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迎娶太子妃也是要走六礼的。
从纳采开始,一直到迎亲结束,这是个漫长的过程。
光这个流程,水圣就走了两年,一直到新娘进了东宫后面的主殿,整个婚礼流程才算是彻底结束。
如今的水圣已经十七岁了,看起来比两年前更加挺拔,因为一直习武练骑射的缘故,如今不仅身高腿长,肩膀也更加宽厚,再加上这两年帮着皇帝处理政务而沉淀的气势,产生了一种矛盾的气质。
沉稳且锋锐。
太子大婚,帝后是最高兴的,按流程来说,他们只需在自己宫中等待着,次日一早太子自会带着新妇前来请安,但他们实在太过疼爱这个儿子,所以他们婚礼当日便如同普通人家的父母一般,坐在上位受了这一对新婚夫妇的礼,这样的表现,莫说新妇了,便是太子都有些受宠若惊。
阿沅看着跪在下面一表人才的水圣,眼圈再一次忍不住地红了。
水琮仿佛感受到了她的情绪,面上一本正经,手却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牵住了阿沅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两下,以示安抚。
阿沅吸了吸鼻子,回头看向水琮,嘴角忍不住地上扬,露出一个温婉的笑来。
比起庆阳就封时的不舍,此时阿沅的心情就纯粹是高兴了。
无论日后水圣的生活是否美满,与太子妃的感情好不好,至少此时此刻的孩子们是圆满的,水琮看懂了阿沅眼底的意思,心底也是一阵酸涩。
这个为他亲政之路做出大贡献的儿子,如今也已经长大成人了。
婚礼在黄昏,等一切仪式走完,天都已经黑了,太子妃被护着送回了主殿,帝后二人则低调离开,若他们不走,现场留下的官员与宗亲们也是不敢喧闹起来,反而叫这场婚礼显得沉闷了,为了孩子能有个热闹的婚礼,他们二人还是离开的好。
帝后二人一起上了御撵。
从东宫到乾清宫的距离不算短,但也不长,阿沅刚坐定了身子,就感觉心底一股子劲儿散了,身体也变得无力了起来,当即也顾不得什么端庄仪态,身子一歪就靠在了水琮的肩头。
“怎么了?”水琮顺势伸手揽住了她。
“累。”
阿沅抬手拍拍自己的头冠:“礼冠有些重,脖子也僵硬了,腰更是难受。”
水琮借着姿势揉了揉她的后腰,语气中含了笑:“朕看你是心里边难受才是,圣儿长大了,你总要放手的,他已经不是以前总在咱们膝边环绕的孩子了。”
水琮以为阿沅是占有欲作祟。
毕竟水圣是他们几个孩子中头一个成婚的,一时半会儿心思转不过来也属正常。
但人总要长大,身份的转换,总要去适应才行。
阿沅没动,而是就着这个姿势微微仰起头看向水琮的下巴,自从过了三十岁,水琮就开始蓄须,他的肤色本就不白,再配上这一缕胡须,这些年的骑射也未曾落下练习,如今的他几乎看不出当年她刚进宫时的青涩。
如今的他,已经是个成熟的帝王了……
“陛下,臣妾也明白这道理,只是……陛下待臣妾太好了,以至于臣妾总是忘记了自己的年纪,也忘记了圣儿的年纪,臣妾总觉得臣妾还年轻,圣儿还小。”
她轻轻地吁了一声:“可到底……臣妾已经老了,待圣儿媳妇有了孩子,臣妾就要做祖母了。”
水琮垂眸与阿沅对视一眼,看见里面的惶惶不安。
他抬手捂住她的眼睛,他不喜欢这双眼睛里面出现那样的情绪。
“别怕,朕比你年纪大,要老也是朕先老。”
这话说的真叫人暖心。
但帝王这东西吧……年纪真的无关紧要。
对于后宫女人来说,只要他还顶着皇帝的名号,只要他还能在床上折腾,那他在后宫中就永远都是十八岁,太上皇这样一个半残,纳储云英时都老态龙钟了,储云英第一次侍寝差点没吓晕死过去,不也生了两个皇子么?
