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前夕, 海山市公安局组织的安全会议，一共要开三天。
钟瑾早上站在镜子前穿制服, 蓝色的衬衫外面，打上藏青色的领带。
秋笙听说自己今天又要独自带娃，天都要塌了。
钟瑾从衣柜里拿出制服外套穿上，走到秋笙面前，语气突然变得很温柔，像个知心大哥哥，
"我知道带孩子很辛苦, 你看，要不？"
秋笙抱着胳膊倚靠在门框上，朝他翻了个白眼，“我是不会放弃抚养权的, 你不用做梦。”
钟瑾的声音一秒变冷酷, “我走了。”
小瞳每天早上第一项娱乐活动就是把当天的动画片额度用掉。
她这会儿乖乖地坐在自己的小沙发里，旁边摆着酸奶和彩虹糖, 瞪着大眼睛, 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机, 生怕错过任何一个镜头。
脸颊上的小胖肉都跟着情节一起皱起或舒展，痴迷到恨不得眼睛都要陷进屏幕里面去。
如果让她看一整天电视，她肯定一直都会是乖孩子的形态, 绝对不会因为无聊变身小魔瞳。
秋笙脑海里闪过这个邪恶的念头。
又立马被另一个理智的念头压下去, “绝对不行，钟瑾好不容易给小孩树立起来的规矩, 绝对不能破坏。”
在小瞳看动画片的时候, 秋笙就平躺到沙发上，闭上眼睛, 开始冥想。
她要利用这短暂的半个小时养精蓄锐，等下就要开启特种兵带娃任务了。
茶几上的半小时计时器响起，小瞳马上站起来把电视机关掉。
秋笙悄悄眯着眼看了小瞳那边一眼，发现孩子也在看她，她立马闭上眼睛。
可是已经晚了，小孩已经发现她其实醒着。
胖孩子跑到她这边，挨着沙发站着，伸手试了试秋笙的鼻息，又捏了捏秋笙的鼻子，然后还把她的眼皮掀开，伸着头往里面看。
“嘻嘻，你在装睡。”
秋笙不得已睁开眼，“宝宝，我们来玩医生的游戏好不好？妈妈躺在这里当病人，你来当医生好吗？”
“好的好的。”
小孩开开心心地跑向她的玩具角，从箱子里翻出全套的医生玩具，戴上没有镜片的眼镜，把听诊器挂到脖子上，又穿上一件小小的白大褂。
小瞳一只手揣在白大褂的兜里，另一只手拎着一个医药箱，挺着胸脯，很有气势地走到沙发这边。
“哪里不好？”她把医药箱放到旁边，轻轻拍了拍秋笙的肩膀。
秋笙闭着眼睛说，“医生，我的眼睛睁不开了。”
小瞳一直没说话，也没发出别的动静。
秋笙觉得奇怪，偷偷睁开眼睛，想看看她在干嘛。一睁开眼，就看到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小瞳嘿嘿一笑，“现在眼睛能睁开了吧？”
秋笙，“……是的，能睁开了。”孩子上了幼儿园了，真是不好忽悠了。
小瞳嘟着下巴上的两层肉肉，从医药箱里拿出针筒，把圆润的硅胶软针头怼到秋笙的胳膊上，
“我再给你打一针你就好了。”
打完针，小孩又跪在茶几前，在零食抽屉里翻找出一罐彩虹糖，让秋笙帮忙打开。
她用小手捏着两颗彩虹糖，用硅胶药袋装好，递给秋笙，“介药你记得吃嗷，介不是苦的，很甜的。”
交代完医嘱，自己从罐子里掏出一把糖塞进嘴里。
秋笙靠在抱枕上，有点想笑，“医生你自己也要吃药啊？”
小孩理直气壮，“医生也是会生病的，医生。”
然后拎着她的小医药箱，一脸冷酷地走了。
装病人躺着的游戏玩了一会儿，小瞳就发现妈妈其实是在偷懒了，她过来拖秋笙的胳膊，要把她从沙发上拖下来。
秋笙躺着装死，小瞳就用对付钟瑾的那一招，捏住她的鼻子，不让她呼吸。
最后秋笙只能从沙发上坐起来。
又陪她玩了一会儿别的游戏，小孩觉得无聊了，她面对面靠在秋笙的肩膀上，把脸埋在她香香的长发里，用手抓住妈妈的两只耳朵，小脚翘起，圆乎乎的脚趾头合起来，又张开。
秋笙看了一眼时间，距离吃中饭还有差不多一个小时。
她嘟着被小孩捏瘪的嘴巴说，“妈妈带你出去玩吧，去商场吃东西。”
“好耶。”孩子立马举手高呼。
秋笙去衣帽间换衣服，想了想，还是拿了一个墨镜塞进挎包里。
*
明天就是中秋了，海山市文旅局在老城那一片圈出了一块集市，白天集市里有各种美食和小玩意，还有街头艺人表演，晚上有灯展和猜灯谜游戏。
秋笙以前特别喜欢凑热闹，这几年不爱出门以后就不关注这些了。
老城这边有集市的事，还是出租车司机告诉她们的。
小瞳一听说有美食街，大眼睛倏地亮起来，扭头对秋笙说，“妈妈，我要去。”
秋笙能预感到活动现场会有很多人，但又觉得反正都出门了，孩子想去就去吧。
出租车停在美食街的街口，司机给她们指了路，“顺着这条街走进去，一直走到底就到了。”
秋笙从包里拿出墨镜戴上，抱着小瞳走了一段路，体力逐渐不支，她又把孩子放在地上，牵着她往里走。
才走到扎着仿古牌坊，挂着花灯的门头处，就已经能看到主街里人头攒动，人流像是小蝌蚪一般密集。
