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在想什么?”青樱低声问道。
“没什么。”舒芷音从那个传闻中回过神来,揉了揉额角,“听说晌午才有吃食,你也去吃点水果糕点垫垫肚子吧。”
既是宫宴,各色水果糕点自然是应有尽有的。只是侍女宦官不与主子同席,他们自有吃东西的去处。
青樱连忙摇头:“奴婢不饿,陪着姑娘才是要紧事。”
上次姑娘入宫被那五公主为难之事,她再清楚不过了,每次想起都懊恼自己当时未能陪同,才让姑娘受了委屈,今日这宫宴说什么也要守好姑娘。
舒芷音知她脾性,便也未再说什么,只是塞了个橘子给她,“你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至于那传闻,她得好好捋一捋,究竟有几分真。
“婢女就是婢女,吃主子的东西像什么样子?”许如霜将一切尽收眼底,出言讽刺,“有的人别以为自己攀了高枝儿,便能鸡犬升天了,这里是皇宫,还是要守规矩的。”
言语中俨然一副主人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已经被迎进了东宫呢。
舒芷音浅笑:“说起规矩,那许姑娘又是否知晓尊卑有序呢?”
且不说她是未来的晋王妃,比许如霜这个准太子妃高一个辈分。再说了,她爹的官阶也比许如霜父亲的要高。
“你、你……”许如霜被激得顿时涨红了脸,最终指着舒芷音道,“欺人太甚!”
舒芷音自是懒得理她,望着眼前色泽鲜艳的水果,陷入了沉思。
或许,她从一开始就想错了,传闻极有可能是真的。从前世寥寥几面的相处之中,她早已知晓谢霁川性格清冷,从未对她有半分优待,几次相遇她唤了皇叔后,对方都是冷淡地“嗯”一声,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不到一息。
而舒家被抄斩、她自缢后,谢霁川为沉冤昭雪而奔波,也许只是心生怜悯,欲平不公之事,顺便所为。
至于她以为的,谢霁川对她有情,也许根本就是她自己的臆测。
熙嫔才是他藏在心里的人吧。
舒芷音忽然觉得很悲凉,心间生出一种酸涩的感觉。
“你看她,明明什么都做了,表面上却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真会装。”许如霜啃着苹果,对身旁的贵女不屑道。
“消消气吧,如霜。”那贵女劝道,“她有的你也迟早会有的。”
谁知许如霜听了这话,更加激动了,“那可是七窍玲珑簪啊!世上仅此一支的稀世珍品。熙嫔娘娘也是,明明上次见我还夸我生得好看的,怎么也偏心她?”
太子妃之位是舒芷音不要了才轮到自己,而太子心里分明还念着她。那日明明说好了与她一同观看龙舟竞渡的,可太子中途看见舒芷音,竟抛下了她,还参与了比赛,最终落了水。而舒芷音却看都不看太子一眼,她都为太子不值。
还有今日,如果她先与熙嫔见礼的话,那么七窍玲珑簪势必会是她的,哪里轮得到舒芷音与她们炫耀。
都是舒芷音,抢走了她本可以拥有的。
“咦,她这是怎么了?”许如霜正与人诉说着心中的不忿,却忽然看见坐在她斜对面的舒芷音倒了杯酒水,兀自喝了起来。
“不清楚呢。”
青樱走神的功夫,便看到自家姑娘喝起了酒,忙劝道:“姑娘,饮酒伤身啊!”
“别管我,”舒芷音护住酒杯,不让青樱触及,“我今日要举杯浇愁。”
他与旁人才是有情人,她不该插入的,即便那二人再无可能,也没有她取代那人的道理。
这七窍玲珑簪,本也不属于她。
如果她早些知道就好了,在刚重生的时候,或者更早一些,在上一世,如果她那时候便将传闻记在心里,也就断然不会发生重生后寻求晋王帮助之事了。
她只想着舒家,想着自己,焉知谢霁川是否愿意。赐婚的圣旨就那样下了,他也无可奈何吧,尽管这也不是她的本意。
上辈子她欠他的已还不清了,这辈子,她不该与他纠缠的。
谢霁川,光风霁月,端雅君子。合该做他不问世事的闲散王爷,而不是因她改变命运轨迹,卷入复杂的朝政之中。她哪里看不出,为着解除她与太子的婚事,谢霁川答应了君主的某些条件,三不五时进宫面圣。
按照她所掌握的讯息,谢霁川应当是不愿近朝堂的。
她若是知趣,就应该想尽法子,请求圣上收回赐婚圣旨,二人从此再无交集。
可为什么,一想到这个,她就感觉到饱胀的酸涩,压抑难受,透不过气来。
舒芷音越想脑袋越是昏沉,索性不再想那些,一杯接一杯喝起酒来。
只有微凉辛辣的酒水滑进咽喉的时候,她觉得好受一些。
“舒姑娘。”许如霜走了过来,闻着一股酒气,颇为嫌弃,但还是克制着没有表露出来。
舒芷音喝下不少酒,眼下只觉头晕,听见有人叫自己,也看不太清来人模样,只见一团模糊的阴影,隐约有点面熟。
“嗝~”舒芷音眯着眼,面上已晕染一层红色,“还有酒吗?”
