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蒋提白卖力将病床推往电梯方向, 同时他忍不住地竖着耳朵。
——贺肖显然撑不住了,这点从这傻小子强行压抑急喘就听得出。
蒋提白胸口也憋闷得要死,像什么新的自然规律一般, 眼看副本要结束,他脑袋里又闪过前几个副本里贺肖重伤的情景,连舞剧团时候的种种如今也诛心得很。
一时不察,蒋提白眼前竟也黑了一下,让他呼一下浑身冷汗大起, 嘴里囫囵骂了句脏话才算恢复。
贺肖目光瞟过来, 蒋提白忙拍打自己这张不争气的嘴,感慨道:“实在太高兴了……看到他们没事。”
“……”贺群青默默收回了视线。
蒋提白却小跑着琢磨,贺肖没有搭他的腔,可能是烦他, 不想和他说话, 也可能只是太累……蒋提白没琢磨完, 就见贺肖忽然愣神,脚步缓了下来, 不仅回头看, 还差点放开病床。
这让蒋提白的手有一瞬间也自动撒开了病床,还是听到另外两个人还有气儿,他才勉强把手放回去。
贺肖这小子却压根儿没领悟到他的菩萨心肠,可以说是连看都没看他一眼,甚至下一秒蒋提白不妙的预感成真,贺肖攥紧手下病床护栏, 将它对着电梯方向大力一推,竟然说:“你们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这一刻蒋提白脸色都不知道该怎么变了, 他飞快朝对方抬起手臂,五指用力到筋骨暴起,偏偏贺肖已经转身,他抓了一把空气,手心还差点抠出血了。
——之前为阻止贺肖回头救江远,自己拦人就没成功,这次中间还隔着一张病床,自己怎么拦得住这个狠心的兔崽子?
他无论如何咬牙,眨眼间贺肖修长身影还是冲过两只异灵间隙,在蒋提白有些发红的视野中跑了!
蒋提白一把按住滑行的病床,深深闭了次眼,睁开眼后,他扭头扫了眼明亮的电梯方向,已经不远了——贺肖恐怕也是这么想的。
蒋提白冷哼一声,猛拉病床,连床带人往回扯,追着贺肖去了。
病床上几乎叠在一起的垂死两人,立即感觉到面部离光线越来越远。
江远:“咳……”
他抓紧了不自主打冷战的尹念裴,算是安慰,很快两人都紧紧闭上了眼。
贺群青还不知道蒋提白不顾伤员硬生生跟上来,他只顾往前跑。
他也不是无故离开蒋提白,刚才,他心中突然升起奇怪感应,回头一瞥间注意到黑暗中一道瘦小影子闪过。
维修工!
那一瞬间,贺群青莫名想起在这个副本里,他们其实还缺少一个关键的东西——罪人的名单。
蒋提白恐怕认为这样东西在阁楼上,不然不会只字不提。
担心那小异灵消失,没时间对蒋提白解释,贺群青只能先追再说,而且他的判断是出于直觉,并没有太大把握,不想让其他人也冒这个险。
持刀快速穿行在诡异而凶猛的宾客间,贺群青忽然听到远处那个秘密楼梯附近,传来了女人的尖叫,竟像是何舒。
很快,褚政忍无可忍的吼声也响了起来:“闭上你的嘴行不行!!我没法思考了!还叫得这么难听!!”
何舒:“不行!!我就要叫啊啊啊———!!!不然你以为我叫.床啊?!!哦,你现在不行了,这也怪我,不是你胳膊疼吗?我让你贪烂钱了?!疼?疼死你活该!!有钱了不起啊变态!”
褚政:“我就让你疼了一次,现在我疼死活该了?!!你们女人怎么这么阴暗!!”
何舒:“哈!上次是我装的,根本都不疼!啊!!!你别拽我!!”
褚政大怒:“让开丑女!!”
