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七日,御史中丞魏征的马车当街遇刺,所幸魏征人不在车里,刺客被当场抓获,吞毒自尽。
有人带着刺客的尸体,来到廷尉府报案。
“呦,怎么是蒙毅将军?将军什么时候回咸阳的?”廷尉惊讶。
“昨天刚到。”蒙毅简单地说,“半路上遇到御史中丞,他请我喝酒,就在他那住了一晚,今天坐他的马车出门,刚巧遇到刺客。”
“……那这刺客运气可够差的。”廷尉评价道。
“确实运气挺差的,刚好遇到我。幸好不是御史中丞坐的马车,不然他可就危险了。”蒙毅感慨。
“……是啊。”廷尉道。
“我走了,你们查案吧。近来咸阳不太平,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来了,我怀疑有人故意搞鬼,想影响陛下搞的这个科举。那可不行,我们蒙家唯陛下马首是瞻。如果廷尉查出了这刺客是谁指使的,一定要告诉我,我们中尉军可不是吃素的。”蒙毅拍拍胸膛,豪爽而自信道。
廷尉:“……”
中尉军当然不是吃素的,全天下都知道。
这是大秦最精锐的军队,没有之一。
廷尉挤出笑容,目送蒙毅离开。
当街刺杀不行,那就入府行刺吧。
九月十九日夜,御史中丞府遇袭,刺客被当场诛杀。
“刺客……被当场诛杀?”廷尉吃惊道,“看不出来,御史中丞身手不凡?”
魏征笑眯眯道:“我哪有什么身手?只是刚巧有人帮忙。”
“又是蒙毅将军?”廷尉不解。
“不,这次是我。”常何冒出来,“我正好休沐,闲着也是闲着,听说御史中丞酒酿的不错,就去品尝品尝,谁知道正好遇到刺客,真是巧了。”
“是啊是啊,真是巧了。”廷尉附和,“御史中丞真是福大命大。”
魏征笑容满面道:“三天之内被行刺两次,我看这刺客也是不依不饶,胆大包天。还望廷尉全力追查,还我一个公道。”
“这是自然。只是咸阳最近来客众多,身份杂乱,所携带的武器也太多,确实也不好查。”廷尉为难道。
“可以理解,廷尉辛苦,我们就先告辞了。”魏征泰然自若地和常何离开了。
廷尉茫然地想:他俩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他拿着这个问题去问李斯,李斯也很茫然:“我不知道啊。”
“真是邪门了,连续两次都遇到武将保护他。”廷尉郁闷道,“我就不信了,第三次他还能这么好运!”
“下一次你准备干什么?”李斯问。
“下毒。”
九月二十日,御史中丞府有人潜入下毒。
幸运的是,公子正好在他府上,用饭之前有人验毒,验出了一道豆腐汤有毒,所以没有人动箸。
“可惜了我这豆腐汤了,刚磨的热豆腐呢,滋味如此鲜美,却一口也吃不了了,实在可惜。”魏征叹惋。
这回这个刺客又双叒服毒了,死的倒挺快。
公子直接将廷尉召过来。
“这案子也查了几天了,没有什么进展吗?”公子问。
“臣无能,刺客每次都服毒自尽,实在没有线索追查下去。”廷尉这样回答。
“你是挺无能的,命案一个接一个,你居然说一点消息都没有?”魏征老神在在,“等下次朝会,我一定会将这几件事放在一起,向陛下进谏,廷尉尸位素餐,不能担当重任。”
廷尉牙都快咬碎了,只好道:“臣会尽快查出结果的。”
“你这个尽快是几天啊?是三天五天,还是一个月两个月?你总不会要从今年查到明年吧?那可就太好笑了。”魏征尖锐道。
“御史中丞是在质疑我吗?”廷尉恼道。
“我不是在质疑你,我是在参你一本。”魏征针锋相对,“当街刺杀朝廷命官,入府行刺加上下毒,在咸阳行事如此猖狂,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若要能做到这些事,不可能一点痕迹都没有。廷尉若说查不出来,那臣就只能怀疑此事与廷尉有关,廷尉是在包庇塞责!公子,臣请彻查廷尉!”
