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里只有周进财一个人,正在默默擦案板。
钟天明放轻脚步,声低:“阿财,大小姐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周进财的背在微颤,但跟个木头人似的,并不回头。
钟天明觉得不对,进厨房一把掰过他,就见他鼻青眼肿,脸颊上几个大巴掌印子。
谁打的他,他个大小伙子竟然在哭,他为什么要哭?
……
说回早些时候。
苏娇一边教周进财和苏鸣俩拉面,一边在跟他们讲现拉面的优点。
目前香江人吃的传统面食叫竹升面,它的特点是筋道,但是脆爽弹牙式的筋,拉面则不同,它也筋道,可是软糯柔韧式的筋道。
而那种软糯筋滑的口感就不说竹升面了,意面和乌冬面,米粉河粉统统没有。
它唆起来时爽滑软溜的口感别的面也没有,所以它在香江,是一种独一无二的面。
苏鸣蛮好奇:“阿姐,这种面是哪里来的,你从哪里学到的?”
周进财也觉得奇怪:“你又没去过外地,这面香江也没有,是谁教你拉的呀?”
这种面就跟药膳汤煲一样,也是苏娇在梦里,人到中年之后才学的,她阿娘来自大陆,而拉面,其实也是大陆花样繁多,琳琅满目的面食中的一种。
苏娇思索片刻,对俩人说:“这是一种大陆面食,我阿娘教我的。”
到了将来,香江是会由大陆来管理。
而且如今九龙有八成的人都来自大陆,九龙最大的俩位大佬,忠爷和胤爷祖籍也在大陆,但大家是只要离开大陆,就会平等的鄙视它,厌恶它。
所以苏鸣脱口而出:“不可能吧。”
又说:“大陆不是野人和土匪待的地方嘛,能有这么好吃的面?”
其实大陆还真不是蛮荒之地,且不说它将来会比香江更加发达,而且梦里苏娇开酒楼的时候,有很多从大陆来的客人,学识和见地都比香江人更高。
在梦里赠送她药膳食谱的那位老者就不但精通药学医学,甚至还懂经济,苏娇也是在跟他聊过之后,坚信将来回归的香江不会变差,于是押着梁铖一起留了下来。
也果然,本来只有20亿身家的梁铖在回归后,身家膨胀到了200亿。
周进财和苏鸣,一个是苏娇的表哥,一个是她的堂弟。
他们就跟苏旺一样,属于特别老实,能吃苦,但脑子不够灵光的人。
偶尔碰到大陆客人上门,他们也跟别家店的人一样喜欢刁难,欺负人家。
这是很恶劣的行为。
苏娇就准备跟他俩好好聊聊,也让他们以后见了大陆客人,少刁难少欺负。
也就在这时,刚刚上楼睡觉的苏旺在喊:“阿娇,你来。”
她才出门,就听到苏旺又说:“阿祖少爷你这是干嘛,快把裤子穿好。”
几人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一起涌出了厨房,恰好迎上罗耀祖站在二楼楼梯上,正在嗷嗷的叫,乍一看到苏娇,他先说:“阿娇,我终于可以尿尿不湿鞋啦!”
吊那东西是只要不废,还有功能,尿尿的时候自然就能尿得远。
而当一个男人老了或者废了,最显著的特点就是,不但尿不远,还得尿湿鞋子。
所以男人们之间相互吵架,最毒的一句话就是:祝你尿尿分岔,小便湿鞋。
为什么苏娇相信那本药膳食谱上的方子有效,因为她梦里得来的消息,据后来有大陆人讲,那是清宫里的太监藏的。
而据说太监们在被切掉之后,其实那东西还能再生肉芽出来。
当然了,别看太监是下等人,但他们掌管药材和膳食,搜罗食谱的能力比皇帝还大,而华人在吃方面的智慧是无穷的,太监通过药膳,甚至能用那点肉芽做人事。
罗耀祖根全在,又怎么可能吃了没效果?
但要说吃药治病,大家觉得理所当然。
可罗耀祖不是,连着七天,一开始他只趴着,后来屁股好了一点,就起来走一走转一转,继续趴着,每天叉烧羊肉大鸡腿,敞开了的吃,每天都还有两蛊香喷喷的汤喝,同时还有录像和电视可以看,就这样,突然有一天他的吊就能硬了。
他也专门秃噜了几下,就发现它会变的更硬。
于是他跳起来去了趟厕所,有了更大的发现,当他撒尿时,终于可以不湿鞋了。
鞋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吊能不能硬,当然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罗耀祖激动的说:“阿娇你可太厉害了,我真的能行了。”
苏旺什么都好,就是人太过老实。
他说:“真要说行,你口说无凭,咱得上医院检查一下,听医生讲的吧?”
