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第221章 你要做人气王 哪儿还管得……

贺群青冷眼旁观这番高级玩家严刑逼供的闹剧落幕, 而自己当然也是高级玩家,真是非常荣幸。

周围好像因为人多变得闷热,躁动的火气从外界侵袭而来, 徘徊在他的胸腹,两只眼睛也莫名地胀痛,按压几秒,还是浑身不对劲得难受。

眼前闪过自己朝其他人开枪的画面,贺群青动作微顿, 再抬头时, 他缓缓脱掉了未来直播中自己穿着的外套,抬手扔向墙角,身边一个男人中途接过去挽在手臂上,还有点惊讶问他:“不冷吗?”

贺群青身上余一件深蓝色衬衫, 静待凉意包裹, 心口很快还是燥热起来, 恨不得周围温度再低一些,让所有人包括自己在内都更冷静一些。

他对问话的伯德摇头, 后者不置可否, 但将那件外套对折了一下,轻放在旁边办公桌上。

贺群青不由得多看他两眼,实在是被他这一番既正常又多余到不正常的动作打了岔。

黄渔则瞄着贺群青摸摸脖颈,喉结沉了沉,略有紧张,“好端端地, 脱什么外套……”

难道是要揍死自己?这么刺激?

黄渔尴尬笑一声。

贺群青没理会他,耳边听着中枪者们绵绵不断的哀鸣,他只能想:黄渔乱来, 多少也因为自己刚才没“第一时间”告知他自己这边知道的线索,更没有真心实意地阻拦。

贺群青清楚,自己应该多说,也应该多做一些。

他眼下回到了玩家之间,被玩家包围着,能切身感受到更加强烈的源自游戏规则的约束。

我站玩家这边——贺群青在心头默念,我是来帮助玩家的,这群玩家真的值得去死……

赶忙闭上眼,他又告诉自己,我特别愿意无偿地分享知道的一切副本线索。

睁开眼,眼前到处脏污,血的气味又凉又腥。

他胸腹中急躁欲吐,双唇宛如被胶带封住,每每开启呼吸都觉得困难,何况还得专门跟这些不怀好意的玩家们说话,讲线索?

原来这就是消极怠工——即便自己已经用头目决策来约束言行,约束自己对其他玩家……不友好的想法。

可刚才在隔壁听了黄渔的“玩笑”,自己还是更难压抑那种异常的厌恶,其实他自己都说不清,这种烦到底和头目决策有没有关系,最好是头目决策在作用,不然呢,难道单纯是自己在发作恶意吗?

的确……这次的头目决策多少出于他的私心。

——必须告知成员线索,又无法损害其他人切身利益,无法威胁到玩家们的生命,更别对他这个头目产生怀疑。

这样的决策,仅头目一个人受到极大限制,在其他玩家看来,他估计像傻子一样,但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当前,这才是属于他最大的自由。

——只要依据头目决策的逼迫去做事,就像一开始进游戏,不要考虑太多,也不要拒绝,他会保有他自己——不管那个人还在不在。

如果身为人类的他,失去主神力量的催促,那他才真是怕啊,怕自己会和昨天一样,到最后根本别无选择。

或者说,只剩那唯一一个选择。

如果最后只能对玩家下手,对贺群青自己来说,当然也没有“自由”了。

就像昨天,大笔收割那两名玩家生存点时,他还是这副身躯,还是他的肉眼看着一切,但难道能说那是人吗?

他自己,贺群青这个人还存在吗?

难道不是几天前在炉子里火化了?

指尖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痒意,贺群青攥拳,无意识垂眸看去,甲廓至第一指节之间,竟竖着出现了一道……黑线?!

心脏骤然停跳一拍,贺群青掩饰地放下手以拇指摸索,果然那里不复平整,竟然竖着多出了一道棱——摸起来坚硬,指节处皮肤紧绷到了极致,他的注意刚到指尖,就有什么锐利的东西在皮肤下蠢蠢欲动,连着手指的骨头,刺痛万分,急不可耐,仿佛立刻就要戳破皮肤长出来——

“怎么?”有人敏锐得离奇,突兀抓起他的手。

贺群青哪里想到伯德这个时候来碰自己,心头猛跳,压根儿没注意自己的力道,一收手险些把新人拽得扑倒在自己身上。

他神经极度紧绷下,又条件反射推开这人,伯德倒退一步才站稳。

柳晨锐回头一看也觉察到不对,贺肖脸色难看,一手捂着另一只手,竟然还立在原地出神,“贺肖?”

