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珠顺着崔如英的声音看了过去,她醒得晚,本来不想来学堂,可母亲非让她来。
为楚玉珠上课,二房每日都要闹一场。
她不高兴,早饭就没用,反正不缺吃的,楚玉珠知道回去后母亲肯定会哄她吃饭的。
孙惠茹也不是不知这样不对,更明白该督促女儿好好进学,可是软的硬的女儿都不吃,哄也不成,骂也不成,就这么一个孩子,怎可能真下狠手来揍。
若是儿子她肯定能狠下心,可女儿家,非逼着她做她自己不喜欢的事作什么。
况且女儿家读书只为知理,玉珠的性子虽娇纵,可本性却不坏,一来二去就这么算了。
晚一点就晚一点,不求多上进,能日日来就行。
偶尔被公爹婆婆训斥,回来督促一二,那边也能交差,安定侯也不会舍得责罚亲孙女。
孙惠茹想,对女儿来说读读书也就够了,更多的实在不成就不强求了。
虽然也羡慕别人家,可他们夫妻就不是出类拔萃的,二爷更不算什么有本事的,何苦要求女儿上进。
想来这般不爱读书,也是随了她父亲。
如今三房生了儿子,二爷三爷又是亲兄弟,守住家业就是。若三爷承爵,二房日子也能好过些。
至于女儿功课不上进,这都一年多了,要有办法早就有办法了。
孙惠茹是认命了,女儿能认字知理,在家里任性娇蛮些也无所谓。日后为之择一佳婿,都在京城,有爹娘护着,日子总不会差了去。
这般打算委实没什么大志向,却也只能如此了。
楚玉珠看看崔如英,又看看她手里的油纸包,她好像闻到了些许香味儿。
早饭没吃,肚子也的确饿,只不过别人的东西……楚玉珠不想拿,她摇了摇头,“我不要。”
我不要,并非我不饿和我不想吃。
崔如英笑了笑:“拿着吧,不然上课没力气。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吧。”
楚玉珠这才点点头,“那好吧,你拿给我。”
当真是小姐脾气。
崔如英道:“我只说给你吃,又没求着让你吃,你自己想吃还要我拿给你吗?想吃就自己来拿,不然就算了。”
在燕辉堂,楚玉珠过得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可她也不是什么都不会,再一想崔如英说得也有道理,她又不是自己丫鬟,支使她做事干什么。
又想想数日前母亲嘱咐过,莫要为难崔家丫头。
楚玉珠起身,把油纸包拿了过来。
楚玉珠转身要走,崔如英看着她,又咳了一声,楚玉珠这才道:“多谢。”
崔如英点点头道:“不必言谢。”
下课的时间并不长,楚玉珠紧赶慢赶把两个包子吃了,好在放的时间久,也就温热,快吃也烫不到。
咬几口,又咬几口,楚玉珠还得看着先生,样子像小动物。
她倒是从来没吃过这样的包子,长了壳,下面是脆的,上面是软的,看着好看像荷包一般。里面馅也好吃,别具一格。
素的没肉,竟然也好吃。
两个包子吃完,人也精神了,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楚玉珠好像没吃饱,吃完两个,还想再吃。
崔如英只拿了两个,多了她就不够了。
赵大娘她们日日研究菜样,做出来的精致好吃,早饭送六个,若是太大崔如英也吃不完。
楚玉珠看了一眼崔如英,崔如英正在看书,下节课要教写字,她已经把墨研好笔洗好,连纸都给铺好了。
右边的楚玉娴看二人这般,本想说些什么,可记挂着崔如英的作业,心里乱得很,便什么都没说。
她依旧奇怪,怎么就又出现了,难道丫鬟没办成事儿?竟有胆子阳奉阴违。
这堂课黄先生教写字识字,因为吃得饱,楚玉珠还听了一会儿黄先生讲课。
对此黄先生颇感欣慰,人都如此,若是一直本分上进,只会觉得理所应当,偶尔走个神都是过错。若总调皮捣蛋,偶尔一日乖巧听话,也会让人耳目一新。
上午课上完,黄先生给留了作业,以往楚玉珠都是第一个走的,连东西都不收,她不和别人比功课,只比谁第一个出学堂。
但今儿竟然磨磨蹭蹭,也慢悠悠地收拾东西,连楚玉娴都觉得不寻常。
楚玉珠动作极慢,放一样东西就向左边看看崔如英,她看了足足好几眼,结果崔如英动都没动,连头都没抬,就伏在书案上写字。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写的。
又磨蹭了一会儿,崔如英依旧没动,连楚玉娴都走了,楚玉珠实在没耐性了,这才道:“崔小娘子,你给我的是什么包子,怎么和我从前吃的不太一样呢?为什么是脆的?”
