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回到车里。

车后座果然有一只购物袋。

陈疆册拿过整个袋子,白色的购物袋里,只有一盒藿香正气水。

阮雾稍愣了下,“套呢?”

说完,她察觉到自己这话,好像透着一种,特别饥渴,特别迫不及待要和他做的感觉。

陈疆册拆藿香正气水的动作都顿住,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瞥向她。

阮雾抿唇,解释:“……不是,你不是去买套的吗,怎么袋子里,只有藿香正气水?”

“药店里只有小号的,你男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只用最大号的。”陈疆册眼里的谑笑更重,整个人都散发着放浪形骸的气息。

“……”

陈疆册取了只藿香正气水,递给阮雾。

阮雾垂头丧气:“好难喝。”

陈疆册笑:“我跟一杯。”

阮雾撇嘴:“我又不是小孩,要你这么哄着喝。”

“上次不也是这么喝的?”陈疆册慢条斯理道,“离上次过去多久?有一个月没?怎么,一个月的时间,你由小孩变成大人了?”

“上次是你主动哄的,我什么都没说。”

“哄了你不就乖乖喝了吗?”陈疆册拆了一瓶,一口闷,“看,我都喝了,真没有那么难喝。”

阮雾指责他:“你这是唯心主义,藿香正气水怎么可能好喝?”

陈疆册失笑:“每个人口味不一一样,我就觉得它好喝。”

阮雾颇为嫌弃:“你口味好特别。”

话虽如此,她还是闭着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把藿香正气水给喝完了。

喝完后,她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头还是好晕。”

陈疆册踩下油门,“我们先回家。”

家里有医生提早等候。

医生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

阮雾躺在床上,说:“恶心,想吐。”

医生微微恍了恍神,下意识看向陈疆册:“怀孕了?”

陈疆册挺冤枉的,也挺无奈的,“怀什么孕,少瞎说,有点专业性行吗?”

医生打趣道:“都快三十了,女朋友怀孕怎么了?”

陈疆册嗤他:“你以为每个人都是你,骗女朋友大学毕业就和你结婚生小孩儿?”

“怎么能用骗呢?”医生给阮雾打点滴,眉梢里溢着幸福,“我四岁认识的她,到了二十六岁才和她结婚。你俩要是按照我的步调,估计得等四五十岁才能结婚。”

“好了——”医生说,“大概两个小时,点滴打完你让阿册拔了就行。他小时候生病打点滴,都是自己拔的针管,挺熟的。”

阮雾:“啊?”

医生:“他习惯了。”

阮雾听得云里雾里。

医生说:“我老婆还在家等我,我就先走了。”

陈疆册下楼送的他。

送完回来,阮雾靠坐在床头,她半翕着眼,瞳仁涣散,听到脚步声,双眼缓缓聚焦,看向陈疆册。

陈疆册倒了杯温水,“喝点水。”

阮雾接过来,浅抿了一口。

她问:“那个医生,是你朋友吗?”

陈疆册说:“迟迳庭他表哥,我们仨打小一块儿长大的。”

“上次你带我和你朋友们见面,我好像没看到过他。”

“他晚上很少出来,以前是陪女朋友,后来和她结婚,就成天见地守着老婆了。”

“青梅竹马吗?”阮雾听出来了。

“嗯。”

“你也有小青梅吗?”

“没,我喜欢跟男的混。”

“你们小时候,都玩什么?”阮雾弯起眉眼,“我小时候喜欢玩过家家。”

“你当妈?”

“嗯。”

“哪个男的当你老公。”陈疆册点漆的瞳仁,神色不善。

“……”阮雾阖上眼,“陈疆册,我头好晕。”

陈疆册哼笑了声:“少装,和我说,你哪个小竹马。”

阮雾慢慢滑进被窝里,气若游丝:“我整个人都晕晕的,没力气了,我想睡一觉。睡醒了我们再聊。”

陈疆册静静地端详着她,白皙的脸,左边眼睑下有一颗棕色的小痣。因为装睡,眼睫轻微地震颤,那颗小痣也紧绷绷的。

夜晚好像就此凝固,深浓的天倾覆白日的聒噪与灼热,寂静的夜里,记忆见缝插针地涌入他们的怀里。

好像也有过许多个类似的夜晚,他熬夜加班,书房回来,便看见她躺在床上。

然后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睡意惺忪地呢喃着:“陈疆册,你怎么工作到现在?”

“我等你等的好困哦。”

“你快点上床,抱我睡觉呀。”

有的事,哪怕回忆起来,也如春风般美妙滋味。

等了许久,都没听到任何动静。

阮雾试探性地挑起一道眼缝,就看见陈疆册懒散地坐在床边,然后。

笑得万般风流。

阮雾皱眉:“你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

陈疆册说:“不是睡了吗?”

阮雾面不改色:“梦游了。”

陈疆册笑:“别梦游了,手上还输着液。”

阮雾想起来医生走之前说的话。

她问:“你小时候生病打针,怎么是你自己拔的针管?”

