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章韵宜看他神色冷淡, 知道他不想再闲聊,而她也不知道能聊什么,说了声再见后便郁闷地直奔操场, 在塑胶跑道上越走越快,今天要背的文言文特别绕口,让她心烦不已。

看着纸上密密麻麻的文言文以及注释,她很不舒服,开始反胃, 眼不见心不烦, 直接将本子扔在了地上,接着一屁股坐在上面。

高三, 发疯是常态。

她已经算是情绪非常稳定的那一拨了。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还未回头, 一只戴着毛线手套的手伸过来, 顺着看过去, 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生,熟悉是因为在操场背书时经常都会碰到,不过她们不认识,从来没说过话。

女生裹得严严实实的,手里拿着包软糖,迟疑着问道:“要吃嘛,不过你没事吧?不舒服不要硬撑。”

章韵宜想都没想,接过了那包蓝莓味的软糖,“我没事的, 谢谢啊!”

“不谢。”女生笑了笑,“早上起来如果有点晕,可能是低血糖, 吃点甜的,会舒服很多。”

“嗯!”

章韵宜的心也暖暖的,重生以来,她看到了上辈子忽略的很多美好时刻,也收获了很多可爱的心意。

那么,它就是值得的。

确定她是真的没事后,女生这才放心地走开,继续专心背书。

章韵宜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一边嚼软糖一边背书,心情也逐渐平静下来了,只是脑子里偶尔会闪过几个模糊的片段。

那些好吃的巧克力夹心饼干,是他特意的吗?

陈阔像之前一样来了食堂,买了鸡蛋跟肉包,他想,他的生活不过是又回到了过去的一成不变罢了,没什么,可以的,能接受。

他想进教室,但又实在受不了在相对封闭的室内吃鸡蛋跟包子,只好站在走廊,目光沉沉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心不在焉,食堂师傅可能也懒怠了,以前很好吃的包子,今天居然都尝不到什么味道。

章韵宜的脸都被寒风吹得木木的,她双手用力摩擦发热后,捂着脸跟耳朵,快步往教室走,瞥见那道身影,下意识地放慢了步子,他吃得很急,只仓促地看她一眼后便收回视线,拿起放在一边的牛奶转身进了教室,好似生怕她会上前来跟他说话,对她避之不及。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从后门进来,在课桌前坐下,一手托着腮,不知道在想什么,皱着眉头。

徐诗诗抱着热水袋在打哈欠,困倦地看她一眼,随意道:“谁又惹到你了。”

“有,所以下课后我们一起把沈明睿套麻袋打一顿!”

“那怎么不是我们一起把惹你的人打一顿呢?”徐诗诗懒懒地说,“你有点出息行不行啊。”

章韵宜:“……”

她摊开课本,嘴里已经开始没有感情地背课文:“壬戌之秋,七月既望——”

徐诗诗白了她一眼,“你,章韵宜,中国驰名窝里横。”

章韵宜充耳不闻,更大声了:“苏子与客泛舟游于赤壁之下——”

寒冷的冬天,班上一大半的学生都是睡神在世,呵欠连天,一个传染十个,放倒一片,章韵宜却是精神抖擞,下课铃声一响,她和戴佳一起去了食堂。

吃了一碗热乎乎肉很多的汤面后,心里也舒坦了很多。

扪心自问,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她身上,她会怎么做?会做得比他更好吗?

她一定也会毫不犹豫地远离,抽离。

可他们是同班同学,几乎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那怎么办呢?就只能尽可能地躲着,避着。

不应该怪他的冷淡。

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佳姐,我好撑,我们散步走走吧?”想通了这一点后,章韵宜豁然开朗,高考在即,谁也不想被乱了心,或许像这样保持着距离就很好了。

“好。”戴佳欣然应允。

两人围着教学楼走,高一高二不在,广播站也放假了,这时候都听不到好听的歌,很是寂寥。走着走着,经过篮球场,以往这儿都很热闹,寒冬腊月,再加上只有高三在学校,球场边都没人有兴致看帅哥投篮。

章韵宜很轻易地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扫了几眼,她就克制着不去看了,拉着戴佳加快步伐闷头走过球场区域。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陈阔投篮时有明显的分心,他有看到她,却只有背影,手一歪,篮球砸在边框,没有投中,砸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他静静地站在球场,视线不受控地跟着她。

连队友冲了上来,勾着他的肩膀,他也只是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含糊回应。

章韵宜下课也不到处乱逛了,就连沈明睿这么个迟钝的人都察觉出她的不对劲来,询问徐诗诗,“咱一姐受了什么刺激,考试没考好?”

“少给我乌鸦嘴!”章韵宜碰上不会的题目,正在头疼呢,听到这一句话急了,“赶紧给我呸呸呸三声。”

期末考试成绩还没下来,这话可说不得!

沈明睿耸肩,“你先告诉我,你受什么刺激了?”