所以说……这话说的叫人暖心,却不实在。
阿沅向来是个心硬的,所以她又问道:“陛下会一直对臣妾这么好么?”
“会的。”水琮回答的斩钉截铁。
“臣妾老了,陛下也喜欢么?”
“嗯。”
水琮的手往下移了移,露出阿沅好看的眉眼,却捂住了她的嘴,似乎不想她再问这样的问题,视线却与阿沅纠缠着,二人就这样无声对视了许久,一直到御驾快到乾清宫了,水琮才开了口:“阿沅,别怕朕。”
阿沅眨了眨眼睛,眼底露出诧异的神色来。
她有些意外水琮这样说,但她也不是个喜欢瞎猜的人,张嘴便想继续问,可却不巧,外头突然传来长安的声音:“陛下,到乾清宫了。”
水琮松开手,阿沅也连忙坐正了身子。
等长安掀开御撵的帘子时,里面便又是端庄的帝后二人了。
这一夜,阿沅睡在了乾清宫。
水琮这一夜没怎么睡着,这些年只要阿沅在身边,他的睡眠总是很好,可今日他却睡不着了。
刚刚在御撵中,虽然光线不好,但那昏暗的光线中,还是叫他将阿沅眼底的恐惧看了个分明,水琮明白阿沅在怕什么,他能理解,毕竟义忠亲王谋逆之事也才过去了二十年,他本人还是那件事的获利者,所以,阿沅便理所当然的觉得,他这个当皇帝的会怕重蹈覆辙。
今日太子大婚,就昭示着他已经长大成熟,已经可以入朝听政。
不久的将来,会有一些投机分子投奔太子,成为太子手中,能够与帝王分庭抗礼的力量。
可是……
水琮将阿沅抱紧了些。
可是从没有人问过他的意见。
从来没有人问他,愿不愿意当皇帝,愿不愿意成为父皇手中傀儡,愿不愿意一辈子将自己困在这皇宫中,一辈子勾心斗角,日复一日过着同样的日子。
是,大权在握的感觉是很好。
但他又获得了什么呢?
之前精力旺盛时,也曾想过开疆拓土,做一世明君,可如今,许是年岁渐长的缘故,雄心开始收缩,他……已经有些安于现状了。
当然,最叫他难受的,还是阿沅。
水琮垂眸看着怀中的女人,他们相知相伴将近二十年,本该是心意相通,可今日却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他理解的同时,却又心情憋闷。
憋闷的同时,又有些觉得荒唐。
他是帝王啊!
他守着这个女人十多年,她怎么还看不清他的心呢?
明明他早就有所改变了不是么?至少,他是唯一一个动了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将整个乾清宫重新铺宫的帝王啊。
这些年,乾清宫内的铺宫设施早就换了一遍,就连水琮的龙床也都给换了,这是一张新床,没有别的妃嫔睡过,只有帝后二人睡过。
也是那年水琮修缮乾清宫,重新铺宫,换了龙床后,阿沅才经常在乾清宫留宿了。
水琮嘴上说她矫情,可后来独自睡在乾清宫的时候,却总能回忆起当年,好像自从阿沅升位成了嫔后,便极少往乾清宫来了,更多的是他去永寿宫。
他都做的这么明显了,阿沅怎么会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哎……”
三更半夜的,乾清宫里传来帝王长长地一声叹息。
守夜的小宫女立即清醒过来,从帘子外头膝行进来,伏在地上:“陛下。”
“无事,下去吧。”
帐子里伸出一只手挥了挥,示意小宫女下去。
小宫女又膝行着退了出去,继续缩在墙角守夜,还不敢睡着,生怕陛下突然的传唤,毕竟……竟日的陛下着实不大安生,总是唉声叹气的。
她不明白陛下又什么可愁的,再一想,今日可是太子大婚的好日子,想来是舍不得吧。
毕竟陛下对太子的宠爱有目共睹。
这一夜,阿沅的梦光怪陆离,以至于忘记了在领口涂抹助眠的药水,身边的水琮也没能睡着,曾经只要在阿沅身边就能拥有的好睡眠,在这一夜仿佛失去的效用。
次日帝后二人眼下不约而同地泛起了青。
“陛下昨夜没睡好么?”阿沅给水琮盛了碗粥,声音柔柔地问道。
“嗯。”水琮将碗接过来:“你不也是?”