廷尉面色巨变,怒道:“胡说八道!御史中丞怎么能无凭无据,就随意构陷朝臣?这与酷吏有何两样?查案本就是我廷尉的职责,流程繁琐,头绪纷多,岂是一天两天就能出结果的?御史中丞不了解廷尉办案的流程,就不要在这里口出狂言!任意栽赃嫁祸!”
两人如同针尖对麦芒,话不投机,立刻吵了起来。
“臣请彻查廷尉!”
“公子,臣冤枉!臣要面见陛下,当面陈情!”廷尉急切道。
“陛下尚在病中,不见外臣。”公子拒绝了他。
“御史中丞遇刺这么大的事情,陛下都不能拨冗相见吗?”廷尉十分疑惑,“宫中内外久不相通,臣等实在不能放心!”
“廷尉急什么?”魏征面无表情,“马上就是十月朔了,陛下就算病得再重,也会主持祭典的。是吧,公子?”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他说得比廷尉还要咬牙切齿。
“……对。”公子努力保持微笑,“十月朔快到了,御史中丞的律法也修订完了吧?”
“早就修订完了。”魏征重音在“早”字上,盯着公子道,“就等着面见陛下,呈给他看呢。”
公子仰头看了看天:“啊哈哈,今天天气真不错呀……”
廷尉:“……”
魏征:“……”
“总之,陛下现在病着,不能召见外臣。不过陛下的病正在好转,再过几天就好了,十月朔之前,一定会开大朝会,处理这段时间积压的事务的的。”公子说完,安慰了一句,“两位尽可放心。”
两位显然都不放心,忧心忡忡地散了。
公子临走之前,还把魏征也打包带走了。
“这御史中丞府也太不安全了,还是跟我入宫吧,宫里安全的多。等始作俑者被处理了,再回来。如何?”等廷尉走了,他问魏征。
“哼,始作俑者。”魏征小声哼哼了一句,“钓鱼拿我来钓是吧?”
“大家都在局中,谁又能例外呢?”公子叹道,“我只能尽量保证你的安全,否则等他回来了,我没有办法交代。”
“等他回来了,我可有办法交代。”魏征冷飕飕地从牙缝里挤出字来。
公子看天看地,讪讪一笑。
九月二十一日,因陛下久病不朝,丞相建议让蒙毅去会稽山祈福,临近岁首,拜祭山川天地,祈求陛下快点好起来。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并且有旧例,丞相一提出来便满朝响应。
公子应允,令蒙毅离京祈福,京中防务暂时交给李信老将军。
老将军一大把年纪了,骑马都费劲,但如今王翦王贲都不在了,他只能勉强挑起大梁。
“咳咳……臣领命。”李信老将军也病着呢,声音颤巍巍的,听得人眉头紧皱。
蒙毅一走,这咸阳就更乱了。
李信老将军年纪太大了,耳朵也不好,凡是底下人向他汇报又出什么事了,他都得大声反问:“什么?你说什么?大声一点。”
“咸阳狱有大盗越狱!一夜作案十余起!”
“什么?什么玉?还有鱼?我不吃鱼!有刺!”李信大声道。
“哎呀,不是鱼!是咸阳狱!”
“咸了?咸鱼?咸鱼那可不能吃啊,更不能吃了!”李信连忙摆手。
“哎呀!”来汇报工作的下属急得直跺脚。
“报!将军!诸多朝臣联袂上书,力求请见陛下,清君侧,拨乱反正!”
“什么?你说什么?”李信却好像根本听不见,“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将军!我们是中尉啊!保卫咸阳是我们的责任!”
“什么东西?我听不到。我只听陛下和公子的,没有陛下和公子的命令,其他的事都与我无关。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弓都拉不动了,肉也咬不动了,这些事儿就别来烦我了。”李信打了个哈欠,悠然自得地翘着脚,“我先睡一会儿,今天的太阳真好啊,照在身上暖暖和和的……”
中尉万事不管,廷尉有意放纵,不仅咸阳狱里越来越乱,城里斗殴的也是越来越多了。
不是大赦天下吗?那就赦好了。
不是要搞武举吗?那就带着武器到处乱跑呗。
没人管是吧?那可要就聚众捣乱、喝酒赌博、寻衅滋事了。
死刑是要交给陛下审核的,陛下现在又不在。
那就是说,不管干什么都不会死喽?
