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蓁不动声色，钱氏凝神想了一会儿，说道：“此事不妥。”
赵婉芝道：“母亲，有何不妥，既然尚未分家，那一切都是为了家中。儿媳想接管布庄，也是为了让染料方子发挥出更大的作用来。不然弟妹遇见不懂之处，定然要时常去我娘家问。毕竟隔了一层，想来还是我管着布庄方便一些。”
陆云蓁慢悠悠道：“大嫂，你有染料方子在，又说能让布庄利润翻番，我再怎么做，哪怕让染坊工人没日没夜地干活，也不可能让布庄利润翻倍的。比试的话还是算了，至于大嫂说方子是娘家给的，若遇到不懂之处，不方便问……
这倒也无防，本就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呢。我倒是不怕去嫂嫂娘家问的，大嫂的娘家，也就是我的娘家。”
陆云蓁说完还笑了笑。
赵婉芝心里呕得不行，什么她的娘家就是陆云蓁的娘家，怎好意思说这样的话的。
偏偏这个时候钱氏也道：“这样的确有失公允，一人一间铺子，若只比经营布庄的本事，你有染料方子而云蓁却没有，如何能看得出打理铺子的能力。算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府里，有这个心就行了，回头我同侯爷说，这方子既然是你娘家给的，那就留着自己用。”
赵婉芝一听，觉得不妙，赶忙道：“母亲这话是与我生分吗，您与弟妹多虑了，若是比，自然不能只比经管布庄，毕竟不是比方子，而是比打理家事的能力。母亲，不如这样，一人一间铺子，以两个月为期，看哪间铺子的利润更高。
想来弟妹也有自己擅长的生意，这样一来就不显得我欺负人了。”
钱氏还在犹豫，暗自看了陆云蓁一眼，陆云蓁也不应声。
她喝了口茶水，这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呀。
赵婉芝咬了咬牙，说道：“母亲总说弟妹的管家能力在我之上，可这般畏畏缩缩，让我不知究竟是管家能力在我身上，还是只有母亲这样觉得。”
陆云蓁不敢应，一直拖着，看来只是怕输而已，赵婉芝自然要逼她答应下来。
都在侯府，都是侯爷的儿子，尚未分家又都是儿媳，她为何不能管。
陆云蓁依旧和和气气的，“大嫂说比那就比好了，只不过，比完之后又该怎么如何呢？我这一时也没想明白，还请大嫂指点一二。”
赵婉芝想了想，道：“若是我管的铺子利润高，那布庄就由我经管，如若弟妹管的铺子利润高，那我甘拜下风，自然由弟妹继续管家，布庄的生意我也不再多问。”
她本想说自己管家，可这样太过明显了。
陆云蓁淡笑不语，这可好呀，比来比去，不 管输赢，都不吃亏，那可是好算盘。
本来不就说了要把方子奉上吗。
赵婉芝咬咬牙又道：“到时我把我贴身丫鬟拨过去，任凭弟妹差遣，也省着方子有不懂之处，不方便跟我娘家细问。不知这样，弟妹以为如何？”
钱氏把茶盏放下，刚要开口，陆云蓁就道：“母亲，大嫂都这样说了，那就比一比。不过铺子不同，这本金也不一样，有的本金越高利润就越高，为了公允，还请到时两月期满，按着份例算，不只看利润。”
利润三成，一百两本钱，利润都有三十两。
那利润六成，本钱五十两，利润就有三十两了。这利润是一样的，可本钱却不同，说能力相当实在惹人笑话。
赵婉芝听陆云蓁应下，心里有些得意，她沉住气道：“弟妹说得有理，不过也不能全看份例，总得考虑多些，那摆一个小摊子，本钱低利润却高，但也不能算小摊子赢吧。
能不能把铺子做大这也得在考虑之内，不然一个小铺子，就算利润再高，那做不大，说小铺子赢太过儿戏了。”
陆云蓁觉得赵婉芝也不傻，想来也是考虑过很多，才敢下赌注的。
其实她也没十足的把握，不过赵婉芝想做什么，她拦着就是了。
钱氏道：“说得不错，到时我会跟侯爷一起看账册，也会考虑诸多方面，这个不必担心。”
赵婉芝微微低头，道：“儿媳相信母亲一定公正公允。”
钱氏道：“今儿是……”
她身边嬷嬷立即道：“夫人，今日七月二十八。”
钱氏：“那就等十月初一，算是两月期满，想来还是你们自己的人用着放心，便自己选铺子吧，多大多小选在哪里，全看你们自己的眼光。这些到时也会看，两月的时间，你们好好经管铺子。”
二人起身行礼道了声是。
赵婉芝没待太久，找了个借口告辞，等她走后，陆云蓁也道：“母亲，没什么事儿我就先回去了。”