贺群青差点捏断自己的手指,脑海嗡嗡响,忽然一愣,缓慢翻手再看,指节处一片光洁,都是正常的肤色,哪有什么黑线、突起?

但心头余悸还在,指尖的刺痛仿佛随着他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内部,五脏六腑跟着一起刺痛发痒起来,他想咳嗽,又强行止住,难道真有什么“新骨肉”在生长?

今天的自己分明还没死?!

对吗……

这种恐惧他无法对任何人言说,只能期待自己快点忘记,只是凭他如今的记忆力,或许还难了。

伯德站在原地安静得很,像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遭如此粗暴的对待,直到贺群青看他一眼,伯德又靠了过来,迟疑地观察,“你手怎么了。”

贺群青没回答,他也没必要向伯德展示什么,这双手已经恢复了正常,因此他也恢复了正常,他径直走向吉拉。

伯德真是好事分子,好了伤疤忘了疼,还自觉贯彻了头目决策,完全没有对头目起疑心的意思。

他半步不离头目,跟在贺群青身后猜测道:“我先告诉其他人线索吧,不然你……”

“等一下,”贺群青轻咳一声,指挥伯德去找江远:“你帮我放开那位重点保护对象。”

说完贺群青回头,目光找到柳晨锐。

柳晨锐沉默地走上来,作为昨天副本的亲历者,他觉得自己没必要问贺群青怎么了,他只顺便将钥匙扔给伯德。

他扶住吉拉挣扎的脑袋,从她口中抽出堵塞的破布。

接下来,柳晨锐成了审问的人,黄渔被要求站远点。

伯德更不甘寂寞,很快回来旁听,偶尔也会问两句。

吉拉先前还狂妄地背着机枪,看起来像法医中的领头人、亡命徒,可怜一口气遇到二十几个亡命徒,害得她被暴力夺走武器后还另外中了两枪,手心一枪,脚心一枪,得亏是小口径,如果换成她自己那挺枪,现在早和同伴叠在了一起。

吉拉鼻青脸肿地说,他们法医和警察的扮演者,多数是曾经另一个暗.网贩.毒网站的管理员。

他们平时除了维护网站,干得最多的还是快递收发。

几年前大老板突然被捕,管理员们觉察不对启用提前布置的逃跑方案,玩了一场人间消失。

这期间让人最不敢置信的一点,就是创建网站的老板,现实里只是个十八岁的网瘾少年,根据当地法律,最终他只被判了六年。

这名犯罪天才手下持有的四个暗网资金账户很快都被警方掌握。

他们小老板当然拒不服从,警方耗费巨大,只破解了其中两个账户的密码。

吉拉其实比警方还早一步惦记老板的资金,所以她知道,总共还剩三个“无主”账户。

警方掌握的两个未破解账户里,其实都是小额资金,就算全部破解了也没剩多少钱,唯独最后一个,警方根本不知道的秘密账户,才是老板真正的私人资金库。

吉拉如果转移了这个资金库里的虚拟货币,做一辈子的地下豪富也没问题,反正她已经有了一次成功逃出脱身的经验。

可惜的是,不知道是不是小老板防着他们一手,这个账户没等吉拉钻研运作,就被另一个莫名其妙的暗网直播网站拿走,并私下散布公钥,保留私钥。

吉拉等人信息暴露,受到了人身威胁控制,对方称放他们一马也可以,但他们需要参演真人秀,私钥就是今天的奖励。

他们有两种方式获取私钥——找到隐藏在现场的直播间“导演”,导演会把私钥直接交给发现他身份的人。

第二种方式就是成为直播间的人气第一名,按照约定,也会获得私钥。

这么说,观察、审问出谁是掌握密钥的导演,或者搞大动静获得人气,都直指演员们需要互相问责,需要尽快开始“审讯”,不然人财两空。

当然,为了控制所有人,武力压制也是少不了的。

吉拉早预料到会死人,这也是为什么吉拉会使出浑身解数将这些枪械藏进来。

“啧,等一下,你还别说,”黄渔突然望天,若有所思道:“我感觉你们这个模式有点莫名得熟悉啊……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到,空中好像有一位至高的神在看着你们,操控你们那个……做游戏——”

黄渔扑哧一笑,傅辞手肘一捣他。

黄渔:“怎么啦,我表达得不准确吗?”

