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楚玉珠觉得楚玉娴拿了她和崔如英的字,为人讨厌,看见她就烦,可是这样哭着,鼻尖微红向人道歉,看着可怜巴巴的,她也不忍心再说重话了。
想一想自己若是被关半个月,心里肯定难受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而且不争馒头也得争口气,当日楚玉娴没道歉,楚玉珠还耿耿于怀呢,今日先生还在,楚玉娴当着先生的面道歉了,再不理人也不太好。
楚玉珠虽然心底不愿意,可是楚玉娴都道歉了,她只能接受。
她心里的感觉很奇怪,有点不情愿,像是被逼的。
楚玉珠不禁看向崔如英,崔如英也看了眼楚玉珠。
崔如英点了点头,她是长大过,但楚玉珠和楚玉娴都是真真正正的小孩子。小孩子嘛,该快快乐乐地少些烦恼,事情都过去了,那就过去吧。
楚玉珠抿了抿唇,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好啦好啦,你知道错了就行了,快坐回去看书吧。”
说完她笑了笑,对崔如英招手:“如英我们吃饭吧。”
楚玉娴眉眼间露出几分喜色,又看向了崔如英,头又低了下来,“崔小娘子,当日真是对不住。”
崔如英对着楚玉娴点了点头,说道:“不是什么大事,四姑娘快坐下吧。”
她刚看见赵婉芝送楚玉娴进来的,而且也知道道歉了,想必是改好了。
赵婉芝是大人,难道还不知道怎么教好孩子吗。吃一堑长一智,那这十几日的禁足就不白挨。
世家还是和市井不太一样,在崔家顶多为了吃肉耍些小聪明。可是在侯府,却是明枪暗箭,虽然这箭的箭头对崔如英来说只是蜡头做的。
楚玉娴重重地点了头,“多谢。”
她觉得这一步也没那么难。母亲说得对,只是道个歉而已。
当着先生的面道歉,就算二人心里还有不满也会原谅她,既然面上原谅了,心里想什么也不重要了,毕竟她心里也不喜欢楚玉珠和崔如英。
楚玉娴觉得两人也讨厌得很,若不是二人,她怎么会受罚。
这法子可真好使,这事儿就过去了,她是因为生病才没办法来学堂读书的,不是因为别的。
楚玉娴笑了笑,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她看了眼楚玉珠那边,二人准备吃饭了。从楚玉娴的角度,能看着两人说话谈笑,关系很是亲近。
母亲说要跟玉珠亲近,这样怎么能亲近。
楚玉珠和崔如英已经用上早饭了,二人一起吃,楚玉珠总能吃得多一点。
吃得饱就有力气,上课也不易走神。
不过不易走神也不是完全不会走神,她上课偶尔还会走神,但她知道走神不对,若黄先生注意到她开小差,咳一声提醒,楚玉珠就会收收心思。
虽然没有一直认真听课的,可相较于从前已有改进。这性子都是一点点慢慢掰过来的,楚玉珠能有今日,黄先生心中甚慰。
楚玉娴如今回来了,就和以往不太一样,以往前一节课检查作业顺带温故,后一节课知新然后练字。
现在是多留了两刻钟为楚玉娴单独讲学,黄先生检查了检查楚玉娴背了《千字文》,倒也流利,便赞许道:“你在家中养病,还能记得功课,很是不错。”
楚玉娴低头笑了笑,“虽在病中,但学生不敢懈怠。”
楚玉珠暗自吐了吐舌头,还病中,骗谁呢。
一个上午过去,黄先生照例留了作业,给楚玉娴留的是从前的,有个五六日,估计也能追回来。
下课之后,崔如英和楚玉珠还如往日一般留在学堂写作业,楚玉娴本都准备收拾了,看了看二人,说道:“玉珠姐姐,崔小娘子,我可不可以和你们一起写?”
楚玉珠头也不抬道:“我们也是自己写自己的,学堂又不是我们二人的,你想写就写呗,问我们作什么。”
楚玉娴低着头道:“以前是我不懂事,姐姐别怪我就好,我是怕姐姐心里还怪我,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冰释前嫌啦!”
楚玉珠被她这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弄得不得劲儿,就好像她欺负人了一样。可明明是楚玉娴自己先做错了事儿,还要这副样子。
她不耐道:“冰释前嫌,冰释前嫌了。如英,我们快写作业吧,写完还能早点回去。”
崔如英每日都写两张,楚玉珠偶尔写得快,但为了跟崔如英一起回去,偶尔她也会写两张。这么大的孩子,楚玉珠又是跟崔如英关系最好的时候,做什么都想着一起。
写字时学堂里分外安静,她们二人还没写完,楚玉娴已经把今日的作业写完了,她在旁边等着,似乎想和她们一起走。
楚玉珠看了一眼,皱着眉道:“你怎么还不走呀?”
楚玉娴小声地说道:“玉珠姐姐不是说可以一起的吗,难道不让我和你们一起走?”
楚玉珠何时说过要一起走的话,跟着一块儿上学还不够麻烦,现在还要跟她一起写作业回家,这是什么事儿?
