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及笄办的盛大,甚至比太子的生辰宴还要盛大,可见皇帝皇后对这个女儿的宠爱。
及笄礼后,庆阳便开始为就封之事忙活,庆阳府那边的情报一份接着一份的往京城送,因为有邹县伯这个自己人,庆阳拿到手的情报都是最新的,便开始带着两个伴读熟悉庆阳府的一切。
为着此事,今年她就没跟着一起去行宫避暑,而是带着林黛玉与史湘云两个人留在了宫里。
自从太上皇去世后,曾经住在寿康宫的太妃太嫔们尽数出家为太上皇祈福去了,如今寿康宫里只住了储太嫔一人,但冰的储存却与往年一样,所以哪怕庆阳留在宫里也不怕冰不够用。
阿沅与水琮则是刚过了端午就忙不迭地去了玄清行宫。
因为守孝的缘故,他们已经三年没去避暑了,现在既出了孝,孩子们又安排妥当了,无事一身轻的夫妻俩便带着后宫的妃嫔们立即动身了。
水圣这个太子自然也一起跟着去了。
只是去了没几天便又回来了。
庆阳:“……皇兄是犯了什么事,才叫父皇给撵回来了?”
“无事。”
水圣抬手敲了敲自家皇妹的额头:“为兄只是有些放心不下你,这才禀告了父皇回来陪你。”
庆阳蹙眉,水圣的借口她是有些不信的,这么多年的兄妹了,谁不知道谁?
不过……
瞧着自家皇兄的面色,也不似有勉强,便暂且相信了他的话,却不想才过了几日,玄清行宫那边就传来了消息,安王生擒了鲜卑大将,如今正在押解回京的路上,水圣回来是负责接手这个大将的审讯工作的。
庆阳挑眉:“回来陪我?”
“不过一阶下囚罢了,怎么比得上皇妹重要,如今孤与皇妹日日商议庆阳府之事,又怎么能说不是在陪你呢?”水圣莞尔一笑,一点儿都不带心虚的。
庆阳有些无语,随着年岁渐长,童年时纯真稳重的皇兄渐渐变得更加内敛端方,只是肚子里的黑墨水也是与日俱增,她看着眼前人,长身玉立,君子端方,瞧着好似一个温文尔雅的如玉公子,可真与他呆时间长了,才知晓这人心里头的算计多的很。
也只有父皇才会觉得皇兄还如小时候一般纯良。
当然,父皇之所以会这样觉得,大半是母后的功劳,毕竟帝心难测,一个纯善且濡慕自己的太子,总比野心勃勃的太子更叫人放心。
“皇兄,我还没见过鲜卑人呢,要不……”庆阳扯了扯水圣的袖子,语气也软了许多,她学着阿沅的样子,十分熟练地跟自家皇兄撒娇。
却不想水圣却是哆嗦了一下,步伐猛地后退一步,抬手就开始搓自己的脖子。
“行行行,我带你去,你别用这个声音说话了,怪渗人的。”
庆阳‘哼’了一声:“你可真是……以后娶了皇嫂可怎么办?”这不解风情的傻样。
水圣也学着她的样子‘哼’了一声,却没搭话。
他又没太子妃,哪里知道太子妃撒娇能不能受得了呢?
目前的水圣对太子妃还没有任何的幻想,只带着庆阳埋头继续研究起了庆阳府的环境,对于庆阳府,庆阳是有野心的,那边虽然地处边境,但庆阳还是想好好发展起来,不求与京城相媲美,至少要比得上当年真真国那些英明的帝王治下。
水圣也很有兴趣。
因为要防备水琮忌惮,这些年他虽学了不少帝王心术,却不能随心所欲的议论政事,有些自己的见解,在发现与父皇的想法相悖之时,也只能深深地埋藏在心底,不能透露分毫。
但庆阳府不一样。
他可以提出建议,只要是对庆阳府好的政策,庆阳就不会拒绝去实施。
这种可以尽情施展自己内心想法的机会少之又少,水圣很是珍惜。
又过了将近十日,那个鲜卑武将被送进了兵部大牢,水圣带着庆阳低调地出了宫。
一进地牢,庆阳就皱了皱鼻子,因为这边的味道着实不大好,但她也没嫌弃,而是掏出两个鼻烟壶,自己拿了一个,另一个塞到水圣手里,鼻烟壶里面装着的是薄荷粉,吸了后感到清凉的同时,嗅觉也会变得迟钝一些。
水圣自然也是准备了的,不过既然皇妹递过来了,他也就不用再拿了。
顺手接了过来。
“殿下请随下官往深处走,里边有些暗,殿下请小心足下。”
负责看守的守卫很是恭谨,他微微垂下头不敢抬头看,但也能猜测出这个女子的身份,毕竟能叫太子亲自带过来的,便只有传说中的那位实权大公主了。
一行人缓缓往深处走。
兵部大牢与刑部大牢,还有大理寺监狱不太相似,这边关押的要么是逆臣要么是敌人,所以并不常使用,兵部的大牢掩藏在最深处,而且也不常使用,但环境绝对恶劣,构造也绝对安全。
属于是那种劫狱的来了,都找不到犯人在哪儿的地步。
越走越深,直到最后已经漆黑一片,前面引路的守卫都要举着火把才行的地步,好在水圣与庆阳两个都不着急,慢慢悠悠地跟在后面,一直走到了最深处。
然后便看见了那个鲜卑大将。
他半个身子泡在水里,两只手臂被高高地吊起,许是被押解回京的路上受了磋磨,原本壮硕的身子如今看起来颇有些怪异,好似肉与骨头分离了,只剩下一层皮兜着似得,他脑袋耷拉着,似乎已经昏迷,长长地头发凌乱如杂草,随意地耷拉着,遮掩住本就不清晰的面容,杂乱的胡须糊住了下半张脸。
“他是昏迷了么?”庆阳凑到水圣身边小声问道。
水圣点点头,看向守卫。
守卫赶忙回禀:“是,这人力气特别大,所以一路上军医给开了软化筋骨的药,也只给最基本的粮食给他吃,所以现在他的身体还很虚弱。”
“既然已经收押,就多给两顿吃的恢复一下精神,好应付接下来的审问。”水圣吩咐道。
可别什么话都没问出来,人先死了,那就得不偿失了。
“是。”
守卫很懂得分寸,自从踏进最深处的范围后,便再没喊过‘殿下’,就怕暴露了水圣的身份。
水圣点点头,回头看向身边的庆阳:“人也看过了,咱们该回去了。”
“好。”
庆阳应了一声后便又跟着水圣回了宫,等回到凤鸣阁,她又将真真国的资料翻出来看,这些都是真真国的历代国王批阅过得奏折,其中有很多边疆来犯的消息。
今天看过了那个鲜卑大将,虽然如今看着有些孱弱,但是身形在那里,她能想象他巅峰时期是怎样的威武,真真国的另一边也会是这样的敌人么?
