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檀进屋换好衣服出来，纪复西已经坐在沙发上，静静看着在旁边和阿奇玩的宋初晴。
她脸还有点红，收拾好心情走过去。
父女俩同时回头，宋初晴跑过来，宋檀把小人抱起，先问：“晨晨姐姐呢？”
纪复西回的答，“我让她休息了，晚点过来。”
宋檀笑笑，笑容里都是尴尬，“这样啊。”
宋初晴：“妈妈你怎么回来啦？”
宋檀点点她小鼻头，“想你了呗。”
“那妈妈今晚和我一起睡！”
今天雪下得大，下午停工半天，年前赶场，之后没多少休息时间，宋檀想着趁这半天回来一趟。
天气预报显示明天雪停，她得赶回去。
宋檀含着歉意说：“妈妈明天还要工作，不能陪小初一起睡，但是妈妈会等小初睡着后再走。”
宋初晴眼见地失望，嘟嘟嘴，“好吧。”
“还有几天幼儿园就放假了，到时候让晨晨姐姐带你去找妈妈。”
“好耶。”女孩难过兴奋转换地快，一句话就可以把人哄好。
宋檀这才去看纪复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视线扫过厨房，顺口问：“纪总留下来吃饭吗？”
宋初晴是好奇大王，“妈妈，你为什么叫爸爸纪总，‘纪总’是什么？是爸爸的名字吗？”
“……”不叫纪总叫什么？复西？老公？不可能不可能。
宋檀直接略去称呼，“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吃饭？”
纪复西幽幽望她一眼，点头：“一起。”这是这个月第二次，他要履行协议。
周姨做好饭才走，菜放了一会得先热一热。
宋檀去厨房热菜，晚餐三个菜，糖醋排骨，牛肉烧土豆还有炒菜心。
微波炉开始工作，宋檀回头看客厅，父女俩各坐一边各干各的，跟上次钟晨发她的照片一模一样，完完全全不熟。
不过不能强求更多，纪复西能履行协议她已经很吃惊。
厨房客厅相连，菜香四溢时腿上抱过来一个小不点，“妈妈我帮你！”
“谢谢宝宝。”宋檀给她一只碗，“去盛饭。”
盛饭洗菜洗碗这些简单的活宋初晴都会，她搬过厨房小板凳，自己踩上去，然后打开电饭锅，饭香随即冒出，小女孩也跟着“哇”一声。
一勺一勺挖，终于盛满一碗，“好啦！”
转身之际小小身子晃动，宋檀正打算伸手去接，背后却越来一只手，稳稳扶住小姑娘后腰。
宋檀抬眸，目光相接一瞬后移开。
奉行劳动最光荣的女孩浑然不觉，干活干上瘾，“妈妈还要碗。”
两碗，三碗，把一家人的饭都盛好。
可等坐上饭桌宋初晴就不开心了。
妈妈不在她可以想方设法不吃青菜，妈妈在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宋初晴默默把妈妈夹进她碗里的菜心撇到一边，心底许愿：妈妈看不见看不……
“宋初晴！”语气声量加重，妈妈才是汪汪队里面的大反派韩丁那市长。
小女孩低下头，心不甘情不愿夹起菜心。
呜呜好难吃，像草的味道。
吃了两根，泪眼朦胧撒娇：“妈妈，我想吃排骨。”
“没有不让你吃，都要吃。”
宋初晴吸吸鼻子，可怜兮兮朝右边男人看去，“爸爸……”
纪复西跟宋初晴吃过一回饭，知道她这挑食劲是随了自己，正要说些什么，对面女人也投来目光，暗含警告。
他想起第一回 见面她问自己的事，心里暗笑，终于明白当时那些怨气缘何而来。
他朝小姑娘微微怂肩，表示爱莫能助。
可下一秒，宋檀也夹了根青菜放进他碗里，没说话，只笑意盈盈看着他。
对视，纪复西读懂这双秋水翦瞳里面的警示语言：以身作则，你敢不吃？
他无奈一笑，吃下这根菜心。
确实很难吃。
宋初晴再没了办法，吃饭时妈妈就是恶魔，爸爸也要听她的话！
吃完饭，宋初晴先跳下椅子，领着阿奇去客厅，宋檀在后面喊：“小初，去洗澡。”
“可是我想先玩一会。”
“十分钟。”
宋初晴翘翘嘴，俯身在阿奇耳边说悄悄话：“妈妈好凶。”
饭桌上只剩俩人，尴尬气氛弥漫，对视两眼，宋檀先撤回目光，“抱歉纪总，小初比较挑食。”
