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父母都喝过酒,因此回家的路上,是阮雾开车。

她心里有很多的疑惑,等到家后,才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问陈疆册。

消息发出去许久,他都没回复。

阮雾想起送他到酒店房间的时候,他一股脑儿地栽进床上,方才还略显清明的眼,已经紧阖上。几乎是一瞬间,就睡着了。

陈疆册的酒品确实比她好,至少喝醉酒,神识清醒,不清醒的状态,必然是睡着了。

阮雾心想,要不明天再问吧。

可她洗了个澡出来,还是心痒痒。

阮雾轻手轻脚地推开门,左右张望。

家里一片漆黑,父母房间房门紧闭,门缝窥不见一丝光。

她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跟做贼没什么差。在父母眼皮子底下,半夜偷跑出去找男友,仿佛回到了学生时期,背着父母谈恋爱。可她以前也没有过如此大胆的举动。

也不是。

她以前没有过如此迫切的,想要立马见到男朋友的心情。

一分钟都不想多等。

半夜天色黯淡,月亮藏在云雾里,风也阒寂。

阮雾在玄关柜处,找到备用车钥匙。

大门打开,又被她缓慢合上。

几乎是大门合上的一瞬间,二楼房间里,有扇房门缓缓打开。

露出两张脸来。

阮父满脸愁容。

阮母一脸欣慰。

隐约听见轿车的发动机声。

阮父心事重重地叹气:“大半夜的往外跑,她还没嫁人呢!”

阮母笑吟吟道:“我老是听学生们说,他们会经常偷跑出去见男/女朋友,哎,我老是想,我家绵绵什么时候也会这样为爱奔赴。”

阮父:“你这个都要羡慕吗?老婆。”

“羡慕啊。年轻人的爱情就是这样的,热辣滚烫,恨不得时时刻刻粘着对方。”阮母瞥了他一眼,“我们年轻时候不也是天天都黏在一起吗?”

“不准确啊,我们不管是年轻的时候,还是现在,都天天黏在一起。”提及此事,阮父的神情里,满是骄傲,幸福的骄傲。

即便如此,阮父还是不乐意的:“她这才回家第一天,就偷跑出去私会情郎,老婆,我的心很难受。”

阮母慢悠悠地说着风凉话:“年纪大了,可能有心脏病,明天去医院查查吧。”

说完,阮母转身回屋。

先是遭到女儿背叛,试图到老婆这里寻找安慰,却被老婆嘲讽。

阮父拖着自己遍体鳞伤的身体,亦步亦趋地跟着老婆进屋,他争辩道:“我身体很好,心脏也没问题。就是老婆啊……虽然我早就做好了绵绵谈恋爱、结婚的准备,可是真到了这一天,我又有点不舍得了。”

阮母:“她还没结婚,只是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离结婚还早着呢。”

阮父:“可是……”

阮母:“别可是了,很晚了,睡觉吧。”

阮父:“很晚了,我的女儿还要偷跑出去幽会。”

他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怨气甚重。

“和一个喝醉酒的男人。”

“还在酒店里。”

“不行——”

他作势掀被下床:“我不能接受!”

然后被阮母拿枕头砸头:“陈疆册都喝醉了,你女儿不对一个醉的不省人事的男人动手动脚都好了,你还怕他对你女儿动手动脚吗?”

阮父沉默了。

阮母:“你女儿什么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给她上生理课的时候,她面红耳赤,结果转头就问我,‘妈妈,你是老师你应该清楚,理论很重要,但实践更重要。我的意思是,能给我几部电影教学一下吗?’”

“……”

“你女儿不藉机占陈疆册便宜,我都谢天谢地了。”

“这个……男人被摸一下,也没什么的吧?”

阮母冷笑:“我再问你,你是要去把你女儿带回来,还是睡觉?”

阮父摸了摸鼻子,想到自己的女儿确实也,不是很保守。

沉默半晌。

他把被子盖上,平躺回床,过好久,话语里满是侥幸:“幸好陈疆册今晚喝多了。”

“……”

-

去往酒店的路上,阮雾的思绪很乱。

可再乱,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父母会把她猜测得那么,淫。乱。

半夜的酒店很安静,前台昏昏欲睡。

阮雾没有惊扰任何人,她从包里,拿出一张房卡,刷卡进电梯。

刚才替陈疆册办理入住,阮雾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把自己的身份证也拿了出来,多要了一张房卡。

如今,房卡派上用场。

“滴——”声。

房门开了。

房间里并没有想像中的暗,反而灯火通明。

入门左手便是浴室,里面传来淅沥水声。

陈疆册半梦半醒间,被手机电话铃吵醒。接了个工作电话后,扯了扯身上的衣服,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他浑身不舒服,于是起身去浴室洗澡。

洗完澡,他边擦头发边出来,走至客厅,脚步停住。

总统套房的沙发上,坐了个熟悉的人。

陈疆册下意识以为是自己喝多了酒,产生幻觉。

他用擦头发的毛巾,擦了擦脸。

再看过去。

阮雾的目光抓住他的视线。

她的眼神浓稠的,像是烈酒般,灼烧着他的眼。

“对,你做梦了。”阮雾一本正经地说,“我出现在你的梦里了,陈疆册。”

陈疆册笑了出来,他撇开毛巾,走至沙发上,动作自然流畅地,把她抱在自己腿上。

“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突然过来了?”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一直没回我。”阮雾捡起挂在沙发扶手上的毛巾,给他擦还在滴水的头发,她徐徐道,“你一个人睡觉,我不放心。”

“我怎么就一个人睡觉了?做梦的时候,有你陪着我睡。”

“万一你没梦到我呢?”