崔如英放下笔道:“这叫水煎包,我家是做包子生意的,我告诉小厨房这样做好吃些,是跟平常做法不太一样,吃着是不是更好吃了?”
楚玉珠听得直迷糊,怔怔地点了点头:“是更好吃了,真好吃。”
崔如英笑着道:“这还是放得久,我早上过来,等你吃都放了快一个时辰了,刚出锅的比这香多了。”
楚玉珠也算吃过山珍海味,侯府的姑娘,饭菜就没差过,好多时候都是丫鬟追着她吃饭。
这包子陆云蓁都夸,对楚玉珠来说自然新奇。
楚玉珠看了崔如英好一会儿,她性子蛮横也是在爹娘丫鬟面前,同一个学堂的,孙惠茹还嘱咐过,这是三房婶娘送来的人,不可无礼,更不可仗着身份颐指气使。
这话楚玉珠记着,而且经过早上拿包子,崔家小娘子看着也不太好惹。
所以她实在无法说出,明儿再给我带两个来这样的话。
至于求人,楚玉珠没求过,只见过丫鬟求她吃两口饭,求别人她张不开口,这会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崔如英看她也觉得好笑,“楚小娘子?”
楚玉珠:“怎么了?”
崔如英道:“我以为你一直不走是有话想说,若没事儿那我就继续写字了。”
崔如英又提笔写字,楚玉珠急着道:“崔小娘子我的确有事找你,你明天早上还吃这包子吗,能不能给我带两个,我可以拿别的点心跟你换!”
这是她能想出来唯一的法子,不求人,拿东西换总行了吧。
崔如英道:“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包子而已,也犯不着换,我可以给你带。只不过你若想吃刚出锅的,那可得早点儿过来,若是来得晚了,包子也就不好吃了。
万一你不想吃了,我带过来还得带回去。今儿是我自己想累了吃的,你若不守信用,那以后我都不会再带了。”
楚玉珠脸上露出一个笑,“这你放心就好,我不会失信的。那咱们就说定了,我明天给你带点心,你给我带包子,就明儿一早,上课之前!”
