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许多福话好多,滴滴答答跟小喇叭似得,又粘人,脸上还挂着泪珠,说了一会,这大半年来心头的委屈一股脑全抖出去,说着说着就哭就掉眼泪。

许小满心疼坏了,伸手本来要替崽擦眼泪,但他手是脏的又很糙,特意将袖子里面翻出来,抬着袖筒给崽把眼泪擦干净,又抱着崽到怀里,轻轻的拍,哄着多多。

不哄还好,一哄,许多福又跟喷水壶响了一样呜哇呜哇哭。

仲珵心里笑骂许多福这么大了还像小孩那般哭,实际上宁武帝眼眶也红了,眼底含着湿意,长臂一揽,将父子二人都拥入怀,拍了拍。

父子二人都开始掉眼泪了。

圣驾和太子后面跟随的金吾卫见状都退避三丈外等候。

许小满听多多说这些,心里酸楚难受,“是不是,我们一走,林鹤给你下马威找你事,你想到以前那些噩梦了?”

“呜呜呜呜阿爹,我也不知道,我那会就是委屈,你和父皇才走,明明就是一件小事,就一件小事,不听我的,还想把事情闹大,不把我当回事,没人给我撑腰呜呜呜呜。”

宁武帝眼红面色愠怒:“这是什么话,你是朕的太子,是大盛未来的君王,即便我们没在,满朝文武都该听你的,不然为不忠,林鹤真以为三朝元老,朕动不得他了。”

许多福哭的鼻涕又出来了,伸着脖子拿头去蹭他父皇肩膀。

宁武帝本来怒着,低头一见许多福鬼祟模样,顿时:……

罢了罢了。

“你们还不给我消息。”许多福轻轻嚎完,又跟阿爹说:“不过我知道你们肯定有原因的,才不是不想我。”

许小满一听,心里更难受,他们家多多真的太乖太善解人意了!

“那边情况复杂,还有我要是给你写了家书,我就没心思打仗了。”许小满说到后头也没忍住哇呜的哭,“多多,阿爹对不住你,阿爹可想你了。”

父子二人继续抱头痛哭。

许多福哭一会就去拿脸找父皇。

宁武帝:……

最后脱了外袍,拿了内里让父子二人擦眼泪。

最后圣上大部队车马都过来了,太子殿下和九千岁终于是哭完了,太子顶着一张红眼圈,吸了吸鼻子,说:“阿爹,我哭成这样,城门口百官还在等着,我怎么见人啊。”

“你还知道见不了人——”仲珵刚说,见小满气呼呼看他,立即改口说:“你和你阿爹坐马车。”

许多福哭的脑子有点缺氧,先答应了,跟阿爹上他父皇的大马车——里面跟包厢似得,什么都有,“那父皇呢?”

许小满也忘了仲珵,此时揭开车帘,马车前仲珵穿了件外袍,将他们刚擦眼泪的那件丢给了赵二喜——有新衣服穿那就没事了,不然仲珵一个皇帝,顶着他和多多眼泪鼻涕袍子见大臣也不好。

“你父皇骑马,咱俩坐车。”

许多福点脑袋哦哦两声,车走动了,才想到:“那我是来接父皇的,现在我坐车上——”

“你父皇让你坐的。”

“也是哦。”

本来监国大半年有点政治脑子的许多福一听阿爹这么说,立即把那点‘不对劲’丢到脑后,亲亲热热的和阿爹排排坐,说不完的话,刚那一顿哭,政务都说完了,现在就是日常——许多福哼唧撒娇。

“我今年都没有玩水军比赛。”

“因为我每天早上要问政,下午要学习,可忙了。”

“春闱殿试还是我忙活的。”这是大事,跟阿爹表功。

许小满听了直夸:“诶呀我们多多辛苦了。”、“连玩的时间都没有了,可累坏了吧。”、“我就说,刚一看你就瘦了,真累瘦了。”、“你父皇回来了,咱们明年办个大的。”