贺群青脚步中途犹豫了一瞬,但最终还是离那对不着调的男女越来越远,在一扇华贵阴沉、敞开一条缝隙的门前先停下脚步。
贺群青此刻口干舌燥,头重脚轻,喉头缓慢滚动,机械地推开了眼前这扇门。
贺群青用力地呼吸,目光中一切终于慢下来,这里是“欧文的办公室”。
这间办公室丝毫没有受到异灵爆发的影响,静谧的月光流泻在灰白的家具上,四处没有被触动的痕迹,要说有,只有一串小孩的脚印,从门口贺群青脚下,领路般延伸至那个秘密的酷刑房间,此时那个房间也是敞开的。
贺群青抬起脚步,哪怕他动作极轻,陈旧的地板也承受不住他身体的重量,发出吱呀声。
声音一出,贺群青耳边便同时响起一道细细的哨音,他再抬眼时,眼前已经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看不清五官的矮小身影,穿着落魄的衣服,凝固似的立在密室门口。
那安静的模样和之前异变时又相去甚远,尤其贺群青近乎本能地率先看向这孩童维修工的手腕处,一看之下,还以为自己眼花,在月光的映照下,分明有暗影贴在身侧,好像两只手。
对方觉察到贺群青的视线,身体动了,连带着让贺群青确认了,那的确是一双手的“影子”。小孩微微抬起手,那手以五指的形状,遮挡了部分的衣角,看着更加诡异。
和它“和谐相处”的情景,更触动了贺群青追来时的想法——维修工就有玩家需要的答案,它就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一点才出现的。
贺群青看着维修工那双古怪的手,同时想起林况的断手、想起欧文手腕上断肢的旧伤痕,他深深咽下喉咙里焦灼的铁锈气息,“这里的事……谁该负责?萨克森之家这一切,这栋房子,那些彩门……谁应该为这些负责?谁才是……咳!谁才是罪魁祸首?”
随着他的问题,维修工变得不安,有想要逃跑的迹象,贺群青立即改口:“我只要名字,我需要的只是名字。一个人,或者几个人……也有可能是一群人,我……只要他们的名字。”
他回想来到这里的每一刻,遇到的所有人,都不像是无辜的,每个人看起来都有罪,欧文、侍者们,那些宾客?通道里数不清的异灵?包括心怀鬼胎的玩家们……都很可恶。
是不是他们所有人都是推波助澜的罪恶推手,和“巴秀村全体”一样,我只要写上“萨克森之家”,就是正确答案,就可以结束这场噩梦了?
贺群青伤势太重,眼前月光逐渐黯淡,突然耳边诡异的响动,他目光猛地看过去,就见不远处那个沉重的四脚办公桌,内部如同某个暗格打开一般咔哒作响,也像是有老鼠此刻钻进桌子内部悉悉索索。
贺群青紧张地等待着,突然间,那桌子下就有一卷东西哗啦掉落下来砸进灰尘,桌脚下的月光狂舞起来。
贺群青立即走过去捡起这巴掌大的陈旧纸卷,不等拆开细看,身侧的哨音远离了他。
他回过头,看到维修工已经转身,小孩静默无声地走进了那个秘密房间。
贺群青将纸卷塞进口袋,快速跟了过去,可眨眼间,室内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了维修工的矮小影子,但相对的,不久之前,玩家们在“萨克森之家”办公室里拆过一次的小玩具屋,在这里仍是完好的,甚至其中一部分也亮起了光芒。
贺群青弯下腰去看,不自觉牵动伤势,捂住腹部好一会儿才缓过来,终于定睛的时候,他伸出手,带血的指尖从“图书室”的墙壁一侧,抽出了一张卡片似的纸。
……
嘭!
哐!
贺群青骤然回神,从纸张内容上抬起头,看向秘密房间外办公室的方向。
欧文办公室的大门显然被粗暴地撞开了。
不等贺群青回应,气势汹汹的脚步声,伴随大件物体粗暴碾过地板的声响,不过眨眼工夫,发出巨大噪音的人已经一手扒拉着门框,猛地探进来了半个身子。
两人霎时间对上了视线,下一秒,蒋提白牵拉的怨灵病床收势不及,“哐当”撞在门边的墙上,床上隐约传来两道痛苦的哼哼,蒋提白目光这才下滑,落在贺群青拿着的纸上,等他再抬起眼时,冲贺群青咧嘴一笑,气息不匀地说:“我……就感应到你在这,咱们果然心有灵……”
“你!”