这哪行啊?
自商君变法以来,咸阳城什么时候乱成这个鬼样子过?
越来越多的朝臣觉得不满,私底下走动串联,频频出入廷尉府邸,联络李斯姚贾,给李信老将军送了两箱沉甸甸的金子,又笼络章台门守将,浩浩荡荡进宫求见。
“你们这是做什么?”公子好似被吓到了,手足无措道。
“臣等有要事叩见陛下!烦请公子不要阻拦!”廷尉强硬道。
“有什么事先上奏嘛……”公子弱弱道。
“臣的奏书每日一封,陛下只写了一个阅字,真的有看吗?朝中物议纷纷,人心惶惶,陛下难道不知道吗?”廷尉振声,“自陛下登基以来,胡乱变法,恣意所欲,弱兵废律,不理朝政,致使咸阳动乱,民不聊生,六国旧民齐聚咸阳,诸子百家趁乱打劫,百姓苦不堪言,哪里还有过去的安定?臣等实在不能置若罔闻,因此前来请求觐见,还望公子见谅。”
公子默然听着,许久才问:“丞相和上卿,也是这个意思吗?”
李斯欲言又止,看向姚贾。
在韩非死亡的这件事上,他们两个是共犯。因为是共犯,所以自然有一些共同语言和共同利益。
姚贾巧舌如簧,只是道:“公子不要误会,臣等一心为国,只是想清君侧,诛小人,让咸阳恢复太平而已。”
“哦?此言何意?”公子好像不太明白。
“咸阳之所以动乱,是因为科举和律法松弛,只要不开科举,恢复秦法,自然就恢复了从前的井井有条。凡是于闹市动刀兵的一律斩杀,凡是对大秦口出怨言的六国旧民一律坑埋,除了法家之外,其他诸家全部驱逐,诛其首恶,焚其尸首与文章……如此,大秦便可永保太平。”姚贾侃侃而谈。
“臣等正是此意。”廷尉一附和,其他人也紧接着应声。
唯有李斯,勉强保持沉默。
众人慷慨激昂,说得唾沫乱飞,一副公子不答应就要逼宫的架势,把作为丞相和法家领头人的李斯架在那里,如同在架火堆上炙烤。
“丞相呢?你也是这个意思吗?”公子又问一遍。
李斯艰难地张了张口:“臣……臣想问问三川郡的水灾怎么样了?”
“这个时候问什么水灾?”姚贾奇怪地看着他。
“丞相与我们的想法自然是一样的,这清君侧的奏书上亦有丞相的签名。公子不必再有疑虑。”廷尉上奏,斩钉截铁道,“臣等请斩魏征!停止科举!废府兵制!恢复秦法,遵循旧律!”
“臣等请斩魏征,停止科举,废府兵制,恢复秦法,遵循旧律……”
朝中几乎三分之一的重臣都在这里了,大礼叩首,齐声上奏,久跪不起。
公子却只看向李斯,微微一笑,温和地问道:“丞相,也是这个意思吗?”
他的神情和语气,很微妙地与那一日北阙门的扶苏公子重叠,一样的温和,一样的从容。
李斯心念急转,张口结舌。
九月下旬的天气,他硬生生躁出一身汗来。
送命题,又来了。
他心里百转千回,背后冷汗涔涔,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字字斟酌,三思而后言。
“公子容禀,臣其实支持陛下的一切决定。无论是科举、府兵制,还是改革律法,臣都赞成,绝无异议。”
众人惊愕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临场反水的叛徒。
但只有李斯自己知道,他从一开始就不想掺合!
他不仅自己不想掺和,他还得让公子和陛下相信,这事跟他没关系,一点关系都没有!
