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之后的两天,陈疆册依然要去银行上班。

阮雾闲来无事,便去逛街。

她试图约过季司音,季司音的回应则是:“我今天要陪他妈他姨妈逛街,明天他一发小订婚,我得和他一块儿去订婚宴。好忙好累,我再说一万遍,我讨厌结婚!雾雾,你千万别那么早结婚,结婚真的有一万个坏处!”

阮雾问她:“没有好处吗?”

季司音说:“除了有钱以外,没有任何好处。”

阮雾惆怅:“可是我想结婚了哎。”

季司音换了副凶神恶煞的口吻:“是不是陈疆册在你脖子上架了刀,你才这么说的!”

阮雾笑:“他在银行,不在我边上。”

季司音:“他肯定给你下迷魂汤了,你每天吃饭前先用银针试一下毒行吗?”

阮雾眨眨眼:“我没有银针,金块行吗?陈疆册刚拿了块金块回家,说是明天送给我闺蜜的见面礼。”

季司音清了清嗓,故作矜持地,嗲声嗲气地问:“金块还是金条呀?他们银行的,就喜欢搞些巴掌大小的金条,好轻好轻的。”

“是金块呢,好重好重的金块。”阮雾也掐着嗓子,说,“都能买你一个鳄鱼皮的包包了。”

季司音完美演绎什么叫变脸,“我其实不太看重金钱,你知道的,我真的不是看在金块的面子上这么说——陈疆册长得帅,又体贴,又大方,说真的,雾宝,我觉得你可以和他结婚。”

阮雾沉默几秒,“真的不是看在金块的面子上吗?”

季司音拍胸脯保证,语气铮铮:“当然!”

阮雾幽幽道:“那不送了。”

季司音毫不犹豫:“那不行。”

阮雾:“……?”

阮雾是知晓季司音对待陈疆册的态度的。

并非是季司音针对陈疆册,换做任何一个人,季司音的态度都是一样的——

阮雾单身时,季司音瞧见一个条件好的男人,她都会觉得,这个男的必属于阮雾。她是最希望阮雾谈恋爱的那个。

然而等阮雾真正谈恋爱之后,季司音就会有种危机感——这个男人是来和她抢闺蜜的,她的好闺蜜从此以后再也不独属于她了。然后季司音就会对阮雾的男朋友,各种挑刺儿找事儿。

季司音做这些事的目的,不是为了拆散他俩。

而是希望阮雾不要重色轻友。

阮雾当然不会重色轻友,毕竟她和季司音认识的时间,比她和陈疆册认识的时间要长很多。

她不仅不重色轻友,还使唤着自己男朋友,去接自己的好闺蜜。

回家的这天。

陈疆册怨念颇深。

后视镜里,他那双内勾外翘的桃花眼,没有半分勾魂摄魄的浮浪,眼风冷淡:“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他坐在驾驶座。

阮雾坐在后座。

闻言,阮雾反问:“你不清楚吗?”

陈疆册:“司机?”

阮雾笑:“你都知道为什么还要问我?”

陈疆册嘴角扯起冷淡的弧度:“我是你男朋友还是司机?”

阮雾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好啦,快点出发吧,季司音等我们过去接她呢。”

陈疆册还是发动了车子。

驶往季司音家的路上,陈疆册不依不饶地追问:“怎么每次一遇到季司音,我就觉得,我特别像——”

“像什么?”

“糟糠之夫。”

“……”

“理解一下。”阮雾静静地看着他,“毕竟女人有钱就变坏,抛弃糟糠之夫,很正常。”

某几个字眼,令陈疆册沉默。

她太过平静的语气,让陈疆册有某种预感。

又想起那晚,她窝在自己的怀里泣不成声的模样。

她情绪尤为稳定,说是不悲不喜也不为过。可那晚,她哭得像个小孩,陈疆册不知道哄了多久才把她哄好。

陈疆册沉静地抬起眼,在后视镜里捕捉到阮雾的视线。

他说:“你看到了。”

是陈述,肯定语气。

阮雾说:“嗯,看到了。”

陈疆册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平生头一次意识到,语言是如此的匮乏。

好半晌,他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个意思是哪个意思呢?