阿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浅浅一笑:“是,臣妾昨晚上做了梦,不过大清早的就不说了,不吉利。”
水琮不明白这是哪里的风俗,但既然阿沅说了,他向来不会强制她。
帝后二人和谐地用完了早膳,就听见长安进来禀告,说是太子带着太子妃来请安了。
阿沅一听顿时急了,赶忙招呼宫女给她簪花,她向来偏爱简单的发饰,那些金玉头面她戴着觉得累脖子,所以素来不用见客时,她便总是素净的很。
“不着急,慢慢弄。”水琮见她步伐都快了,赶忙吩咐长安:“你去叫太子和太子妃修整一下,再上杯茶,叫他们先歇歇脚,从东宫到乾清宫这一路也累了。”
长安:“……”
太子殿下有轿撵的呀!
不过还是躬身:“是,陛下。”
很快,阿沅收拾好了,就连口脂都重新上了,才又端庄地坐上了主座,水琮见她这副样子只觉得有趣,一直到她坐下了,才起身坐在了她的身边。
长安一直在门口候着,见陛下点了点头,便立即宣了太子与太子妃觐见。
水圣很快带着太子妃吴含琳进了门。
二人对着上方的父母行叩拜大礼,吴含琳更是给帝后二人敬茶,阿沅喝了茶,笑的一脸和蔼,只是这些年她被水琮用金玉堆砌的宛如二八少女,做出这样和蔼表情来,着实有些违和。
倒是水琮端着架子说了几句。
一直到太子带着太子妃回了东宫,水琮才又重新挂上了笑。
“行了,你也别看了,回去换衣裳吧。”
水琮看她那纤细的脖子上顶着满头珠翠,都替她累得慌。
阿沅无奈地回头看了水琮一眼:“既如此,臣妾便先回去坤宁宫了。”
“嗯,中午朕去你宫里用午膳。”这算是提前报备了,好叫坤哥宫的小厨房备着他的那一份膳食。
阿沅点点头,带着自己宫里的宫人就回了坤宁宫,回去便卸了妆容钗环睡下了,至于午膳,金姑姑会打理好的,这些年坤宁宫的小厨房也有自己的一套菜谱了。
阿沅这一觉睡得舒坦,醒来时水琮已经歪在软榻上看书了。
“醒了?”
水琮笑着放下了书:“醒了就用膳吧。”
原来早已过了用膳的时辰,阿沅翻了个身,声音带着睡意:“陛下怎的不叫醒臣妾?”
“下午政务不忙,朕也不算饿,便先等着了。”
水琮解释了一句,起身过来将阿沅拉起来,又唤人伺候了她换衣裳,阿沅直到洗漱后才觉得清醒些,陪着水琮用完了午膳,水琮才起身回了乾清宫。
“娘娘,陛下早上下了两道圣旨,一道是册封太子妃的圣旨,一道是太子入朝听政的圣旨。”等皇帝走了后,金姑姑立即过来小声将早晨的事情给说了。
太子妃虽然名为太子妃,嫁入了东宫,但实际上是要另外册封的,不过很少有大婚次日就下圣旨,有些挑剔的老公公直到太子妃生下了嫡皇孙才会下圣旨,毕竟太子妃一册封,朝臣们再上书要太子听政就没借口反驳了,总之吝啬的很,更别说还在次日就叫太子入朝听政。
水琮大方的叫阿沅意外。
也叫她心下有些慌。
水琮这个皇帝当得,是不是哪里不对劲?
