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爷不想放弃自己二十多年,苦心经营到成熟的走私业。
而如果钟天明愿意辞掉公职并虔心学习,再过三四年,不止东方巴士,整个走私产业琏忠爷也会拱手给他。
以他的心胸和手腕,将会成东九龙最优秀的话事人。
可现在钟天明咄咄逼人,要动忠爷的根本。
面对自己在大陆最强劲的撑腰者,忠爷自然就隐瞒掉了他和钟天明间的关系。
他说:“说来倒巧,我家有房亲戚,似乎就是乔老您打听的人。”
东西九龙势力不同,既是忠爷亲戚,就跟季胤不相干了。
乔震果然感兴趣了,猛咳:“什么情况?”
忠爷坦言:“苏旺不过普通人,可他太太,叫乔淑贞吧,是个难得的高义之女。”
于忐忑中讲完乔淑贞的事迹,估计乔震会追问苏娇,忠爷在想该怎么回答。
岂知乔震却来了句:“死了白人又如何,你们同仇敌忾,跟英军干一架不就行了?”
他脾气硬,说话也硬,倒是直戳戳的把忠爷给问住了。
他说:“那可是英军,是武装分子。”
乔震反问:“所以九龙五百万人口干不过三千英军,要个女人来救?”
他总算摘开了忠爷冷笑一声说:“除了您,九龙皆是季胤一样的鼠辈吧。”
说来有点讽刺,但确实如此。
在九龙,混血儿都比普通人高贵点,更不说白人了。
三千英军齐出,就能吓倒所有社团。
忠爷以为乔震还要深聊,转身坐到了沙发上,思考该如何应对。
因为正好马驹说汕市工商局新走马上任了一位军转的大领导,也是乔震的老部下,他想等聊高兴了顺便提一嘴,让乔震打个招呼,就好拉关系网了。
岂知他才坐下,乔震却说:“大清早的打扰了,改天再聊吧,再见!”
他这就要挂电话了吗,为什么?
忠爷忙说:“对了乔老,关于您想企业在香江上市那件事……”
关于让他经营的工厂到香江上市,一直是乔震特别感兴趣的一个话题,只要有这方面的信息,不管大小,有用没用,他都必定会听。
但今天他一反常态,却边咳边说:“下来再说吧,咳,咳咳!”
忠爷听着嘟嘟嘟的盲音,总觉得哪里不对。
但他到底想不明白,是哪里不对。
……
说回苏娇。
此刻她正在指挥周进财和胡寄波往楼上吊冰柜。
隔壁的一二层正在装修做包厢,三层住人,四楼她全做成了仓储室。
苏旺别的都好,就是太爱扫人兴,负手叹气:“咱酒楼不大,要不了那么多仓储。”
季凯自来爱胡说八道:“可以用来装尸体啊,十几具都不是问题。”
周进财大概猜到一点:“是不是忠爷那边有大货,咱们要储备着?”
到了将来,麝香论克都买不到,虎骨熊掌穿山甲也一样。
但现在打着给忠爷煲汤的旗号,苏娇是免费拿的。
而且显而易见,钟天明野心很大,不止想干掉利叔,还要联合大陆警方干掉走私业,苏娇是个混水摸鱼的,估摸着钟sir搞垮他爷爷的时间,得多捞点油水。
大冰柜不好进小楼,把俩伙计和来帮忙的阿疤,丧辉几个都要累瘫了,也才吊上去一只,眼看晚市将到,苏娇正准备去雇人,一辆面包车经过,下来七八个人。
有阿旭也有阿彪,还有那个虽外貌威猛,但性格娘气的阿彪。
他们挺尊敬苏旺的,经过他身边都要问候:“苏伯好。”
苏旺从觉得古惑仔们不讨厌开始,现在都有点喜欢他们了:“好好好,谢谢帮忙!”