傅辞摸鼻梁掩饰,示意柳晨锐继续问,回头才冲黄渔呲牙,私下道:“还几把秀,游戏是你的主场了是吧?那特殊的游戏呢,你喜欢不喜欢?两根鸡毛不够‘至高的神’割一下韭菜的,还在这玩松弛感,你走走走,去死。”

黄渔翻了个白眼,严肃道:“你大爷的,你就是老子垫背的,今天非得跟你一起死。”

傅辞:“……说不定死不了。”

“什么意思?”

“你忘了,贺肖之前过的特殊副本,通关人数上……”

还没说完,黄渔口型哦了一声,已经想起来了,尤其是玩具屋副本,那场通关人数之多,真让人惊掉下巴。

“本来我还有点不信。”更多的心里话,傅辞没说出来。

他目光一一扫过眼前数人,贺肖这怪胎暂且不论,那审问犯人的柳晨锐,甚至旁边的江远、包括新人伯德都有点怪异……

不不,不是怪异。

是不同寻常……

无论问话还是最终目标,这几名玩家竟毫无分歧,出奇的一致——他们是在按流程找审判书吧?

在特殊副本里找审判书?

简直正常到不可思议!

……

吉拉继续坦白,真人秀准备期间,她怕自己势单力孤,于是主动牵头,找到了进退两难的老同事们,勾结起来准备一齐拿到当初老板秘密资金账户的密钥。

没想到节目才开始,就有同样知情的枪手杀害其他竞争者,金妮被尸体吓住,才明白事情没吉拉说的那么好掌握,她心生退意,将这件事告诉了不知道直播,只知道脚本的“无辜”导演罗博特。

谁料罗博特是个老六,其他人还没见着一分钱的时候,他已经潇洒了三年,于是哄骗“无辜”的金妮一起搬尸体,节目反正还要照脚本进行。

罗博特开始审问演员寻找枪手,吉拉一行也等着枪手被排查出来后趁乱黄雀在后、闪亮登场。

等待期间,金妮因为背叛了同事们早早被残忍杀害,和其他尸体扔在了一处。

到这里,吉拉知道的信息和玩家们几乎同步了。

只是大多玩家们还不知道时间异常的事,这些和副本有关的内容,又不能当着NPC的面说。

伯德再次主动揽过贺群青的活儿,召唤所有玩家到角落开会去了。

有些玩家看不起新人,很快背着头目把和善、老实、做事又非常认真的伯德逼迫在了墙角。

贺群青见这样行不通,准备过去,被柳晨锐拦了一下。

柳晨锐低头处理还活着的几名网站管理员的伤口,淡淡回答:“不用管,他自己会看着办的。”

果然,随着新人低声诉说什么,包围他的人悄然后退,渐渐整个角落变得黑云罩顶,玩家们一片抱头崩溃。

伯德应该是说得简单易懂,贺群青这边糟糕的心境的确变得平和了一些。

“搜身都好几遍了,那个所谓直播导演掌握的私钥到底在哪?别告诉我是在他的记忆里。”黄渔看着地面一些尸体,再度陷入了沉思。

“外面的柜子都打开检查了吗?”傅辞主动问,他早都手痒想撬开那些柜子了。

还有这些长椅,隔壁法医拘留室里下面可有柜子,难道这间大拘留室里这么多空位没有蹊跷?

现在罗博特拿到的节目脚本已经被吉拉一行摧毁,现在更乱套了,玩家们当然也得亲自查漏补缺一下。

贺群青知道他们是要找白色审判书,点头之后,所有玩家开始翻箱倒柜,外面大厅传来哐哐声响,地铁车厢和破烂的储物柜同时被翻个底朝天。

那水泥封墙也被毫不留情拆倒,里面果然还剩几把枪,另外还有一个被层层包裹的弹箱被玩家从稀水泥里捞出来,看型号恰好匹配吉拉的机枪。

玩家们有些嫌这把机枪太沉,携带不方便,有些是不会用,黄渔拍板,就把它和弹链、弹箱堆在一起,放在拘留室办公桌旁的地上,脸色苍白的杰森呆呆坐在旁边看着。

杰森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短短时间内,他看着这些所谓演员工会的成员审问吉拉,现在又在叮叮咚咚,好像准备拆了地铁站逃出去,他胸中一片迷茫。