陈疆册淡淡:“我小时候都一个人住,生病了家庭医生过来替我输液。但我不是耐得住寂寞的性子,有时候输液到一半,朋友过来找我玩儿,我就把针管拔了,溜出去了。”

“……你还在生病哎。”

“感冒发烧,又不是多大的病。”

“你爸妈都不管你吗?”印象里,阮雾连得个小感冒,她爸妈都担心的,寸步不离地陪在她身边。

“他俩有各自的事要忙。”陈疆册不甚在意地笑笑,旋即又很不正经地打趣她,“你以为我是你啊,你说说你,上个班都得你爸每天接送,见过爸妈宠女儿的,没见过你家这么宠的。”

“这算什么?高中的时候,我嫌学校食堂不好吃,我妈每天下厨,来学校给我送饭吃。”

是真的,生活在很幸福的家庭里的小姑娘。

拥有和他全然不同的过去。

药效逐渐发挥作用,阮雾边说边眼皮沉沉,半睡半醒。

她说:“你都不知道我爸有多夸张,大学报道是他俩跟我一块儿去的,我爸排队给我充的饭卡,队伍很长,我和我妈吃完午饭,都没轮到他。后来我拿过饭卡一看,里面有五千块钱,他还挺不开心的,因为充饭卡的最大额度就是五千。”

“他特别怕我在外面过得不好,我妈妈说,他俩回去的路上,爸爸一直在抹眼泪。”

“我爸那么一个壮汉,怎么还会掉眼泪呢?我妈说她本来不想哭的,被我爸弄得,也跟着哭了。”

说着说着,她声音渐低,随即消失了。

她彻底入睡。

陈疆册坐在床边,什么也没做,就仰着头,盯着点滴瓶,点滴一滴滴落下。

等到两瓶点滴打完,他动作很轻地把针管拔了,把她的手,放进被窝里。

“晚安。”

顿了顿。

他弯着唇角,“我也会努力,像他们一样,对你很好的。”

-

阮雾每回生病,病好了之后的一个礼拜,整个人也都处于有气无力的状态。

一个礼拜惶惶惑惑地度过。

身体恢复好后,她又全身心投入工作中去。

直到有天,她接到一通陌生来电。

“你好。”

“阮雾阮小姐是吗?”

“是我,请问你是?”

“谢洄之。”

阮雾放下手里的工作,话语里的礼貌与客套不复存在,她冰冷冷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洄之笑:“阮总脾气还挺大的。”

阮雾没回应。

谢洄之的语气,尤为吊儿郎当:“对不起啊,前阵子挖了你公司的人。不过官司赢了之后,你拿到了不少违约金,我觉得我也没有很对不起你,你觉得呢?”

“你道歉向来都是这种态度吗?”

“你说话也都是这种态度吗?”谢洄之慢悠悠道,“你和陈疆册也是这么说话的?”

“或许我可以帮你转接给陈疆册,你俩可以讨论一下我的说话态度。”

谢洄之是真挺想骂街的,这姑娘没身份没背景,脾气倒是真的硬。

跟他家姑娘有的一拼。

怪不得,周淮安说她俩像呢。

“我就不和陈疆册说了,我俩没什么可说的。”谢洄之此刻换了个语气,正经的令人毛骨悚然,“抱歉,我前阵子心情不太好,所以做的事情有点过火,给你造成了不可估量的损失。明天我的助理会到你的公司,找你谈赔偿事宜。”

态度转变的速度太快,阮雾稍显猝不及防。

对方并没给她反应的时间,因为说完话,谢洄之就挂断了电话。

阮雾看着黑屏了的手机屏幕,好一阵失语。

即便到现在,她还是不太能理解,有钱人的生活方式。无聊的时候,在她们普通人身上找乐子吗?

走神之际,办公室门被人敲响。

进来的是陈颂宜。

“嫂子。”她把门合上,笑眯眯地以这称呼叫阮雾。

自从她知道阮雾和陈疆册和好之后,但凡是没有外人的场合,陈颂宜就这么叫阮雾了。

阮雾试图让她别这么叫,陈颂宜上一秒应好,下一秒又叫她嫂子。

阮雾于是作罢。

阮雾看向陈颂宜,忽然问道:“你了解谢洄之这个人吗?”

“谢洄之?”陈颂宜提到他便眉头紧蹙,“他那人阴晴不定的,你怎么和他有接触?”