就连见过好几个皇帝的金姑姑都有点儿茫然:“奴婢瞧着,陛下好似……不大一样。”
阿沅:“……”
僵硬地点点头:“是不大一样。”
“那紫珊那边……”
她们商量好的,一旦太子亲政后,水琮表现出一丁点儿对太子的忌惮,紫珊就对着皇帝用技能,但是……水琮这操作叫两个人有些看不懂了。
“先按兵不动吧,总归现在陛下对太子还不错。”
“也好。”
金姑姑点点头,随即有些虚地笑笑:“说句心里话,奴婢这私心里,不大愿意紫珊用了这技能,陛下……毕竟与皇后是不同的。”更别说,牛继芳还是个没实权的皇后,杀伤力实在有限。
但皇帝就不同了,皇帝一旦昏庸起来,苦的是老百姓。
“嗯。”
阿沅点点头,眼神放空,许是想到了什么,又仿佛什么都没想,半晌后才又开了口:“希望吧,希望以后都用不上。”
主仆二人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接下来的日子,便更加觉得微妙了。
实在是……水琮太不对劲了。
太子听政是好事,但也是一定流程的,比如先在前朝听学,每天写一写分析报告,然后去乾清宫交作业,和几个太傅沟通自己的所思所想,等听个两年,然后开始六部学习,了解六部这些实权单位的运行模式以及‘潜规则’,六部轮一遍至少要个三五年,等轮完了六部才轮到乾清宫看折子。
这个看折子的过程就很长了,完全取决于皇帝的寿命。
可结果呢?
水圣刚一入朝没有一个星期,水琮就将这寄予厚望的儿子给扔进了户部。
水圣:“……”
揠苗助长要不得啊!父皇!
就连朝臣都觉得水琮疯了,就这么着急父子相残么?太子六部走一圈,背后的人马至少多上几倍,皇帝这是嫌弃自己皇位坐的太稳当了么?
就连顾老太师都觉得皇帝疯了,难道是后宫哪位‘真爱’娘娘有了身孕,急着要太子腾位置么?
水琮不理会朝中的暗潮汹涌,只按照自己的节奏,将水圣派去了户部,自己则是日日回坤宁宫陪伴阿沅,他自然能看懂阿沅那压抑着不安的眼神,却也没过多解释什么。
他该怎么说呢?
总不能说自从庆阳走了后,他就愈发觉得自己力不从心?还是说,如今他上朝已经上的厌烦无比了?
都不能说。
因为他是皇帝。
既来之则安之,水圣在户部待了一年,这一年,户部尚书对他倾囊相授,尤其还有个户部侍郎的‘岳父’在,户部对他来说简直是公开透明的。
一年后,水圣交上了满意的答卷。
刚舒了口气,扭头就被皇帝扔去了礼部。
礼部自从这几年频繁干活,早已与以前的冷衙门不同,如今也算是今非昔比了,水圣进去就被礼部尚书笑呵呵地用书给砸晕了,接下来的半年满脑子都是礼仪规制,等他终于从书海里抬起头来,又发觉自己被亲爱的父皇扔去了工部。
如此又是半年。
礼部和工部合起来用了一年,这一年太子抽空将两个太子嫔抬进了东宫,最可笑的是石飞雁入东宫时,他刚好就在礼部,自己纳妃的仪式都是自己张罗的。
太子嫔吴莜入东宫后两个月,太子妃生下了水圣的长子,水琮的嫡长皇孙。
皇孙一出生,水琮就将水圣扔去了兵部,便又是一年的摧残,也是到了此时大家伙儿才发觉,之前太子调用礼部的时候,都在猜测是不是太子犯了错,叫陛下不高兴了,才会被从热灶户部调去了冷衙门礼部,这会儿才知晓,原来之前是因为太子妃有孕,陛下才会如此‘宽待’太子。
如今皇孙出生,皇帝霸道的一面再次出现,太子被扔进兵部锤炼去了。
兵部一年,刑部一年半,吏部两年……等太子终于能在乾清宫看折子的时候,皇长孙都四岁了,东宫也多了几个小皇孙和小郡主。
水琮仿佛是那个恶公公,几乎每年都从朝臣中扒拉出一个出色闺女送进东宫去。
如今的东宫后宅可比水琮的后宫热闹多了。
阿沅不阻止她们斗,却不许她们将手伸到太孙身上,但凡谁对太孙出手了,不出三日,她的惩罚一定会到,东宫后宅的女子们只觉得毛骨悚然,她们不知多少次在自己身边排查人手,就是排查不出那个皇后的眼线来。
因为此,东宫的女人们下黑手都不敢太狠,生怕自己下了狠手,第二天自己就步了后途。
能霸占皇帝数十年如一日宠爱的女人……能没心计没手段么?