现在也就是没人来杀他,他实际已经完全分不清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了。

这些演员工会的成员,每个都像保有秘密,他们行动间有恃无恐的模样,也让自己的警察本能极度警惕。

而清洁工男孩在工会的地位显而易见得稳固——哪怕他手里没枪,所有人也在惧怕他,尊敬他,没人敢对他……不对。

杰森低头看看手边的机枪——难道这是给“工会长”留下的武器……

那我在这算什么……

擦拭武器的工具?正在休憩的受害人?

他站起身试图寻找自己能做的事,失血、挨揍的剧痛让他头晕眼花,但他在出去之前、还是不想什么都不做。

没人拦他,恰好这时办公桌后面的伯德揉着眉心好似遇到了什么苦恼,好几人在围观,杰森自然凑了过去,没想到只一眼就让他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弯下腰,强行将视频从头播放。

“这……这是什么?”

屏幕中一个“拉投票”的视频,赫然是之前罗博特黑屏遗漏的那二十秒画面——

节目开始,他和搭档莫洛从楼梯上冲下来,伴随着烟尘、混乱、和枪声,几簇火光竟然从杰森手中的枪里冒出来,下面的演员时机恰好地倒下,这么看,仿佛是被他开枪击中的。

“怎么会这样——”杰森头痛欲裂,本能地解释,“我再说一遍,我根本没有开枪……那把枪被那个混蛋掉包了……”

“好吧,你说就是。”

“我没有开枪!”

“我可没说是你,”伯德安抚道:“这显然是被重新制作的视频,估计有人想为你制造话题和人气。不止这一个视频,你看。”

贺群青和柳晨锐也来到伯德身后,大家都盯着直播平台。一无所获的玩家们好奇凑了过来,差点把杰森这个主人公给挤出圈外。

杰森大力扶着桌面,固执地不肯移动,他已经忽视外界,两眼赤红地摇头。

伯德点开的另外一个视频中,法医拘留室的门悄然敞开,随后“自己”从门里冒头,东张西望和同伴打手势,几秒钟后,大厅里的傅辞被支开,“自己”拖着装金妮的裹尸袋来到了站台上,快速抛尸又回去。

“那时候我被单独关押,怎么可能杀了金妮再抛尸?!”杰森突然闭嘴了。

他想到,当时看守他的警察,和吉拉是一伙人,已经在之前和工会人员的冲突中被杀,此刻只有鬼魂能给他作证了。

杰森几乎要颤抖,他意识到自己的情况非常不好,这样的“人气视频”正在将他的人格、他的人生、他的警察梦想都推进粉碎机。

但抛尸当然不够劲爆,真正劲爆的是他在法医拘留室里将金妮杀害的画面,那可能才是他人气如此高的关键。

杰森头晕目眩,他情急之下环顾四周,周围工会的演员们却都似笑非笑地观察他,有一个人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太阳穴,还有两把枪顶着他的后背,像是防止他被揭穿后暴起。

我彻底完蛋了。

杰森想。

这一刹那,他知晓的一切警局、凶杀案侦破的知识流过脑海。

他虽然当上警察没几天,但他野心勃勃,学习过各种各样的办案流程。

——眼前几段暗网上不甚清晰的视频,视频里凶手和他一样的脸,一样的警服穿着,相似的身形,那就是“杰森·福勒”。

监控“原件”不知所踪,而自己本人已经出现在一个情况复杂的犯罪直播节目中,现在还有这样的“证据”,以及这满地的死者,最后究竟该由谁来负责?

杰森仿佛突然明白自己为什么必须得活着,他简直是这个节目设置的最佳替罪羊,他就是那个能让警方给民众一个“交代”的杀人凶手。

不会再有人去深究真相,已经真相已经注定了,这就是属于他的剧本。

杰森以为自己的断指在被蚂蚁啃食,恍惚地看去,包裹伤口的布条早已经被浸湿,血止不住地涌出,而侵蚀他的不是这处伤口,是他充满恐惧和绝望的心脏。

他眼前视野在震颤,顺着满眼的肮脏一一看过去。

这些神秘人到底是谁,他们全然地陌生。

当警察出现,他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有脱身的办法,只有自己会像一开始一样无从辩驳,懵头懵脑、满心委屈地被强行控制,不能动,没人听他的废话,他只会收获一个冷冰冰的手铐和一个个真话被当做谎言的时刻。

地面上又是谁,这么多的尸体,以及车厢后的阴影,那些尸体的真身又是什么?