阴晴不定。

方才那通电话倒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工作室被恶意挖人的事,阮雾并不想闹大,她含糊不清地说:“我和他能有什么交集?就前几天听陈疆册说起过这个名字,姓谢的,周淮安前未婚妻也姓谢,所以我记住了这人。”

“哦,他前未婚妻的哥哥。哎也不算是哥哥,是谢洄之后妈带回家的继女,两人没有血缘关系,他俩也不对盘,两看两相厌。”

表面上是。

那天她听周淮安的说法,他俩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阮雾很快有了新想法:“新脚本不是没想好吗?我们写,死对头变情侣怎么样?两个人吵着吵着,忽然有个人觉得吵不过,于是剑走偏锋,用嘴堵住对方的嘴——接吻的时候,时间仿佛就此定格,两个人的关系发生了质变。”

陈颂宜原本打算坐下,听完阮雾的话后,立马起身,推门出去。

她朝外吼了一嗓子:“——下期短视频有了。”

“姐妹们,收拾收拾,咱们这次拍刺激的!雾姐想看亲嘴的戏!”

阮雾:“……”

办公室响起窸窣声响,所有人收拾电脑,带上纸笔,去往会议室开会。

工作室的日常即是如此,想法说来就来,然后大家很是配合,发散思维,将一个想法,完善成逻辑完整、条理清晰的剧本。

剧本讨论会,大家情绪都很高涨,一个个想法冒出来。

因此,等到会议结束,已经是晚上九点多。

大家挤眉弄眼的,最后,所有人很是默契地说:“雾姐,人家晚饭还没吃,饿饿,饭饭,喂喂。”

阮雾正拿起手机。

陈疆册给她发了消息,说他在园区等她了。

迟疑了会儿,阮雾问:“你们随便吃,我报销,可以吗?”

“当然可以!”

“okok!”

“雾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吃吗?”有人问。

阮雾摇头,说:“我男朋友在楼下等我。”

室内先是一静,继而迸发出欢呼声。

有人问:“是不是那个西装男!好帅的!行走的荷尔蒙!”

有人附和道:“雾姐是他吗,他真的好帅!”

阮雾失笑,承认:“是他。”

得知她谈恋爱的消息,所有人都祝福她,并且催促她快点下去约会,别让男朋友等太久。

阮雾回办公室收拾了下东西,才去找陈疆册。

陈疆册的车停在最靠近大门的车位,车厢里点了一盏灯,方便她在暗夜里找他。

阮雾坐进车里,发现他专注地盯着手机,眼梢带笑,像是看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她边系安全带,边心不在焉地问他:“你在看什么?”

陈疆册悠悠道:“我女朋友官宣我了。”

“……”

阮雾缓了两秒,神色镇定自若:“陈颂宜和你说了啊。”

陈疆册盯着她,笑意毫不收敛,“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阮雾莫名。

陈疆册懒懒地抬了抬下巴,“不是要拿着广播吗?”

“……”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阮雾是知道他的,讨点便宜就卖乖,她眼睫一压一抬,语气温吞,像是尤为体贴又有求必应的恋人,缓缓说,“要不我买个录音喇叭,录一句’阮雾的男朋友是陈疆册,阮雾超爱他的‘,然后把喇叭放在大堂电梯间,循环播放三天三夜,让整栋楼的人都听见,怎么样?”

闻言,陈疆册一双桃花眼笑的桃枝斜逸:“行啊。”

阮雾嘟囔着:“丢脸的是我,你当然行。”

陈疆册边笑边发动着车子。

回家的路上,他嘴角的笑,一直没下去过。

车厢里似有春风过境,过于喧嚣。

阮雾头抵着车窗,强迫自己别去看他得意的嘴脸,她对着窗外发呆。

恰巧路口亮着红灯,街边有家花店,门口摆着许多未拆封的玫瑰花。店员带着手套,正把玫瑰花上的刺给剪断。

耳边忽然想起陈疆册的声音:“明天约会吗,女朋友?”

阮雾:“明天要上班。”

“我说的是,下班之后。”

“不知道几点下班哎。”

“……”

周边的温度,好像降了几度。

阮雾慢半拍地回头,正对上陈疆册面无表情的脸,那双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眼里的情绪,是无可奈何。满大街的玫瑰,都没提醒到她,明天是七夕情人节。

“怎么了?”她摸不着头脑。

陈疆册叹气:“知道明天是什么日子吗?”

阮雾点头,她当然记得:“礼拜二,工作日。”

陈疆册说:“还有呢?”

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明天必定具备特殊意义。

然而阮雾对时间并不敏感,她只能试探性地猜:“明天是我们和好后交往一个月纪念日?”

陈疆册斜眸觑她,他喉结上下滚动,灯光晦暗的车厢,冷白的皮肤,有种克制的欲感。

他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阮雾心里没底,又猜:“我们舌吻一千天纪念日?”

“……”

“难不成是上床一千天纪念日?”

“……”陈疆册侧头瞧她,眼神直勾勾地,“思维能别那么发散吗?还是说,你在暗示我,最近没和你亲热?我看你亲热戏写得还,有待进步。”

半明半暗的空间里,他那双风流眼,极为蛊惑人心。

阮雾舔了舔唇,莫名喉咙干涸,她像是鬼迷心窍般,问他:“要怎么个进步法?”

陈疆册启唇,低沉的声线不紧不慢地说:“陈老师觉得,要身体力行地教你,你才会取得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