”
陈贤树心头一紧,试探问:“你要如何处置?”
陈皎:“你不用管,只要我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方家就行,至于法子,那是我自己的事。”
听她这般说,陈贤树不禁有些质疑。方家那刺头,真能不费一兵一卒拿下?
但见她神色笃定,陈贤树也不好说什么。
不料底下的人听到他说要把杀人的三名官兵交出去,全都炸了。
梁都尉义愤填膺,气得吹胡子瞪眼,脱口道:“大郎君三思啊!这事错不在我们,凭什么要领罪?!”
陈贤允也激动道:“九娘实在欺人太甚,那方家聚众挑衅,喊打喊杀的,就该杀了威慑。而今反倒怪起我们来,这成何体统?!”
陈贤树也很矛盾,陈皎说的那些话令他犹豫不决,他一边认为自己没有错,一边又迫于现实不得不低头,委实纠结不已。
见他许久都不吭声,梁都尉急了,说道:“大郎君,倘若把三人交出去,恐难服众。”
陈贤树抱着侥幸道:“不管怎么说,总归是我们先动手杀的人,方家是官绅,咬准我们理亏,不愿服软,这才态度坚决,倘若罚他们军棍处置,也不是太过。”
梁都尉无法理解道:“这是淮安王的地盘,就算把他们杀了,难不成还能翻天?”
陈贤树有些受不了他的鲁莽,训斥道:“休要动不动就打啊杀啊的,惠州那么多官绅,你杀得完吗?”
梁都尉闭嘴。
陈贤树继续道:“州府的郑家巴不得我陈贤树杀官绅捅篓子惹恼父亲。那方家能不能翻天我不知道,但我陈贤树没有试错的机会,梁右民你知道吗?”
被他训斥,梁都尉窝囊垂首,陈贤允打圆场道:“大哥勿恼,梁都尉也是看不惯你被九娘压制。”
陈贤树不痛快道:“可是眼下你们谁能给我出个解决的办法?”
梁都尉嘴欠道:“那娘们就有法子?”
陈贤树:“九娘说了,只要我不插手,她不费一兵一卒就能把方家摆平。”
此话一出,梁都尉愣住。
陈贤允也忍不住道:“好大的口气,她当真这般说?”
陈贤树点头,“我也是无奈而为之啊。”
他都这样说了,两人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当时他们以为把三名士兵交出去,至多挨军棍处置,哪曾想陈九娘的手段着实恶劣,在军中掀起波澜。
今年的大年三十笼罩在阴霾中,不提也罢。
年后初五那天,陈皎带兵亲自走了一趟望月村。
当地村民得知衙门再次带兵前来,纷纷拿起农具赶往方家,不论男女老少,全都杀气腾腾,颇有拼命的架势。
数百人围到方家附近,每个人头上都戴着孝,为死去的七人讨还公道。
方家老宅里一片肃穆,老爷子方月笙一袭白衣,宗族的所有子弟皆着白裳,悼念死去的七位村民。
那情形陈皎是万万没料到的,之前在魏县的大兴村是因为村民们都姓钟,有着血脉亲缘维系,这才能凝聚到一起。
而今的方家,却愿意为村民戴孝,可见其凝聚力。
见到乌泱泱的一群人,胡宴不由得乍舌,说道:“他们全都疯了吗,比过年还热闹!”
这话委实不适宜,陈皎瞪了他一眼,“不会说话就闭嘴。”
胡宴立马闭嘴。
陈皎看向李县令,说道:“还请李县令费心,把方家人请出来。”
李县令却不敢靠近方家,怕被村民打杀,只得高声道:“诸位乡亲,烦你们把方老爷子请出来,我们衙门有话要说!”
这声喊话得来的是村民们的唾骂,他们纷纷举起手里的农具叫嚣。
有人大骂道:“狗官!你们官府不分青红皂白杀了我们七位村民,不将其缉拿,反倒耀武扬威,还有王法吗?!”
“打死狗官草菅人命,打死他给六郎他们陪葬!”
“打死他!打死他!”
汹涌的人群个个义愤填膺,大大小小全都喊打喊杀,对陈皎等人憎恶至极。
李县令头大如斗,露出为难的表情看向陈皎,说道:“九娘子,他们是不会听的。”
陈皎睇了裴长秀一眼,她丝毫不惧,朝村民走去,隔了一段距离才高声道:“诸位乡亲们,今日陈九娘前来谢罪,还请诸位通报方家,替你们的死者讨个说法!”
这话听着怪异,村民们你看我我看你。陈九娘的大名不少人都知道,是因前年的时疫。
人群中观望的家奴不动声色进了方宅,跟家主们汇报外头的情形。
听到陈九娘,方家人颇觉诧异,长孙方孝宣问道:“哪个陈九娘?”
家奴应道:“淮安王府的陈九娘,就是破解时疫的那位,来了咱们村。”
所有人都看向方月笙,他皱着眉头捋胡子,陈九娘的大名他自然听过。
“她来这里作甚?”
家奴道:“说什么来谢罪的,还有什么替死者讨说法。”
这话激起了群愤,方孝宣道:“荒谬!带着兵来谢罪,哄鬼去!”