它们会被一一摆上验尸官的铁床,各种仪器里烹饪着它们的血液肌理。

但它们会说出的东西,终将和自己毫无关系。

从不久后的某一刻开始……不,从现在开始,自己就“不可能”是无辜的,也“不应该”是无罪的。

哪怕天主怜悯他,让他洗脱罪名,恢复名誉,接下来呢,自己的手指中枪成了肉泥,还能回到岗位上去?哪怕只是满城打转地巡逻,或者和不友好的同事斗嘴?

杰森动了一下。

“不许开枪。”年轻的声音冷冷响起,是那个清洁工,不,是演员工会的会长。

杰森急切地转身,可刚才顶着他身体的枪口都触电般离开了。

“他撞我的枪!”对方还恶声恶气地叫,“我不会开枪的!”

杰森瞪着血红的眼睛,他们不杀我?是了,他们都要我活着,合同里就是这么写的!

突然间,杰森看到不远处一名伪装成警察的管理员,此时已经没人折磨他,这人大腿中了枪,正蜷在地上——对方的身高的确和自己相近!

“视频里的人是你!”杰森的眼神不善,他左手猛地抢过身边一名演员的枪,他身体强健,神态疯癫,谁敢和他硬来?

杰森已经彻底看清自己的处境,丧失希望的同时也没了理智。

他怒火中烧,下定决心——他要杀人,要杀了眼前陷害自己的仇人,杀了罗博特,杀了吉拉,杀了自己看不顺眼的所有人,然后要么逃走,成为逃犯,要么就死在这,别人杀不了他,他可以杀了自己。

左手持枪,右手辅助,黑沉沉的枪.管朝地面那个男人抬了起来——

砰!!

地上的人嗷嗷跳,杰森打偏了。

就在开枪前的一瞬间,一道快速掠来的人影伴随一只胳膊猛地横伸过来,撞偏了杰森的手。

毫无理智的杰森当然不会轻饶对方,两人立刻扭打起来。

没过多久,曾经的警校优等生杰森被按在地面,震惊地发现,自己虽然受伤——但完全不是对方的对手?!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杰森崩溃地问,他瘫软在地。

柳晨锐见他放弃挣扎,走过去捡起枪,还没直起腰,杰森突然又跳起来。

这次他甚至都没抢夺,而是直接把枪口塞进了自己嘴里,两只沾血的手疯狂地扣动柳晨锐的手,仿佛在期待走火或迫使柳晨锐开枪——

柳晨锐实在无法,一脚将杰森踹开。

柳晨锐宽肩长臂,身形劲瘦,也十分有力。

虽然他年龄比杰森小,表面看起来没有杰森那么大块头,但柳晨锐外套下的肌肉也是高原上狠练出来的,实力可谓正当年,眼下意志丧失、握不紧拳头的杰森怎么打得过他?

“为什么……”杰森趴在地上起不来。

为什么连死都不能实现?

其实杰森痛苦的表现已经证明了一切,那些视频只是诬陷,杰森不过又是被命运、被主神玩弄的受害者罢了。

反正每个副本都有这样可怜的受害人,已经屡见不鲜。

贺群青仍在安静地旁观着,他如今每一句话都说得那么困难,那么懒惰,眼睁睁看着杰森发狂,他甚至无力阻止。

不然呢,他阻止杰森被玩家杀害,柳晨锐阻止了杰森动手杀人、阻止他自杀,可杰森其实早已经救不回来,杰森身为警察,陷在这样一个局里,他还能干干净净地回家?

……

……

贺群青不想看杰森狼狈绝望的模样,他垂下眼帘,那边柳晨锐也沉默下来,江远悄悄观察贺群青,无声叹气,其他玩家则因为头目和黄渔都不表态而陷入了沉默——

不是,这个柳晨锐又怎么回事,感觉打人有点专业啊。

……

正在这时,指尖百无聊赖点着桌面的一人,推开笔记本电脑,从数据线一端拔掉一部手机站了起来。

伯德到杰森旁蹲下身,将这部手机镜头在杰森身上擦了擦,插.进杰森胸前口袋,一边调整手机,问电脑旁看戏的傅辞:“效果怎么样?”