崔荣英点点头,“那好吧,就说定了。”
包子而已,求赵大娘再做一顿就是,如果是赵大娘为难,她也可以再早起一点自己做。
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比起她,楚玉珠按时上课、好好听课 、每日交作业肯定更让楚玉娴提防。倘若楚玉娴拿的是楚玉珠的作业,想来二房娘子也会管的。
自己女儿终于上进了,怎么会咽的下这口气。
她原本是不想理会这些,但毕竟是自己辛苦写的字,如今都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
写完两页大字,把墨痕未干的那张用镇纸压上,干透的给带了回去。
现在还不宜打草惊蛇,字还是得放这儿。
回到燕归堂,崔如英先把东西放回厢房。
许娘子这会儿也醒了,就等女儿回来一块儿吃饭。吃饭的时候母女俩就说家里的事,学堂的事,偶尔许娘子会说璋哥儿长大了些。
照顾得久,自然多几分喜爱之情,尤其她也是做母亲的。
至于学堂的事儿,许娘子爱听这些,崔如英就多说点儿。
她没说字儿丢了的事儿,如果告诉许娘子,许娘子指定说别随意冤枉人,没准儿是自己粗心弄丢了,侯府的谁会拿她写的字。
既然知道说了自己不高兴,那还不如不说。
崔如英告诉许娘子自己带了两个包子却给了楚玉珠,但没提是自己特意带的,“明儿一早给她,平日她来得都晚,也不知能不能按时起来。”
许娘子听闻愣了愣神,“她若是能早起读书,你也算做了件好事儿,不过莫要跟侯府姑娘走太近,咱们高攀不起。”
不可过多交往,不是一个地方的人。时间久了,难保不生别的心思。
崔如英笑着道:“娘,你放心吧,道理我都明白的。娘,你多吃些。”
下午崔大山没来传信儿,睡了午觉之后,李嬷嬷过来说三娘子想找她说说话。
崔如英也没忘了自己来侯府是为了做什么的,自然不是为了自己读书上学,而是咬陪陆云蓁说话解闷儿的。
这个是本分,不能忘的。
许娘子昨儿夜里喂的,这会儿还在睡觉,她放轻动作悄悄出了门。
今儿是四月十二,陆云蓁月子也快做完了,还有几日就是璋哥儿满月。
院子里丫鬟来来往往,看着很是忙碌,估计就是在忙满月宴。
洗三大办,满月大办,足见安定侯对孙儿的重视。
进了正屋,崔如英见陆云蓁在罗汉床上坐着,今儿穿得整齐,头发也挽上了。
因为天气渐暖,衣衫轻薄,乍一看比生产前瘦了不少。
槐花黄绿色的短衫,下面依旧是百迭裙,艾绿色,裙面上头绣着落花流水纹,一身显着陆云蓁温婉动人。
头发挽成圆髻,簪着鎏金簪子,还簪了两朵漂亮的绢花。
崔如英已有几日没见陆云蓁了,看着陆云蓁不禁道:“三娘子今儿可真好看。”
陆云蓁笑着道:“是吗,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崔如英道:“好看极了,我都移不开眼睛。”
陆云蓁道:“别站着说话了,快坐下。锦月,上茶和点心,我记着你爱吃咸口的,就上肉末烧饼吧。”
崔如英有些不好意思,点心太甜她是不太爱吃,甜的吃多了腻人,就着茶吃还成。
每每过来摆上好几盘甜口点心,崔如英也就尝一块,次数多了陆云蓁就发现了。
崔如英道:“三娘子竟然记得这些。”
陆云蓁:“你记得我的喜好,我也应当记得你的。”
崔如英帮着琢磨饭菜,她胃口好,月子里恢复得也快。
正巧锦月端上来肉末烧饼和茶水,除此还有苹果橘子,罗汉床中间的小几几乎摆满了。
陆云蓁把盘子往崔如英那边推了推,“你快尝尝,这回好几日没回家,家中一切可好?”
崔如英拿了块儿烧饼慢慢吃,“一切都好。本来昨儿就想跟三娘子说话的,但回来太晚了,今儿就算三娘子不找我,我厚着脸皮也要来的。家中不用担心,我妹妹长大了,现在都能抬头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能翻身了。”
崔如英妹妹两个多月,马上满三个月了,有俗话,三翻六坐,是指幼儿三个月翻身六个月就学会坐下。
陆云蓁笑着点了点头,“那可是好,你娘在侯府,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妹妹了。”
崔如英:“每回回来,我娘最先打听的就是我小妹,不过家里能赚些钱,妹妹不用担心,也找了人家喝奶。”
陆云蓁这就放心了,许娘子来侯府,别像当初陈娘子一样,太过亏待自己女儿了。
“生意可好?”
崔如英道:“生意很是安稳,家里打算租间铺子,也省着风吹日晒的。铺子看好了,价钱讲讲,估摸着今儿就能租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