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陆云蓁心道,这怎么能轻易就算了呢,难不成说话跟吃饭喝水一样容易,半点威信都没有了。
就算没什么信用,说不比就不比了。可是赵婉芝这会儿说不比,那不就是服软。当初可是口口声声把方子交给公中,现在不比,难道灰头土脸地把方子要回去?
赵婉芝是个要面子的人,陆云蓁觉得她不会这么做的。
要说布庄的生意不好,利润没有点心铺子高,赵婉芝没那个把握,所以想着服软,至少比输了好看点,可也不至于呀。无论如何都要交方子,那为何不等最后那日,说不准还赢了呢。
那她这样又是为了什么……
陆云蓁又想了想刚才赵婉芝说的话,她说都是为了侯府,这话可谓是深明大义,也足够好听。
这种话陆云蓁听她说得多了,乍一听也没什么,不过也烦她,分明什么事儿都是为了自己,可非要扯幌子。就像今儿,谁说了打赌就得谁都告诉了,藏着掖着怎么就不行了,赵婉芝大张旗鼓跟谁都说了,有价值千金的染料方子,难道她也要嚷嚷出去自己开点心铺子吗。
所以陆云蓁刚也没往心里去。
就是现在,再回想这话只觉得不太对劲儿,也想不明白为何,但不比就不比,对她也没什么坏处。
陆云蓁笑了笑,“大嫂,我年纪小,自然都听嫂子的,既然大嫂不想比,那就算了。染料方子大嫂改日送到母亲那儿去就行,怎么说嫂嫂也管了一个多月,我若遇见不懂之处,也犯不着去大嫂的娘家问了,到时候跟嫂子商量即可。大嫂也别嫌我烦,这染料方子太贵重了,我也怕自作主张,坏了正事。”
赵婉芝这会儿脸上才有了些许笑意,还琢磨她的染料方子呢,她才不白白送出去。
赵婉芝:“弟妹说的这是哪儿的话,你如今管着点心铺子,还料理家事,已是分身乏术了,再管布庄恐怕没那个心神了。我如今也是想明白了,既然是为了家里,那分什么你呀我呀,咱们都是做儿媳的,都想侯府更好不是,你管点心铺子我管布庄,到时每月收成交到公中,外人谁不赞叹安定侯府有两个好儿媳呢。”
赵婉芝觉得这样最好,日后分家,就算不承爵,家产也能多分点。
一个月赚上千两银子的点心铺子,分成五份那也有二百两呢.
这话说得足够好听,也顾全大局,陆云蓁突然明白,为何安定侯喜欢这个长媳了。她算是听明白了,什么服软,分明是赵婉芝觉得自己赢不了了,又不甘心把染料方子交上去,所以想方设法拖她下水。
她觉得点心铺子赚得多,再一想,就算日后承不了爵,那也能多分家产,何乐而不为呢。
这做人怎么能这样不要脸。
陆云蓁性子好,这会儿也忍不住冷下脸,她把茶盏放下,“大嫂请回吧,这事儿还得再商量,我也做不得主。”
不想比就算了,拉她下水作什么,当初也是赵婉芝非要打赌的。
等赵婉芝一走,陆云蓁越想越气不过,她又不欠大房的,就拿胭脂盖了盖眼角,看起来一副哭过的样子,直接跑去正院哭诉去了。
钱氏和安定侯还没什么事呢,府上的事轮不着她赵婉芝做主,她插什么手。她自愿交,如今觉得不成了,又惦记自己的点心铺子。
陆云蓁带了李嬷嬷,到正院之后什么都没说,就一个劲儿地哭。
本来还是假哭,可哭着哭着也觉得委屈。
钱氏问怎么了,“可是庚元做了什么事?母亲给你做主。”
陆云蓁依旧低头啜泣,最后钱氏看着李嬷嬷,道:“你来说。”
李嬷嬷刚刚就在屋里伺候,当时听着也生气,这会儿只能佯装无奈地开口陈情,“今儿大娘子过来了,我们家娘子还以为有事相商,就好茶好点心招待着。可大娘子上来就问三娘子,为何不把开点心铺子的事告诉她。
三娘子也冤呀,哪里想得到一间铺子,还是拿嫁妆银子做的本钱,这都得事事告知大娘子。
当初大娘子执意要比,我们娘子也不好推脱,比就比了,一门心思经营铺子,人都累瘦了一圈,可今日大娘子怒气冲冲地过来,又是责问,又是不满,最后说要么就不比了,她把布庄交上去,让三娘子也是如此,可是……老奴就没见哪家府上……惦记儿媳妇嫁妆的。”
陆云蓁抬起头,红着眼圈及时斥责李嬷嬷,“多嘴!”