傅辞:“恩?”

过了一秒他才反应过来,看着电脑屏幕哦了两声,说:“还行。”

不知何时,伯德竟开了一个新的直播间。

杰森不明所以,直到伯德拍拍他的肩膀,用十分同情的语气道:“杰森,暗网不全是罪犯,更多是好奇心过盛的普通人。你真的没有想过,如果你是无辜的,为什么你的人气会那么高?为什么最终,更多人会投票给你?我大胆地判断,投票给你的将是一批新的观众。”

贺群青蓦地看向伯德,身形不由凝固。

柳晨锐也盯着伯德看了半天,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希望你这次能靠谱点吧。

伯德无比认真、忠实地与杰森对视着。

杰森怀疑自己失血过多,或是激动,竟一阵阵晕眩。

“还有一点,希望你没忘,之前打电话的时候,你亲耳听到的——很多人为了替你声张正义报了假警,你好好想想,如果是现在的你,有什么让人们如此敬佩的地方?你的鼎鼎大名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杰森的心跳随着伯德一句句解析,而恢复了温度,再度嘭嘭跳得剧烈,只是这次不是出于恐惧和绝望了。

“伯德……你是说……我……”杰森眼圈湿润了,他毕竟还年轻。

“我猜这就是未来的那个转折点,”伯德说得认真,语气非常笃定,专门要让杰森感受到他的支持和信心——

“你需要有自己的直播,杰森,你一定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你会获得善良的人们的同情,也要相信你自己,杰森,”伯德说到这,还是没忍住,飞快瞟了一眼贺群青,又做贼似的收回视线。

伯德用力拍打好兄弟杰森的肩膀:“你是不会放弃希望的,不是吗?你这样的男人永远不会成为坏蛋,你就是人性善良的一面,你的坚强难道是一些无法无天、整日妄想的罪犯能撼动的吗?你的信仰难道不是成为好警察,帮助那些好人?”

杰森喉咙重重滚动了一下,想咽下隐约的哽咽,可伯德已经说:“如果你准备好了就开始,别耽误时间。”

杰森深吸口气,被伯德扶着站了起来,“你就是几小时后的人气王,杰森,你也只有那一条路。现在你得亲自审问枪手们,让他们说清真相,我们都会保护你的,特别是这个人——”伯德感动地长叹,更加大力地拍打柳晨锐的肩,使劲捏了捏,被后者毫无感情地挥开了。

“他会充当你的守护天使,他一定会——”

柳晨锐缓缓磨牙,伯德还没说完。

“守护你的纯洁心灵和天堂入场券……答应我,别再把枪塞进你的嘴里,好吗?”

随着伯德手指轻点,这奇怪的直播间突然涌进许多人——

傅辞看了十来秒,忽然问:“这是暗网的直播网站吗?”、

画风怎么有点不对劲啊?

伯德更奇怪他的问题:“我说是了吗?”

“……”你装失忆啊,你刚才分明说了是暗网的观众。

伯德:“能去暗网的人会找到路的。”

网上这些善良的民众们,总有人会为了帮助杰森这可怜无助的小警察而专程去投票的。

杰森流泪的样子简直像好莱坞电影明星。

不然呢?

杰森的人气为什么会高得诡异?

暗网直播在本地会流行到这个份儿上?他可不信。

还有那些报警电话,始终是个问题。

黄渔:“新人,暗网怎么好像你家后花园。”

伯德:“你的想象力真丰富先生。”