——不是在和你卖惨。

——也不是在证明我有多爱你。

——不过是稀疏平常的小事罢了,不必要太在意。

阮雾懂,她都懂。

她温声道:“我知道啊。”

骤然冷却下来的气氛,她心里好似被一块巨石堵住。

阮雾企图改变氛围,话锋一转,说:“但是陈疆册,什么叫‘女人有钱就变坏’?我觉得你对我有歧视。”

“是吗?”陈疆册凉声嗤嘲,“我们分手之后,阮大编剧可谓是声名鹊起,我听旁羡说,买你的剧本都得排队。”

“那确实是。”阮雾很不谦虚,随即又解释,“主要是我甩你的时候,送你的生日礼物,把我卡里的钱都刷光了。我不接受‘女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

“……”陈疆册一顿。

“但你确实是糟糠之夫。”阮雾闻之有理地点头,“我是在发财之前把你甩了的,不过我现在有钱了,浪。女回头金不换。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对你薄情寡义,过去的事都过去了,咱们都忘了吧。放心,以后我会好好对你的,咱俩好好过日子。”

“……”

陈疆册越听越不对劲。

她这发言。

真的。

完全符合。

抛弃糟糠之夫,后又醒悟回头求复合的。

绝世大渣女的感觉。

可明明这种事情,都是男人干的不是吗?

-

很快到季司音家。

季大小姐慢慢悠悠地从别墅里出来,身边跟着她先生,拖着一个青绿色的行李箱。

二人俨然一副恩爱小夫妻的模样。

只是她先生帮她放完行李箱后,走到驾驶座,和陈疆册搭腔说话了。

季司音坐进后座,嘟囔着:“最烦他这样了,早知道就不告诉他,你和陈疆册来接我了。”

圈子里最重要的东西,是人脉。

人脉这玩意儿是花多少钱都买不到的。

季司音的先生听到阮雾和陈疆册在一起的事后,早就要季司音约着一块儿吃个饭。

想他以前对阮雾的态度,只能说是客气,如今却是分外熟络。

季司音评价他:“奴颜婢膝。”

却被阮雾拉过她的胳膊。

二人视线交汇。

阮雾露出个善解人意的笑来。

季司音的先生始终弯着腰,态度尤为热情:“陈总,要不进屋坐会儿,喝个热茶?”

“不了,忙着上高速、见未来岳丈。”陈疆册很给他面子,递了张印着他私人联系方式的名片给对方,“等我回到南城,再聚。”

三两句话后,陈疆册打发走季司音的先生。

再也看不见碍眼的老公,季司音终于出声:“我和他说了八百遍,他的生意是他的生意,我和你的关系是我和你的关系,让他别牵扯进来,他非得把生意场上那一套带过来,真是烦死了。”

阮雾安慰季司音:“没关系的,其实你想想,要是他俩有合作,也挺好的。”

季司音:“好是好,但我讨厌他利用我和你之间的关系。感觉在侮辱我们的闺蜜情。”

陈疆册遽然出声:“如果人人都像你一样清高,那这世界上谁还能赚到钱?”

季司音陡然噎住。

“……不是,被利用的人是阮雾!”

“这又有什么关系?至少对你丈夫而言,阮雾是有价值的,那他对待阮雾的态度会好很多。”陈疆册分析得头头是道,“所以,季大小姐,没必要生气。”

季司音被他绕进去了,她看向阮雾,问:“……那我应该感到开心吗?”

阮雾和陈疆册对视了眼,二人几乎同时笑了出来。

阮雾说:“不是你说的吗,结婚的最大优点,有钱。你看,你老公找陈疆册,也是为了赚更多的钱嘛。我也没办法送你很多钱,那让我男朋友帮你家赚点钱,其实也挺好的。而且你想想,他俩合作,陈疆册难道是亏钱的那个吗?双赢的局面,我们应该开心些。”

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的人,与其为自己被当做人脉后的不爽,不如看开些,想想合作后的大好局面。

而且陈疆册是真的不在意这些东西,他曾说过一句很欠扁的话——“可能是赚了太多钱,也见过太多钱了,所以我对金钱没什么欲望。”

他的物欲很浅薄,浓烈的是对阮雾的情欲。

所以他这么个打小出行都有司机的人,也甘愿给阮雾当司机。

季司音左瞄一眼阮雾,右瞄一眼陈疆册。

他们这对小情侣,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

季司音:“你俩像是那种,夫妻骗子。”

她由衷道,“你俩以后生意做不下去,就去当风水先生忽悠人,肯定特赚钱。”

“……”

“……”

回去的路上,因为有季司音的存在,车厢里分外热闹。

闺蜜俩有说不完的话。

陈疆册没有插入她俩的对话,她俩也很识相地把他当顺风车司机,话题与他无关。什么都聊,什么八卦都说,什么人都能骂上一嘴。

毕竟是高中同学,聊的大部分内容,都和高中有关。

聊着聊着,突然说:“好像要高中同学聚会。”

季司音问阮雾:“你去吗?带你对象去溜一圈。”

阮雾说:“不去。”

陈疆册咳了咳嗓。

季司音问:“你喉咙不舒服吗?”

