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夫人野心勃勃,鸳鸯四处躲闪。
贾政自从没了官身,又被王夫人将家底子都给败光了后,便一直想要得到老太太的私库。
哪怕老太太明确表示,日后私库里的东西都是留给宝玉的,贾政也还是不死心,给宝玉和给他能一样么?贾宝玉就是个只知风花雪月的废物,他是能撑门立户,还是能出仕为官?
王夫人自从那个深夜被带走后,便一直没有消息,到如今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贾政想着,大约是没命的多。
这些日子二房一直没有个正儿八经的太太,导致贾政想要插手管家权都没资格,赵姨娘倒是蠢蠢欲动,二房没了太太,自然该是她当家,这些日子她一直趾高气昂的,甚至想将贾宝玉隔壁的园子收拾出来给贾环住,更是蠢蠢欲动,想叫贾探春住进贾元春原来的那个院子里。
在她看来,二房没了太太,就该她来当太太才是。
况且,她跟贾政的感情本就好,老爷也只有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笑的才是最开心的,就连贾环这些日子跟着老爷读书,瞧着也上进了,读书写字作诗什么的,老爷虽有不满意,却也知道贾环是基础太差,如今能这样已经是拼命努力的结果了。
如此……
倒显得贾宝玉愈发的不好了。
比起贾环的处境,贾宝玉本该更加优秀才是,可偏偏他有天赋却不肯努力,这才是叫贾政最恨铁不成钢的原因。
可惜,赵姨娘自诩与贾政感情深厚,却不知晓贾政已经考虑续娶了,如今只需要弄明白王夫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旦确认她的死讯,他就可以立即着手相看了。
当然,贾政也是想要鸳鸯的。
比起贾赦,贾政才是更迫切的那个,不过他更会装,他不想贾赦那急色的,有了想法就急吼吼地跑去找老太太,要她将鸳鸯给了他,惹得老太太本就病重的身子更加衰败了几分。
他暗戳戳地找到鸳鸯:“……老爷我是心悦你得,只等打探消息的人回来,到时候老爷我明媒正娶娶你做当家太太。”
鸳鸯自然不信:“二老爷这话好没道理,二太太如今一直没有个信儿传回来,这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想来还好好的呢。”
提起王夫人,贾政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了。
他只恨不得王氏去死!
“哎,老爷与太太二十多年夫妻,自是指望她能好好的,可她胆大包天,当初牵扯……”贾政说到这里就哽咽了,摆摆手:“此事不提。”
他吸了口气,似乎平复心情,才又开了口:“如今二房没有个当家太太,着实家不成家。”
鸳鸯不说话了。
对于贾政的这个说法她是赞同的,赵姨娘最近闹得着实不像话了些,也就是如今京城人人自危,生怕皇帝老儿的铡刀落到自己脑袋上来,这才没空看荣国府的笑话,否则这没规矩的,早就传遍整个京城了。
但是,她赞同不代表她就同意这件事。
毕竟二老爷年纪着实有些太大了,她也只比宝玉大了两三岁,哪里就愿意嫁给可以给自己当爹的二老爷呢?况且,她只不过是个奴婢,根本没资格跟了二老爷做太太。
倒不如好好服侍老太太,日后凭借着这点儿情分,能得个恩典嫁出去做正头娘子。
回去的路上,鸳鸯看着腰间挂着的私库钥匙,幽幽地叹了口气:“当真是冤孽。”
若没这个冤孽,想来也就没这么多觊觎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京城的风都变得平和了,那几个被抄家的勋贵们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其它小勋贵们战战兢兢了几个月,才发觉好像真的无事了。
宁荣二府意外的躲过了清算。
宁国府后继无人,如今偌大的府邸显得萧索且荒凉。
贾蓉被废了身子,直接就没有成婚,只看陛下对四王的处理方式,想来庶出与过继都是不会批复请封世子的折子,所以贾蓉干脆就独自一人居住着,甚至连贾蔷都被他置办了个三进的院子,给了两万两分了出去。
他自己青灯一盏,佛经一卷,倒是与他爷爷一般,走上了出家的道路。
只不过贾敬是个住在道观的假道士,贾蓉是个住在国公府的真和尚。
荣国府乱中有序,贾政如同无头苍蝇一般四处乱撞,贾母捏着私库不肯松手,就怕自己还没死呢,留给贾宝玉的东西就被败光了。
可邢夫人是谁?
她可是货真价实的铁公鸡!