若真全是这样的敌人……日后她又该如何抵御呢?
原本自觉已经有所准备的庆阳又陷入了各种忙碌中,水圣也忙着审讯这个鲜卑大将,鲜卑大将嘴很硬,一直在高声辱骂,什么话都骂遍了。
水圣却是情绪稳定,连个呼吸都不曾乱过。
就这样镇定的下了狠手,将鲜卑大将折磨的满身没了好皮肉,到底还是叫他如了愿,问出了不少东西,最后鲜卑大将自然是斩首示众了。
水圣提前一日还叫人给他好好捯饬了一下,以至于第二天被推出午门外的时候,他一身鲜卑戎装,头发整齐,气势如虹,当着京城百姓的面,砍头匠一刀挥下,血溅三尺,头颅滚滚。
砍头匠双目发红,心情激荡。
事后跟好友感叹:“我当砍头匠人一十三年,今天这一个是头一回夜里没做梦的,以前总觉得鲜卑人威猛,今日一试,方才发觉,他们的脖子也不比旁人硬,我用了十成的力气,却发觉使过了劲儿,刀刃砸到地上时,还砸的我手疼,不过如今我倒是有些后悔,昨晚上刀刃磨的太亮太利,方才叫他一瞬即死,早知晓就叫刀刃钝些,多砍上几刀了。”
这番话很快被传了出去。
原本对鲜卑人心存恐惧的老百姓,被那一句‘脖子也不比旁人硬’给激励到了,一时间,连说话的声音都敞亮了几分。
这番变化是无形之间的。
却也是振奋人心的。
等到鲜卑大将被问斩之后,也就到了庆阳就封的日子,中秋之前,水琮提前带着阿沅从行宫回了宫,庆阳这边也早已收拾妥当。
八月中秋当日,庆阳身穿内务府新制的公主服制,在大早朝时前往太极殿请旨。
皇帝于大朝会上降下圣旨,加封庆阳公主为庆阳长公主,封地庆阳府,享亲王份例,此圣旨宣读完毕后,又降下了就封圣旨。
如此,第一个流程算是走完,然后便是前往天坛,奉先殿等地祭天祭祖。
忙活了一整日,到了傍晚时分,才走完所有流程,最后一个流程是向父母请辞。
阿沅坐在上座上,受了庆阳这一辞别礼,当时眼泪就忍不住了,抱着庆阳不舍地哭了很久。
这一夜,水琮是在乾清宫的寝殿安置的,而庆阳也没回凤鸣阁,而是如小时候那样,睡在母亲的身边,最后感受一次母亲的疼爱。
此去,这辈子恐怕都没再见之日了。
除非皇帝下诏宣她入京。
但她作为有封地有兵权的长公主,又肩负着驻守边境的职责,又怎么可能轻易回京呢?
阿沅抱了庆阳一整晚,次日一早,天还未亮,便起身亲手为庆阳梳妆,到了吉时,又亲自送庆阳到了出了坤宁宫,看着她上了马车,目送她远去。
等庆阳的车队背影终于消失在实现中,阿沅才失魂落魄地转身回了坤宁宫。
水琮心情也不好受。
这一对心情沉重的父母在坤宁宫中相伴了一整日,一直到次日,水琮才打起精神去上朝,朝中大臣也知晓最近陛下的心情不会太好,所以一个个都挺老实。
庆阳这一走,将阿沅的心气儿都带走了。
一直浑浑噩噩过了十几日才算是缓过劲儿来了。
水琮见阿沅终于振作起来,也是松了口气,一直等到两个月后,他们才接到庆阳的第一封信,她已经入住曾经的真真国皇宫,如今的庆阳长公主府,也开始着手从邹县伯手中接管整个庆阳府。
一切都很顺利。
帝后二人这才长吁了口气,总算是完全放下了心来。
忙完了这个女儿,两个人终于转移了注意力,将目光放在了水圣的身上。
嗯……
太子十五岁,是时候相看太子妃了。
有了太子妃,便可以着手安排孩子入朝听政了。
自从庆阳走了后,水琮便感觉自己的一颗心也被带走了似得,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他觉得,定是他的爱女心作祟的缘故。
还是赶紧叫太子入朝听政,好为他分担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