然后,她用帕子拭拭眼角,止住哭声说道:“我原也不想计较这么多,可是她倒好,惦记起我的嫁妆来。她是做大嫂的,我就是有不满也没办法当着她面说,只能来找母亲,问问这话,到底是父亲母亲的意思,还是大嫂一个人的意思。”
赵婉芝也是蠢,这种话都敢说,这会儿估计还觉得她不识好歹呢。
钱氏怎么可能惦记儿媳妇的嫁妆,就连当初赵婉芝说要献上方子,那也是她自己说的,若非她主动要求如此,钱氏就算知道她有什么值钱的方子,也不可能开口的。
如今赵婉芝要陆云蓁把点心铺子给家里,简直是胡闹。
钱氏给陆云蓁吃了一剂定心丸,“你且放心就是,你的嫁妆是你的嫁妆,家里不可能要的。”
陆云蓁吸了吸鼻子,也不哭了,“还是母亲英明,当初大嫂非说把方子交给家里,我是不得已之下才跟她比的,我早知道她想好了退路,还惦记我嫁妆,我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现在可好,倒显得她是个好儿媳,我这儿斤斤计较不识大体。哎,如果是我自己的铺子,献出去也就献出去了,只不过点心铺子的方子,是许娘子的女儿想出来的,她年纪小脑子也活络,如此就不便再掺和侯府进来。”
钱氏按了按眉心,“你放心,此事我会与侯爷说的,不必担心。你大嫂也是胡闹,她要比就比,不比就拉倒,也是委屈你了。”
钱氏让嬷嬷送陆云蓁回去,然后连喝了好几杯败火的菊花茶。
等晚上安定侯下职回来,钱氏发了好一通火,“平日也就罢了,做什么都由着她,可如今呢,手伸到三房去了,一点大家闺秀当家主母的样子都没有。好在是云蓁真找我哭来了,若是回娘家哭诉,传出去好听吗?”
钱氏性子一向文雅,很少像这样发火动怒。
安定侯和稀泥道:“算了,你也别太过生气,她也是为了府里着想,想添点进项。”
钱氏冷哼一声,“到底是为了侯府还是为了她自己侯爷心里明镜似的,扯什么幌子。说的倒是好听,她要真是为了府里,怎么不把嫁妆全交上,这可倒好,还没分家呢,就惦记起云蓁的嫁妆来了。
真是糊涂,儿女教养不好,家里家里也管不好,再放任下去,不知道惹出什么样的祸事来。”
安定侯叹了口气,“倒也没这么严重,但的确是胡来,等我和庚淳说说,让他好好说说他娘子就是。”
钱氏并不满意,她道:“多大岁数,都过而立了还不知道轻重。从前庚元年纪小,庚越不上进,侯爷总说为了府上,要选一个能力出众的世子,如今还要拖着吗?
她为何这样侯爷不知道吗,她今日是去云蓁那儿闹,明日又要做什么,我可不想再替她收拾烂摊子了。”
钱氏提了立世子的事,若是不提,安定侯只会拖着。
前些日子是有立世子的意思,说得也好听,一切为了楚庚越兄弟俩,可现在又不提了,再拖,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只要一日不立世子,大房就一日有别的心思,拖了这么多年,早就该立了。
安定侯愣了愣,刚才他脸上还有些笑意,如今也不剩什么,冷脸的样子有些吓人,但是钱氏半分没退,就这样看了过去。
钱氏道:“且不说老大是庶子,就说老三在朝中,明明晚入朝,可跟他比半点不差。还有云臻和婉芝,儿子不好选,儿媳妇还不好选吗。”
钱氏有时也恨自己娘家势弱,如果她的父兄在朝得皇上重用,安定侯岂会动别的心思。她从来都不是来争强好胜的性子,年轻的时候就争不过云小娘,只能护着两个孩子。如今年岁大了,也不记得从前的仇怨,数年来守着孩子过日子,好在楚庚元争气,也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如今云小娘在家里说不上话,无论如何,钱氏也得争一争。
钱氏道:“我不知侯爷为何一直拖着,这也说不过去,若想立老大为世子,我是不会同意的。庚元向来做得不错,云蓁也是,早立早省 心,以免落得个兄弟阋墙,满眼愁怨的地步,到时候侯爷想后悔也晚了。”
楚庚淳倒也不错,性子好也孝顺,赵婉芝在后宅不安生,但前头楚庚元和楚庚淳兄弟关系还不错,侯府五个儿子,若日后分家,依朝中律法,府上的公产是均分的。
可是她儿子是嫡子,分家均分也就罢了,谁家爵位不给嫡子。
钱氏有些嫁妆,会给楚庚越和楚庚元。安定侯的私产,给谁由着他自己的心意。
早些定下,也省的大房再想出什么让人笑话的主意。
安定侯什么都没说,坐着喝了一杯茶水。
坐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说道:“明日我往宫里递折子,立老三为世子。可若是立了世子之后依然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那我也管不了。”
“今儿是老大媳妇做得不对,你从我库房选些东西,给三房送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