你老太太不肯拿钱?那她什么都做的出来。
先是卖掉了家中大半的下人,然后便是从各位小姐少爷身边将除了贴身伺候的那个,其它的尽数全都卖去了牙行,她可不是什么好性儿的,卖人的时候全都卖的死契,也就是说,牙行想将她们卖到什么脏地方都无所谓,只要银钱给到位就行。
其中就有贾宝玉身边的丫鬟。
当真是除了袭人,其他人尽数都卖掉了。
其中就有一个晴雯,不过她也是好运道,恰好碰上了香菱给绣房挑人,晴雯因长得貌美,被牙行好生养着,打算卖个大价钱,她也知道自己前途不好,见到香菱挑人要会绣活儿的,便立即上前去自荐。
被牙行嗟磨了一段时日的晴雯,如今早已没有在荣国府中副小姐的待遇,她每日活在恐惧中,整个人看起来畏畏缩缩,若非本性泼辣,说不得连自荐都不敢。
于是香菱就把晴雯给买了回去,只留在绣房中做绣娘。
虽然不许出院子,但好歹安定了下来,等香菱坐在了大通铺上,才感觉自己当真是逃出生天了。
邢夫人的动作很大,贾母得知后更是恨的捶床,她的身边只剩下鸳鸯伺候了,她哆哆嗦嗦地叫鸳鸯将邢夫人喊来,邢夫人也是头铁,过来就拉了个凳子坐下,不管老太太怎么咒骂,都是两手一摊:“没钱。”
“有钱媳妇不知道享受么?媳妇身边如今也只剩下个小红伺候,便是琏儿媳妇身边,也只留了个平儿,难不成那宝玉比我们荣国公的长子长媳还尊贵?”
“不过是个白身的儿子,一天到晚不知在得意个什么劲儿?”
“你——”
“我怎么了?媳妇我父亲去世前,还是七品官呢,他是因公殉职!”
邢夫人愣是将‘七品官’喊出了配享太庙的气势来。
老太太气的差点喷血,但还是晕了过去,邢夫人立即叫小红去将大夫请来,虽然心里慌乱,但面上却是不乱,面对怒目相视的鸳鸯时,她更是冷哼一声:“二老爷求了你做太太你不肯,又把持着钥匙不肯松手,如今瞧着,也怨不得不肯给二老爷做太太,这是瞧上了宝玉了?”
“大太太你——”鸳鸯骤然被戳破心中旖旎有些恼羞成怒。
她是喜欢宝玉,却不曾想过做宝二奶奶,她是真的想出去做正头娘子的。
邢夫人冷哼:“我倒是不介意成全你,毕竟一个白身的平民小子,娶你这样的高门丫鬟,倒也相配的很。”
鸳鸯被噎的不知该如何说话了。
很快小红带着大夫来了,大夫很快给老太太施针,又开了药方,忙活了一个时辰可算是没事了,邢夫人见人没死就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不过给贾宝玉恢复丫鬟配置的事也不了了之了。
荣国府里虽闹腾,却也没闹出人命来。
邢夫人对荣国府把控的很严格,精简了人员后,竟渐渐地叫荣国府的篱笆墙扎牢了,等京城的老百姓想要再说嘴几句荣国府的趣事时才发现,他们竟已经很久没听说过荣国府闹出什么事了。
老百姓们悻悻然,最后也只能将这种现象归咎于:“怕是被皇爷给吓破了胆子,如今才老实了。”
“可不是嘛,我瞧着那贾家旁支的人,如今过得日子还不如咱呢。”
“……那就不晓得了,那些个人家,谁家家里没有个老存货,也就忽悠忽悠咱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了。”
谁都不相信荣国府穷了。
只有水琮相信。
经过调查后,他发现荣国府如今是真穷啊,唯一算富裕的就是史老太君的私库了,那里面是她的嫁妆,所以他大发慈悲地放过了荣国府。
也正因为贫穷,荣国府保住了那一栋五进的敕造大宅子。
不过……
等到子孙无爵位可继承的时候,荣国府的宅子还是要收回的。
水琮现在就在等,看贾蓉什么时候没了,他没了,他就立即将宁国府改城郡主府,赐给曾经的秦可卿,如今的嘉云郡主。
水琮不抄家荣国府,也给阿沅省了不少麻烦。
毕竟林如海是荣国府的女婿,一旦荣国府落难,他总要有所表示的,更何况贾敏还在,最后免不得将老太太接回林家赡养。
如今这样就好,过得算不上好,却有容身之地。
就这样,京城平静的过了三年。
皇帝结结实实地为太上皇守了三年孝,这三年宫中都没有一个怀孕的妃嫔,皇帝的日用膳食上面也全是素食,没有荤腥,朝臣们也看的出来,陛下更加清瘦了。
且这三年里宫中也没举办宴会。
三年孝期一过,宫里就举办了重阳宫宴。
而这次宫宴为的便是公主就封之事。
三年过去,庆阳公主虚岁十五,到了就封的年纪了,水琮便是再不忍,也下了圣旨,叫庆阳公主于明年中秋夜宴之后,前往庆阳府就封。
为表对公主的看中,水琮给了庆阳整整一年的准备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