“那我真该死。”陈疆册喝醉酒后,嗓音拖腔带调的,带着有别于寻常的撩人意味,“居然做梦梦不到你,我身为你的男朋友,也太没有信念感了。”

阮雾好气又好笑:“信念感是用在这种事上的吗?”

陈疆册不急不缓:“除了不要脸地黏着你,我这辈子好像也没坚定地做过什么事。”

阮雾擦头发的动作一顿。

她在擦他的头发,而他漫不经心地勾着手指,玩她的头发。

擦得差不多了,阮雾起身去拿吹风机给他吹头发。

陈疆册的头发短,几分钟就吹干了。

等她放完吹风机回来,又被陈疆册搂在怀里。

陈疆册眼梢敛着戏谑的笑:“你爸妈怎么会同意放你出来找我?不对,是你爸居然会同意你大半夜地来酒店找我?”

未来岳父大人属实是女儿奴。

好几次,陈疆册去牵阮雾的手,阮震海背后好像长眼睛似的,一个眼刀恶狠狠地飞过来。陈疆册迫不得已,松开了握着阮雾的手。

阮雾自然听出了他话里的冷嘲热讽。

“……我偷跑出来的。”

陈疆册好一阵哑然:“……就这么想我?”

“没有。”阮雾面无表情,“天天见面,有什么想不想的,不想。”

陈疆册低啧了声,“小没良心的。”

像是想到了什么,他率先表明:“你男人我今天开了四个小时的车,又喝了那么多酒,属实是没精力伺候你了,心有余而力不足。”

阮雾无语:“我不是你,满脑子都是黄色废料。”

陈疆册笑意散漫,他捏了捏她的脸:“而且你知不知道——你短剧里有个大bug。”

话题转移的太快,阮雾有些跟不上,她一脸莫名:“什么bug?”

“男主喝多了和女主发生一夜情。”陈疆册老神在在的模样,像是真的在和她进行科普,“男的喝多了,其实是硬不起来的。”

随即,他拉过阮雾的手,一把按在了他的中心部位。

浴袍不知何时敞开,阮雾的手心毫无阻碍地触摸到柔软却又毛躁的部位。

即便已经感受过无数次,但她的脸还是隐隐作烫。

论脸皮厚,陈疆册还是略胜一筹。

阮雾强硬地把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你那么较真,不应该看短剧,应该去看纪录片。而且陈疆册,你不许再看我的短剧了。”

陈疆册眉骨轻抬:“这是要求吗?”

阮雾挑眉:“这是命令。”

陈疆册笑:“好霸道,阮总也是霸道总裁了。”

阮雾恼羞成怒了:“闭嘴,不许说我剧本里的台词!”

陈疆册低头笑了声,他眼睑处有着倦态,也有着被酒精熏染的醉意。

阮雾突然之间心又软了,她闭了下眼睛,问他:“你今晚和我爸爸聊了什么?”

“聊了挺多的,记不太清了。”陈疆册糊弄的意味过于明显。

阮雾大半夜的跑过来,不是为了听他模棱两可的说辞的,她很少见的,如此耿耿于怀:“你是不是在这里买房了?陈疆册,你说实话,不许撒谎。”

那张脸啊,盈满了执着,也盈满了不忍心。

陈疆册捧着她的脸,浅啄了下她的唇,“你这要是掉眼泪,我可瞧不起你了。你一直以来,多冷血多绝情啊,为了这么点儿小事掉眼泪,绵绵不至于,不值得。”

他话里的重点,绝对不是嘲讽她冷血,而是在安慰她,真的不值得为这么桩小事感动。

阮雾说:“我没掉眼泪。”

陈疆册轻嗯了声,“其实我骗了你爸,房子我还没选好,毕竟是我们以后住的房子,得我们都满意才行。但我有看上几个楼盘,还不错,平层复式别墅,等到过完年,我们再过来选,你觉得怎么样?”

阮雾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他:“你要放弃南城的一切吗?”

