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从梦中醒来，不是你想醒就能醒。
麦考夫强烈渴望挣脱梦境，但主观想法再强烈，也未能得以实现。
无奈，他观察起四周状况，寻找离开的方法。
很快发现了一种诡异现象。
眼前是仿造竖目城魔法时代的白天街景。
城市布局与之前在真相镜中看到的吉米纳尔逊出生年代相似。
诡异的地方不是来往魔法师都是无脸人，而是几乎所有人都没有影子，除了自己！
麦考夫转头，看到落于背后的黑影。
它完全不符合光成像的规律，地面上有一个异常清晰的人形影子。
赫然是保罗霍德华真实身形的模样，身高体型完全一致！就连头发丝也近乎根根分明，就是保罗被混乱魔咒封印当天的造型。
麦考夫有了猜想。
这次大概不是保罗诱发的梦境，而是捕梦社构造的意识空间。
捕梦社凭什么能连接到自己？
因为自己接触过托马斯考利尸体眼周的黑色粉末？当时明明戴了手套，没有碰到有黑粉的尸体皮肤。
还有其他人也被拽入这个梦境吗？
麦考夫记住了初始位置，准备先去城市中心的魔法学院。
想看一看梦境能模拟到哪种程度，它可以把学院的各种细节，比如魔纹、藏书等都完全复刻吗？
沿途看到不同的商铺。
衣食住行，各种货物的细节都得到呈现。比如一只苹果烂了洞，蛆虫正从洞里探头探脑。
麦考夫却很难估测自己“走”了多久。
他感受不到脚踏实地，虽然是用双脚行走，但引力发生了变化，更有一种快要飘起来的感觉。
或许过去二十分钟，或许更久。
按照竖目城的建筑格局，前方百米即将抵达目的地时，但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了前路，让空间忽然扭曲起来。
突然，他接到来源不明的意识。
对方问：〖你想进入魔法学院吗？想重新获得魔力吗？我可以给你这样的机会，你要把握住！』
麦考夫正想问清楚，忽然眼前一黑，似有一股巨大的力量狠狠把他甩出去。
最后一眼，他转头看向地面的影子。
绝非错觉，影子不再是平贴在地表，居然抬起一个微小角度！
“咚！”
地铺发出了一阵闷响。
麦考夫猛然睁眼，直起身，发现自己仍在图书馆孤本库房的地铺上。
左脚脚尖钻心地痛，刚刚小腿抽筋，无意识让脚指重重踢到了一侧墙壁。
侧头，看到窗帘半遮半掩，透入微微发亮的天光。
居然已经是早上。
麦考夫有种时间被偷了的错位感。
他觉得没睡多久，在梦里也就过了十几分钟，一夜竟然过去了。
莫伦听到声响，立刻清醒。
望向斜对角，发现麦考夫神色有一丝茫然。
莫伦：“您还好吗？”
麦考夫闻声，下意识地身体后退。
拉开双方的距离，不给体内的保罗有伤害莫伦的机会。
莫伦见状微微蹙眉，肯定地说：“您做梦了，梦到保罗霍德华了。”
“是的。”
麦考夫揉了揉眉心，慢一拍感到脑袋发胀，也许是危险梦境的后遗症。
他没让莫伦担忧发问，当即把古怪的遭遇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那个意识，我觉得是吉米纳尔逊的可能性很大。说是给我一个机会，就是一场哄骗式的利益交换。在他唆使托马斯炸银行盗窃失败后，想要换个方式盗取存储魔力能量的炼金物品。”
麦考夫疑惑的是为什么是自己，“不他为什么能连接我的梦境？照来说，给任务者造梦最难。不知道调查队其他人有没有相似的梦？”
莫伦抓住另一个重点，“清醒前，您看到疑似保罗霍德华的影子位置发生了移动，从紧贴地面变为微微抬起。有由猜测当影子直立时，保罗就会完全清醒。”
麦考夫缓缓点头。
正如频繁使用魔力会打破身体内脆弱的能量平衡，让意识与虚构梦境发生过多交集，很可能也会促使保罗提前苏醒。
莫伦沉默了，这个消息极其糟糕。
保罗霍德华的提前苏醒，对两人都是致命威胁。
以今天的情况来看，如果那个意识真是捕梦社的吉米，他为了获得储存魔力能量的炼金物品，99%会再次连接麦考夫的梦境。
每次连接都是让保罗提前醒来的催化剂。这次有惊无险，下次呢？
清晨窗外枝头鸟鸣啾啾，室内的气氛却格外沉重。
“包括今天在内，通关时间只剩六天了。”
麦考夫打破沉默，“这几天的查找毫无收获，梦的发生又不受我们控制，那就只能冒险。我想或是顺着梦境找出捕梦社藏身地点，或是把吉米、范妮给钓鱼钓出来。”
莫伦紧紧抿唇，目前确实没有更好的方法，但也不能毫无准备去冒险。