越想越觉得恐怖如斯。
而恐怖如斯的皇后娘娘其实也挺懵,一道接着一道的口谕从坤宁宫发出,实则真正从她嘴里出来的却是不多,大多数都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水琮的口谕已经下去了。
插手儿子内宅的恶公爹,当真是恐怖的很。
水圣在六部待了六年,终于在二十三岁那年开始跟在水琮身边打杂。
“五年,给你五年时间,五年后朕禅位给你。”
水琮在水圣入乾清宫看折子的第一日,便说了这样一句话。
水圣当时就吓坏了,当即跪下表示自己并无不臣之心,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思考,父皇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想要故意养大他的胃口,然后到时候借题发挥么?
水琮不管水圣心里那点儿小九九,只叫他捧下去一摞折子开始看。
阿沅也是心情复杂。
她最近连那种助眠的药水儿都不给水琮用了,那毕竟是消耗精力的,如今的水琮……叫她不忍心下手,毕竟他是真的很好。
紫珊更是彻底蛰伏,原本都混进御膳房了,如今直接在乾清宫的茶水房养老了,她总觉得,自己这技能这辈子都用不出去了,倒不如多学一门手艺,日后留着升阶,金卡嬷嬷什么的,当真叫人羡慕的紧。
一个跟着皇后,一个跟着太子……都是近身伺候的。
五年时间,一晃而过。
太子的学习进度喜人,于是在第六年的大年初五,水琮在开年大朝会上宣布禅位。
如今的太子二十九岁,而水琮也已经五十岁了。
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五十岁,是个分水岭。
五十岁之前大多十分英明且勤政,但五十岁后,大多数帝王便开始昏庸懒政,水琮好容易在上半辈子开疆拓土,成为一个英明神武的皇帝,绝不容许自己在下半辈子成为一个昏庸的皇帝。
三辞三让的流程都没走完,水琮就把水圣拎上了皇位,完全不耐烦这些客套仪式。
水圣就这么懵地换上龙袍做了皇帝。
水琮在宁寿宫住了半年,见水圣对政务已经十分熟悉后,处理的手段也很老辣后,便放心地带着满宫妃嫔住进了赤水行宫。
这些升级为太妃太嫔的嫔妃们,换了个地方继续安生度日,将偌大的皇宫留给了水圣。
就在所有人一位太上皇会在赤水行宫养老时,水琮已经带着阿沅坐上了前往庆阳府的马车。
“陛下……”
阿沅一直到坐上了马车,才恍惚有了实感。
他们竟然要去庆阳府了。
“别怕,朕带你去看看庆阳。”水琮对着阿沅笑笑。
阿沅怔怔地看着水琮,突然鼻子酸涩,眼圈通红地扑进水琮的怀里,心中的愧疚在这一瞬间将她淹没,从入宫前就开始准备,到第一次侍寝时果断下手,她从不后悔。
但面对水琮,她却不是不愧疚的。
他本该子孙满堂,在皇位上坐上几十年的,如今却为了她……
但是!
哪怕此时再愧疚,她也不后悔。
她重重点头:“好,我们一起去看庆阳,臣妾入宫三十年,还是头一回出京城呢,臣妾也该出来走一走了,不然就老了。”
水琮抱着她笑笑。
也不知为何,自从出了宫后,原本总是觉得乏累的身体竟有了好转,水琮觉得,大概他是真不适合做皇帝,不然得话,在皇宫里怎么会那么累呢?
“咱们偷偷的走,不能叫老二老三知道,不然他们拖家带口的非要跟我们一块儿走,烦的很。”
水琮贴着阿沅的耳畔,声音虽然小,却带着一股子莫名的兴奋。
阿沅也学着他的模样重重点头:“好。”
无论从前对他使了多少手段,阿沅发誓,从此刻起,她会好好陪伴这个男人的。
至少……
他从未辜负过她。
—已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