从前怎么不这样,怎么禁足半个月性子还变了?
楚玉珠刚想说话,崔如英就道:“四姑娘,我们作业还得写一会儿,恐怕不会那么早回去。”
楚玉珠性子急,说话也直来直去,真让她说没准儿又把楚玉娴说哭鼻子了。
楚玉娴摇摇头道:“没事,玉珠姐姐,崔小娘子,我也可以多写一张。”
说着就又拿出来一张纸。
崔如英愣了愣,心里想刚出了这样的事,楚玉娴想一起也无可厚非,一起就一起吧,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
崔如英低下头继续写字,明儿就是端午节,崔如英打算写完作业就不在侯府吃饭了,直接回铺子帮忙。
这两天天气晴好,铺子里估计人多事杂,早点回去家里也能轻巧点儿。
崔如英是这么想的,日后要回去就早点,不回去的话就安心在府上待着,也别惦记铺子里的事儿。
外面太阳高挂,偶尔有鸟叫虫鸣从外面传来,倒是一阵岁月静好。
三人把作业写完,崔如英就直接回燕归堂了,她走得急,直接跑回去的。楚玉珠要回燕辉堂,走了一会儿发觉不对劲儿,回头一看,楚玉娴也跟着。
燕宁堂和燕归堂并不顺路,可楚玉娴还是紧紧跟着楚玉珠,楚玉珠都有些烦了,问道:“你一直跟着我做什么?回你们大房呀!”
楚玉娴愣愣地站在原地,身后是斑驳的树影,丫鬟站在她不远处,她眼中透着两分害怕委屈。
楚玉珠也懒得管她,反正都在侯府又丢不了,便跑回燕辉堂了。
回去之后楚玉珠忍不住把这些事添油加醋跟孙惠茹说了一遍,她说得极快,跟放炮仗似的,“跟屁虫一样,我大声说一句话,她就跟个小兔子似的看着我,烦都烦死了。下学了不回他们大房,还要跟着我!母亲,你说该怎么办嘛,看她我饭都吃不下去了!”
楚玉珠偶尔也能听见孙惠茹和楚庚越说话,孙惠茹从前没少受大房气,自然什么话都往外说话,所以楚玉珠对大房并不喜爱。
以前还总被安定侯比较,对楚玉娴更喜欢不起来,只不过楚玉珠没什么坏心思,没想过害人。往日不喜欢也就躲着点儿,可今日她觉得烦的很。
孙惠茹听完只觉得头疼,她对女儿说道:“玉娴是你妹妹,既然改好了,你对她总不能比对一个外人还差了。”
楚玉珠更不爱听了,“什么外人不外人的?以前怎么不见她对我多好,今儿紧紧跟着,啥都想跟着,平白恶心人!我看她就是不怀好意!”
孙惠茹看了一眼外面,外面阳光正好,丫鬟低着头在门口守着,也没什么人经过。
她皱着眉道:“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传到你祖父耳朵里,又要训斥你了。兄友弟恭,当初嘱咐你的话都忘了?她想跟着就跟着,你做好当姐姐的分内之事就够了。”
当姐姐的,这么说妹妹,传出去像什么话。
楚玉珠双手交叉抱着胸,气鼓鼓道:“还当姐姐,怎么不说她这个妹妹做得对不对,哪儿有当妹妹的拿姐姐的字的?”
孙惠茹斥道:“这事儿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许再提!”
这事儿已经过去了,绝不能再提。
楚玉珠年纪小,也不懂凭什么做错的不是自己,怎么她还要受委屈。
孙惠茹也不知该怎么解释,做长辈的就这样,罚也罚了,改也改了,若还记着,那就是不够大度。
安定侯向来盼着一家和乐,若楚玉珠总这样,不被训斥才怪。
不过孙惠茹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个主意,便问:“今儿如英那孩子对你四妹妹说了什么?态度如何?”