仲珵是没在,要是在车里听许多福这般说得气笑了。

这才哪到哪就喊累。

车驾到了城门,百官跪地相迎,宁武帝喊起,连马都没下——一般情况下,若是圣上凯旋归来,百官城门相迎,圣上会下马再同臣子说两句,群臣拍拍龙屁,大赞圣上英明神武、大盛千秋万载,史官记下,也算是一段君臣佳话。

但宁武帝马都没下直接进城。

百官起身,盛暑晒得脸皮有些红,大汗淋漓,彼此互相看看,不明白圣上怎么生气了?是……生气了吧?还有太子殿下呢?怎么没见。

有人给打眼色,意思往圣上车驾上看,殿下还能在哪?

哪里有圣上骑马,接圣上的太子坐在马车里——

倒反天罡!

你还想管到圣上头上不成?

晒干的大臣脑子立即清明了,抬手袖子擦了擦汗,见圣上车队走远了,才小声说:“多亏你提点,差点忘了,圣上不是殿下那般好脾气。”

他刚要是敢问敢说什么,有的是苦头吃。

“圣上战场归来,气势更胜从前。”

有人心里想,圣上明明大胜而归,怎么面上带着愠怒。

盛都正街百姓夹道欢迎圣驾,跪地口呼万岁,一路到太极宫,群臣下马,亲眼见圣驾马车上太子殿下先下,这便不说,九千岁许小满竟也从马车中下来,想到这段时间盛都沸沸扬扬的传闻——

其实众臣心知肚明,许小满无视宫门落钥时间,前往宣政殿不必通传,听说时常还宿在紫宸宫,先前他们睁只眼闭只眼,也没人敢说到明面上,自然了更不敢在宁武帝面前说此等事。

他们又不是活够了,官做到头了,提这个干什么。

太极殿前,宁武帝三言两语说了军情战况,而后点了内阁一个时辰后宣政殿书房见,便让散了。

“圣上战场回来,更让人琢磨不得。”

“你说……林首辅这事,还会有转机吗?”

“今日太子殿下坐御驾回宫,一个时辰后圣上召内阁,这事我觉得悬。”

“你是说殿下跟圣上告状——”

“林首辅毕竟是三朝元老,得太祖夸赞,还有先帝在时也说过肱股之臣。”

“你都说了太祖、先帝,现如今谁坐皇帝?”

林党一派还有些不死心,言什么林首辅再如何也没大罪,殿下年幼小儿脾气发了就发了,晾着林首辅大半年了,内阁如今周如伟把持,现在圣上归来,这理朝政又不是小儿过家家,总得衡量利害关系顾及一些什么吧。

絮絮叨叨絮絮叨叨一大堆。

有人心里明镜感叹:林党原来是这般想的,但咱们当今和一般圣上他就不一样,这些人是不是好日子过多了,忘了十年前圣上怎么杀进太极宫的吧?

紫宸宫摆着冰山。

俩爹进去洗澡了,许多福‘避嫌’在外头吃冰过的糖水,他端着糖水碗就坐在浴室门口位置——让赵伴伴搬的凳子,此时一勺子冰,美滋滋喊:“阿爹,这个冰可好吃了,我给你留一些。”

里头应:“好,天太热你别吃多了闹肚子。”

期间夹杂宁武帝:“许多福滚——好好,我不骂他,没骂他,我让他坐远点。”

“孩子想我们,你怎么还赶多多!”

许多福含着冰美滋滋大喊:“就是就是!”