所以李斯抗住了巨大的压力,坚定道:“此事与臣无关,臣一心只支持陛下,陛下说什么,臣就做什么。还请公子明鉴。”
“李斯!你这个叛徒!你在说什么?你怎么能……”廷尉破口大骂。
“好!说得好!丞相不愧是丞相,果真聪明!这个丞相之位舍你其谁?”忽然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众臣惊慌失色,仓皇回头。
只见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利落地跨进宫门,穿过银杏树叶间洒下的斑驳阳光,从从容容,褐裘而来。
那双笑吟吟的眼睛扫过群臣,灼灼生辉,不可逼视。
“陛下!”李斯的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臣……臣等叩见陛下……”众臣紧急行礼。
蒙毅和子婴肃然地跟在来者后面,默不作声。
“你们刚刚说到哪儿了?清君侧是吧,清谁?清魏征啊?还不快叫魏征过来听听,这么多人都想杀他呢。”李世民往李斯面前一坐,随口道,“这少府新造的椅子不错,章邯有功了。——你们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在聊什么?接着说,我听着呢。”
全场鸦雀无声,汗流浃背。
李斯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其他人的心全都提了起来。
虽然这位陛下不像始皇那样气势凛然,让人油然而生敬畏之心,他常常带着笑意,好像愿意付出很多时间和耐心,来听臣子讲话。
但是,不知怎么,这轻描淡写的两句话丢出去,硬是没有人敢当这个出头鸟。
【帅呆了陛下!】
【日夜兼程拼命往咸阳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潇洒的】
【战场上搏命差点被项羽一波带走的时候,也不是这么潇洒的】
【马上魏征来了,等没人的时候挨骂,可就不潇洒了】
【你们非得戳陛下痛点是吗?】
【李斯笑死我了,临阵反水,堪比意大利】
【我感觉他压根不想参与,他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我还记得他看见二凤和扶苏笔迹时的表情呢,头脑风暴,努力绷住,假装无事发生】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回回叛乱都有李斯,他自己不反思一下吗?】
【反思什么,因为他是丞相,搞事情怎么能不搞他?】
【李斯也不容易啊,儿子死了都还不知道,在法家这么大的压力下,硬是顶住了】
【上次就算了,这次他要是还顶不住,他不死谁死?】
廷尉很耿直地把法家的诉求重申了一遍,言辞恳切,仿佛自己一心为国。
“哦,你对朕的改革意见很大是吧?”李世民难得用了“朕”这个字眼,微微一笑,慢慢悠悠道,“你们呢,意见都很大?”
“陛下,咸阳如今的乱象,确实和这武举有关,也与律法松弛有关。法律就如堤坝一般重要,一旦开了这个口子,洪水决堤,那些暴民就会肆无忌惮,动辄反秦,如此永无宁日啊。”姚贾苦口婆心地规劝,听起来还是很有道理的。
【放屁!贞观法律宽仁,百姓反唐了吗?】
【秦二世律法森严,满天下都是起义的,比星星还多】
【这不是偷换概念吗?】
【我想起高三班主任说我们下课睡觉目无法纪,在宿舍吃东西违反校规,应当严惩】
【那就不得不提校园怪谈了:床上不许有人,桌子上不许有东西,垃圾桶不许有垃圾】
【秦法可比这严苛多了,十家连坐】
“蒙恬将军的军队里有三十万人,人人都有武器,怎么从来没听说过他的军队生乱?”李世民慢条斯理道,“上卿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蒙将军治军有方,所率的都是大秦的军队。”姚贾低眉顺眼道。
“哦?上卿方才口口声声说是‘暴民’,却不知哪些人属于暴民呢?”李世民温温和和地问。
“自然、自然是那些六国旧民……”姚贾的声音低了下去。
“六国?”李世民轻笑,“六国在哪里?哪里还有六国?”
“……”姚贾意识到这是个语言陷阱,连忙住了口。
廷尉却回答道:“六国虽已不在,那些六国之人却还在,他们无一日不想颠覆大秦,重立六国旗帜。是以绝不可以改革律法,宽仁以待,他们只会变本加厉,串通一气,反秦之风愈演愈烈!”
李世民面无余色,淡定道:“大秦统一天下多少年了?”
