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韵宜已经拐了个弯, 消失在了陈阔的视野中。
“等很久了?”还是老师的话语将他的注意力拽了回来。他低头看着手里的一摞,也在迟疑是直接交给老师,还是帮她送到办公桌上。
老赵是不会跟自己的学生客气的, 抬手往里指,“放我桌上就行。”
陈阔应下,抬腿迈进办公室里。
老赵还没急着走,等他出来后,师生二人可以同行一段路, 她现在心里还惦记着章韵宜, 不由得问道:“章韵宜最近有什么特别情况吗?”
她教书育人多年,自然也碰到过学生成绩下降的事, 年年都有,甚至她上一次带高三时有个尖子生也是, 高一高二次次考试名列前茅, 是冲刺名校的好苗子, 可到了高三开始厌学,还好底子在,最后勉强上了个双非一本,老师们都为之可惜。
不过这些都是有原因的,一般来说,两种情况占据因素最大。
第一,父母以及家庭关系带来的影响。
第二,早恋。
她也在琢磨,章韵宜属于是哪一种, 或者她也有可能两种都不占。
这个事情也就只有章韵宜以为翻篇了,作为老师,老赵决定接下来一个多月, 要把她当重点对象来观察。
陈阔自然知道老师这话背后的意思。
他对章韵宜这次的考试成绩也很意外,“没发现。她比上学期更努力了。”
老赵侧过头看向他,“怎么说?”
实际上,这句话她从几个老师口中也听到过。学生总以为能骗过老师,殊不知站在讲台底下,简简单单扫一眼,牛鬼蛇神全都尽收眼底,究竟谁认真听了,谁开小差,老师基本都知道。
不过她还是想听听自己班的班长的说法。
陈阔想了想,谨慎回答:“有几次早上在宿舍楼外面碰到她,她都是去操场背课文。”
这件事老赵倒是没有听过,脱口而出:“你说的这个人是章韵宜?”
陈阔:“……”
他有些无奈,“老师,我碰到她几次了。”
不止几次,十几次肯定是有的,但这就没必要跟老师详说了。
老赵若有所思,“那她是为什么考成这样?”
成绩单她都不忍心看,多看一眼,都要短寿一天。
这个问题陈阔也没法回答,但他想起了今天早上碰到她时,她说她下次一定会考得比这次好。他想,或许老师也不用着急上火,她心里应该有数,也有规划。
“好了。”老赵回过神来,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去上课。”
陈阔点头,知道上课铃声马上就要响了,大步往教室方向走去。
教室里,章韵宜跟往常一样,并没有像沈明睿等人脑补的那样泫然欲泣,徐诗诗仔细端量她,目光一寸寸地扫过,压低声音道:“你要是难受,我下课陪你把沈明睿抓住打一顿就好了。”
沈明睿竖着耳朵在偷听,顿时怒了:“丧心病狂啊!”
章韵宜扑哧笑了起来,“行啊,把他套麻袋。”
谁叫总是抢她的牛肉干吃,打一顿算轻的了!
徐诗诗没能忍住好奇心,悄悄地问:“老赵骂你了?”
没等章韵宜回答,她又安慰,“老赵就那样呗,她人挺好,都是好心,记住了,在老赵这,打是亲骂是爱。”
“胡说八道。”章韵宜一脸正色,“赵老师什么时候体罚过学生,什么时候辱骂过学生,你再这样,我作为她的爱徒只能告你诽谤了。”
徐诗诗猛地回头,四处张望,魂都吓飞,气得去拧她胳膊,“我还以为老赵在我身后。”
章韵宜赶忙笑着求饶:“真没有,放心吧,这页翻了。”
“还爱徒……”徐诗诗被她恶心到了,努了努嘴,“咱班长这样的才算,你少碰瓷。”
沈明睿也来讨打:“以后毕业了,不要到处说是老赵的学生就算报答她了哈。”
笑笑闹闹,两人却都放心了。
既然章韵宜还能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那就代表她没事,好着呢。
不过凑钱请她吃火锅的活动还是照常,课后,戴佳也跑过来,四人兴致勃勃地商量,最后决定约在二号。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一号肯定哪哪都是人,而且盼了一个月的假,第一天当然要在家里睡个昏天暗地。
…
章韵宜犹豫再三,还是没有把成绩单给父母过目。
为了家庭和谐,为了父母的血压,理应报喜不报忧,那么这些小事还是不要去叨扰长辈了。
回家当小公举的第一天,她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那些过去曾经非常吸引她的漫画、小说还有电视剧,现在都勾不起她半点兴致,因为她都已经看过。
围着家里这三室两厅巡逻一圈,实在找不到有趣的事做,只好回到书桌前开始订正试卷。
尹文丹是这一片区加油站的站经理,越是节假日她越忙。
章志宽跟同事轮班,前三天他休息,由他下厨伺候闺女吃喝,在厨房腌制好鸡翅,回卧室拿手机时,经过次卧,门没关,他看了一眼,见女儿在写作业,不禁老泪纵横。
二号吃过早餐后,章韵宜主动请示,今天要去外面跟同学吃饭逛街。
章志宽二话不说,抬起沙发垫,从里拿出三张红票子,“跟同学好好玩,别小气。”
章韵宜没打算记住这个藏钱地点,因为等她出门后,老爸一定会转移,她高高兴兴地接过这三百块,背上包出门了,临出门前还拿走了一盒牛奶。
几个朋友约在了市中心的繁华地带。
地铁车厢都站满了人,章韵宜好不容易从地铁站出来时,看到乌泱泱的人群,眼前一黑。
戴佳他们很兴奋,人多也就意味着热闹,叽叽喳喳地聊着天,等乘坐扶手电梯来到五楼,看着火锅店门口坐满了人,除了早就有不妙预感的章韵宜以外,几个小伙伴都傻眼了。
“要不换一家?”章韵宜提议。
“不行!”徐诗诗叉腰,“来都来了。”
她可是换乘了两条线才来的,节假日呢,说是经历了八十一难才到这也不为过。
现在要换餐厅,这不是耍她玩吗?