嘿嘿嘿嘿~

“许多福你等我出来。”宁武帝声。

许多福:“阿爹,我父皇是不是不想我啊,他还凶我。”

“我没、我真的没,小满,我说他等我们出来一起吃冰的意思。”宁武帝在里头低声告饶。

许小满低声:“咱俩多久没和多多见面了,他小孩子玩闹心重也不是故意想惹你生气的,我知道你也想他。”

“我……行吧,想那个臭小子。”

“你别凶多多,我给你留面子。”许小满压低声,“什么都如你都行。”

两人在里头嘀嘀咕咕。

许多福耳朵贴在门上也听不清了,只好作罢。

俩爹在里头很快洗完了,仲珵一出门就看见许多福跟讨饭似得端了个空碗坐在门口,顿时:……幸好什么也没做。

“太子殿下,坐这儿给朕看门呢。”仲珵逗了逗许多福。

许多福将空碗递给内侍,得意说:“我打算,这几日都来紫宸宫给父皇阿爹看门。”

仲珵脸都黑了,他刚才就说说罢了。

许小满在后头捣仲珵,仲珵说:“太辛苦了。”

“我白日看,晚上你们睡觉我就回去。”许多福真的想俩爹,“不然我睡偏室吧。”

“我看行。”许小满答应。就睡几晚。

仲珵:“……”颔首,“行吧。”

“赵二喜,太子吃什么,盛上来两份。”仲珵一身夏衣往榻上一坐,许小满也坐过去。许多福叭叭讲解。

没一会两碗冰上来了。

许小满吃了半份,仲珵就不让了,嫌凉,许多福在旁边:“是有点凉,阿爹我来吃你的吧。”

“这就不必。”仲珵先接了许小满剩下的半碗,三两下倒嘴里了,许小满递了巾帕过去,仲珵擦了擦嘴,含糊说:“我去宣政殿,许多福陪你阿爹坐着歇会,别哭了。”

许多福:“……”他又不是大水壶。

“多多长大了,刚哭了现在肯定不会哭了。”许小满哄幼崽的语气。

许多福:果然阿爹跟他第一好!!!

也就在心里哔哔。

仲珵起身,还未走,说:“之后有的忙,许多福,你阿爹要做皇后了,你到时候也上些心。”丢了这么一句,便大步匆匆离去,背影瞧着都很轻松高兴。

许多福愣了下,而后看阿爹。

许小满有点点不好意思,想说什么,最后笑了两声。

许多福已经扑过去了,抱着阿爹,“太好了!!!以后没人再敢说阿爹是奸佞了,你和父皇是合法夫妻,我就是合法孩子。”

“什么话。”许小满抱着崽胳膊,他听不懂‘合法’二字,估计就是合什么律法,笑眯眯说:“我们多多自然是合法的太子殿下,还很威风呢。”

许多福:“我威风太子做够了,我现在要当小孩子。”

太子也不好玩,小孩好玩。

“好好好。”许小满都惯着孩子。

许多福才想起来刘戗,问阿爹战况如何。

许小满说:“我和你父皇操心你,我们轻车队伍快马先回,小戗和王元孙走的慢一些,那边还有些事情要收拾。”

“多多,王家意图谋反,黔中那边王家全都干净了。”

许多福听得有点呆住,反应过来,问:“那王元孙没事吧?”

“没事,算是戴罪立功,那小子很狠,这次攻打夷族也算是出了大力,直接杀到了夷族部落,老王、王子全死在王元孙刀下。”许小满都不知道怎么和多多说这个。

“王元孙母亲是夷族老王的女儿。”

许多福卡了一下,转过弯来了,“夷族老王送女儿给王佐当姬妾?”

“他阿娘他接到了。”许小满拍了拍多多背,“有些神志不清疯了,我也没见过,小戗倒是见过,小戗和王元孙关系很好吧?”

许多福点头,“以前在学校,刘戗和我关系好外,第二好就是和王元孙了。”

许小满听得直笑,笑的许多福不好意思。

“阿爹!”

“好好好,阿爹不笑了,我们多多和小戗当好朋友,小戗其他朋友排我们多多后头是不是?”

