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岩究竟跟周安琪都说了些什么, 章韵宜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撬开她的嘴。
十八岁的女高这样倔强的吗?
但自从那天以后,周安琪每天晚上都会在阳台上接电话,通话时间不长, 最多也只有几分钟,她话也不多,都是在听对方说,章韵宜晾晒衣服时,冲她挤眉弄眼。
可能电话那头的成岩都不知道。
周安琪在听他说那些很无聊的事时, 语气不耐烦, 眼睛却盛满了笑意。
时间在周安琪的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中往前走,好像一眨眼, 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两位数就到了个位数,徐诗诗后来都不太愿意去改, 以两包妙脆角为酬劳, 把这个活推给了她的助理章韵宜。
“怎么了?”
陈阔从老师办公室回来, 看到她站在后面的黑板前在沉思,便走过去低声问道。
“就是觉得倒计时很没意思。”
章韵宜指了指那个数字,“能不能擦了?让人看了心惊胆颤的。”
“擦吧。”陈阔平淡地应道。
“真的??”
陈阔笑笑,故意逗她,“假的。”
他要是说真的,她不一定敢擦,他要是说假的,她马上上手,勇猛地想全擦了, 擦不到的地方,陈阔挺拔地站在她的身后,扣住了黑板擦, 将边边角角都擦干净。
章韵宜手里拿着粉笔盒,从里挑挑选选,选了她喜欢的蓝色,在黑板上写下“章韵宜”这三个字,扭头扬声喊道:“诗姐,来,班长说,黑板报任由发挥,有事他顶着!”
陈阔一顿,“我没说。”
“你说了!”
班上其他人都被吸引,仿佛死人复活了,陆陆续续地回头,顿时来了精神。
徐诗诗放下手里的面包,一个箭步冲过来,很搞笑地抱拳,“班长,感谢!”
说着她也挑了红色的粉笔,大手一挥,她在这张黑板上挥洒了几年,当然也要留下她的名字。
有她们带头,别的同学也来了,笑嘻嘻地要签名,一时之间热闹极了,高考带来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压力似乎也退散了些。班长最文静的学生深吸一口气,放下手中已经快没墨的笔,加入了队伍中。
陈阔拍了拍手上蓝色的粉笔灰,笑道:“行,有事我顶着。”
“阔哥最帅!!”
有他发话,大家都高声欢呼,惹得隔壁班的同学都好奇地偷瞄。
不一会儿,这张黑板上从一个名字,到两个名字,最后四十二个名字都在,仿佛是一张大合照。
老赵来到教室,站在讲台前,定定地看着新鲜出炉的黑板报,怅然地笑笑,清了清嗓子,笑容和蔼,“恭喜你们,马上就放假了。”
江州的中学都会作为考点来提前布置考场,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学生们会提前放假,高考生则在家养精蓄锐。
以前每次放假都会特别激动兴奋的同学们,此时此刻脸上却不见半点喜色。
因为这意味着高考真的要来了,高中三年也真的要画下句号了。
老赵看着讲台下这一张张熟悉的,稚嫩的,青涩的脸庞,满怀欣慰地说:“你们是我带过的——”
调皮捣蛋的学生替她说了,“最差的一届!”
这句话让气氛一下就活跃起来,大家笑得前俯后仰。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不是我说的。”老赵乐了,“总之,不管是最好的一届,还是最差的一界,我都预祝你们每个人前程似锦!”
希望你们能够全力以赴,飞越高山。
-
放假的第一天。
章韵宜的闹钟还是五点三十分准时响起,迷迷糊糊还以为自己在学校宿舍,关掉闹铃后,习惯性地起来,想要扶着把手,却摸了个空,一瞬间彻底清醒。
环顾一圈,是她的卧室。
她心里某个角落空荡荡的,就好像少了些什么,怔怔地靠着枕头,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揉了揉眼睛,好像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她掀开被子起身,就当还在学校,去了洗手间。
章志宽听到动静,从主卧出来,看女儿在洗手台前刷牙,呵欠连连,“闺女,六点还不到,你饿啦?”
“没!”章韵宜回,“我在学校就是这么早起来!”
简简单单一句话,章志宽险些老泪纵横,闺女念个书也太刻苦了。
其实对章韵宜来说,只是一种坚持了两百多天的习惯。她洗漱后回了房间,双手轻轻托着脸,目光从一堆书上游移,慢吞吞地挪到了一旁的手机上,她还有个习惯,之前几乎每天都会见到他,然后互道早安,以后呢?
他现在应该还没醒吧?