【我知道,十一年了!】
【好短的王朝】
廷尉不知他为什么要这么问,慷慨陈词的激昂被中途打断,莫名地回道:“已然十一年了。”
“十一年,六国的版图已经消失十一年了,廷尉却还对六国念念不忘,事事顾及所谓六国旧民,却又放任他们在城中作乱,甚至大开方便之门,任盗贼随意来去……”李世民冷笑,“这就是廷尉忠君爱国的方式吗?”
廷尉顿时哆嗦了一下,忙俯首道:“陛下!臣冤枉!城中秩序是由中尉负责的!”
“那你是承认逃狱之事与你有关了?”李世民笑吟吟。
“臣……臣一时失察,力有不逮……实在是城中最近太乱……”廷尉当然不承认那是他故意放出来的,只能说是失职。
“有多乱?”李世民整好以暇地问,“自科举颁布下去,不过十几日,咸阳多了多少带武器的人,有谁知道?”
“这……大约七百……”廷尉支支吾吾。
“一共七百五十一人。”一个沧桑的声音悠悠传过来。
李信老将军耳也不聋了,人也不昏了,精神矍铄,神采奕奕地走过来,向李世民下拜。
他还没有拜下去,李世民就飞快地起身去扶。
【哈哈哈反应好快】
【这要是拜下去简直折寿】
【李信真的是二凤老祖宗吗?】
【这谁知道,反正都说是陇西李氏呗,一口咬定就是】
【管他是不是,一大把年纪的老将军了,以陛下的性子扶一扶也正常】
“给老将军赐座。”李世民朗声道,“将军辛苦,竟还要劳累将军亲自跑一趟。”
“能帮上陛下的忙,臣乐意之至。”李信眉眼含笑,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坐下来,心情很好地看李世民处理这场逼宫的闹剧。
【“亲自”,绝了,“亲自”都说出口了】
【哎呀,李信老将军心情美滋滋的,就差拿把瓜子花生磕了】
【多热闹啊,这可比春晚好看多了】
“七百五十一人,区区这么点人,就能把咸阳搞得民不聊生?你们是在说笑话吗?”
李世民顺口接上刚才的话题,“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百万大军攻打咸阳呢?今天所有想清君侧的,朕可以明确告诉你们,魏征是朕指定修订律法的,科举是朕决定的,兵制改革还是朕明确要改的。——如果你们不满,那不是对魏征不满,而是对朕不满。有什么质疑,全都冲着朕来好了。不用拿魏征当挡箭牌,朕是不可能杀他的,甚至不可能贬官。这律法,朕非改不可!”
【好刚啊,怎么能这么刚】
【晁错哭晕在厕所】
【带王安石一个】
【屈原不配占个位置吗?】
【历朝历代以来,改革失败被君主推出去祭旗的臣子,如果能看到这一幕大概都会很心酸吧】
【别说他们了,我们小领导犯错拿我顶缸,我都快郁闷死了,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领导呜呜】
【魏征来了,这段话没白说】
【二凤:看在刚刚这番话的份上,能不能少骂两句?】
魏征一句该听的话都没漏,在这种场合里,还是很给老大面子的,恭恭敬敬行礼,然后掉头就喷这帮法家。
“陛下刚刚这番话说得对极了,不过是开个武举,有几百个人带着武器进城而已。就这么点小事,也能搞得全城鸡飞狗跳,乱象频频,这朝中的官员都是吃干饭的吗?不知道为君分忧,却在这里大放厥词,尸位素餐,结党营私,趁乱逼宫……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是丞相吗?”
李斯脸都快绿了,脱口而出:“此事与我无关!”
“不是丞相,那又是谁呢?”魏征一步步走过第一排的臣子,停在姚贾面前,“是上卿吗?上卿当年游说六国,瓦解他们的联盟,也算是有相国张仪的遗风,为大秦的统一做出过贡献。哪怕后来故意设计害死韩非,也能巧舌如簧,为自己分辩。只是不知旧日的功劳,能不能抵过逼宫的大罪呢?”
姚贾的脸色更难看,连忙低头,深深跪伏道:“陛下!臣不敢!臣绝没有逼宫的意思!”