罗耀祖一想也是:“阿娇,走吧,陪我上医院去。”
按理苏娇就该陪他上医院做检查,在拿到医生署名的签字医疗单之后再问罗耀祖要隔壁的铺面,并办理转让手续,现在也该带他去医院吧,但她并不。
她抱起双臂一声冷笑,反而说:“我这种补法通常是补一次见效一次,真想让你那方面的功能好起来,得连续不断的补一年半载才行,但我……不补了!”
罗耀祖刚才确实硬了,而且因为他没了两颗小鹌鹑蛋,也不产生精.子了,反而从刚才直到现在,目前还处于有硬度的状态,所以他确定苏娇是真的能。
能让一个废掉的男人石更,那是天字第一号的牛逼。
可她竟然不帮他了,为什么?
苏娇再说:“明明当初是你耍流氓,可我呢,不但被整个天后街人的笑话,而且你奶不是说了,要带人血洗苏记,还要把爹的肝肾都打爆的嘛,让她来打!”
罗耀祖还能说什么呢,他当然只能说:“阿娇,对不起。”
苏娇又说:“明明是你们自己找的中医把你治坏的,你哪来的脸好要我家的铺面?”
想要铺面的不是罗耀祖,而是包租婆。
他的□□在苏娇手里,他当然说:“等我回家,必定好好收拾我奶一顿。”
苏娇挑眉:“得了吧,没出息的家伙,地契你都拿不到,还收拾你奶,笑死我。”
周进财和苏鸣对视,也笑了:“罗少,你省省吧。”
男人得激,罗耀祖腰杆一挺:“你们等着,我现在就去拿地契,看谁敢拦我。”
一听他果然上钩,苏娇又嫣然一笑:“如果你今晚真能拿到地契和钱,明早咱们就去办过户,以后只要你想治的时候就来酒楼,我现场煲汤,现帮你治疗。”
她话才说完,罗耀祖的人影已经在门外了:“阿娇,等我!”
苏旺总还是觉得不对,因为罗家的家长是包租婆,苏娇现在做的,是唆使罗耀祖偷家产,是不对的。
他还在纠结一个方面,就是罗耀祖还能不能生孩子。
苏娇当然是爱老爹的,但很多方面也从不惯着他,看他想下楼去追罗耀祖,立刻说:“阿爸,罗耀祖欺负了我,你没本事帮我出头我不怪你,但隔壁的铺面我要定了,你要敢从中作梗,以后我可就不认你了。”
苏旺被女儿说到生生止步,但又说:“我这不怕事情闹大嘛。”
苏娇反问:“闹大了又能怎么样,是罗耀祖自己要偷地契的,关咱们什么事?”
虽说强.奸未遂,但罗耀祖的强.奸行为是事实,他这辈子生不了孩子也是他的报应,当初包租婆想黑吃黑,现在的苏娇也一样,不过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罢了。
她进了厨房举菜刀:“谁敢给包租婆通风报信,我剁了他!”
一栋铺面,共计四层楼,值一百多万呢。
整天蹲厨房里烧菜,一盘菜顶多赚一块钱,多久才能赚到一百万?
那房子苏娇要定了!
怕酒楼这几个老实人给包租婆通风报信,苏娇洗完澡后并没有回房睡觉,而是从冰箱里翻出点桂花和子苏仁,以及今天用剩的猪油渣,把它们全包成了汤圆。
结果还真就有人悄悄儿的,大晚上的要出门。
是周进财,他本来在二楼包厢里看电视,接了个电话,于是就下楼了。
苏娇看他出门,立刻洗了把手,也跟了出去。
对这位表哥,因为他向来勤奋又踏实,苏娇很喜欢。
但老实人也有个麻烦,就是不但胆小,还总喜欢干一些自以为是为你好的事。
该不会他是怕她招惹上麻烦,要去给包租婆报信儿吧?
不过一出到街面上,苏娇就恍然大悟是怎么回事了,因为姑妈苏琴就站在公厕旁边,看到周进财出来,当场就问:“你舅这个月给你发工资了吗,钱呢?”
周进财说:“发是发了,但我暂时存着,不敢用。”
苏琴伸手:“把钱给我。”
周进财犹豫了:“阿妈,阿娇说是要开炸酱面馆,她做的面味道倒是蛮不错的,可是价格定的太高,我怕万一经营不好还得关门,钱要留着以后用。”
苏琴冷笑:“你可真是个蠢货,你舅手里有一百多万存款,全给阿娇了,给你和阿莲俩一分都没有,你居然还心心念念的要帮阿娇?”