她还是试图寻找主动权，“等会先去找艾莉丝，问清楚其他人是否做梦了。如果只有您一个人被拽入那个意识空间，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
麦考夫：“请说。”
莫伦：“黑色粉末，我也接触了，但我没被捕梦社选中。说明您有大家都没有的东西。”
麦考夫秒懂，“巨量的魔力。”
莫伦：“也许不仅如此。已知等价交换是魔法第一原则，捕梦社构建出一个细节逼真的梦境空间，所消耗能量从哪里摄入？只是日常饮食就够用？不必用到一些魔力吗？”
麦考夫顺此思路推论，“捕梦社所在的秘密空间存在高于真相镜的魔法规则。真相镜要消耗环境里的魔力因子才能顺畅运作，那个秘密空间以什么能量维系呢？”
“这就是关键。”
莫伦说，“我猜吉米与范妮藏匿地点有持续不断能量，这个地方与魔核有一定关联。能量强度说高不高、说低不低，让那俩人维持了七十年的冬眠状态。”
真相镜显示吉米与范妮是七十年前进入竖目城，之后一直没有看到两人在城里出没。
直到今年四月七日，吉米与范妮终于现身，还与七十年前的长相一模一样。
在城中走了一圈。当天夜间，吉米在酒吧与托马斯搭话。
这两人却也只现身了一次。
莫伦：“吉米现身的时间点，恰好是您触发废城照明魔纹的三天后。再结合我们之前猜测，捕梦社与寄生灵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联，那么与其说捕梦社能感知所有魔力，不如说对一种魔力尤其敏锐。”
哪种魔力？
答案呼之欲出。
麦考夫明白了，“您的大胆猜测是吉米与范妮藏在了魔核附近！”
莫伦微微颔首，“那俩人至少能定位魔核。”
魔核是最核心的魔力能量源，藏于地下。
说它有实质，但又似空气，看不清也很难实感触碰。健康的魔核不会停滞在某一点，而是在某一片区域游走。
六七百年前在竖目城修建魔法学院，因为这块区域与魔核运动范围的距离较为接近。
如今确定梦幻大陆的魔核不是死亡，而是病危。
第一版治愈计划，希望通过魔法阵把炼金物品里凝聚的大量魔力注入病危魔核，中途却惨遭保罗霍德华偷天换日。魔核消失后的七十年间，人们再也无法捕捉它的存在。
莫伦与麦考夫在真相镜里目击事发经过。
可惜，两人对于魔法学缺乏高深见解，对当年魔法阵被截断无法做细节分析。
比如保罗是100%阻断魔法阵进程，还是99%阻断？
莫伦：“之前尚不清楚，但从您今天的遭遇反推，保罗吸收的能量恐怕不是全部来自治愈计划制造的炼金物品，还包括了一丝魔核能量。”
也许是治愈过程被打断，部分魔核能量反渗入了炼金物品。
今年四月，吉米的苏醒是感知到了遥远方向上有魔核能量的异动。
麦考夫：“我的梦境被捕梦社锁定，对方是嗅到了魔核能量的气息。这样的话，吉米一定会发动第二次梦境，弄清楚为什么竖目城里有人沾着魔核气息。”
莫伦：“所以，我有一个提议。”
“我不想同意，那太危险了。”
麦考夫无需莫伦说明，就知道她的提议是什么。
竖目城有用于储备魔力的炼金物品。
借一只，往里面注入保罗盗窃的魔力。随身携带这件东西，说不定也能吸引捕梦社的注意，引起梦境入侵。
莫伦：“您也说了是‘不想’，而非‘不会’。”
麦考夫给出标准假笑。
他只说“不想”是深知很难说服对方，但也要坚定表达自己的态度。
莫伦循循善诱，“我知道进入捕梦社构建的梦境是高危行为，但您要看有利的一面。如果我能入梦，我也该有科德尔教授的意识跟随。万一遇上保罗提前苏醒时，我们就有助力了。”
麦考夫一针见血地问：“您如何保证科德尔教授也能提前苏醒？”
莫伦一点也保证不了，她完全没感觉到原身意识清醒的迹象，但还有很正当的由。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莫伦反问，“即便我不入梦，一旦保罗清醒，您认为我能逃几分钟？”
麦考夫：“所以我也有一个建议。今夜入睡前，我想在身边放满炸药。一旦您发现问题，直接点燃引线。您直接炸死他，这样您也能通关了。”
那么你呢？
莫伦没有问出口，表情说明了一切。
「你让我亲手炸死你去换一次活的机会，这对我来说不残忍吗？」
麦考夫故作轻松：“之后，我能用上您兑换的特殊奖励复活。”
“啊哈，是啊！”
莫伦嘲讽，“您复活成一只孤魂野鬼，飘在这个世界，说不定哪天就‘啪’地魂飞魄散了。要知道我的记性很差，很快就会忘了您这只傻鬼的存在。”