“不是逼宫的话,这么多朝臣堵在这儿是干什么?没事干,晒太阳啊?”魏征双手一摆,嗤笑道。
【陛下又开始看戏了】
【还拉着扶苏一起看】
【蒙毅代表军权,子婴代表宗室,他俩往这一站,这帮人就已经输了】
【还有李信老将军呢,代表老派的军方,虽然不显山不露水的,但人家一直在】
【陛下这皇位其实稳得很,难怪他敢乱跑,还瞎折腾】
【李斯这次站队总算站对了】
魏征继续踱步,停到廷尉面前。两人一个站一个跪,声势上,廷尉就已经弱了一头。
“上卿不肯承认。那廷尉大人呢?你承不承认?”
廷尉猛然抬首,固执地望向李世民:“陛下!臣有话说!”
“你说。”李世民示意魏征让开,给他分说的机会。
魏征哼了一声,让出空间。
“军制不能改!律法也不能改!否则国将不国,我大秦随时会有灭国的风险!”廷尉坚持自己的观点。
“这就是你刺杀魏征三次的理由?”李世民淡淡道,“也是你故意放出大盗的理由?”
“陛下!臣冤枉!”
廷尉僵硬在那里,正想要辩驳,却见李世民随手扔了一份证据过来,丢在他脚边。
打开一看,正是他手下买凶杀人的口供。
霎那间,如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去,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这……这是诬陷!”廷尉咬死了不承认。
“你还真是倔强。”李世民幽幽道,“你们有一个算一个,口口声声要恢复秦法,那么谁能告诉我,依商君之法,逼宫是个什么罪啊?廷尉,你执掌律法,你知道吗?”
“逼、逼宫……当车裂……”
“好。俗话说法不责众,你们这么多人,我也不可能全杀了,朝廷还需要人干活呢。那就杀两个主犯以儆效尤吧。”李世民笑道,“你们心心念念全是秦法,那死于秦法,想必也无怨无悔。——将廷尉与上卿拖下去,车裂。”
“陛下!臣冤枉啊!”
“陛下!臣是被廷尉裹挟的,没有要逼宫的意思!陛下!”
……
秋风吹过众人的脸,却吹不干他们脸上的汗。
他们噤若寒蝉地听着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安静下来。
“我这样处理,还算妥当吧?”李世民笑着问道。
扶苏点了点头:“我觉得很妥当。”
【妥当。】
【可太妥当了。】
【干脆利落,看得我乳腺通畅。】
【应该再多杀几个,只杀两个太便宜这帮人了】
【不株连,也不灭族,已经非常仁慈了】
【杀人者人恒杀之,死得不冤】
【我怎么感觉从头到尾都是钓鱼执法呢】
弹幕讨论得很开心,那两个黑金色的字藏在里面,不太显眼,李世民却眼尖,立刻捕捉到了,神清气爽地笑了笑。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都没有事情做吗?”李世民故作讶异。
李斯立即道:“臣告退。”
“你等等,我等会有事和你说。”李世民把他留下来,挥挥手,“其他人都走吧,今天的事暂且就算了,以后如果再犯,我可就不会宽恕了。”
“谢陛下仁慈!臣等告退!”
没有人去管可怜的李斯,一个跑得一个快,要不是怕御前失仪,真恨不得撒丫子奔逃。
【死道友不死贫道】
【李斯好惨,又被专门留下来】
【把这些人的名字都记小本本,有案底了,下回收拾起来别留情面】
【跑得还挺快,也没人提秦法的问题了,果然鞭子不抽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
等多余的人走差不多了,李信老将军悠悠然然地准备要走,冷不丁听到魏征开口了。
“闲杂人等都走了,正事也处理完了,那臣是不是可以和陛下讨论一下其他问题了?”魏征直言不讳,“关于陛下是怎么从咸阳消失的,这段时间去了哪里,干了什么,有没有遇到危险……臣都很想知道。”
李信老将军本来都要起身了,一听这话,马上坐下来,竖起耳朵听着。
李世民:“……”
【汗流浃背了吧陛下!你也有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