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末考试成绩下来了。
章韵宜原本以为自己会心如止水, 可又有谁能在面对自己的耕耘有了不小的收获时会不激动呢?
她这次发挥不错,其他三大主科还好,平稳发挥, 理综的分数肉眼可见提升起来,总分更是喜人,直接升到了十八名,也算是勉强回到了原来的水平,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也落地, 今年应该可以过个好年了!
上学期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浮现, 她都很惊讶,原来她真的完成了一件对她来说不可能的事。
高兴之下, 还是老规矩,请好朋友们去超市买零食。
这是应该的, 要知道在高三这个阶段, 每个人的时间都很宝贵, 伙伴们能在她寻求帮助时放下手中的事给她讲题,这是多么深厚的情谊,她绝不会当它是理所当然。
呼朋引伴时,她的目光掠过陈阔的背影,他对她的帮助也很多很多,短暂的怅然后,她又扬起笑脸,左手挽着徐诗诗,右手挽着戴佳热热闹闹地走出教室。
戴佳这次考得不是很好, 不过学霸就是学霸,并没有掉出前十名。
她自己好像不太在意,只是看了眼排名表就放一边去了, 反而发自内心为章韵宜高兴。
一行人来了超市。
章韵宜很大气地说:“想吃什么就拿!”
好朋友当然不会跟她客气,纷纷挑选想吃的零食饮料,她也有些饿了,准备买包饼干或者干脆面充饥,站在一边的货架前,看到原味苏打饼干时,下意识地伸手想去拿,另一只手比她更迅速。
费世杰也愣住了,“你要这个啊?”
章韵宜摇了摇头,只是刚才那一瞬间想到了陈阔,之前几次考试之后,她都习惯了给他买饼干还有牛奶。
她垂下手臂,没跟他抢,拿了另一包香草味的威化饼干,笑道:“我吃这个。”
费世杰随手拿包原味苏打饼干,侧耳听到沈明睿在嗷嗷叫,了然,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对了,知道你这次期末考得很好,恭喜你了。”
“谢谢啦。”章韵宜轻笑,盯着他手里的饼干,提议,“要不你再拿点别的,我一起买单?”
“不不不,下次吧!”费世杰乐呵呵地摆摆手,“我先走了,你们慢慢选啊。”
“嗯。”
费世杰抱着一堆零食往收银处走,趁着老板扫码时,他低头看饼干,又看了看不远处的章韵宜,不禁若有所思,真的是他误会了吗?怎么感觉不像呢。
他匆匆回到教室,还没坐下,瞥见陈阔在看排名单,很想为哥们掬一把热泪,当初说的话也是成真了,祖传的专心,无师自通的用心,都难受成那样了,还在背地里关心她。
要不是广播站休假了,他都想匿名为哥们点播一首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吃吧,喝吧,爸爸请你!”他将饼干跟牛奶放桌上,吆喝道。
陈阔面不改色地将排名单对折收好,扔进了桌肚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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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腊月二十八,高三年级才正式迎来了寒假。
同学们在破口大骂,从未见过连十天都不到的寒假,简直震惊全宇宙,不过蚊子肉它也是肉,章韵宜还是高高兴兴地回家跟爸妈一起去买年货。
年味很浓,处处张灯挂彩,江州城区还没有严禁烟花炮竹。
江州有很多老人家都有初一去庙里烧新年香的习惯,以往章韵宜对这种活动从来都不参与,要么在家里扮演一具尸体,床上躺完沙发躺,要么就出去找朋友玩,可这次不一样,她对去烧香这件事表现出了极大的热情,都胜过了她家最虔诚的姥姥。
一大清早,一家子人开了去了江州本地人更认可的寺庙。
章韵宜火眼金睛,四处找停车位,还真让她看到了一个,她怕被人抢了,都不需要她妈尹女士的命令,飞快推开车门,稳稳地站在停车位上。
没办法,这种时候考验的就是反应敏捷。
“哎,看到了一个位子,抢不赢别人。”
陈医生炯炯的目光穿过挡风玻璃,看到那个位子上有穿着白色羽绒服的女生站着,用力挥舞双臂,有模有样地指挥车上的大人倒车,他低笑一声,由衷艳羡,“小孩还蛮有趣。”
他又通过车内镜看向坐在后座低头专心玩手机的儿子,摇了摇头,他这儿子,打小就很内敛,还不爱叫人,逢年过节的聚会,小时候躲不了,他就一个人在角落里剥橘子玩,现在大了,能躲就躲,问他为什么不去,他说,不想被问成绩,不想被问以后考什么大学,那是他的隐私。
跟他说长辈只是关心他,他还反问,那他能问叔叔阿姨们工资多少存款多少吗,他也是在关心他们。
陈阔正在回复王序然的消息:【没空,来烧香了,下午还要去舅舅家。】
王序然秒回:【压岁红包五五分,我替你拜年。】
陈阔:【gun。】
大年初一,要温柔一点,发拼音。
“坐车别一直低头看手机,”坐在副驾驶座的任慧提醒,“眼睛跟颈椎,可都不是小事。”
陈阔哦了声,收起手机,车已经开过原地,去了别处。
在这辆白色越野车身后不远处,章韵宜扶着姥姥,身后尹文丹跟尹文珊两姐妹手挽手,踏上台阶,跟着大部队进入寺庙。
尹家姐妹俩都不信这个,纯粹是陪老母亲来尽尽孝心。
进去后也不热衷排队领香,找了个有太阳的空位坐着聊闲天。
章韵宜的姥姥身手依然矫健,那是练出来的,超市抢优惠、排队领鸡蛋,简直不要太熟练,她揽着孙女以气吞山河之势挤了进去,小和尚喊得脸都红了,“不要挤,一个一个来!”