他也有好处的,不会深入思考,这些声名赫赫的小大佬们为啥来帮他。
人来了当然得给面子,苏娇笑着说:“辛苦大家了,今晚我烧菜给大家吃。”
西九龙这帮古惑仔天天吃苏记的面,但还没吃过苏娇烧的菜。
那也是全西九龙,唯有季凯独享的专利。
一帮古惑仔你看我我看你,同时笑了起来:“抓紧干,今天晚上有大餐。”
因为季胤经常来,苏娇习惯性的会瞅一眼巷口,看他来没来。
见只有面包车停在巷口,既没有他常开的那越野车,也没有另一辆宝马,苏娇心说估计这帮人应该是阿疤摇来的,跟季胤没关系。
但她才一念,BB机响了,她掏出来一看,先一条:认真做事业的女孩子最漂亮。
再一条:储好药材,以后银监,审计,股交所都用得上。
苏娇关掉BB机,咬牙一句:“老贼!”
她要为私房菜馆储备大量珍惜类食药,是为了自己做事业,也不想理季胤,但他自动划个圈,已经连苏记酒楼,利叔的紫荆仓储在内,全纳入他的商业版图了。
但苏娇如果真想赚大钱,当然是跟他合作,接手四方商贸并扶持它上市最好。
可她又不想做季胤的棋子,为他赚钱,怎么办?
苏鸣和季凯本在看热闹,见巷口又来了一辆车,苏鸣说:“阿姐,来客人了。”
季凯回头一看,却眸浮恐惧,拉苏娇:“他们怎么又来了?”
是个那个叫john的,高高帅帅,穿西服戴墨镜的男人。
走到苏娇身边,他当场递大哥大给她,里面立刻传出利叔的声音:“苏小姐?”
“是我。”苏娇说。
季凯也想听,但John盯着他勾唇一笑,他立刻转身,躲到了胡寄波身后。
John提着只大包,戴上手套,当着她的面打开一只红木盒子。
苏娇随之一声惊呼:“哇!”
季胤派了一帮人上大陆,找了好久才找到金蝉花,但品相只能算及格。
而利叔长john转交的这盒,每只都花蕾硕大,青霉菌饱满到怒胀,是花中极品。
利叔笑着说:“我听出来了,苏小姐是个懂物,爱物之人。”
他可不是普通的毒贩子,是做产业的商人,有水平有层次,还有知识,欣赏的也是像苏娇不但有手艺,还有鉴赏水平的,工匠级别的厨师。
他又说:“还有,茯苓煲鸭,如不加蜂蜜以正味,自然会发苦,我还带了黄莲蜜,晓得原因吧?”
苏娇说:“李查德先生面色异常红润,是因为他体内有燥火,黄莲蜜可败火。”
中医要懂这个不稀奇,但厨子懂就难得了。
利叔笑:“孺子可教也。”
又说:“明天记得给我煲一份,剩下的就给天明补身体吧。”
John不但负责传话,而且包里还提着一只清洗干净,打包好的,硕大的老肥鸭。
看来从今天开始,只要苏娇煲汤,就得用他提供的食材。
在John的监视下苏娇清洗食材并上烫煲,而一直没说过话的John就在临走前,突然问:“苏小姐,你家那位伙计是哪里人?”
他说的是胡寄波,此刻他季凯在后院,正在打晚上所需要的水。
苏娇说:“新界人。”
马上饭点,周进财已经在揉面了,她又说:“吃碗面再走吧,我请你?”
John勾了一下唇说:“我从不吃垃圾食品,谢谢。”
在苏娇的印象中,洋快餐才应该叫垃圾食品,把面条叫垃圾食品,她不服气。
但当然,彼此不熟悉,没必要讨论的太多。
不过John出了门,又说:“我应该恭喜苏小姐,因为钟sir捡到毒.品并上缴有功,警署拟授予他荣誉勋章一枚,全专案组集体奖励一次,于他的升职有大益。”
这话可大有玄机。
因为既然是拟授予,就证明奖还没发,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当然,他这其实是在通过苏娇敲打钟天明,告诉他,他们在警界上层有人,钟天明也不能做得太过份,否则的话,他就要挨收拾了。
苏娇可不能装做听不懂,而是要有普通人的正常表现才行。
她说:“那有什么好恭喜的,他惹了毒贩子,倒霉的不是我吗?我巴不得他赶紧辞职呢,东九龙那边……”
她卖个关子,又欲言又止。
其实精明如利叔,也觉得钟天明应该很快就会辞职。
毕竟他已经拿到产业了,按理就该辞职去经营东方巴士和走私业。
苏娇亦然,从今往后,原本属于田素玉的一切都将归她。
试问,她有什么理由不劝丈夫辞职的?