杰森的直播开始后不久,随着他的控诉和讲述,以及对枪手们和吉拉等犯罪者的审问,一切糟糕的情况仿佛都在快速地逆转,杰森的眉头随着投票也逐渐舒展。

他可以忘记逃犯那档子事儿了,他要在这里坚守到警察同事们到来。

主犯是吉拉等人,以及那个直播网站,这毋庸置疑。

……

期间贺群青坐在黄渔搬来的椅子上,一直安静地注视着杰森心态地转变,看着他重振旗鼓,贺群青更多地看向伯德这个人。

忽然,贺群青眉头皱了一下。

咻————

咻咻——

阵阵诡异的哨音,四周好像变冷了很多。

贺群青抓着扶手站了起来。

在这群玩家之间,贺群青的一举一动都很引人注目,他一副在聆听什么的模样,其他玩家一传十地安静了下来。

伯德看过来的时候,贺群青竖起手指示意其他人:嘘……

突然,头顶的灯光闪烁了两下,猛地熄灭了。

地铁站骤然陷入一片昏暗。

审问室的门开着,除了电脑屏幕和杰森手机散发出的微光,眼下唯一的光源,成了外面轨道上那一截孤零零的车厢,几条灯管正照射出没精打采、脏兮兮的黄色光芒。

玩家们都是浑身一颤,端起了枪,心里还是打鼓。

他们差点忘了有鬼这一茬。

“欻欻……”

众人一哆嗦,开始睁眼瞎一样看着审讯室的角落。

那里明显多出了一团黑漆漆的东西,扭动的时候发出某种塑料布摩擦的声响。

贺群青目光寻找,脚步挪动,悄然站在江远身前,江远也有自知之明,赶忙离他近了一些。

“小肖……那是裹尸袋吧?”江远咬牙:“我,我不怕鬼。”

贺群青看江远,后者回看过来。

“怎么,你是不是……你怕鬼?”

贺群青摇头,实则心里有点紧张,还在想真奇怪,之前金妮出现在厕所的时候,我甚至没想到她是个鬼……怎么现在倒开始胡思乱想?

难道是自己现在不够紧张了?

这又因为什么,总不会是因为杰森的事情解决了……

但说怕,贺群青在副本里见过的诡异也非常多了,真有点麻了。

不知不觉,他身后不少人学着江远挤过来,他现在是左边一个黄渔,右边一个伯德,两个人脸皮都非常厚。

尤其是伯德,生生挤开了江远,紧紧贴着贺群青,还让江远别走太远?

贺群青沉默片刻,还是拉下了伯德的手,可伯德实在太紧张,哪觉察得到他这种微小的拒绝?

噼啪!

灯光剧烈一闪,房间里骤然多出九个血淋淋的人影——

“啊————!”

“轰——!!!”

玩家们惊吓的吼叫还没落下,忽然巨大爆破声响起,大厅里飞过砖头,砖撞上墙,和瓷砖一齐下雨一样摔落在地上。

大量密集的脚步声闯进假地铁站,摇晃的手电光束在浑浊的空气中狂热地交织。

玩家们大惊失色,现场混乱无比,哪儿还管得了鬼的事。

噗噗噗噗,伴随猛烈、连续不断的枪声。

玩家们意识到,闯进来的警察毫无顾忌地开了枪——

杰森求救的喊叫也无用,他根本没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会毫无顾忌地开枪?

最终,他在充满压迫感的白光和摇晃的红点下,惊愕地判断出,眼前这些警察,竟然是反丨恐丨袭的特种部队——

“嘭!”

他的头遭到重重敲击,脖子差点无法支撑那巨大的暴力。

杰森感到头部一阵热烫的同时,分辨出眼前绽开的巨大血雾其实正是来自他自己……

不……不该是这样。

我明明已经——

杰森茫然地倒下去,栽倒在地铁站肮脏泥泞的地上。

终于,痛苦不甘又滚烫的意识陷入黑暗,一切宛如终结。

……

“杰森!”

“杰森!”

杰森猛吸一口气,自恍惚中睁大眼。

他浑身都痛,清醒过来时,自己竟然被几个身穿制服的警察以极大的恶意按在地上。

“你真不该开枪,杰森。”

“死了这么多人……老天……”

杰森放弃了挣扎,他呆若木鸡。

一名身形笨重的警察用膝盖压着他的手腕,但在那人摇晃的大腿旁的缝隙中,杰森看到自己的右手,竟然消失了食指和中指两个指节。

已经神奇愈合的伤口非常光滑,像是没有指甲的肉球。

这……怎么可能?!

他的这两根手指中枪时,分明已经从靠近手掌处齐根截断,但此刻,这两根手指,都凭空多出了一段指节。

我……这是我死后在做梦吗?

杰森重新疯狂地挣扎,却不是为了站起来,他在地上爬行出去半米,只为了看其他人——

他喘着粗气,伸着脖子,在警察们尽职尽责地重压下,拼命朝人群中看去——

接着,他竟然真的看到了——

那些演员工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