麦考夫反而露出真诚笑容，“那样就太好了。忘了我，您更能顺利开始新生活。我不用担忧一位法医变成妄图用余生突破时空壁垒的炼金术士。”
莫伦狠狠瞪了对方一眼，“对于这次任务，我最不满的是魔力被封存在你的这具身体里。”
麦考夫却认为这是糟糕透顶的最终任务里，唯一让他满意的地方。
“很庆幸是我拿到的角色。”
这让他与保罗霍德华这颗不定时炸弹绑在一起，有机会把生机的希望留给莫伦。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向对方。
一分钟后，莫伦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似乎服软地以退为进，“这样吧，我们都退一步。”
“您就让我试一次，一次就好。梦境世界里，在代表保罗意识的影子完全直立之前，我们应该还算安全。
下次您再入梦，极有可能是唯一且最后一次的安全行动机会。我们两人去找梦境秘密，比您一个人有效。”
麦考夫没有给出赞同回应。
他很难做到明知前方危机重重，但让挚爱的人身陷其中。
莫伦：“请不要让情感左右您的智，您很清楚这个做法很好。”
麦考夫绝不承认感情用事。
明明他睡在炸药里的方法才最稳妥。莫伦不选，难道不是个人情感上接受不了吗？
莫伦也坚持认定自己的提议最性。
“捕梦社有两个人，外加一个不定期苏醒的保罗。在梦境世界，您是准备去找解决方案，还是故意要去一打三？明知有更好选择却拒绝执行，这是很愚蠢的行为。”
“您是想转投愚蠢的怀抱了？”
莫伦挑眉，“亲爱的，您该不会是故意想听我骂点难听的话吧？”
麦考夫微微一怔，他捕捉到了关键词「亲爱的」。
真没想到莫伦会说出这个词，要是自己再不同意，他断定后果很严重。
“好。”
麦考夫没让莫伦使用更锋利的语言武器，终是无奈点头，“但说好了，无论发生什么，只试一次。”
莫伦非常配合地停止念叨，立刻往门外走。
“行动起来。随便吃点早饭就去找艾莉丝，验证我们的猜想。”
两人要进行一起入梦，还要先确认其他人都没能被捕梦社接入梦境空间，才说明刚才的这番推论正确。
＊
＊
竖目城，地下某角落。
这里有着地下世界的幽暗，半空却又闪动一簇簇光亮，似群星散落在苍穹夜空。
范妮极度不满地怒斥吉米，“你为什么要自作主张把那个男人接入梦境空间？！你的感觉是被猪吃了吗！你没感到他不正常吗！”
两人能观察竖目城众人的梦境，以而知道外部发生的事情。
不过，把人的意识接入构建的梦境空间必须有前提条件，要发生一定的联系。
像是托马斯考利，是通过他吹入眼睛的黑色药粉。
三种魔植的药性早就失效了，但药材生长时被注入的捕梦社特制引梦力仍然有效。
吉米直气壮地回怼：“他要是普普通通，我都不搭他，也没法把他抓进梦境空间。他身上有魔核气息，你察觉不到吗？”
吉米指着四周愈发暗淡的「星光」。
“这里的能量快耗尽了！必须找到充足魔力启用备用魔法阵，设法一举离开这个魔核濒死的鬼地方。托马斯的抢银行行动失败，我们快没时间了。我能不尽快行动吗？”
范妮深呼吸，她当然感觉到有魔核气息的人出现在竖目城，这就是大问题。
“当年，保罗炸毁魔法学院，我们怀疑他窃取了用于治愈魔核的炼金物品。所以谁有魔核力量，谁就是保罗。我们能休眠，保罗就不行吗？你把那个疯子接入梦境世界，不是自寻死路？”
吉米摆了摆手，“「烟花客」不可能是保罗，否则怎么会把真相镜一起带回来，那不是自投罗网？”
范妮撇嘴，“要不怎么说保罗是疯子呢！好，就算他不是保罗，他身上的问题也很大。梦境世界是捕梦社代代相传下来的，以前所有被接入的意识，我们都能看到被接入者的样子。今天你却看不清这个男人，他就像一团雾气。”
吉米咬着下嘴唇，这确实是前所未有的问题。
他却还是摇摇头，“别多想了，这种情况应该与魔核有关。我们没时间了，只剩六天，不能离开就会死。必须找到可用的能量源，而来自魔核的力量更合适。今天晚上我要再次链接。”
吉米劝慰范妮，“不用慌，没人能找到我们的真实位置。你别忘了，进入这里的密钥藏在梦境空间。谁能想到进入位于现实的密室，它的钥匙居然藏在梦境世界。退一万步说就算有人猜到了，但在我们操纵的捕梦社地盘上，还能让外来者找到密钥？”
吉米很有自信，“不可能，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