周进财说:“可是当初我阿爸炒股又赌博欠了债,都是我舅还的呀。”
又说:“阿妈,我舅这些夏炒三伏冬炒三九,厨房地上都被他的双脚磨出印子来了,那钱赚的不容易,他就阿娇一个闺女,那钱就该是阿娇的。”
几十年来苏旺没有休息过一天,从早忙到晚,是有点钱,可那是血汗钱。
而且苏琴老公欠的债,周进莲的学费可全都是他掏的。
周进财对舅舅心情感激,也不知道老妈为啥生气,不过他知道,是因为他这个月发了工资,老妈来要他的工资的,可是周进莲都不读书了,还凭啥要他的工资?
因为一直待在酒楼消息闭塞,他也不知道妹妹到底在哪,以为苏琴也不知道,正想跟苏琴商量一下,怎么把妹妹找回来是正经,岂知苏琴说:“你别在酒楼干了。”
周进财一愣:“为啥?”
苏琴挑眉:“阿娇没跟你说吗,她要阿莲还当初用的学费,她可真够没良心的。”
苏娇问她要欠债,当时苏琴没好说什么。
但回去后越想越气,就准备把儿子也喊走,给苏娇来个下马威。
周进财并不赞成妹妹退学,反问:“三年花了十万块,阿莲难道不该还?”
苏琴觉得很可笑:“苏旺是我哥,给阿莲学费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再说:“你另换一家店打工去,我和阿莲以后也会离这光明巷远远儿的,阿娇呀,我真是错看了她,白给她介绍了一门好婚事,但她要再作下去,早晚完蛋。”
周进财听出她的弦外之间了:“你见过阿莲?”
其实苏琴早和周进莲联络上了,她说:“阿莲跟梁铖合伙,一起炒股呢,最近股市势头很好,他们一入市就赚到钱了,以后只会赚得更多。”
但周进财愈发摸不着头脑了,想了想说:“他们拿的是郭方的钱吧,他能愿意?”
郭方掏了四十万,然后梁铖和周进莲在炒股,他们仨属于啥关系?
其实在这方面苏娇挺佩服周进莲的。
因为她想要的是跟男人平起平坐,既结婚了,就要求男方对自己忠贞。
但周进莲不是,将来她和梁铖结婚后,还能跟他外面的花花草草和平共处,她于钱和地位,都看的比尊严和婚姻的贞洁更加重要。
也是因此,全香江的媒体将来都会夸她是贤妻。
要苏娇猜得没错,周进莲现在是脚踏两条船,在利用着两个男人赚钱。
这倒无可指摘,毕竟梁铖只是个喜欢吃人绝户的心机渣男,郭方也不过个家暴男。
他们,就该周进莲那种女人来收拾才对。
但周进莲的出发点是错的,因为股市比赌市更加残酷,梁铖写在自传里写的,或者讲给外人听的发家史也都是经过美化加工的,他也不是一出道就是股神。
反而,在炒股初期踩过很多坑。
那一回回能留下火种并东山在起,全是苏娇这个拼命三娘在后撑着。
但当危机度过,梁铖只会记得自己的英勇和神勇,却全不记得苏娇给投资者陪的笑脸和挨的臭骂,反而觉得她面目可憎惹人烦,要悄悄去外面找寻温暖。
所以跟着梁铖,周进莲真不一定能赚大钱,反倒不如自己拼搏来的实在。
当然了,苏娇犯不着跟她讲这些,大家都是黑马,目标也只有赚钱,努力做好自己,赚更多的钱,尽早完成原始积累,并享受人生就好。
苏娇正想着,就听到啪的一声巴掌响,苏琴在打周进财:“我是为了你好!”
再一巴掌,又说:“你以为包租婆要不到酒楼会善罢甘休,苏娇她妈白瞎了一张好脸,这些年一个大佬没结交,一点关系都没有,可人家罗慧娴认识胤爷,只要包租婆肯出钱,请得动胤爷出山话事,钟天明也要乖乖认怂的,你懂不懂?”
周进财跺脚:“我舅对我那么好,只要他不赶我走,我就不可能走。”
苏琴抬手再搧儿子,只问:“你走不走,走不走!”
还好这时有巡夜的警车路过,看到街角有人动手,手电筒打来强光:“谁?”
周进财被老妈搧了几大巴掌,人有点懵,但虽然古惑仔见了警察,甚至不会拿他们当个屁,可他这样的普通人当然怕警察,所以他忙说::“阿sir,我们没事。”
巧了,今天巡夜的警察中恰好有陈明。
而现在的警察们巡夜,基本巡的都是公共厕所,因为九龙街面上每天有大把人死于斗殴或者凶杀,还有就是因吸毒而死的,人们通常会扔进公厕。
所以他跳下车,准备去检查公厕。
他打着手电筒四处一照,恰好光扫到远处,一看笑了:“苏小姐?”