“我知道，我的责任。”
知道就好。
宋檀站起来，“那纪总回去吧，今天辛苦你。”
“还要哄睡。”
“我哄就可以了。”
男人坚持：“没关系，我来。”
宋檀挑挑眉，行吧，合同精神可嘉。
……
简单收拾好厨房，宋檀给宋初晴放水洗澡，再陪她一起洗，宋初晴边洗边跟她分享幼儿园趣事，说老师带她们玩的游戏，说她的好朋友，宋檀认真听着，时不时给予回应。
这个澡洗了将近半个小时，小姑娘终于裹着浴巾跑进卧室。
等她窝进被子里，宋檀坐在床边说，“小初，等会爸爸陪你看书，哄你睡觉。”
“妈妈你要走了吗？”
“不走。”
“那我们一起睡，让爸爸哄我们。”宋初晴拍拍床单，盛情邀请。
“……不合适。”
“为什么呀？”
能为什么……那是你爸，又不是我老公，宋檀掖掖被角，“妈妈还有工作，爸爸哄宝宝。”
“好叭。”
宋檀出去叫人。
纪复西在阳台打电话，身姿笔挺，白色衬衫套进西裤，腰线明显。
她轻咳了咳，男人转过身，视线落在她身上，接着和电话里人说了句什么，结束通话。
纪复西望向里间，“洗好了？”
“洗好了，纪总去吧。”
“好。”
纪复西越过她往里，宋檀鼻尖飘过极淡的男士香水，是高雅宁静的沉香。
粉红色房间里的小女孩已经舒舒服服躺在床上。
纪复西坐到床边，先问：“今天还听《小笨熊》吗？”
“不听了。”宋初晴重新拿出一本，“我要听宇宙的故事。”
“好。”
还没拿过绘本，女孩又出声，语气格外正经，“爸爸，你念故事一点也不好听，跟妈妈不一样，妈妈可温柔了。”
妈妈说过，不会的事情可以学，笨笨爸爸一定可以学会的，宋初晴翻开书，“
我教你！”
“……”
“一切的故事都起源于14亿年前的那场爆炸，那是一种神奇的力量……”小女孩声情并茂，还配合动作，“嘭！”双手捏成拳头再炸开，炸完自己吓一跳。
太可爱，纪复西到底没忍住，无声笑，眉眼舒开。
宋初晴还在继续，声音婉转，“这就是宇宙爆炸，但它不是一场爆炸，是宇宙本身在膨胀……”
她念完一页，仰起头，“爸爸你学会了吗？”
纪复西不得已点头，第一晚的自己念故事确实比较生硬。
他接了绘本，尽量让自己声音软一些，多一些趣味性。
三分钟后，纪复西暂停，检查效果，“这样可以吗？”
宋初晴点头又摇头，还是跟妈妈差的有点多。
但每次学习的时候妈妈都是鼓励她，所以她也要鼓励爸爸，于是小手比出一个长度，“今天好了这么多噢。”
男人眼尾含笑，“好。”
……
哄睡任务有人接手，宋檀坐上沙发开始看明天的剧本。
《大梦》这个戏比她想象中难，女主要处理的情绪特别多，方导对细节的把控也高，一场戏可能要拍十几条才能过。
好在跟她搭戏的都是老演员，事半功倍。
现在拍摄进度过半，过完年再拍半个月应当能杀青。
看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宋初晴房门终于打开，纪复西轻轻关上门出来。
宋檀放下手机，压低声音说：“睡着了？”
“嗯。”
“怎么这么久？”
纪复西一看时间才发觉已经过去一个半小时，确实有些久了。
他从未想过哄睡居然是这么艰难一件事，这一个半小时比他在会议桌上耗费的心神还要多。
纪复西没回答，站在两步外，“你等会还要去影视基地？”
可能刚刚念故事用了太多“温柔”语气，眼下这句话也温柔得不行，一出口俩人都愣了愣。
宋檀讪笑一声，“嗯，明天7点有戏。”
现在九点半，去那边开高速要三个小时，睡一会，正好五点起来妆造。
纪复西也觉得尴尬，只能装作无视，“怎么去？”
“开车。”这次助理没跟着一起回来，宋檀一个人开的车。
他凝起眉，再次看时间，似乎在思考，五六秒后开口，“我送你。”
宋檀微微吃惊，“不用，我可以，不劳烦纪总。”
“李叔开，不是我开。”
“纪总不用客气，我们的协议只对小初生效，你不用送我。”
“太晚，又下过雪，你一个人开车不安全，正好也有事要说。”
“……”行吧，有人送也好，正好在车上睡一会，明天有精神干活。
宋檀进屋看了看宋初晴，等钟晨来之后离开。