所以她会惧怕毒贩子,说会劝说丈夫,才是一个普通人该有的正常表现。
John于她的态度显然挺满意,难得的不绷着脸了,一笑说:“等钟sir回到东方巴真士,和利叔之间也必然会有很多合作,我想介时……”
苏娇笑着打断他,说:“我会开一家比福临门更大的酒店,广纳香江名流。”
John收了笑说:“那我该提前恭喜钟sir登上财富榜了。”
东方巴士虽也很有钱,但香江是个有钱人众多的地方,有钱人并不稀罕。
而当人们有了钱,追求的就会是更有钱。
所以苏娇的厨艺,只要钟sir从商,就会是他最大的助力。
俩人正说着,苏娇提醒:“小心脚下,你踩到屎啦!”
John忙着高谈阔论没注意脚下,低头一看,果然,他昂贵的意大利皮鞋恰好踩在一坨屎里头,走到车前,他抬脚,直接把屎蹭在了帮他开车门的人身上。
苏娇目瞪口呆。
因为John把屎揩到别人身上再上车,就那么走了。
苏娇看一眼被John蹭了一身脏的男人,刚觉得他挺可怜,结果他看到路边有条流浪狗,一脚就踹了过去,并骂了句脏话,然后扬长而去了。
看着那条被踹的流浪狗,苏娇心说,这帮人要被杀了,可一点都不冤。
全是死得其所。
话说,一开始苏娇以为叫John的男人应该只是个普通保镖,但看他随意往同伴身上抹脏东西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到了第二天,她就发现了,对方是个狠角色。
而且他在利叔身边,应该也不是个普通角色。
审讯期临近,季凯现在是只要身边没人,几乎不下楼的。
楼上一大圈的花草又完美防御了所有的狙击点,前几天利叔想绑人又没绑走,当然会复盘,并再采取行动,而且是只要能找到机会,就会行动。
那不,今天季凯在楼下,此刻又是午休时间,显然是个很好的机会。
John当然还是进厨房,但他一瞥眼,另一个高个男人就穿过厨房进了后院。
说来也是可笑,一边是杀手,一边是苦主,全挤在这间窄窄的小酒楼里,也是够魔幻的。
季凯一下楼,就离开疤哥他们的监视区了。
不过这其实是他权衡之后的选择,因为他觉得胡寄波更厉害,就一直跟着对方。
此刻苏娇正在煮到开花的米沥水,并往里面加煲好的老鸭汤,胡寄波在井台畔磨刀,周进财在旁边摘菜,苏鸣在打水,就在季凯抬头的瞬间,高个男人已到眼前。
他呀的一声,胡寄波举刀转头:“怎么啦?”
高个男人也想知道怎么了,因为他压在西服下面的一只手里是枪,枪也已经对准季凯了,可是眨眼之间,胡寄波手里明晃晃的菜刀就对准他了。
他要朝季凯开枪,对方会不会削他脖子?
既说是杀手,当然就很机智。
高个男人回头看John眨眼示意他动手,遂把枪口对准了胡寄波。
九龙这种地方,毒贩子们杀了人,顶多出海躲三五个月,再回来照样做生意。
不过一个伙计而已,杀了也就杀了,高个男人这就准备开枪了。
可就在这时只听哐啷一声,胡寄波来了句:“凯少你别动,放着我来!”
高个男人应声夹裆,哀叫:“叼……叼你老母!”
John应声出来问:“怎么了?”
苏娇举着勺子也出来了:“发生什么事啦?”
立刻又说:“这位先生,酒楼后厨既有刀还有热油,很危险,你不该来的。”
周进财看的最清楚了,甩了菜就指胡寄波:“阿波呀阿波,我跟你说过多少回了,刀掉了要用手捡,不能用脚提,你看看你,这回闯了祸了吧?”
