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椰子糖很常见。
章韵宜大约能猜得到这个魔术是怎么回事, 但她不会不给班长面子,毕竟就连何远一首浮夸,唱得破音, 堪称鬼哭狼嚎,她也能海豹鼓掌夸他是天王。
“厉害啊!怎么变的,我都没看清楚!”
她一点都没吝啬自己的赞美,彩虹屁吹得好像陈阔来年都能上春晚。
陈阔神情轻松,手还伸着, 问她:“吃不吃?”
“不吃。”章韵宜摇了摇头, 专心地拿笔在纸上给他这个特长打了个三分,“很粘牙。”
可可椰子糖包装质朴, 很多年都没变过。
这糖吃得很容易上头,一颗接着一颗, 但特别粘牙。
她还在给他打分, 都没注意到停留在半空中的那只手, 很尴尬地收了回来。
“你不是要去接水吗?”
等章韵宜再次抬头,发现他还没走,以为他忘记了,很温馨地开口提醒他。
“嗯。你没事了?”
“没啦。”
陈阔又拿着杯子往热水供应处那边走去,走出一段距离后,他停下脚步,无奈地抬起手,看了眼椰子糖,正好有个以前的老同学从厕所过来, 他看到了,喊了声,然后将这颗糖抛给了对方。
来人还以为是什么宝贝, 利索接住,定睛一瞧,撇撇嘴,“阔哥,你耍我玩?”
陈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走了。
冬天排队接热水的同学很多,他排在后面,远远地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转过头,是班主任老赵。
老赵看他拿着保温杯,又见前面队伍人不算少,笑道:“来,跟我去一趟办公室,我有事找你聊。”
陈阔心领神会。
老师是带他去办公室接热水。
不止是陈阔,护短的老赵如果看到了别的学生排队也会吆喝一句。
陈阔跟上她的脚步,前往老师办公室,在面对爱护他的老师面前,他也有调皮的一面,“谢了。”
“冬天是要多喝点水。”老赵想起什么,放慢脚步,问他,“元旦的事,章韵宜好像还挺上心?”
“很上心。”他回。
老赵感到意外,扬了扬眉,“她上次就做得不错,同学们怎么说?”
“大家这次积极性很高。”他实话实说,眼含笑意,“都很期待。”
“那看来对她的评价都很好。”师生二人关系很不错,老赵逗他,“这要是再选一次班长,保不齐你就得让给她了。”
别说现在章韵宜在陈阔心里已经不一样,哪怕仍然是普通同学,陈阔听了这话也很淡定,此刻他悠闲地回道:“可以。她本来就很厉害。”
老赵想笑,又不合时宜地想起月考成绩单,叹了一口气。
她是过来人,她都忍不住在想,这么好的女孩子,热心,热情,聪明,要是能咬紧牙关拼一把,考上很好的大学,未来该多好啊。
“她很努力。”
陈阔听着老师叹气,大概能猜到原因,很想为章韵宜辩解,想让每个人都知道她已经很努力了,“她之前就找我们问补习班的事,现在都在上,早上也是,很早就起床背书。”
“我听她妈妈说过。”老赵也放下那点担心,到了办公室,她也不再提这件事了,“你去接水,快上课了。”
“好。”
…
元旦联欢会很难有新意,章韵宜是希望每个同学都能参与进来,开开心心的,因为这不是只属于那么几个人的元旦,是所有人的节日。
她担心自己会遗漏掉重要的事,每天有空就会翻翻本子。
每件事的进度,她都要掌握。
所以当陈阔来找她时,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还是他敲了敲她的桌子,她才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他。
十二月底,嘴上说着江州的冬天没那么冷的人诚实地穿上了黑色的羽绒服,下面还是浅灰色的运动裤。
区别于勇士跟正常人之处是他的羽绒服是敞开的,没拉拉链。
“找我有事呀?”她放下手中的笔问道。
“听他们说,今天好像是平安夜。”陈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很漂亮的蛇果放她桌上,“苹果,吃吗?”
章韵宜很轻地皱了下眉头。
陈阔的心也跟着一紧,这苹果,他是不是不该送?
四目相视,章韵宜懊恼地拍了拍额头,“要死了要死了,我怎么会忘记这么重要的事啊!班长,你等等哦!”
她从桌肚里扯了扯,扯出一袋子苹果!
陈阔眉心一跳,她哪里来的这么多苹果??
“我都忙死了。”章韵宜埋怨,将塑料袋敞开,笑盈盈地说,“班长,你挑一个,我是想送给你的,但忘了,还好平安夜没过。”
学生时代的娱乐活动太少太少。
每一个节日就显得重要了,愚人节要戏耍好朋友,儿童节要送零食棒棒糖,平安夜当然也不能漏了苹果,还得是关系不错的同学才可以,毕竟买这些要花钱。
“你……”陈阔低头看了看一兜苹果,难得词穷。
“挑呀。”
章韵宜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便做主帮他选了个看起来最大的苹果塞给他,“班长,平安夜快乐啊~”
陈阔手里多了个很有份量的苹果,微微愣神。
沈明睿从外面进来,也看到了这一幕,乐了,“阔哥,你是不是也是在后街买的蛇果啊,我就是在那家买的,良心价,买五个送一个,我买了十个!”他又戳了戳章韵宜,“一姐,我给你的蛇果好吃吧?”