“等也行啊,我不饿。”沈明睿耸肩。
“我也不太饿。”戴佳说,“我十点才起来吃的早餐。”
章韵宜:“那……”
只能等了,取了个大桌的号,小姐姐微笑提醒:“等位时间大概一个小时。”
四个人好不容易找了椅子坐下,戴佳拿着菜单,总觉得有些熟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记错了,我记得费世杰好像有这家的会员,你看,这上面说会员除了锅底跟酒水以外可以打八折。”
“打电话问问!”沈明睿催促,“八折也可以省钱啊。”
戴佳在手机里翻到了费世杰的号码,拨通,那边很快接起,她也不跟他废话,直奔主题,报了火锅店名,“你是不是有这家的会员?没有就算了。”
那头的费世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戴佳面露难色,“那你等等,我问问他们。”
说着,她捂住手机,小声对他们三人说:“费世杰说我们要是不介意的话,他也想过来吃,因为我们排了一会儿嘛,他们从那边赶过来的话,应该差不多能排到我们。放心,他说了,算他有三个人,班长还有他另一个朋友,我们四个人,也跟我们平摊。”
徐诗诗想了想,“我无所谓啊。”
沈明睿想举双手双脚赞同,“太好了!让他们来!”
四人中,就他一个男生,他脸皮是厚,但还是有些害羞的。
目光集聚在章韵宜身上,就她没有发表意见了。她听到老板也会来时,两眼放光,“来啊!”
“好~”
戴佳也很开心,挪开捂着手机的手,笑逐颜开回道:“我们没问题,你们直接来就好。”
…
费世杰他们来得很巧。
火锅店等位的人多,翻台也很快,预料得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正好一个小时整,服务员就领着他们进去入座了。对于费世杰口中的另一个朋友是王序然这件事,章韵宜一点都不惊讶,她还主动跟他问了好。
时隔快一个月再见面,王序然热情不减。
章韵宜趁他跟沈明睿说话时,放慢步子,跟最后进店的陈阔并肩而行,“你们是从网吧过来的吗?”
陈阔见有服务员端着锅过来,隔着一些距离,他伸出手臂,将章韵宜往边上挡了一下,“嗯,当心点。”
“那你们赶过来坐了多久的车啊?”
“……半个多小时。”
章韵宜抿唇一笑,从陈阔吃早餐的种类总是不变就可以看出来,他不愿意在这上面花费时间,所以他居然同意花半个多小时来吃火锅,她却是意外了。
陈阔像是看懂了她这个笑里的意思,无奈解释:“少数服从多数。”
费世杰跟王序然都想吃火锅。
一票对两票,没有胜算。
章韵宜了然,“那等会儿就多吃点好啦。”
由于他们落后,等到了桌子前时,也就只剩下最边上的两个位置。
章韵宜跟陈阔只好面对面而坐。
更大的桌子暂时还没位子空出来,他们也不愿意等了,只好几人挤着凑合凑合,这一挤,章韵宜的膝盖总是会不经意地抵着陈阔,她浑然未觉,他却很不自在,总想躲,又躲不开。
点了个鸳鸯锅,每个人都圈了自己爱吃的菜,满满当当摆了一桌,旁边的小推车上也是。
“人多吃火锅就很爽。”费世杰早就等不及了,摩拳擦掌,“因为可以点很多菜,都能吃到!”
撇开其他的不谈,章韵宜打心里觉得,拼桌来吃是个明智的决定。
太热闹了。
大家都恨不得在锅里抢菜,筷子打架,但也是真的高兴。
章韵宜吃虾滑时,余光瞥见陈阔拿着纸巾不停地擦汗,被辣出来的,锅底越煮越辣,他一口气喝了两杯水,高挺的鼻梁都在泛红,显然水解不了辣。
他看起来有些狼狈。
章韵宜见他都没倒饮料,眼睛珠子一转,想起了包里的牛奶,也不知道有没有被挤扁,她侧身拉开拉链,有些犹豫,因为这不是陈阔常喝的牌子。
只有几秒的犹豫,她还是拿了出来。
一盘嫩牛肉下锅,几匹饿狼虎视眈眈,等试菜人费世杰夹起一块说熟了,其他几个眼疾手快去抢。
于是,也就没人注意到,章韵宜将一盒牛奶,放在了陈阔的手边。
陈阔正被辣得要原地去世,忽地顿住,隔着热气,她正笑着看他,“我想起来我正好带了。”
他愣了数秒。
身体反应更为诚实,开了那盒牛奶,喝了几口,辛辣感完完全全被压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