他的车很干净，干净到宋檀不敢落座，她心想果然是父女，这洁癖也是一模一样。
味道如他身上，淡淡的沉香，或许还融了些柑橘果调，微酸清爽含着点甜，宋初晴应该会喜欢。
今天庄诚不在，李叔从镜子里往后看，终于看见纪总女儿的妈妈，他心底吃惊，女人明艳动人像个明星，怪不得纪总女儿也那样漂亮。
纪复西出声：“走吧李叔，去影视基地。”
“哎，好。”
之前的协议还没来得及送过去，纪复西从前面储物格拿出文件递给她，“这是修正后的抚养协议，我已经签好，你确认没问题的话签字即生效。”
宋檀翻开看。
她提出的条件几乎都没改，倒是最后加了几条，都是关于财产分配。
纪复西出手大方，给了宋初晴和她各1%的原和集团股份。
股份，1%，宋檀想了想原和市值，惊叹宋初晴这辈子是衣食无忧了。
她没矜持，直接拿笔签下自己名字，该给宋初晴要的当然越多越好。
纪复西在旁边说：“你们住的这套别墅我已经买下来，登记的你的名字，后续会有人和你对接，还有一千八百万的抚养费也一次性转到了你的账户。”
跟1%的股份比起来，这一千八百万和别墅简直就是塞牙缝。
宋檀甚感欣慰，宋初晴她爹是个会吐金币的金龟子，太大方。
面上不能显露，宋檀合上协议，微笑从容说：“谢谢纪总。”
纪复西看着她脸上假笑，垂了眸，“不用客气。”
“那我睡会，到了麻烦您喊我。”
“好。”
车内温度适宜，无噪音，比她小奥迪好上千万倍，重点是不用自己开车。
宋檀闭上眼前悄悄往旁边看，男人坐得端正，脊背平直，侧脸优越，还挺赏心悦目。
他家司机开车也稳，再次睁眼已经抵达目的地。
宋檀动动身子，身上一条羊绒毯子滑落，她伸手抓住，望向一旁，纪复西靠着椅背，好似也睡着，面容平和呼吸浅浅，身体比之前松弛。
驾驶位李叔不在，不知去哪。
有点热，宋檀按下车窗一条小缝，窗外夜空零零散散挂着几颗星星，四处寂静，偶尔突兀响起一两声虫鸣。
按亮手机，屏幕显示三点四十分。
她这是在车上多睡了两个多小时。
宋檀伸手推推他，“纪复西？”。
“嗯。”开口声音低沉暗哑，纪复西右手捏捏眉心，逐渐清醒。
再望过来，乌黑深邃的眸子里清澈倒映出她身影，宋檀吓一跳，回避视线，“怎么到了也不喊醒我？”
“看你睡得熟。”
宋檀收好膝上毯子，折了两折，递还过去，“谢谢。”
他没接，“早上冷，你拿着。”
行吧，手按上车门，想了几秒，宋檀回头，“纪总要一起吃个早饭吗？”
五点开始上班，宋檀不打算再睡，在他车上睡了五六个小时足够。
影视基地开工早，这个点已经有早餐店开门，人家大老远送过来总不好饿肚子回去。
纪复西沉默须臾，微微颔首，“可以。”
下车，不远处抽烟的李叔走过来，宋檀招呼他，“李叔，天冷，一起吃点早餐暖暖身子。”
李叔看向纪复西，得到默许后才同意，“哎。”
路边就有早餐店，用塑料围挡着，里面看起来暖和。
他们是第一桌客人，宋檀没化妆也就没有顾忌，直接跟老板点餐。
小店铺，餐桌椅子还算干净，但某个洁癖大佬还是在旁边站了一会才坐下，估计心里经历一番斗争。
纪复西冷着脸，想抽桌面纸巾，一看那粗糙杂牌的纸巾又放下，不再动。
宋檀抿唇笑，“为难纪总了。”
李叔也笑：“确实为难，宋小姐你可能不知道，纪总比较爱干净。”
“我知道。”
“你知道？”
对面男人掀眸，眼底情绪不明。
宋檀自然说：“小初也有点洁癖，不喜欢吃外面的东西，也不喜欢别人碰她，每天一定要洗澡，每次半小时以上，天气热时一天两三次。”
李叔惊讶又了然，“真像纪总啊。”
老板端过来煮得滚烫的皮蛋瘦肉粥，呼呼冒热气，宋檀食欲大开，迫不及待舀了口，又被烫得连连后退。
李叔看她没什么架子，主动聊起天，“不过我看小初长得不怎么像纪总，倒是像宋小姐你多些。”
宋檀：“是吧，大家都这么说。”
宋檀又舀一勺粥，太烫，先放到嘴边吹好几下，再小心试探，确认温度再吃下，然后一脸满足。
纪复西看了两眼，确实像。
宋初晴吃饭也是，夹着排骨吹了又吹才吃，小嘴巴一鼓一鼓，吃完扭着身子挥筷子表示满足。