“我哪里有时间吃!”章韵宜没好气地说。
“你看何远就小气,送你普通的苹果。”沈明睿笑嘻嘻地,“阔哥,还是咱哥俩大方!是吧!”
陈阔:“……”
他握紧了章韵宜给的苹果,忍了又忍,将“我只买了一个苹果”这句话咽了回去。
她到底有多少苹果?
算了。
这个问题连章韵宜本人也不清楚,苹果送来送去早就没了数,但从平安夜开始,她一天都要奋力解决两个苹果,到三十号这天,还剩好几个,决定放假带回家孝顺爸妈。
最后一节课铃声响起后,老师也知道班上要办联欢会,很贴心地没有拖堂,夹着试卷就走了,走之前想起什么又定住脚步,头顶稀疏的头发被风吹动,乐呵呵地说:“同学们,明天没有我的课,咱们下次见面可就是明年的事了。”
有同学已经机智地抢在前面喊了句:“老师明年见!”
“新年好。”老师挥了挥手,“明年见。”
老师一走,教室里已经有人激动地拍桌子了,嗷嗷嗷地叫,不知道在兴奋什么,但就是很兴奋!
陈阔起身,不需要章韵宜交待,已经指挥几个男生开始搬课桌,尽量将教室空出来,窗户上,墙上已经挂上了彩带,章韵宜眼尖地发现孙凯旋要溜,她绝不能忍,大叫,“孙局,不准走!给我打气球!!”
前几天,她一不小心脱口而出上辈子同学群里给孙凯旋取的绰号,孙局。
那时候孙凯旋每次听了都要发很长的语音,笑骂他们在取笑他。
这辈子孙凯旋听了这个绰号也愣住了,追问为什么这样叫他,她说,因为他局里局气,一看以后就是干大事的人,他要是不满意,还可以喊他孙厅。
孙凯旋:“……”
但他听了这个绰号,暗爽不已,脸都笑烂了。
“我的姐,我要吃饭啊!”孙凯旋求饶。
“不准动!”章韵宜指挥她的左护法沈明睿架住他,“放心好了,我让人去买饭了,而且今天超多吃的,绝对饿不着你们!”
班上每个小蚂蚁们被章韵宜盯上了,分配任务,一个也不许偷懒,全都要参与进来。
忙而不乱,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将教室全都布置好了,令人眼前一亮,很有节日气息。
徐诗诗还在黑板上画图,章韵宜惦记着她没吃东西,时不时就过来给她喂一口包子。
沈明睿也没闲着,他拿着章韵宜的相机拍照,记录下一帧又一帧的画面。运动会之后,章韵宜拜托小姨问问,有没有人出二手相机,还真有合适的就买了下来,但她的小金库也缩水了一大半,再次返贫。
章韵宜看他跟街溜子一样到处乱窜,叉腰警告:“沈明睿,要是敢弄坏了我的相机,我要你的狗命!”
她追了出来,一不留神撞上了陈阔。
他赶紧扶住她,“没事吧?”
“没事……”
沈明睿老老实实地过来了,看他们两个人站在走廊上,顿时有了主意,“哎,一姐,阔哥,我给你们拍一张吧?你俩还没合照呢。”
陈阔身躯微顿。
章韵宜还在喘气,听了这话,侧过头看向陈阔,也笑道:“好啊!”
趁着这会儿走廊上没人,她拉着他站在一边,沈明睿已经被传授了拍照经验,有模有样指挥了一通之后,看着镜头无奈道:“阔哥,你旁边的人是我一姐,不是绑匪,笑一个呗……”
章韵宜也想起了那次运动会给陈阔拍照时的情景,再偏头看向他,忍俊不禁,十分开怀。
陈阔不知道她在笑什么,视线跟着她,眼里也只有她,下意识地淡笑,尽管依然比较内敛,但至少他是轻松的,开心的。
沈明睿莫名觉得,这一幕很和谐。
他深得章韵宜的真传,手指已经按下快门,捕捉到了这个画面,将它永远定格。
…
这个晚上,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高兴到放肆的笑容。
拍桌子的声音,笑声,传到窗外,传到天空,也会传到很远的未来。
过去几个不起眼的男生们竟然会跳街舞,变得很帅。
内敛害羞的女生原来很会唱歌,一边脸红红,一边唱歌,很耀眼。
有人耍帅玩双截棍,结果把自己打中,龇牙咧嘴,表情滑稽,惹得大家捧腹大笑。
最让人大跌眼镜的是老赵。
这是压轴节目,谁也想不到,平日里那样严肃的老师居然会弹吉他!联欢会老师通常都不会参与,她是章韵宜邀请的,几张课桌围成一个圈,四十二个学生紧紧地挤在一起,听取哇声一片。
“酷毙了!我的赵!”
有人故意躲在桌子下,捂着嘴叫了一声。
既然有人带头,那其他人也都纷纷嗷呜,不知道的还以为三班是老虎园林。
快到尾声时,每个人都很不舍。
章韵宜跟徐诗诗抓紧时机一起喷出彩带,彩片在灯光下飘落,宛若烟花。
每个人都举着一次性的杯子,里面是果汁,大喊——
“新年快乐~~”
“嗨皮!牛耶!”
章韵宜的脸颊绯红,是热的,也是激动的,她好开心。
她一抬头,隔着那些飘落的彩带,跟陈阔的目光相撞在空中,她不禁莞尔一笑,因为他也举了举杯子,隔空跟她碰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