秋笙有点打退堂鼓了。
首先看到这么多人她就生理性的恐惧，而且她还牵着一个胖孩子，抱又抱不动，牵着她走又怕她被人踩到。
“妈妈，我要吃那个。”小瞳指着一家卖糖葫芦的店。
那家店的老板用稻草做了一个巨大的靶子，在上面插满了各种塑料糖葫芦，摆在店门口用来招揽顾客。
这一招好像特别管用，糖葫芦店门口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秋笙牵着小瞳走过去，站在队伍末尾排队。
因为周围的人太多，秋笙总有一种视线从四面八方落到她的脸上的不安，她有点后悔今天只戴了墨镜，应该把口罩也戴上的。
她顶着巨大的压力跟着队伍缓慢地往前挪动，旁边一个抱孩子的大哥好像是被人推攘了，往她们这边后退了两步，差一点踩到小瞳。
秋笙赶紧把小瞳抱起来，之后就一直抱着她，直到买到糖葫芦，找了一个空旷一些的地方，秋笙才敢把孩子放下来。
她掏出手机给钟瑾打了个电话，想问问他有没有开完会。钟瑾估计是还在开会，电话无人接听。
秋笙把手机放回包里，和小瞳商量，“宝宝，我们今天不进去了，等后天爸爸休息的时候，我们再一起来玩好吗？”
小瞳两只手捏着糖葫芦的签子，嘴巴够不到最上面的糖葫芦，就从中间开始啃，啃得嘴唇都变得红彤彤亮晶晶的。
她舔一舔甜甜的嘴唇，问，“妈妈，你是不是抱不动我？我可以寄几走。”
看得出来她还是很想玩。
秋笙望向前面一眼看不到头的人头，她真的没有信心一个人带着小孩冲进去。
心想哪怕钟瑾不在，要是梁阿姨在就好了。
“宝宝，人太多了，妈妈怕你出什么事。我们今天就不玩了，等爸爸休息，我们一定来好吗？”她再次和小瞳商量。
小瞳眨着大眼睛，向往地往街道那边张望了一会儿，她看到里面有卖冰冰凌，还有麻花糖的店。
咽了咽口水，还是牵起秋笙的手，“好的，那我们回去吧。妈妈，你不用抱我，我可以寄几走。”
“乖宝宝，妈妈带你去吃麦当劳。”
正准备往回走，秋笙的手机又震动起来，她以为是钟瑾打回来的电话，拿出手机一看，来电又是文和昌。
接起电话，文和昌那边声音很嘈杂，“秋笙，你是不是在美食街？我看到你们了，你别动，在那里等我。”
秋笙有点懵，回头往人群里扫了一圈，没看到文和昌在哪里。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牵着小瞳在原地等了十来分钟，就看到文和昌拨开人群小跑过来，累得有点气喘。
秋笙还没说什么，他就主动撸起袖子，二话不说把小瞳抱了起来，
“人太多了，我来抱孩子吧。”
小瞳眼巴巴地看着秋笙，“妈妈，有人抱我了，可以继续玩了吗？”
秋笙在孩子渴求的目光下，只好点了点头。
小瞳立马高兴起来，指着前面的一个摊位，“我们去吃冰冰凌吧，请给我一个草莓味。”
“你怎么还没回京市？”秋笙问。
文和昌抱着小瞳，小心把她护在怀里，不让旁边的人挤到她，
“我晚上的飞机，看到这边有集市就过来逛逛，还打算逛完集市去找你们的，没想到居然在这里碰到了。”
“你找我干嘛？”秋笙的语气有点不好。
文和昌，“我给小瞳买了礼物，想给你们送过去。我第一次见小瞳，当叔叔的肯定要送她见面礼的，你不要推辞。”
秋笙似乎对他这种一言不合就送礼的行为早已习惯了，她知道拒绝无用，于是就对小瞳说，
“小瞳，你说谢谢哥哥。”她一直让小瞳叫文和昌哥哥，其实拒绝的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但文和昌也不知道是没听出来，还是故意装傻，抱着小瞳掂了掂，开朗地傻乐着，
“不客气，叔叔应该做的。”
秋笙排队去买红豆糕的时候，文和昌胳膊酸了，就把小瞳抱起来驮在肩膀上。
小瞳揪着他的耳朵问，“你累了吗？我可以寄几走。”
文和昌开朗地笑着，虽然身体累，但精神状态良好，“我不累，你太小了，不能在人这么多的地方自己走，会被别人踩到的。”
小瞳拍了拍他的头，“哥哥，谢谢你。”
文和昌握住小瞳肉乎乎的脚踝，看了一眼秋笙那边，看到秋笙还在排队，他就对小瞳说，
“以后你喊我爸爸好不好？我会一直对你好。”
“我还是不要你当我爸爸了。”小瞳捏着文和昌的耳垂捻来捻去。
“为什么不要我当爸爸？我很帅，又有钱，我会给你买漂亮的裙子和很多好吃的，你想去哪里玩我都会带你去。”
小瞳沉默了一阵，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大力扭动起来，还用手拍打着文和昌的头，大声喊叫，
“放我下来，我不要你抱，我不要你，我要我自己的爸爸，我要钟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