钱氏有些担心，“这能行吗，既然比了，到时再反悔……”
陆云蓁：“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若真是大嫂能干，到时她管事，也是为了家中好。”
家里好，三爷就好，陆云蓁这还是分得清的。
从正院出来，陆云蓁虽称不上神清气爽，可心里也舒畅。
这事算是定下来了，这两日赵大娘已经开始带着人学做点心了，有两个燕归堂的丫鬟跟着一块儿，陆云蓁还买了两个小姑娘，十三四岁大，能做活儿。
掌柜的从她嫁妆铺子里找了一个，这几日一直在寻摸铺子，在前头卖点心的也有，是从前做惯了跑堂的伙计，机灵得很。
这也算提前准备了两日，但从头开一间点心铺子，两日远远不够。
世家虽然都有自己的生意，陆云蓁也有好几个嫁妆铺子，可是吃食生意还真没做过。
卖吃食方子很重要，多是一代一代传下来的，像崔如英这样，大大咧咧就在小厨房做的少有。
陆云蓁想，什么时候还得和她好好说说，不能随意就把这些做给外人看。
若陆云蓁自己有坏心，把方子夺了，崔如英也无计可施。
这孩子太傻了，得多说说才行。
进了正屋，陆云蓁让人把崔如英请过来。
崔如英这两日看陆云蓁总往正院跑，这回叫她过去，要么成了要么不干了。
进屋坐下，听陆云蓁对她道：“大娘子执意要比，夫人也点头了，两个月时间，不止看利润。”
如今知道大房开布庄，赵婉芝却不知她要开点心铺子。
崔如英道：“两个月，好短，这就已经开始了吗，这也太快了！”
崔如英这两日都在小厨房，跟着赵大娘一块儿教人做点心，不过不太容易，这活儿细致，步骤又繁琐。
就拿做面包和蛋糕来说，面都不一样，做蛋糕要在里面加玉米粉，做面包要把面团揉透，能扯出一张薄膜来才成，得下功夫，一个步骤都费劲，完整做下来，不是看几遍就行的。
崔如英原以为赵大娘学得快，就觉得所有人学得都快，现在看是她想多了。
再过几天崔如英就要上课了，能放在铺子上的时间只有每日下午和晚上，现在就开始比了，那可怎么办。
陆云蓁有些犯愁，铺子她准备好了，点心师傅却没有，早日开早日赚钱也好，看着生意如何还能早做准备。
陆云蓁道：“的确快了些，可赶鸭子上架，不做也得做，赵大娘和你教得可还顺利？”
崔如英一噎，“多是赵大娘在教，三娘子还是问赵大娘吧。”
陆云蓁眼神稍动，锦月就把赵大娘叫来了，屋里暖和，赵大娘刚洗过手，衣袖还撸上去了。
陆云蓁：“弦月思月几人学做点心，学得怎么样了？”
赵大娘道：“三娘子选的都是会做饭的，学得倒也快。不过做点心是细致活儿，得下苦功夫，还是以前做过的来学比较好，这样能学得更快。”
两个丫鬟还不错，但买来的两个小姑娘，因为年纪还小，不太行，教做蛋黄酥，这两日光学酥皮，再学别的，估计得好一阵才能学会。
其他铺子的点心师傅，陆云蓁想挖也挖不过来呀。
听赵大娘的意思，估计还得好些日子。
这点心铺子不同别的，她没做过，只是吃了觉得好吃，便觉得能卖出去。可陆云蓁不会做蛋黄酥，不知道做这个不容易。
以往管铺子，她也不是事事亲力亲为，选个能干懂分寸的管事掌柜的，基本上就成了。想开点心铺子，得有点心师傅，赵大娘一人不够，崔如英又要上学，就算不去学堂，年纪那样小，也不能去铺子干活，
真学十几日半个月，那什么都晚了。
怪不得刚刚崔如英说这么快。
崔如英看陆云蓁愁眉不展，也在心里叹了口气，自己做觉得容易，没想到教别人这么难。
她突然想到了个主意，以前做包子的时候一家人一起做。如今因为刘婶儿是外人，为了方子，都是二丫做馅儿，刘婶儿包。
做点心的步骤更多，得好多步呢，又要起酥皮又要弄豆沙又要包，麻烦得不得了。
实在不必每个人把这些步骤都给学会了。
她道：“三娘子，全学会自然慢，不如就一人分管一样或是一人管两样，岔开了。这才开始学，步骤繁琐还容易忘，只学一两步就简单多了。”
崔如英还举了例子，“就比如弦月姐姐做酥皮、熬豆沙，思月姐姐可以熬豆沙、做蛋糕胚子，这样就好办多了。就算哪一日有人有事去不成，那还剩一人会做这些。”
陆云蓁点了点头。
崔如英继续道：“三娘子，做点心的步骤也有难易之分，就比如做酥皮儿最难，熬豆沙就简单多了，可以学个容易的再学个难的。”
小厨房赵大娘和王大娘还各有擅长呢，况且这样对铺子也有好处，尽管有卖身契，可也不是万全之策，这样方子不容易泄露。