徐诗诗正在画画,头都没抬,“我怀疑她失恋了。”

说这个话题沈明睿就不困了,他兴奋打听:“怎么讲?她没瘦啊。”

“所以,只是怀疑。”徐诗诗说,“等她瘦了,就是确定了。”

“等等,”沈明睿一下没捋清楚,“一姐男朋友是??”

徐诗诗对他神秘笑笑,“咱们班最帅的人是谁,那谁就是她的男朋友咯。”

她相信自己眼睛看到的,也相信直觉,章韵宜别想骗到她。

沈明睿一惊,“我?”

他跟一姐什么时候在一起的他怎么不知道?

徐诗诗:“……”

章韵宜听不下去了,噼里啪啦拿起卷子起身,懒得理会这两个不知所谓的家伙,在班上扫视一圈,扬声喊道:“孙局,别走!”

孙凯旋愣了愣,看她拿着卷子过来,了然,“行,来吧。”

经过运动会跟元旦,他们两个人已经很熟了,也能算得上是不错的朋友,章韵宜站在课桌前,把卷子递给他,“就这道题,我不太会,没搞懂,你解出来了吗?”

“这个啊。”

孙凯旋挠了挠头,“我也卡着呢,周安琪,你写了没?”

周安琪闻声,好奇地凑了过来,震惊,“这张卷子什么时候发的!”

高三就是这样,一个错眼,课桌上就多了几套试卷,她喊着要死了要死了,火急火燎满座位找试卷。

孙凯旋摊手,“那我也没办法了,要不,”他顿了顿,看着陈阔从教室前门进来,有了主意,大声呼唤,“阔哥,来,江湖救急!”

这一声,令章韵宜跟陈阔猝不及防地对视。

教室里吵吵闹闹,但好像又变得安静了,陈阔单手握着矿泉水瓶,平静地过来,“有事?”

“这题你肯定做出来了吧?”孙凯旋以肯定的口吻道。

陈阔轻描淡写地瞥一眼,低声回:“嗯。”

孙凯旋嘿嘿笑,“来,请赐教!”

章韵宜却非常纠结,她走还是不走呢?

“笔给我。”陈阔伸手。

这话一出,她条件反射般的将自己手中的笔递了出去,孙凯旋也一样。

两支笔同时在他面前。

章韵宜在心里啊了声,尴尬着要收回手时,他已经接了过去,她手里一空,意外地看向他。

他很淡定地俯身,修长的手指握着笔在草稿纸上开始解题,每一个步骤都很详细,时不时会停顿几秒,仿佛在问某个人有没有听懂。

章韵宜也迅速收敛心神,摒除一切杂念,她想将纸上的步骤看得很清楚,一点一点地慢慢挪着靠近。

陈阔呼吸一滞,他能感觉到她清甜的气息就在耳后。

一道题讲完,上课铃声也响了起来,陈阔将草稿本,试卷还有笔一股脑都还给了章韵宜。

章韵宜还在头脑风暴中,听懂了,但有些地方又是模糊的,正思索着呢,也没意识到不对劲,拿着这些回了座位。

孙凯旋茫然了几秒,一拍额头,“不是,阔哥,那是我的草稿本啊,你给章韵宜做什么?”

陈阔语气平淡,“是吗。”

章韵宜后知后觉发现她把孙凯旋的草稿本带了回来。

草稿本还停留在这一页,于是她从书立里抽出自己的草稿本,将陈阔写下的详细解题步骤重新抄写一遍。

抄着抄着,她停了下来,微微出神。

翻翻她的草稿本,有好几页都是他的字迹。

徐诗诗见她专心又恍惚的模样,心下还觉得稀奇,以为她在看闲书,悄悄凑了过去,看了几眼,顿时索然无味,都是一些公式。

下课铃后,章韵宜拿起草稿本去找孙凯旋,他的座位跟陈阔挨得也很近,只隔着两张课桌。

“不小心把你的本子拿走,不好意思啦。”

“你这么客气我不习惯。”孙凯旋笑,“不过那题很复杂,步骤你记下来了没?”

章韵宜比了个ok的手势。

孙凯旋想了想,提议,“章韵宜,以后理综你有不懂的直接问阔哥,绝对一步到位,我不是吹牛,他理综打遍高三无敌手。”

章韵宜默默地想,她当然知道,可是……她朝陈阔的座位看去,只隐约看到他戴着耳机在看书,“我知道他非常厉害,但杀鸡焉用牛刀,下次我还找你。”

孙凯旋笑骂,“一姐你几个意思啊,说清楚,什么叫杀鸡焉用牛刀?”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咯。”章韵宜没有跟他再斗嘴的兴致,尽快结束话题,“不说了,走啦。”

费世杰去了何远那里找吃的,手掌托着几颗麦丽素往嘴里抛,嚼吧嚼吧,回了座位,见陈阔戴着耳机,出于习惯伸手摘掉一只,想蹭歌听,结果戴上以后,等了一会儿,纳闷道:“没声啊,那你在听什么?”

陈阔抢回耳机戴上,“你管我听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