楚玉珠摇摇头:“没说什么,对楚玉娴也挺好的。”
想起这个,楚玉珠更烦了,不过今儿如英还是跟她更亲近些。
孙惠茹道:“那你跟着如英就是,她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那孩子不是侯府的人,但也正因为此做事才更有分寸,孙惠茹也放心。
楚玉珠耸了耸肩膀,“那好吧。”
另一头,崔如英已经在回崔家的路上了。
她今儿带了一包蛋黄酥、一包绿豆糕,还有几个蜜枣蛋黄馅儿的粽子,这是小厨房送来的,没吃完就带了回去。
赵大娘她们常做菜,知道做蛋黄酥,稍微变一变就知道做蛋黄粽子了。
崔如英尝着还挺好吃的,不过更好吃的是蜜枣的,这个吃习惯了,枣子放的还多,不蘸糖都特别香甜。
明儿是端午节,各家各户都该包粽子吃,不过崔家现在做生意,从早忙到晚,怕也没时间包粽子。
带回去尝尝就行了,做生意还是该以生意为主。
走差不多半个时辰,崔如英就到了崔记铺子。
已过正午,太阳高照,这会儿正是铺子生意最好的时候,客人进进出出络绎不绝。
从这条街看过去,行人过往,门面最辉煌的首饰铺子进出的全是娘子小娘子们,旁边杂货铺子也都是客人,而中间夹的崔记包子门面虽不显眼,可是隔很远都能闻到香味十足,总引着客人流连忘返。
真好。
崔如英进去的时候,刘婶儿正给客人点菜呢,她头包着布巾,看着干净利落,手里拿着个草纸本,另一只手拿着炭笔,客人点了两盘水煎包、一份焖面、一壶酒,又要了盘卤菜,总共两个人,这么多也正好。
如今这个天儿已经不卖生煎包了,因为天气热,肉皮冻冻不成,估计得入秋之后才能再做。
客人虽惋惜,可有水煎包也足够吃了。不过铺子里少了一样东西,菜单上头肯定得加上别的,不然时间久了,有人专爱生煎包,客人看着菜样少,也就不怎么来了。
这个时辰铺子 客人是满座的,还有两位客人在柜台旁边的长凳子坐着,看样子像是来等位置的。
若是别的铺子也不会等,但来崔记包子的多吃包子,吃得快走得也快。
除了刘婶儿崔大郎客人,铺子还有一个面生的,穿着长直缀,头上戴了顶帽子,人偏瘦弱,看着文质彬彬,也在传菜,想来是铺子里新找的掌柜。
崔如英进去之后跟崔大郎他们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回厢房放东西了。
看前头人多用不着帮忙,崔如英就去了后头。
崔大山正在做焖面,二丫忙着做生煎包,煎锅还滋滋冒着油,有十二个水煎包是正做着的。
两人动作熟稔,这个做熟悉了就很容易,闭着眼都能包个好看的包子。
崔如英去洗干净手,站在二丫旁边跟着包包子。
崔大山看了眼崔如英,笑着道:“还以为你端午不回来呢。”
留在侯府跟许娘子过节也成,省着许娘子孤单,但回家更好,人多热闹。
崔如英道:“下回放假不打算回来了,正赶上端午放一日就回来了。”
明儿侯府应该也热闹,毕竟过端午嘛,崔如英见今儿一早燕归堂的丫鬟就进进出出的,小厨房这两日也忙,说是准备端午节礼。
端午都吃粽子,燕归堂就包了不少粽子。
崔如英道:“爹,咱们家明天不包粽子了吧,我带回来了几个。”
“正好,家里现在也没空做,不过你刘婶儿也给了几个。”
刘婶儿不用忙一日,有点儿空就包了粽子。
崔大山焖面做好了,搅拌均匀盛到盘子里,喊了声大郎,崔大郎就过来端菜了。
等崔如英在后厨忙活会儿再出去看的时候,那两个等位子的客人已经吃上了,又有人坐在长凳子上等着前面的人吃完。
崔如英是看哪边忙就去哪边帮忙,前头忙就去前头传菜收钱,后头忙就管做菜打酒。
客人也能看到,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姑娘也就刚比人腰高,跑来跑去管帮忙。
新来的穿着长直缀的掌柜姓赵,还特地问了问,“这就是东家的小娘子吧,常听东家说,小娘子懂事聪慧,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崔如英笑了笑,“掌柜的可千万别这么说,老百姓的小本生意,哪里够得着什么东家。”
赵掌柜是这个月铺子里新招的,一个月月钱五百文,每个月全到的话还有五十文的全勤。除此之外还有别的钱,一个月八十文。
管饭但不管吃住,不过跟别的铺子一比,待遇已经很不错了。
赵掌柜吃了几日铺子里的饭菜,东家做事儿地道和善,都是东家吃什么他们吃什么。包子焖面,的确好吃,不然铺子生意不会这么红火。
来这几日,赵掌柜差不多把铺子摸清了,做菜的都是家里人,帮工的是个姓刘的婶子,听说是崔家的邻居。
既是邻居,肯定有情分,他是外人,肯定不一样,所以和崔家人相处中都格外注意。
不过分亲近,也别太生疏了,赵掌柜更是个人精,对这个度把握得也精准。
崔如英见他,也没说两句话,只看两眼还觉得人还不错。至少记账招待客人还算熟练,不过有些精明,可精明点儿不全是坏处。
他管着收钱、每日记账,也跟着崔大山去买东西。
这上头也难作文章,毕竟每日买的东西是定数,而崔大山他们知道做包子用多少东西,若是后头的钱对不上,那账就是假的。
赵掌柜打算看看再说,先好好干着。
未时三刻,铺子里客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崔大山他们也该准备吃饭了。
崔如英没在侯府吃,走回来又帮忙,这会儿正饿着,一共六个人挤着坐了一张桌子。
赵掌柜啃了酱肉包子,这个大,他爱吃这个,卖得最便宜,多吃几个也没事儿。
不然像水煎包,吃多了东家该有意见了。
崔如英也饿了,埋头吃饭,赵掌柜看着,崔如英穿得比在铺子里帮忙的二丫好,不禁道:“听说小娘子跟着老板娘去了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