陈疆册皮笑肉不笑:“没有。”

季司音复又问阮雾:“为什么不去?”

阮雾说:“都不熟,去了蛮尴尬的。”

季司音:“又不是让你去交朋友的,这个时候去,肯定是去炫耀一下自己交了个帅哥男朋友啊。”

陈疆册又咳了咳嗓。

季司音好奇:“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陈疆册:“没有。”

季司音转头和阮雾说:“你去吧,每次那谁都炫耀她那男朋友,她那男朋友,不对,她老公长得也就那样,回回都说她老公多帅多帅的。不行,咱不蒸馒头争口气,你必须得着你男朋友过去证明一下什么叫帅哥。”

陈疆册咳嗽的力度,又加重了。

“咳咳咳!”

季司音默默掏出口罩,围在脸上,她闷声道:“……你是不是得什么传染病了,别传染给我行吗?”

“……”

“……”

阮雾憋着笑,艰难维持脸色,说:“陈疆册后天就得回南城上班,等到年二十六才放假。同学聚会是哪天啊?”

季司音:“年二十八。”

阮雾啊了声,意笑晏晏地看向陈疆册,明知故问道:“你二十八有事吗,没事的话,过来陪我参加同学聚会可以吗?”

陈疆册语气还挺勉强的:“既然你想带我去炫耀一下,那我就陪你去吧。”

听到这话,季司音眉头拧起,她看向阮雾,压低声音:“你真的想带他炫耀一下吗?我怎么听不出来?”

阮雾笑:“给他留点面子吧。”

季司音一脸无语,甚至还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你男人好难伺候。”

阮雾笑得不行。

一路欢声笑语,终于到季司音家。

季司音单手拉着行李箱,和车内的阮雾招手:“我到啦,等你忙完我们再出来约会——”

话还没说完,眼前的车几乎飞了出去,车速极快。

季司音气的在原地跺脚:“——陈疆册!你这个小气鬼!我不仅要和你女朋友约会,我还要和她睡在一张床上!”

她的声音被风打的支离破碎,阮雾听了个大概。

惯性使然,车猛地加速,阮雾整个人往后仰,她失笑:“你俩怎么这么不对付?”

陈疆册皱眉:“她很吵。”

阮雾说:“她这是可爱。”

陈疆册眉间褶皱更深:“……哪里可爱了?”

阮雾说:“我觉得她可爱。”

陈疆册:“我只觉得她聒噪。”

阮雾不开心了,提醒道:“你要知道,没有她,我和你压根不会认识。”

这话才让陈疆册收敛起敌意。

阮雾家和季司音家离得不远,开车约莫半小时。

她家小区是老小区,只需登记要探访的门牌号即可进小区。

快到家的时候,阮雾问了个,陈疆册曾问过她的问题:“紧张吗?”

陈疆册似笑非笑:“你什么时候见我紧张过?”

阮雾:“也是。”

车子停在她家门外。

难得的晴天,院子里的门半掩着,隐约能听见里面的声音,熙攘的,紧张的。

“老婆,你说我这身西装帅不?”

“还行吧。”

“怎么能是还行呢?我都熨了好几遍了。”

“……”

“我特意找理发师吹的发型,帅不?”

“……阮震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上门见岳父岳母。”

“你就说我帅不帅吧。”

“帅。”

“好敷衍。”

“不帅。”

“好伤心。”

“阮震海!”阮母烦得不行,“你今天都问八百遍了,你要是闲得慌就出门遛弯,别来烦我。”

阮父很是无辜,委委屈屈道:“我也想出门遛弯,可是外面有风,万一把我的发型给吹没了呢?”

“……”

“……”

陈疆册眼里隐忍着笑。

阮雾尴尬至极,仰头无奈望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