“我没有打算放弃任何东西。”陈疆册大部分时候笑得都很漫不经心,一副把全世界都不放在眼里的散漫姿态,但此刻,他神情里满是认真,专注地盯着阮雾笑,给予了她充分的安全感。

“南城的资源固然是最多最好的,但所有人都想在南城分一勺羹,导致发展越来越受限。老爷子退位前,也有提过,去别的城市伸展枝叶,可是试探了一圈,所有人都觉得,留在南城是最稳妥的。”

唯独陈疆册,喜爱冒险,喜欢刺激,喜欢高风险带来的高回报。

他是陈家最有野心,也最有征服欲的那一个。

所以陈老爷子会在陈疆册父母离异时,和刘白许诺:“你俩离婚,我不仅不会对你的公司下手,还会和以前一样,你有需要帮忙的时候,我会倾尽全力地帮你。但是刘白,我只有一个要求。”

“我需要疆册接手银行,你不能让他,去你的公司。”

陈疆册没想到自己被双方争抢,竟然是在这种关头。

他早已不在乎什么爱不爱的了,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就意识到,人的价值代表他的地位。

他事不关己地看双方热火朝天地谈论他的去向,也是那一天,他倍感厌倦现在的生活。

接到旁羡的电话后,他毫无准备地,离开南城。

他昏睡了好几天,醒来后的第一天,看整个世界都是混沌的,模糊的,激不起他任何兴趣的。

直到阮雾出现在他眼里。

如群星闪烁。

如银河耀眼。

回顾与她爱过又她放弃过的过去,再看当下相拥的他俩,他以前总觉得,是全世界都在促成他们终成眷属。

其实不然。

促成他们终成眷属的,是他。

陈疆册说:“去年六七月的时候,我说我来这边办事,是真的,不是为了偶遇你所以才编造这种借口。我过来考察市场、疏通人脉,十二月的时候,拍卖了块地皮。再过两年左右的时间,银行大楼就会建成,等到那时候,我们应该已经结婚了,回到这边定居了。”

阮雾喉咙微哽,鼻头泛酸。

她曾以为陈疆册再喜欢她,也无法容忍她一边和他纠缠不休,一边又和别人相亲。

事实上呢?

他可以眼睁睁看她和别的男人相亲,甚至他可以买单。

她完全低估了他的爱。

他的爱是,一边无望地爱她,明知他不在她的世界里,一边又执意地,将她化进自己的世界里。

他是寻不到方向的舵手,偏偏能够知道她的心之所向。

“……我没有和你提过,我想回到这边定居。”阮雾说。

陈疆册笑了下:“可你也没在南城买房子,你向来都是有规划的人,你的家庭也能负担你买一套房,即便你开工作室花了不少钱,但是买房首付的钱,还是有的。”

他太了解她了,所以除了他以外,她没法对别人心动。

爱过他以后,再也爱不了任何人。

阮雾垂下眼来,“为了我,放弃南城的一切,值得吗?”

“我没有放弃南城的一切,你对我有很深的误会,我呢,不是什么恋爱脑,不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名利浮华,放弃我拥有的东西。”陈疆册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很不正经,语调也是漫不经心的,“我做任何事的前提,都是为了我自己。”

阮雾哪里不知道他这么说,是为了让她心里好过些。

“陈疆册——”

“——我就想和我喜欢的人,好好过日子。”陈疆册打断她的话,扬了扬眉,浮浪不羁的脸飘荡着满腔爱意,“只是那个人,恰好是你,阮雾。”

所以,不要有负担感,不要有愧疚感,也请不要自责,不要为我可惜。

因为我所有的付出,都是为了让我自己幸福。

换做别人,我都会这么做。

只是恰好,你是我想要共度一生的人。仅此而已。

阮雾来酒店找陈疆册的时候,已经快晚上十二点了。

一番谈话结束,时针指向“二”。

陈疆册故意逗她:“留在这儿过夜没事吧?叔叔应该不会明早发现你不在家,然后跑来酒店揍我?”

阮雾懒洋洋地:“揍你你就忍着,都是你应得的。”

“……”陈疆册何其无辜,“怎么是我应得的?首先,是你来找我的,其次,我可没让你来找我。”

“那让我爸揍我吧。”阮雾问他,“你觉得怎么样?”

陈疆册叹气,帮她盖好被子:“睡吧,我比较抗揍,让他揍我吧。”

阮雾躺在他的怀里,笑时气息热融融地洒在他的胸口。

未几,她闷声道:“我觉得你在骗我。”

陈疆册半疑半惑:“嗯?”

阮雾嘟囔着:“不是说喝醉了硬不起来吗?”

面对自己真实的反应,陈疆册竟无力反驳。

阮雾轻声说:“跟铁棍一样。”

“……”

陈疆册心虚地咳了几声,而后,强硬地把她的手拨开,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睡、觉,别、闹!”

阮雾开心地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明。

陈疆册醒的时候,发现床上空荡荡的。

昨晚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好在没一会儿,他听见了浴室里的水声。

他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不到九点半。

他打算十点出发去阮雾家。

手机原先订了九点半的闹钟,他直接关闭了闹钟。

总统套房有两个浴室。

阮雾害怕吵醒陈疆册,因此,她是在外面的浴室洗漱的。

洗漱到一半,余光里多了个人影,阮雾偏过头,看见陈疆册侧身倚靠着门框,睡意惺忪的脸含笑地看着她。

“怎么起这么早?”他问。

他笑得实在散漫也实在勾人。

阮雾掀了掀眼皮,于心不忍道:“我爸早上七点就在酒店大堂等我了,陈疆册,我再不下楼,我怀疑我爸真的要上来揍我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