许如霜当即捂住鼻子,后退一步,强忍着恼意,说道,“有呢,我正巧得了一壶梨花白,给你尝尝。”
舒芷音伸手便要去拿。
“许姑娘,不可!”青樱哪里见过姑娘今日这样子,好在面前那一小壶酒喝完了,姑娘也没有执意要酒,她哄哄也就好了。没想到许姑娘又送了一壶酒来,姑娘的身板,可不能喝太多。
许如霜却道:“这梨花白是我特意问司膳姑姑要的果酒,想着给你家姑娘尝尝,只小酌一杯,不会醉人的。”
青樱虽觉她殷勤得有些过分,却也看不出有何不妥,便未再阻拦。
许如霜倒了一小杯梨花白,“舒姑娘,尝尝吧,你一定会很喜欢的。”
舒芷音微抿一口,是甜的,不似之前饮下的酒那般辛辣,于是道了谢,一饮而尽。
“还要喝!”少女脸蛋红红的,也未分辨来人是谁,只觉这酒好喝。
“舒姑娘你喝醉了,不能再喝了。”许如霜假意关心道,“不如我陪你去散散步醒酒吧?”
“头好晕。”舒芷音撑着头,小声咕哝着。
“走,我们去散步吧。”许如霜使劲把人拖起来,对其余贵女道,“舒姑娘头晕,我陪她散散步,待会儿再来找你们。”
青樱闻言,立刻伸出手臂阻拦:“哎,许姑娘,你不能带走我家姑娘。”
王爷交代过,要她好好守着姑娘,怎么能任许如霜把她带走了,若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你别慌,这么多人看着呢,我又不会吃了你家姑娘。”许如霜绕过舒芷音的臂弯扶着她,“再者,你站了一上午,也该乏了吧,去休息休息,填饱肚子,再来照顾你家姑娘吧。”
听了这话,青樱只得应下,没有再加以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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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宴席,吹了会儿风,舒芷音清醒了些,心下生疑,不动声色往旁边移了移,让许如霜扶着她的手落了空:“许姑娘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舒姑娘,你忘啦。”许如霜笑着,仍然挽了她的手臂,“你喝醉了,方才说着头晕,想四处转转醒酒呢。”
“既然如此,那便谢过许姑娘了。”舒芷音淡淡道,她还未弄清许如霜的意图,莫非她真的转性了?
许如霜笑道:“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何况日后少不得在这种场合相见。”
心里却计较着,今日就毁了她,哪里还有什么日后。
她从来就看不惯舒芷音,明明两人都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凭什么她处处胜过自己。
太子妃之位,不知多少贵女挂念着,而她轻易得到却又丢弃,即使自己日后成了太子妃,还不是会被人笑话拾人牙慧。
倘若只是与太子悔婚也就罢了,可她舒芷音又另攀高枝,抱上了晋王的大腿,辈分上竟成了太子的婶婶。
许如霜咽不下这口气。
她不是要嫁给晋王吗?今日便设计让她再实现不了这痴心妄想。
“好热,这是怎么回事?”舒芷音面色绯红,只觉浑身燥热,难受不已。
“你喝多了,”许如霜笑着,眼里跳跃着诡异的火焰,“我这便扶你去休息。”
舒芷音热得不行,意识也模糊起来,只是觉得这样不正常,使劲掐了自己一下,“青樱,青樱呢?”
“你那个蠢笨的丫鬟,此刻还不知在哪填肚皮呢。”许如霜拽着人往预想的地方走去。
距午膳还有些时辰,待众人发现事情不对劲时,恐怕已经晚了。
舒芷音察觉到被人扔到柔软的塌上,潜伏的危机意识,让她蜷缩在一处,使劲咬着唇才没有让不堪的声音溢出。
好热,好难受。
一定是那杯梨花白有问题,都怪自己没有防备,才着了许如霜的道。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舒芷音心里生出惧意,又往里侧缩了缩。
“哪来的小娘子,咱家这就让你快活快活。”尖细的嗓音分外刺耳。
舒芷音咬了咬唇,没什么力气道:“你……你不要过来,我是舒相之女,你若敢乱来,我爹绝不会饶了你。”
“唬谁呢?小美人,别看你有几分姿色便可以冒充舒相之女。”那宦官压根不信她说的话,往榻前走近了几步,“咱家若是没记错的话,舒姑娘此刻正在宫宴上呢。”
“小美人,你就从了咱家吧。”
少女红唇微张,衣衫凌乱,很难不让人生出绮念,偏生美目圆睁,不容人进犯分毫。可愈是如此,愈让人想要征服她。
“小美人,待会儿有你求饶的时候。”那宦官说着,伸手欲拂向她潮红的面颊。
舒芷音无助地闭上了双眸,睫毛轻颤着。
“滚!”伴随着怒意冲天的话语,那宦官被人拎着衣领扔到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