贺群青从第一眼看到蒋提白,心里就咯噔一下,再看向门外横着的病床,他知道再也不能耽搁,快步出门的同时将“卡片”塞进了尹念裴和江远的怀里。
蒋提白二话不说跟在后面,又和贺群青一起卖力推起了床,几人快速离开办公室。
偏偏一出门,贺群青又听到了男人的嘶吼,是褚政,那声音已经十分凄惨。
这次不等贺群青反应,蒋提白竟然先一步推着床直奔骚乱的方向,还严肃地对贺群青说:“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扔下任何一个成员,褚sh……政!你等等,我们过来了,你先别急着去死……”
本以为血战一场才能救出褚政和何舒,可贺群青靠近了才发现,何舒不见了,也没有她的尸体,而褚政一个人,竟然已经将周围的异灵处理得差不多。
褚政划开了最后一只异灵的头颅,吼叫没停,还痛苦地滚在地上。
原来还是他的胳膊在作祟,杀异灵倒成了他发泄剧痛的办法。
“褚政!褚政!”附近异灵的声音消失了,何舒的声音便突显了出来。
贺群青视线找了一圈,很快找到了那扇隐藏楼梯的小门,何舒就在那后面拍门。
“诶!你没事吧,你没死吧!喂,褚政!你没死就把门打开,不然你怎么上去啊!”
蒋提白过去看了一眼,发现楼梯门从外面卡住了,这一举措恐怕是为了保护门里的人。
他便瞧了褚政一眼,想这家伙怎么回事,难道觉得自己这次真会死,开始积阴德了?
蒋提白对门里说:“褚政还活着,你上阁楼去等着。”
何舒一下子噎住了,之后说了句行,门里隐隐响起杂乱脚步声,何舒快速地上了楼。
“啊————!!”褚政抱着胳膊惨叫连连。
蒋提白走过去仔细打量,这时褚政那条胳膊,已经在发出糜烂焦熟的恶臭,那些数字早已经被浓稠血浆覆盖,偏偏这样,那胳膊还在隐隐透光,夺命的光芒如同在不断吞噬褚政的生命一般,开始向他的肩膀蔓延,血液丰沛的好肉也开始发烂,所以痛得他要死要活,满地打滚。
蒋提白正转身要走,褚政一下扒住了他的裤腿。
“蒋提白!!”
蒋提白踢了他一脚,没踢开,褚政低吼着说:“帮我砍掉它!快!!!”
“你没救了啊。”蒋提白苦口婆心。
“不可能!!”褚政目眦欲裂吼道:“一定可以!这是最后的办法,快砍掉它!!!”
蒋提白也没办法,最后说了声:“好吧,那我试试。”说着一拉褚政,后者跪坐起来,强忍剧痛,浑身发颤。
蒋提白持刀的手举起来,在那肩头部位瞄准,想想不对,刀往里两寸,来到锁骨上方,中途又觉得不对,还是往外一寸。锐利的刀锋在那被冷汗热汗彻底打湿的肩头左右挪移,褚政浑身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蒋提白嘶了一声:“能不能把这个马甲脱掉?”
褚政终于忍不住破口大骂:“你他妈玩够了没?!”
冷淡的声音忽然响起:“让开我来。”
蒋提白一愣,不等抬眼,不远处一把刀已经雷霆一般劈砍了下来,他飞快收回自己的刀!