许多福单方面背地里这么排序,但被阿爹戳破小心思摆明白上还怪羞耻的,都这么大了和小学生一样,交朋友要讲谁和谁第一好、第二好。

确实幼稚。

“我们都是朋友,我也不会这么计较的。”太子殿下现在挽尊。

许小满笑的肚子疼,面上给儿子捧场嗯嗯点头,还夸多多长大了。心想,回头跟仲珵说这个,仲珵一天到晚想没影的事,多多还是小孩子心性。

父子二人说了一下午话,许多福还把东厂舆论说了一遍,许小满听了点点头,夸多多做的很好,林贤进宫回话,许多福一见,说他先会东宫收拾下——他多鸡贼啊,现在回东宫洗澡换衣服,一会再来吃饭。

许多福跟阿爹一说,许小满笑的眼睛弯弯的,“去吧去吧,一会你父皇回来了,我叫人叫你。”

“不用叫,我收拾好了就来。”许多福快快乐乐说。

许小满:真小孩一个。

宣政殿书房。

内阁众人提早在书房等候,心思各异,别看之前太子监国时,林党偃旗息鼓安静下来,由着周如伟独大,可党派纷争,除非林鹤一人倒下,不然哪能轻易几个月就倒戈另一派。

更别提方大人还在狱中。

林党可陈情的地方多着。宁大人在心里斟酌又斟酌,就等圣上来了,待会如何替林首辅‘叫冤’。

“圣上到——”赵二喜喊。

内阁作揖见礼。

宁武帝一身夏衣常服,坐在椅子上,见桌案摆动有些不同,还多了两个小摆件,宁武帝没理大臣,偏头看赵二喜。赵公公弯腰凑前,笑说:“圣上,殿下先前在此料理政务,嫌无趣,内务所烧的一猫一狗摆件就放这儿了,奴才现在就撤下去。”

“不必,摆着吧,回头他看不见了,又得——”宁武帝把‘哭’改成了,“闹朕。”

单单两句对话,可见圣上对太子殿下父子慈爱之心。

宁大人心里便察觉不好,将给老师陈情的话术在心里又改动一二,不能喊冤,只能说误会,老师见殿下生气动怒也是真认识错了……此方向可以陈情。

“起身吧。”宁武帝这才叫起。

内阁诸位谢圣上,才直起腰板。

书房安静,周如伟未说话,其他人也没主动说,都等圣上询问,宁大人抬头看了眼,见圣上取过桌上摆件,握在手里把玩,当即觉得时机不对,想着再等等。

“黔中王家意图谋反,藏粮百万石,兵器煤炭银钱,数不胜数,朕全抄了,诛九族。”

原本安静的书房,因为圣上短短几句话,霎时更为安静。

“王家派系,朱、冯、武,同诛九族。”

“王元孙告发王家有功,此次战场立有功劳,朕赦免他同他母亲。”

“黔中的事就是如此。”宁武帝抬起眼来,望着内阁众人,手里的摆件放在桌上,咚的一声。

众人立即下跪,虽不知什么事,但圣上怒了。

宁武帝看着这些头顶乌纱帽的官,语气沉而冰冷,“朕不在,太子监国,尔等当耳旁风了!林鹤那老东西想做什么?多福是太子是君,他想造反不成。”

宁大人竟然连一句替林首辅叫冤的话都不敢说。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黔中王家,连着王家派系,数千条性命,圣上说砍就砍,论的是谋反——

林大人给殿下小小下马威,在圣上这儿那就是‘造反了不成’。

此时圣怒,谁敢替林首辅求情?

宁武帝并不喊起,“淮闵,去王府,王佐杀,王府一等凡是随王佐上盛都得亲卫全杀,府里奴仆发卖,王元孙身边小厮留一条命。”

刘戗那小子为了这等小事专门求到他面前。

“还有传林鹤进宫,周如伟留下。”

诸位大臣跪地应是,胡谷峰起先安安静静规规矩矩退出,到了殿外门口,见宁大人额头一层冷汗,这人吓得够呛,腿怕都是软的,不过幸好没开口求情。

林鹤……谁都保不住了。

但是至于周如伟,胡谷峰蹙着眉,想不明白为何事。

书房内。

“周如伟,知道朕为何叫你留下来吗?”