苏旺也从楼上下来了:“这个阿波啥啥都好,就是太马虎。”
刚才是一把剔骨的尖刀掉到了地上,胡寄波回脚一提,想要用脚把它勾起来,刀倒是勾起来,可也扎到高个男人的大腿上了,他一痛,就把枪掏出来了。
苏旺一看怕了,回身就护季凯:“老板,酒楼可不兴于枪的。”
周进财也护到了苏旺前面:“我们会收拾阿波,赔医药费,您雅人雅量,别生气。”
胡寄波两手举的刀,点头哈腰:“大佬对不起,我错了。”
高个男人忍着痛看John,摊手:怎么办?
已经连着两回了,头一次是郭双刀郭堂主砸了面,这第二回 ,刺杀眼看得手,又叫个伙计坏了事,而如果这酒楼所有人都是装的,John可以分辩得出来。
可偏偏苏旺和周进财真不是装的,他们就是普通人。
John也疑心重重,但还能怎么办,在后院有那么多刀的情况下,他们没可能把一下子把所有人全干掉,更何况还有个机灵的,苏鸣上楼找到枪了,就在楼梯上。
干不成事情就只拿粥走人,John看同伴:“猪猡,还不赶紧走?”
高个子一瘸一拐的走了,苏娇回去熬粥,苏旺继续责备胡寄波:“你要再这样马马虎虎的,我们这小庙可就请不起你了,你另谋高就吧。”
再看John,又点头哈腰的鞠躬:“对不起啊,请多多见谅!”
不过他其实也很苦恼的。
目送John离开,抱头叹气:“这些人哪里来的呀,比四方堂的马仔难缠多了。”
要苏娇告诉他实情,让他知道,从她答应招钟天明入赘那天起,这帮毒贩子的祸根就已经埋下了,估计苏旺得呕死自己。
也罢,先忍耐几天吧,她就不跟老爹讲了。
而胡寄波虽然手脚灵眼色好,但脑子就比不上钟天明的好使了。
这会儿前厅上了客,别人都去忙碌了,他拉过苏娇,先大概解释了一下John的手下临时起意想杀人,以及自己巧妙化解的情况,又问苏娇:“粥里能不能下药?”
胡寄波来香江,其实是来调查走私案的。
但案子还没正式开始查呢,他一边给苏娇当苦力,一边还要保护社团的小少爷,而他想的也比较简单,既然苏娇烧的粥利叔会喝,要不直接下毒搞死他算了?
苏娇得喊胡寄波上趟楼,给帮她个忙。
边上楼梯她边回头问:“你们人民警察可以随意开枪杀人吗?”
一听她要隐私,胡寄波当然关上了卧室门,并说:“当然不可以。”
苏娇有在圣诞节装饰女王像的习惯,从小学校里培养出来的,拿出她珍藏的女王像来,示意胡寄波帮她贴到高处,她说:“同理,开酒楼的也不能给别人下毒啊。”
且不说她个开酒楼的给人下毒,要坏了名声。
再说了,如果是她下的毒,李查德记恨的是她,就会疯狂报复酒楼的。
苏娇当然不干。
但胡寄波又说:“可他们随时都会杀人,是犯罪分子。”
其实如果没有那场梦,苏娇也很难理解胡寄波的思维,甚至,她很可能都不会支持钟天明,就好像截止目前,利叔也依然没有意识到,钟天明要杀他一样。
生在这片土地上,他们从小受的教育就是,枪是真理,子弹是法律,谁强谁坐庄。
屠龙者终成恶龙,杀了大佬的人,就是下一个大佬。
不过苏娇很喜欢胡寄波,连带着,也对大陆军人感兴趣了,懒得讨论沉重话题,就转了个弯子问:“对了阿波,我外公长什么样子,他要打架,是不是也像你一样好玩?”