耳边只听咔嚓闷响,蒋提白脸上一烫,是被血溅到,他却不知道擦,脑海中只有那人挥刀时眯起的眼。
蒋提白在原地发起呆,感到心跳嘭嘭得剧烈,费力想到原因:“……”我还没让开呢……头目大人。
褚政凄惨的吼叫萦绕在空洞的殿堂里。
他起初感受到肩上骤然传来巨力,料想一刀砍不断,这才摇摇晃晃支撑着,可混乱中却感觉身侧极轻,扭头一看,肩头空空如也,一条胳膊形状的东西,已经在地上滋滋冒泡。
反应过来后,褚政吼声渐弱,还茫然了一瞬。
只因他觉察到,哪怕手臂被整个砍下,那剧痛也不如之前——之前不断向他的脖颈啃噬的痛,要真正杀了他的痛。
褚政瞬间得到了喘息,他摇摇欲坠地说:“止血……”
蒋提白和贺群青这时都在看地面那截烂肉。
那胳膊内部好像有另一种生命般,实在诡异,蒋提白以前也没见过这样的场景,一时若有所思。
贺群青眼中同样倒映着那点血腥的光亮,觉察到褚政的“存活”,他心中却有种并不意外的感觉,而他也不知道这种直觉从何而来。
他只是莫名想起boss,它挥刀一次能砍掉玩家五万生存点,而这一次,这一刀,贺群青觉得,褚□□出了不止五万,这样才换回了褚政一条命。
如果挥刀的是蒋提白,恐怕削掉褚政半个身体也没用。
这些想法,贺群青无法告诉蒋提白或在场任何一个人,他只是有些魔怔地看着那红光,仿佛看到了另一种更熟悉的腥红。
褚政:“止血……给我止血!”
贺群青抓着砍刀的手骤然放松,视线开始四下寻找,蒋提白也是一样,他俩同时弯腰找起能止血的东西来。
褚政气得眼前一黑。
褚政再清醒时,阴风从天灵盖吹下来,他整个人卡在某处非常拥挤的地方,耳边诡异的絮语声,时冷时热,正对着他耳朵眼儿嘶声:“褚政,褚老弟,你醒醒,醒醒……”褚政根本不想说话,谁知有那么一根手指,突然猛地戳刺他的肩膀!
“啊!!”褚政大吼,“干什么!再碰我杀了你!”
耳边那股打颤的风又一次拂过,紧贴着他的人幽幽说:“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褚政听着耳边“骨碌碌”的声音,再感觉自己竟然和另外两个男人狼狈地挤在同一张床上,喉咙里就一阵腥甜,仿佛有一口血要喷出来,同时眼前又一黑。
江远立刻大力一戳!
“!!!”褚政闷哼一声,咬牙将惨叫强忍下来,奋力回头怒吼说:“江远!我说杀了你听不懂是吧?!”
江远惨淡一笑:“我是想帮你啊,因为你活下来的可能比我大……你往下看看,我两条腿都没了,你才少了一只胳膊……”
褚政咬牙:“谁TM和你比这个——”
突然,褚政话音一顿,因为他也明显感觉到,四周逐渐明亮了起来,他抬起头,终于注意到,是贺肖和蒋提白,一左一右在推着这张病床,往电梯的方向飞速前进。
而他抬头的瞬间,也观察到了许多晃动的影子,更多嘶吼的声音正向他们涌过来。
褚政缓缓躺了回去,闭眼前警告江远:“我休息一下,别碰我。”
他这时候终于想起来,他进这个副本,是来“休息”的,差点彻底休息了,玛德。
偏偏眼前哗哗响,像是有纸张在一旁展开,褚政睁眼慢了一步,就看到一张卷卷的纸,和一张卡片,直接进了旁边尹念裴的手里,褚政要抢,结果胳膊没抬起来……最后只吸了一口灰。
他借着光瞧见头顶贺肖惨白紧绷的下颌,也不像比自己多一口气,怎么都没想通,自己的胳膊是被他砍了。沉默几秒,褚政对另外两人说:“写得什么?能不能请你朗诵一下?”