“臣不知,还请圣上训示。”周如伟低头很是恭敬。

宁武帝轻轻笑了声:“你是聪明人,朕想动土地你早该猜出来的,但周如伟你怕了退了,去年还想和林鹤结姻亲,你儿子都能看出来,你倒是不要脸了。”

此话难听,周如伟科举出身,祖上虽然败落但一身好名声留下来,周如伟做孤臣忠臣,落个清正忠君美名,但这身美名何尝不是借圣上的光落下的。

宁武帝之前种种扶持,偏帮周如伟,让周如伟跟林鹤打对台,周如伟技不如人败在林鹤手下,或是周如伟猜测出圣意要动土地这块,这可是动了天下门阀士族的利益,周如伟怕了,不敢干。

“臣,臣……”周如伟噗通跪地,几次念臣,想告饶想求情想说他罪该万死,但他说不出剩下的话,以头抵地,面红耳赤,是羞愧的。

他愧对圣上,愧对圣意,也羞愧自己胆小怯懦。

宁武帝并不叫起,以前时机未到,他可以敲打修理内阁,由着林党和周如伟争斗,而如今时机到,借着王家屯粮造反这事,土改势在必行,今年诏令就能下达大盛各处。

林鹤未到,周如伟就这么跪在宣政殿书房内。

宁武帝在喝茶,之后再也没说一句话,由着地上周如伟自己想明白,他需要一把刀,动土地的刀,周如伟年轻,以前留下的名声很好:刚正、忠君、不偏不倚。

最重要是以前周如伟很锐利,有大刀阔斧的勇气。

名声太大,也会被名声所累。就像是林鹤一样,满朝堂吹捧,三朝元老太祖看重先帝赞许,坐在首辅位置上三十多年了,后来有个周如伟,林鹤能收敛些。

他原本想让林鹤保全名声……

只要林鹤自己愿意退就行。他并不是寡情刻薄的皇帝。宁武帝觉得自己有时候心肠还是很柔和的。

‘养病’的林鹤知道今日圣驾要回,因为殿下厌恶他,没让他在迎接队伍之中,但是林鹤在家中已经等了一天,迫不及待想进宫禀明情况。

太子殿下年幼气性未免太大了。

自然,该低头时,林鹤也会低头。

等宫里公公来宣,林鹤早已准备好,大半年了,他第一次穿上了官服,坐上了马车去宫中,他的儿子还在东厂的牢中,东厂不放人一直关着。

林鹤心里想了许多,一进书房见周如伟跪在地上,心里一喜,想岔了,以为他的冤屈圣上知晓,责罚了周如伟。

“老臣可算是盼到圣上回来了。”林鹤跪地行大礼,眼底老泪纵横激动万分,嘴里絮絮叨叨说了些想圣上的话。

若是以往,宁武帝会给林首辅薄面,叫起。

今时,宁武帝很是直接,说:“林鹤对太子不敬,朕念你过去有功,给你保留颜面,你自己辞官,三代以内不许做官,盛都林府抄家充公,将此罪就按在你儿子头上。”

宁武帝觉得自己很心善了,林鹤做首辅这么多年,单只抄盛都府邸,林家祖宅必有宗田,更别提盛都城外各种庄子,他都没给算进去,真的算给林鹤一家老小留个活路了。

林鹤刚还感慨万千盛赞当今,说的是老泪纵横,顷刻间,浊泪糊眼不可置信看向圣上,哪怕是泪沾着眼,也能看出圣上神色平平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冽。

“圣上,老臣冤枉,老臣没有对殿下不敬,老臣身体不适——”

“既是身体不适,那就更不适合做官了。”宁武帝语气带着不耐烦了,看向地上还想蒙混过去的林鹤,语气重了几分:“还是你想流放?”