她随手拿起一本书盖在手机上,敛住心神,不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从书包里拿出一沓各科老师圈出来的重点,今天上午主要的任务是过一遍英语高频词汇,七点不到,妈妈就喊她吃早餐。
早餐丰盛到她还以为过年了。
“要不,我请个假?”家里有考生,谁都不愿意含糊,章志宽每年的这几天他也走不开,有关部门还要来他们单位派人帮忙,尹文丹便有了请假陪女儿在家的念头。
“不用!”章韵宜立刻拒绝,“我在家复习,有什么好陪的嘛,有不懂的,问你们哦?我复习,你们去上班!”
章志宽觉得女儿说得很有道理,“别说高三的题目,你现在让我辅导小学生功课,我都抓瞎,咱还是别给她添乱了,让她在家里好好复习。”
尹文丹没再勉强,“那要爷爷奶奶来给你做饭吗?”
章韵宜喝了口牛奶,摆摆手,“千万别,他们要是来了,每隔一分钟就会敲门问我要不要吃这个,要不要吃那个。”
“那好吧,有事记得打电话,钱不够,自己去饼干盒里拿。”
“嗯嗯嗯!”
吃过早餐后,家里只剩她一个人,她拿着还没喝完的盒装牛奶回了房间,抱着“我就看看现在几点了”的念头,移开书本,摁亮手机屏幕。
十分钟前,陈阔给她发了一条消息:【起床没?】
她咬着吸管,眼里泛开笑意,回复:【都吃完早餐了。】
他大约也在等她的消息,秒回:【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她放下牛奶,直接拨出了他的号码,那边很快接通,传来他带笑的声音:“早上好。”
面对面互道早安更好。
可这样隔着电话也很不错,至少她不用再掩饰脸上过分灿烂的笑容,“早上好~”
“怎么这么早起来?”沉默一会儿后,他又问道,绝口不提自己的闹钟在五点三十分响了以后,枯坐在书桌前等到快七点半才给她发消息这种蠢事。
“睡不着啊。”
章韵宜悄悄地去了门口,把门关上,虽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小心谨慎一点总是没有错的。
“很紧张?”他问,“今天打算复习哪些内容?”
“上午过一遍英语,还有语文老师列出来的那几篇重点文言文。中午叫个外卖吃吧,吃完后睡一觉,看能不能做一套理综卷,要是还有时间,再看看数学,啊啊啊,好烦!”
放假还不如不放,虽然脑子里有明确的计划,但还是会手忙脚乱。
“这样。”他顿了顿,“嗯……叫外卖是什么意思?你家里没人?”
“对啊。”
…
挂了电话后,陈阔起身去洗手间洗了个头,懒得用吹风机吹干,直接顶着湿发在客厅茶几上翻找,皱着眉头挑挑拣拣,把她爱吃的芒果干还有锅巴都装进了书包里,这才换了鞋子,神色匆匆出门。
他心情很好,站在路边等计程车,都没发现不远处那辆停下来的白色suv是自己家的车。
陈医生刚下班,准备回家洗个澡稍作休息,中午带儿子出去吃好吃的,却没想到,车还没开进小区就撞见儿子出门,他捏捏鼻梁,面露无奈,过两天就要高考了,不能忍忍吗?这种时候还要往网吧钻,这不是胡闹是什么?
他不反对孩子有自己的爱好,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当家长的也难免提心吊胆。
脑子里闪过“网吧打架闹事”这类惊心动魄的新闻,重新发动引擎,悄悄跟在了那辆计程车后面,该怎么做他都想好了,他得在网吧守着,儿子什么时候走,他也什么时候走。
令他意外的是,那辆计程车开了不到十分钟停下,停在了地铁站口。
什么网吧,还要坐地铁去?这么远?
陈阔付了钱,推门下车,抬手看看手表,离约好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他也不着急,耐心地站在一边玩手机上的游戏打发时间,只要确定她会来,等待都变得有意思了,一点都不乏味。
路边有划出来的停车位,陈医生眼尖地找了个空的,把车停好,眯着眼睛,试图透过挡风玻璃看清儿子究竟要做什么,等了快十分钟,见儿子还站在原地,他心里开始犯嘀咕,实在不解,干脆下车,锁好车门,绕了一段路,来到离地铁口有十几米远的报亭,装模作样地拿了份报纸看,实则在观察儿子的一举一动。
章韵宜也是背着书包出门,还没走到地铁口,很快就锁定了在太阳下伫立的陈阔。
有些把戏玩多了,她发现他其实每次都是在配合她。
所以她决定今天来点不一样的!
一定可以吓他一大跳嘿嘿嘿~
她放轻脚步,慢慢靠近,悄悄来到他身后,轻盈地踮起脚,探出手捂住他的眼睛,憋住笑声,故意粗声粗气地说道:“不准动,打劫!”
不远处,正在抖报纸的陈医生猝不及防地瞥见这一幕,目瞪口呆,惊愕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