尹念裴挺听话,有气无力朗诵起来:“以雷奥巴克豪斯公爵之名感谢您捐赠的玩偶屋……邀请您于两日后参加专为这座精美玩偶屋举办的展览会——”还没读完,尹念裴哇地吐了一口血,还好吐血的时候,他还记得及时把邀请函错开眼前,之后再也读不动,气息奄奄把卡片递给了旁边的江远,才又看起了那长卷纸。
“这是一份展览会重要宾客的名单。”
“念!”褚政毫无同情心,“大点声。”
尹念裴擦擦嘴边的血,提起一口气念得快了一些,好在这份名单不长,当他念完,在场四个人已经完全记住了,听江远呢喃“雷奥巴克豪斯”,尹念裴把名单递给了江远。
这时他们已经冲到了电梯前,哗啦啦声响大作,手动铁门被拉开,陈雨依急道:“终于来了,刚才走到一半怎么又回去了……”她话头一顿。
病床近了,满眼全是血,一时震惊了电梯里的人,陈雨依看着这一床真·缺胳膊断腿的,眼前也是一阵阵发晕。
电梯内空间虽然不小,但一张病床也着实占地方,于是柳晨锐只能一转身,将林况搀扶着坐在病床上,自己赶过去准备关上电梯门。
虽然江远没有腿省了不少地方,但褚政腿还在,林况这一坐就恰好坐在褚政身上。
褚政现在无疑非常暴躁,立即骂起人来,林况当然也不甘示弱,撑着一口气和他对骂,柳晨锐说了好几声:“别吵了,”都被人忽视,直到陈雨依忽然喊:“嘘,有声音!”
电梯里瞬间一静,果然,远远听到了女声在喊:“等等我,等等我!”
“是韩丹。”陈雨依挠下巴。
柳晨锐关闭电梯门的手一顿,几人看向外面,果然下一秒就有两个人冲进了光亮的部分,打头的是浑身脏污的韩丹,后面则踉踉跄跄跟了一名男新人。
他们后面已经追着不少异灵,所以电梯内更一片死寂,好在韩丹作为中级玩家,也颇有实力,极快冲了过来,发觉他们都在等她,神情终于有些绷不住,哽咽道:“谢谢,谢谢!”
进游戏这么长时间,她还是首次产生拥有“同组织伙伴”的安全感,和章美静的友谊又和这种感觉不同。
韩丹身形纤薄瘦长,来到门前飞快侧身挤进了电梯,粗喘连连。
这时狼狈跟着她一起跑的新人也终于赶上来,拉住电梯门往里进。
陈雨依说到:“快点。”
随即她手用力一伸,男新人的动作突然停下了。
所有人都愣了,直到陈雨依收回胳膊,又第二次伸出去,贺群青才看到,她手中竟紧握一把匕首!
只见她毫不留情,拽住对方西装外套,将人半个身体拉在电梯里,噗呲噗呲用力捅出去两刀,直到对方猛然挣脱陈雨依的钳制,快速退回了电梯外,只是伤势太重,摇晃走了几步便逐渐倒下了。
陈雨依一笑,“好走呀,江小姐。”
贺群青屏住的呼吸这才恢复,想起陈雨依判断匿名新人的本领,他自己恐怕永远赶不上。
就在电梯门终于要关上的时候,林况突然出声:“等一下。”
柳晨锐拉门的手又是一顿,长长呼出一口气,再度等了起来。
回头只见林况艰难越过众人,竟然大步往出走。
“林况!”陈雨依拦了他一下,但看林况神情,到底收了手。
林况走到蜷成虾米的江醒面前,手伸向了她的脖子,像是要掐住她,但很快,所有人都看出,林况并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去报复。没多久,林况的手就收了回来,相对的,他用那只完好的手用力一拽,竟然从江醒的衣襟里拽出了一条……项链!
项链离开江醒脖颈的瞬间,江醒的匿名性竟然也同一时间消失了,所有人都能看出,地上蜷着的,明显是一个刻意穿着男装的女人。
林况摇摇晃晃地往回走,电梯里还站着的人却全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直到林况走回电梯里,将那条项链,塞进了蒋提白的手中,柳晨锐这才回过神,嘭一声关上了电梯门!