“这个灵嘛?”章韵宜贴在姥姥耳边小声问。
姥姥拍了下她的手背,“菩萨不要怪罪,小孩子童言无忌,不怪不怪。”
章韵宜:“……”
她结结实实地鞠了三躬,这一刻许暴富的愿望那都太俗了,她只愿高考时考的都会,蒙的都对,冲!
陈阔不喜欢参加各种聚会,但这一桩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推掉,老人要不是身体吃不消,甚至还想连夜排队烧头香,主要还是因为今年有高考这件大事。
到了寺庙,他被塞了几根香。
奶奶拽着他的胳膊,语气郑重道:“记得跟菩萨说,考满分。”
陈阔失笑,“这个还是算了吧,也太为难菩萨了。”
奶奶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瞎说,心要诚,准没错的。”
他点了下头,没有丝毫不耐,“行,我跟菩萨说点别的。”
章韵宜听到这段对话,比起熟悉的嗓音,她觉得内容有种淡淡的幽默感,没忍住扑哧笑出声,熙熙攘攘,烟雾缭绕,她抬起眼眸,跟同样错愕的陈阔对视。
…
“新年好。”她含笑道。
陈阔默然了一瞬,平静点头,“你也新年好。”
奶奶自己去另一边求符了,让他跟同学好好聊天。他没法告诉奶奶,她不是同学,不,是同学,又不只是同学。
他低头去看手表,根本没看时间,但好像这样做会让自己看起来自然许多。
章韵宜一怔,以为他急着要走,互道新年好后,便道:“你是不是还要去找你奶奶,她应该是在那边——”
她侧身抬手给他指方向。
“嗯。”陈阔垂下眼眸,转身要走。
她又叫住了他,“班长,你鞋带好像散了。”
他立刻蹲下,机械般地系鞋带,心思不在上面,余光全在几步以外的那双鞋子上,她怎么还没走,为什么……还没走呢?
章韵宜的目光落在他的发顶。
她在人际关系中偶尔有种很奇怪的执着,如果没有互相道别,她就会站在原地等着。
好像回到了原点,在最初的最初,在上辈子,她跟陈阔就只是普通同学,见面了礼貌打个招呼便擦身而过。
陈阔缓慢地系好鞋带,直起身子看向她,“我过去了。”
章韵宜点点头,勉强一笑,“好,再见。”
这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插曲,寺庙到处都是人,没一会儿,当他们再回头时,早已经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章韵宜在树下的石凳那儿找到了正蹲着拍树叶的小姨,她也坐了下来,随口问道:“我妈呢?”
“上厕所去了。”尹文珊问,“怎么没跟姥姥一块儿?”
“我碰到同学了,姥姥怕抢不到开光的符就自己去啦。”章韵宜低头抠着指甲上的透明甲油,“我坐一下再去找她。”
尹文珊摇了摇头,还真是小孩心性,在来的路上,不知道多兴奋多开心,这才多久就有些无精打采了。
下午时分。
陈阔来了舅舅家,在玄关处的地垫那儿换鞋很郁闷,原来上午心不在焉系鞋带时打了个死结,他沉沉盯着,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很烦,希望她没有发现这件蠢爆了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