苏娇一直都在,但是站在远处。
苏琴才发现侄女就在不远处,但也不怕,冷笑一声,气呼呼的走了。
周进财见是熟悉的警察,于是也回酒楼去了。
钟天明是从林记冰屋那边回来的,刚才苏娇他们是在公厕后面,所以他当时没看到,直到听说她还在外面,出门来,恰好就迎上苏娇和陈明俩。
陈明本来想跟苏娇聊几句的,但看到钟天明,当然就不好意思聊了。
钟天明朝陈明点点头,也就陪着苏娇一起回家了。
周进财已经回地下室睡觉了,酒楼的灯当然也全关了。
钟天明不说话,苏娇当然也不会主动说什么。
但进院开了灯,她仔细观察,就见他的脖颈上确实有隐隐的陈疤。
分明他是个人,小时候却被人用狗琏栓着,谁那么坏,又为什么要栓着他?
还有,他的父母到底是谁啊,麦会长说的含糊其辞的,他自己怎么也不跟她讲讲?
他一身汗馊,上楼梯就在撕T恤,还是一把抓,便是满身的肌肉狰狞。
苏娇挪开眼睛说:“有子苏仁桂花馅的汤圆,给你煮一碗?”
钟天明仿佛习惯性的:“不用。”
但他肚子在叫,而且是很响亮的咕咕叫。
苏娇进厨房煮汤圆了,煮好端上楼,恰好钟天明从洗手间出来。
她斜斜瞟他一眼,转身进门,鼻间一声轻嗤,那是嫌弃他扭捏,作假的。
钟天明端着碗跟进卧室:“刚才那边有警察,是有事发生?”
苏娇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
斟酌片刻,她说:“罗耀祖被我治好后,去拿他家的地契,拿钱了,但是苏琴担心包租婆会请胤爷出山,来为难咱们酒楼,想劝周进财离开酒楼。”
她可算知道为什么他的外号是恶狼警长了,叼起只汤圆,他寒渗的目光扫在她脸上,沉而无波,面无表情,那么烫的汤圆,他肯定被烫到,但眉头都不皱一下。
而且子苏仁加桂花,油润清甜的汤圆馅,那是周进财特意给她包的,特别香。
但给钟sir吃就好比对牛弹琴,他都不夸一句好吃。
一口吞掉汤圆,他说:“季胤没那么闲,会为了一点街坊口角就出山话事的。”
其实苏娇也是这么想的。
虽然罗慧娴隔三岔五就去给季胤请安,梁铖留学的费用也是季胤和另一个大佬,忠爷一起资助的,但他们的身价不是上亿,而是几十亿,各人手下有几千古惑仔,要处理的也都是大事,会为了一个包租婆就来欺负她,她也觉得不可能。
而因为麦会长说了钟sir的来历,苏娇就想问问他的身世。
但她还没张嘴呢,他却问:“大小姐你,要不要跟我上趟医院?”
苏娇反问:“好端端的,我上医院干嘛?”
钟天明指窗台上,红色的双喜字下面,上层摆着红茶袋,中层是发圈,底层放着一挪卫生巾和便签簿的小篓子说:“你不是说被我……做到流血了?”
苏娇是来大姨妈了,但那跟钟天明可没关系。
她觉得很可笑,凑近看他,细眉轻挑,笑问:“钟sir你该不会连女性生理进都不懂吧?”
一米八几的大个儿,他装什么纯情,简直可笑。
钟天明放下碗,清眉秀眼,眸光冷冷看太太:“正是呢。但据说大小姐你当街揉腰喊酸,还说是我……你来给我讲讲原因,我是怎么就做到……让你流血了的?”
苏大小姐在外从来既不输人也不输阵,也知道这种街道上,流言一旦发酵起来能有多离谱,一下子也就想明白了,应该是自己去买卫生巾时惹出来的误会。
她说:“外面的谣传吧,不可信的。”
钟天明双目灼灼,语声从容,但说的全虎狼之词:“还说我把床板都做塌了两张。”
“一听就是谣传。”苏娇连忙说。
钟天明眼光下瞟:“看来大小姐也没有当街揉腰……”
这个是真的有,证人还蛮多,苏娇莫名给人泼脏水,也有点怕,虽然装了一脸的漫不经心,但还是忍不住之噗嗤一笑,转身就往门口跑,想要出门去。
可钟sir一转身,长腿自然横到了门上:“大小姐不是说我不行的吗,那还……”
不行还做到她流血,怎么做的?
苏娇估了一下钟天明的腿,发现自己跨不出去,又不想钻过去。
为了不露怯,就收敛了笑,故作冷傲,目中无人的往后退,准备去睡觉。
岂知后面还有钟天明一条腿,她后退却被他绊到,一个趔趄向后摔去。
他早有所料,双手已肘上了她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