蒋提白垂头看着自己手中,他一眼看出,那项链的末端连着的,是一枚……U盘!
江醒恐怕也知道自己匿名性消失,拖着伤势爬了起来,快速躲进了离她最近的一个房间里!
她这一举动并不是没有缘由,只因为在她躲进门的下一秒,数不清的异灵,朝热气腾腾、充满了活人的电梯涌了过来,下一秒,有青灰的手臂朝他们疯狂伸了过来!
哗啦一声,贺群青五指抓住了铁门,猛然抬起视线看向它们。
……
当电梯向上升起时,所有人都在出神。
不过其中几人的视线,都落在靠电梯门站着的贺肖身上。
也许……也许是他们看错了。
异灵是要杀他们的,怎么还会突然露出极度恐惧、痛苦的“神情”?
总之……
蒋提白同时想着U盘和贺肖的事,就见余光中,贺肖的身体突然摇晃了一下,他再度近乎本能地伸出了手。
快速架住贺肖,蒋提白瞬间感到那削瘦的身体此时已经完全松弛下去,不止如此,还散发出惊人的高热。
蒋提白搂紧了人,让对方完全靠着自己,心中也不知道是揪紧了,还是终于松了口气。
这一夜经历了这么多,贺肖的病到底是爆发了。
电梯还没有升到顶时,他们已经听到门外传来了许多人声,下一秒,终于有人注意到:“电梯!”
电梯叮一声,停了下来,门外一片死寂。
直到门打开,蒋提白等人的脸出现在其他玩家面前,说话声才又炸了锅。
“蒋大佬!陈姐!”
“贺……贺肖没事吧?”
“天呐你们……”
“太好了,你们终于来了……”
“那两只手呢?”
“都闭嘴!”蒋提白不耐烦地制止了他们马蜂一样的嗡嗡,指着病床上那两张纸道:“看那两张纸,记住上面的名字,记不住的都去死!”
他都这么说了,谁还敢记不住,玩家们立即从电梯内拉出病床,有人读,有人写在地板的灰尘上,所有人开始盲目地背上面的名字。
很快有人来试图和蒋提白一起架起贺肖,蒋提白转头一看,是新人A,马上说了句不需要。
“哦,是吗?”柳晨锐双手环胸。
蒋提白这才感觉头晕得厉害,低头一抹,背后已经湿透了,却不是汗水。
蒋提白硬着头皮笑了一下,硬生生架着贺肖往前走,反正是不让柳晨锐搭一根手指头。
不怪其他玩家都想着林况和柳晨锐带着的那两只断手,只因为他们此时来到的,正是萨克森之家的真正阁楼。
柳晨锐看来,这里没有如山的筹码,只有腐朽的屋梁,看起来极为黑暗空荡,要说还有什么东西,那就是阁楼的中央,摆着一张洁白的床。
蒋提白走过去,看到床上有两具干尸。
一个头发灰白,身上脏污,衣着并不高贵。另一具尸体是小孩,六七岁年龄,被大人环在怀里,尸体少了两只手。
这时蒋提白看向林况,林况已经慢慢走过来,从左边裤兜拿出了一只小孩的断手,又吃力地去摸右边裤兜。
蒋提白这时应该查看大人尸体,该放下贺肖,可他看了一眼柳晨锐,决定不放下,慢吞吞道:“新人A,你来说说。”
柳晨锐冷嗤一声。
蒋提白语重心长:“哼什么,我这是考考你,看看你在学校都学了点什么。”
柳晨锐剐了他一眼,可惜蒋提白只接受到了一丝,柳晨锐只能冷淡地说:“你管得挺宽。”
最终,柳晨锐还是决定不跟他这种人计较,说:“这是欧文,这恐怕是他的孩子,那个维修彩门的维修工。”之前在电梯里等待时,林况也已经事无巨细告诉了他们其他线索,所以柳晨锐也猜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