林鹤嘴抖了抖,整个人这次真的晕厥过去。

宁武帝并不在意,叫人起圣旨。翰林院侍候笔墨的潘子鸿前来,见书房周大人跪着,林大人晕厥过去,低头不敢在乱看,更为恭敬。

“林鹤身体不适,辞官归故里。他儿子言语无状,对太子不敬,设局左右春闱科举成绩,仗三十,流放肃州,林家三代不许为官,抄家。”

潘子鸿先将圣意记在心中,而后写圣旨,写到一半停笔,斗胆询问:“圣上,林鹤之子名讳下官不知。”

宁武帝也不知,地上周如伟补上了名字。

潘子鸿谢过周大人,而后继续写圣旨。

宁武帝看了眼潘子鸿,才注意到这人面生,瞬间明白过来询问:“你是这次春闱第几?该是探花吧?”

“回圣上,太子殿下点微臣为状元。”潘子鸿恭敬说,他小心看了眼圣上,不知是不是错觉,说完这个,圣上好似笑了下,他忙低头不敢再看。

宁武帝笑出了声,“他点你状元,真是稀奇。”

“探花又是何人?”

潘子鸿道:“回圣上,探花周全。”

“周全啊,周如伟你生了个好儿子,起来吧。”宁武帝此时才叫起,又道:“赵二喜你去林府宣旨,朕念旧情,给他们三日,而后抄家。”

赵二喜领了圣旨,“喏。”

殿外金吾卫上前,将地上晕死过去的林鹤拖了下去,赵二喜对着晕着的林大人说:“正好奴才要去林府传旨,不由奴才送林大人一道回去?”

林鹤自然不应声,被金吾卫扛出宫。

潘子鸿已经退下了。

殿内,周如伟作揖恭敬道:“微臣领命。”

“回去吧,五日后开朝,朕等着你的折子,有什么不懂的自来问朕。”宁武帝挥挥手,让退。

今日圣驾刚到,先是王府王勉等人斩立决,而后林府抄家,林鹤都是被抬出宣政殿的,圣上也没宣太医。

如此情况,按理周大人应该春风得意,谁曾想,周如伟聪宣政殿出来,神色跟晕过去林鹤差不多。

到底发生了什么?

消息传回六部,各个衙门一把手都是战战兢兢,开始仔细回顾过去圣上没在,可是犯了什么错,内省。没多久听到林府抄家圣旨,其中一条,林鹤之子对太子不敬?

不是林鹤对太子——

众人恍然大悟,而后又起疑:只是这样就抄了林家吗?定是还有别的缘故。

而后将这些年林鹤作为首辅扶持自己党系一联系。

“圣上早看林鹤不顺眼了吧。”

“林鹤一倒,以后岂不是周如伟的天下了?”

“但今日观周如伟神色不像是高兴的。”

“周大人做官官威深厚,内里高兴还能表露出来?”

……

傍晚时,宁武帝回紫宸宫。

“小满,我跟你说,许多福这次监考殿试,点了状元探花还真是挑模样俊的点,状元我问过了已经成家有妻子,探花你知道是谁吗——”

许多福:?我的亲爹,你到底想传我什么!

宁武帝进了暖阁,一看,“你怎么还在这儿啊许多福。”

“我回去洗澡换衣服还抱着枕头过来,我枕头就放在了偏宫室里,我今晚睡这儿。”许多福先说正事,而后辩清白:“我滴亲父皇啊,我点潘子鸿周全可没有私心,他们都是实至名归!”

“不信,你考他们。”

许小满:原来探花是周全啊。

等等,他看向仲珵,不是这个意思吧?

多多今天还跟刘戗第一好来着,肯定不是周全。

作者有话说:

严津津:多谢各位大哥救我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