连着两回,他两把刀扭转局面,外表却又憨憨傻傻的,是个人材。
对于素昧谋面的外公,苏娇的印象比季胤好多了。
而如果外公跟胡寄波这样,高高帅帅,还总是笑眯眯的,她想想都喜欢。
但乔震跟胡寄波并不一样,那种老革命身上有杀气,一般人就算不认识,看到都要害怕的。
胡寄波很崇拜乔老,一边贴女王相,一边就要形容乔老的相貌。
可突然间他一个趔趄,想回身吧,身后的门被人搡开,他整个人扑到了柜子上。
有人蛮不讲理的搡门,差点把她的小伙计撞坏,苏娇准备骂两句的,但扭头一看,好吧,这个骂不了,她也不敢骂,因为来的正是她养的恶狼,钟天明钟sir。
他推开门,一脸讶然。
但胡寄波其实比他更尴尬。
毕竟他关门只是为了聊隐私,这还大白天的呢,谁知道钟sir突然就回来了。
他先问:“钟sir今天回来怎么这么早?”
钟天明应声脸一沉,他觉得不对,立刻又说:“我只是进来帮忙贴张画。”
要不是贴画呢,难道他还想干别的?
但当然,胡寄波麻溜出门,在季凯似笑非笑的眼神中下楼去了。
钟天明一踮脚,把那张贴歪的女王像重新贴正了。
苏娇也觉得奇怪,因为钟天明不回家是常态,要回家,也总得三更半夜。
今天还大天亮的他就回来了,这不符合常理。
不过当然先讲要紧的事。
她发现了,John暗示另外那个人杀季凯是临时起意的,那也意味着时间越来越紧,利叔也按捺不住了,不会再挑时间,而是会找机会随时动手。
讲了一下刚才情况,她当然得问钟sir:“你计划好了吗,什么时候办?”
钟天明倒回答的干脆,说:“就这一两天吧,但是……”
他突然回头:“凯少?”
季凯喜欢听八卦,主要是孩子出不去,也无聊,正在偷听人家夫妻说话。
钟天明又说:“下楼跟厨房讲,我要吃炸酱面。”
直看到季凯下楼了,他才回头说:“季胤让我转告你,他同意出人,也同意背锅,但不是因为别人,而是因为你,也希望你以后带好季凯,不要让他走歪路。”
苏娇想了想,明白了:“季胤是不是会死?”
钟天明说:“即使不死,从今往后,他也会上英军官方的暗杀黑名单。”
他们准备干掉的,是一个有军方背景的大老板,季胤其实是被迫的,一步又一步的,他被钟天明逼迫着,不得不帮他杀人,还要帮他背锅。
但季胤不会放过任何刷苏娇好感的机会,所以得放一番豪言壮语。
说话间季凯亲自端面上楼。
他还不忘跟钟天明讲:“本少爷亲自服务,要一百小费喔。”
但他虽然嘴欠,只需钟天明眼一瞪,他就麻溜走了。
苏娇还在想,就在这两天内要杀利叔的话,钟sir他们准备在哪里办事,又准备怎么做,岂知钟天明挑了两筷子面再一口长唆,直来一句:“今晚总可以吧?”
他要杀人,向来利落,吃面也利落,总共不过三口。
问那种事情的时候也是猝不及防的。
不像对待别人,苏娇可以想怼就怼,只要是她不情愿做的事,也会直接拒绝。
钟sir这人虽然总是温默,动不动还深情款款,可苏娇是真怕他。
她瞟一眼墙上,灵机一动说:“其实吧,你知道的,我有那么一个很爱很爱的人……”
钟天明被她跟阿凡提钓驴一样,一根胡萝卜钓了好几天了,哪里还会上当,当即打断了她:“我已经知道了,女王。”
苏娇嗓门一提:“你听谁说的?”
钟天明停筷子:“不然呢,你最爱的那个人难道不是女王?”
季凯突然又出现:“苏小姐爱女王啊,为什么?”