他低头看着眼前散发皮蛋腥味的粥，拧眉，迟疑几瞬，用勺子舀起送到嘴边。
只闻味道就太腥，他没有再尝试，推到一边。
宋檀余光瞥见，暗骂一句真是挑食大王。
她对付宋初晴有一套，脸一拉，再一哄，宋初晴绝对乖乖听话。
但这人不是宋初晴，宋檀朝老板招招手，等人
走近重新给他点单，“老板，要杯热豆浆。”又转头问：“要不要放糖？”
纪复西：“不放，谢谢。”
重新上了热豆浆，这人终于肯吃。
又过一会，李叔忽然问：“宋小姐，你和纪总怎么认识的？”
宋檀一口粥刚送进嘴里，一听差点呛到，猛咳了咳，脸憋红。
眼前递过张纯白帕子，她顾不得太多，直接拿了捂着嘴巴，好一会才缓解，宋檀抬眼望向对面，又快速低头，“这个你问你们纪总。”
李叔太好奇，真的大着胆子问：“纪总？”
纪复西放下勺子，目光瞥过来。
眼神压制，李叔即刻闭嘴，呵呵笑道：“吃饭。”
天开始亮，天际浮白。
早餐店内也陆续来人，吃得差不多，宋檀也得走了，三人回到车旁，“谢谢你们送我过来，回去注意安全。”
纪复西颔首，目送她离开。
女人披着羊绒小毯的身子依然瘦小，在冷风中渐行渐远，直至不见。
李叔：“走吧纪总？”
“嗯。”纪复西打开驾驶位，“回去我来开。”
李叔并不奇怪，应声后坐上后排。
……
宋檀比往常来得早，化妆间还没人，她放下毯子，先去接了杯热水暖手。
天气冷，不下雪的时候拍室外戏，下雪就拍室内，今天雪停了，估计要到外面去。
宋檀轻轻叹气，钱真是不好挣。
她还好，但数不清的场务、摄影、化妆师、灯光、道具，大家都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只为挣一笔生活费。
胡思乱想间化妆师王姐来了，看见她十分惊讶，“宋老师你这么早？”
宋檀笑：“昨天休息半天，回首都看女儿了，早上才来。”
一起工作快两个月，大家都知道宋檀什么情况，有个女儿，但是从没听她提起过孩子爸爸，神秘得很。
王姐在圈子里待了十几年，知道什么该好奇什么不该好奇，眼下没多问什么，感慨了句：“这几天可真冷啊。”
“嗯，今天不下雪，温度比昨天还低。”
王姐坐下来吃早餐，看见搭在椅子上的羊绒毯，再一看那牌子，吃惊道：“宋老师，这是你的毯子啊？”
宋檀看过去，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王姐好奇问，“这个牌子听说很贵，这一条要十几万吧？”
宋檀不认识这个牌子，却也为这个价格惊了惊。
那几年挣了些钱，但她不是个奢靡无度铺张浪费的人，羊绒毯这种可有可无的东西对她来说没必要，花十几万更是不可能。
她过去收好毯子，随便找了个理由，“我哪有钱买得起，跟品牌方借的，还得还。”还不还再说，化妆间人多手杂，不能弄丢。
吃好早餐，王姐开始给她上妆，化妆间人越来越多，助理桃桃给她送早餐，宋檀说吃过了，让其他人解决掉。
天光大亮，男主演裴凌也按时过来。
今天第一场是室外男女主分别，俩人边化妆边对戏。
她喜欢努力有干劲的人，可以不会可以不懂，但不能不学，裴凌就属于这种，他比她晚出道两年，但她有五年的空白期，俩人现在是互相学习。
“宋老师，我觉得剧本里的情绪不够饱满，停在男女主对视，然后接特效，是不是太简单？”
宋檀想了想，说：“你可以伸手摸我的脸，你的手有血，画面应当有冲击力。”
“嗯，等会问问导演。”
对到一半，桃桃惊呼一声，快步来到身边，“檀姐，你上热搜了！”
宋檀放下剧本，“怎么了？”
桃桃把手机放到她面前。
#宋檀密会
凌晨四点，女演员宋檀密会男友（老公？），开大劳男友放低身段陪宋檀吃路边早餐
两张配图，一张俩人一前一后下车，一张塑料棚内吃早餐，都挺模糊。
宋檀无语，凌晨四点狗仔蹲守，真是难为他们。
身后王姐也看了眼，又想着刚刚聊的回首都看女儿，随口问：“宋老师，这你老公啊？”
老公。
宋檀愣了下，然后呆住。
这要怎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