陆云蓁觉得这个主意好，还是会做懂得多些，她不会做点心就想不明白，下午没什么事也可以试着做做，省的对这些事儿犯难。
赵大娘也道：“三娘子，这主意好。”
崔如英道：“那就大娘看着教吧，燕归堂的人我也不太了解，不知轻重的。”
别看只有三样点心，但是要都做起来也不容易，以往崔如英做都得一两个时辰，这要往外卖，不能这么慢的。
分开做是学得快，还得拼起来也快，这样才算是做生意赚钱的。一天烤几屉，够谁吃呀。
这期间铺子还得简单装潢一下，除了装潢还要定点心的价钱，其实事儿也不少。
陆云蓁道：“赵大娘，你先回去教她们吧。”
时间紧迫，可别在这耽误时间了。
陆云蓁也得跟崔如英商量商量，该怎么定价。
这个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
容易在于京城很多点心铺子，点心价钱都是明标价码的，跟着别的铺子来最好。难在这点心只有崔如英和赵大娘会，别处没卖的，咸甜口的街上更是少有，陆云蓁没见过，到底定什么价合适、跟着哪样点心比呢？
赵大娘出去了，陆云蓁让丫鬟拿了纸笔来，写上了蛋黄酥、肉松卷儿和肉松面包。
“如今有这三样，如英，京城最好的点心铺子是五香斋，里面最贵的点心是金丝酥雀，样子是鸟雀形状，羽毛都能看清，外酥里软，里面呢是豆沙馅儿和枣泥馅儿，吃着香甜酥软，这个五两银子一斤。
也有杏仁佛手，二两一斤，蜜枣酥是一两银子一斤，其他的绿豆糕杏仁酥，各家点心铺子的价钱也不一样，有的贵有的便宜，贵的四钱五钱，便宜的一钱两钱，也有几十文的。”
这个得看点心师傅的手艺，一分价钱一分货。
陆云蓁前儿就让人打听了，有的还买了回来，“你尝尝，和蛋黄酥不是一样的味道。”
崔如英看着桌上的点心，“这就是？”
真跟鸟雀一模一样，还有眼睛，羽毛颜色不同，入口酥脆却不油腻，里面装了馅儿，清爽好吃，那味道是一层一层的。
陆云蓁点点头，她觉得五两银子花得值。
崔如英吃着是好吃，只不过太贵了，花五两银子买一斤点心吃，崔家是有点小钱，可还是太贵了。
蛋黄酥怎么定价呢，肯定比不上金丝酥雀，按技艺也比不过蜜枣酥，但是因为新奇，价钱可以跟蜜枣酥一样。
毕竟物以稀为贵。
崔如英只管方子，铺子的事儿还是陆云蓁来，她静静听着，果然陆云蓁道：“我觉着蛋黄酥可以定二两银子一斤，一斤差不多是八个，这个虽好吃，但跟金丝酥雀比肯定是不行的。”
崔如英点点头，金丝酥雀赵大娘都做不来，可这蛋黄酥，哪个点心师傅费心琢磨，肯定能做出来。
咸蛋黄、豆沙和酥皮这几样好说，糯米皮也能大差不差。
崔如英问道：“三娘子，这个利润算着有多少呀？我家卖包子利润低些，四成不足五成，做点心利润可以高点儿的。而且，蛋黄酥定价已经很高了，一家铺子，不能只有钱的买得起，其他人的钱，也得赚。”
铺子里得有贵的点心，也得有便宜的，不然客人就只有那几种，那怎么行。
有些东西别看卖的便宜，但卖多了利润也就高了，就比如往书院饭堂送的胡萝卜鸡蛋馅的包子，比酱肉包子还便宜呢，可占铺子利润的好几成。
陆云蓁道：“利润六七成的样子吧，还得把租金人工算进去。你说的便宜点心……可肉松卷儿和肉松蛋糕差不太多，哪一样价钱低了都不好，我想着这两样价钱在都定五钱，其他点心就没了，价钱再低又能低到哪儿去呢？”
是想多弄些点心，但是这三样都学不会，更别提别的了。
崔如英：“那再想法子做点别的，或是其他铺子有的也行呀，开铺子，没必要样样都新奇，来买蛋黄酥，看着别的好吃肯定也会顺道买些的，只要能卖出去就赚钱了，像豆糕这些便宜点儿卖，自会有人买。
只买豆糕的那些人，没准儿哪日就有钱了，就来咱买咱们铺子的别的点心了。”
崔如英就会想有钱了去买金丝酥雀尝尝，以前不知道，这如今知道了，肯定想吃呀。
陆云蓁不会做菜，她试探着道：“肉松卷儿的馅儿是不是能换成豆沙枣泥呢，应该也好吃，刚开业也不宜准备太多，三样先学着，再加一样好学的，四样点心，以后慢慢加。”
这会儿在上午，阳光透进来，屋中有股暖意。
一大一小对坐着，商量了一上午。
弄完这些，崔如英伸了个懒腰，“可算没别的事儿了。”
陆云蓁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急，还有件要紧事呢，名字，铺子的名字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