方世宏性子沉稳,说道:“陈九娘于世人到底有功,当年若非她发现陈芥菜卤将其公布,只怕爹也没能熬过去,如今远道而来,方家若是不见,恐遭人非议。”
方孝宣道:“三叔怕她作甚,这事本就是陈家理亏。”
方世宏摆手,“阿齐到底太年轻,我们方家毕竟在淮安王的地盘上扎根,惹恼了他们,没有益处。且陈九娘说了,是来谢罪,爹出去看看也无妨。”
方月笙点头。
陈贤树跟陈九娘到底是不一样的,一个仅仅只是淮安王的庶长子,而另一个在惠州人心中则有一定的分量。
不一会儿拥挤的村民们主动让出一条道儿来。
方家人搀扶方月笙出来面谈。
陈贤允说风凉话道:“那些刁民跟疯狗一样,我就不信九娘能把他们压制。”
陈贤树其实也有点怀疑,但没有说出口。
村民们见到方月笙,无不恭敬喊他一声老爷子。
众人陆续散开,把场地空留出来,算是双方的谈判桌。
陈皎和陈贤树一行人走上前,双方一边的身后是百姓,一边则是官兵,各自防备。
方家人尽数着缟素,个个仪表堂堂,通身都是文士风流,官威十足。
陈皎由裴长秀和胡宴陪同,上前一步,行礼道:“晚辈陈九娘,见过方老爷子。”
方月笙上下打量她,看着年岁不大,身上却有一股子韧劲儿。
“你就是淮安王府的陈九娘?”
陈皎回答道:“正是晚辈。”
方月笙回礼,客气道:“久闻九娘子大名,今日一见,确实秀外慧中。”
陈皎:“方老爷子客气了,今日晚辈前来,是为请罪,还请老爷子许我陈九娘颜面,给机会为死者家属赔罪。”
此话一出,边上的人们窃窃私语,连陈贤树都诧异。
她不管怎么说也是淮安王的娇女,这般身份贵重的人,哪轮得到贱民受礼?
陈贤允憋不住道:“九妹莫不是疯了,你岂能屈尊降贵给贱民低头?”
陈皎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方家人也觉得诧异,不信陈九娘能这般善待。
那七位死者的家属披麻戴孝被请到方家人跟前,个个红着眼眶,目露仇恨。
陈皎当真能屈能伸,主动上前道:“诸位受辱了,我陈家滥杀无辜,当该受罚,今日陈九娘愿为死者赔罪,还请诸位宽恕。”
说罢后退两步,硬是跪下行礼叩拜,恳请死者家属宽宥。
此举看得在场的众人表情各异。
方家人震惊不已,陈贤树脸色铁青,裴长秀亦是动容。
而接受她跪拜赔罪的死者家属们又惊又怕,一时手足无措看向身后的方月笙。
方月笙一脸肃穆,可见内心大受触动,开口道:“九娘子胸怀,老夫钦佩至极。”
她代表的是淮安王陈家,倘若再不知趣闹翻了,只怕吃不了兜着走。
方月笙给台阶道:“诸位乡亲们,陈九娘这番诚意赔罪,你们便受下罢。”
家属们不敢应答,只能回礼。
裴长秀上前搀扶陈皎起身,她说道:“这是我陈九娘尽下的一点心意,还请诸位收下。”
马春端着木托上前,陈皎把七份安葬费一一呈给村民。
村民们沉默着接了。
布袋里沉甸甸的,可见赔偿了不少。
接下来陈皎道:“请在场的诸位乡亲们做个见证,那日杀人的官兵可是这三人?”
说罢命人把三位杀人的士兵带了上来。他们被绳索捆绑,个个脸上不服气,一脸凶神恶煞。
有人道:“对!就是他们!”
死者家属也指认。
陈皎问:“还有没有其他人,若有,请乡亲们指认出来,但若胡乱指认,我陈九娘绝不轻饶!”
没有人敢乱指认。
方家人一直静观,似乎被陈皎的手腕唬住了。
然而下一刻,更唬人的场面出现了。
当时围观的众人都好奇不已,他们想看陈九娘要如何处置那三名士兵,陈贤树等人则觉得大不了现场打他们军棍。
哪晓得陈皎心狠手辣,命裴长秀当场杀人。
原本凶神恶煞不服气的士兵遭遇飞来横祸。
裴长秀杀人干净利落,只消片刻,那三人忽觉颈脖一凉,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利刃生生割断了喉咙。
温热的鲜血溅洒,吓得胆小的妇人惊叫。现场的村民一片骚乱,全都受到了惊吓。
死者的家属们有的更是承受不住那种冲击,吓晕厥过去。
方家人脸色发白,情不自禁往后退,有人受不了呕吐起来。
陈皎直勾勾看着方月笙,冷冷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这三人枉杀无辜,今日就地正法,不知方老爷 子可满意我对他们的处置?”
方月笙没有答话,生平第一次,看着那双冷幽幽的眼睛,他竟然从骨子里感到了不适。
想他方月笙从官几十年,什么场面没见过,哪晓得今日竟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女娃震慑住了,简直匪夷所思!
陈皎一字一句问:“方老爷子可满意我给死者家属的交代?”
方月笙眼皮子跳了跳,硬着头皮服了软,行拱手礼道:“老夫无话可说。”
陈皎又看向死者家属们,一字一句问:“诸位乡亲可满意我的处置?”
他们更是吓得腿软,个个都答不出话来。
陈皎再问了一遍,有人声如细蚊道:“多谢九娘子做主。”
陈皎收回视线,却见梁都尉愤怒地抱着士兵的尸体,怒目圆瞪道:“臭娘们滥杀无辜,今日老子跟你拼了!”
说罢便要冲上去打人,被裴长秀一脚踹翻。
众人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