苏娇撇嘴:“因为她的头象在金币上,如果金币上是你的头像,我也爱你。”
季凯想了想,在胸前画十字架:“我也爱女王,阿门。”
是的,苏娇除了阿娘,最爱的人就是女王了,等将来回归了,就会变成毛爷爷。
她不但爱的深沉,还爱的纯粹,因为那是钱。
但她有点沮丧的,后悔女王头像贴的太早,叫钟sir一下就识破了她。
而在她和季凯拌嘴的功夫,钟天明已经把碗里的肉吃的干干净净了。
放下筷子,他一双狼眸,就那么盯着苏娇。
终于又端起碗来,他说:“我还有点事下楼,你好好休息。”
所以他是来通知她,要有心理准备,他今天无论如何,要做那种事的吧?
苏娇一屁股坐到床沿上,气的直捶床。
……
今天西九龙重案组的人下班早,开了包厢,在苏记二楼聚餐。
但大家都不太高兴,因为总警署的曾警司给他们下了最后通牒,要他们找到被绑一个多月。下落不明的阮天浩,还说如果找不到,下个月全员扣积分。
皇家警察是积分考核制的,从普通警员到高级警员再到警长,高级警长,警司,也是按积分来升,当然了,薪酬也是挂钩的。
有大佬做靠山的警员当然不着急,薪水不过毛毛雨嘛,没所谓。
可是像陈明一样没靠山的就惨了,因为他虽然家境不错,不需要交家用,但是要靠薪水过日子,要是减了薪水,他也不乐意呀。
这不,他正愁眉叹气呢,钟天明拍他肩膀:“吃面吧,也许咱们运气好,阮天浩会突然出现呢?”
陈明跟钟天明是拍档,但打死他也想象不到,钟sir背着他做了多少事。
当然也不知道,阮天浩就是钟天明一手绑走的。
拍拍钟sir的手,他说:“但愿吧。”
但他也低声问:“钟sir,你会辞职的吧,什么时候辞?”
只涉及股权变更,钟天明没有特地跟大家讲过,不关注金融的人并不知道,但陈明当然知道,也想当然的认为钟sir会回东九龙继承家业。
而在这方面,有句恒古不变的话叫:屠龙者终将成为恶龙。
别看现在的钟sir还一脸正义威严,是个好阿sir的模样,可从博.彩业到走私业,那么大的难子,只要接手,钟天明就可以和胤爷,利叔平起平坐了。
端起啤酒,陈明越想越是,笑着说:“兄弟,恭喜你,要从恶狼晋级恶龙了。”
屠龙者就必定会变成恶龙吗?
钟天明当然觉得不是,因为他确定自己不会。
这帮警员喜欢喝烂酒,就着几个小凉菜,是能喝通宵的。
但今天晚上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不能让他们一直坐在这儿喝酒。
所以他拍拍陈明的脸,说:“你醉了,早点回宿舍去。”
陈明都被他搞糊涂了:“拜托,我只喝了一杯。”
但钟天明已经不跟他废话了,说:“阿强,陈sir醉了,架他回宿舍。”
终于赶走了这帮人,也过了饭点,钟sir一把撕了T恤,进卫生间了。
而在恶狼阿sir谋求开荤的同时,连着几日忧心忡忡的忠爷又接到了来自大陆,乔震那边的电话,说想要忠爷帮忙开一个访问邀请函,自己要来一趟。
乔震要来,忠爷当然喜不自胜。
但当然也得问问他这趟来的目的,是为了上市吗,还是为了出口生意?
……
两个风华正茂的儿子魂断海上,乔震也曾无数次为女儿找借口开脱,但无数次失败。
更何况她明明活着,却不联络自己,他就以为她必定是跟季胤在一起。
他不提,不闻,不问,就当没生过那个女儿。
也直到前段时间,通过钟天明,他才知道女儿早两年就去世了。
而如果她没有嫁给季胤,又不联络他,就只有一个解释,她自觉有罪,无颜见他。
但是,就像苏娇很难理解胡寄波那种纯粹的勇,乔震也无法理解,为什么堂堂九龙,五百万人干不过三千个拿枪的,要一个怀着身孕的女人去救他们。
但他女儿要真那么做过,就不是个孬种,苏娇,那个他平生素昧谋面的女孩亦然。
所以见她,正是他此行的唯一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