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腿在石榴树边停下,他蹲下身,睨着浓浓树影下的她。
白皙的脸被树影照得斑驳,颊边滚着醉后腻红,身形歪扭懒散,举起盖下浓荫的手臂袖子已垂落手根,大片白晃晃的手臂露在他眼前,绮靡,华艳,灼人眼。
崔樾蹲下身,目光盯在她脸上逡巡,来来回回,最后落在她挡在额前的手臂上,白润浅浅透红,只怕是轻轻两根手指就能圈住,还留有大片余地。
略有粗糙的手指摩挲了下,崔樾眼神越来越暗,良久,他叹息,怎么就不开窍呢……
视线里她的腰肢动了动,是要醒的前兆,崔樾不慌不忙,丝毫没有要避嫌的意思,更没有即将被人发现的慌张。
他等着她迷迷糊糊含醉睁眼,甚至仗着她脑袋一时转不过弯,反而先出声问起她来:“醉了?”
嗓音是压低后发沉的质感,鼓噪进耳里时像是羽毛轻挠,让人觉得有些痒。
虞桉挪动腰身,迷糊晃了晃脑袋,下意识往声源处偏过去,从树影里洒下来的夕阳光点有些刺眼,她眼睛不太能睁开。
抬起手臂遮了遮,她从眯缝起的眼眸中去看身边不远处出声的他。
是个很英俊的男人,相貌过人,身形高大,下颌线条恰到好处,此时好像就半蹲在她不远处,眼中含着笑意。
虞桉想,他笑什么呢。
脑中一团糨糊,眼里被光亮刺激出一层水雾,她看他慢慢看得不太真切,他在她眼里变得模糊。
虞桉轻轻揩了揩眼里的泪花,让视线清晰些,含糊软声,“你是谁?”
崔樾愣了下。
随即扯起嘴角笑了笑,醉得连人都分不清了?
“崔樾。”他言简意赅。
崔樾?虞桉温吞反应了下,一团糨糊的脑袋里慢慢聚起她对他的印象,她恍然笑了笑,是那个大好人啊。
他救了她,他捎带她南下,他还帮她找了屋子。
她轻轻弯了弯眼,放下手臂枕在膝上,轻声朝他说:“谢谢。”
她的声音总是带着满满的真诚,听在耳里也很好听,只是崔樾要的,从来不是这轻飘飘的两个谢字。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下,懒散往旁边跨出一步,在最近的一个大石头上坐下,长腿伸直,问她:“清醒些了?”
虞桉蹭了蹭手臂,仍旧是醉醺醺,眼后也醺着被薄酒浸起的嫩红,比染了胭脂还好看。
她笑了笑,含糊嘀咕一声嗯音,她在他面前有些松懈,回了这句话后便懒懒的眯起眼睛,倦怠的模样又松散又惬意,叫人生不出任何被怠慢的感觉。
崔樾觉得她是真的将他想得太好了,怎么就一点不设防呢。
他的瞳仁深黑,慢慢变得很深沉。
他朝她的方向偏了偏,身形倚近,与她的距离顷刻只剩那么浅浅半只小臂,微哑的声音出口,气息浮近,罩在虞桉身侧,她睁了睁眼,看向凑近的他。
“真的清醒了?”尾音压下,他距她又近了些。
虞桉好像完全没觉得这样的距离太近了,她仍旧惬意的享受着脑中晃荡的半醺,对待这唯一的熟人,有了些像是对近邻的亲近,她朝他毫不设防的笑了笑,轻声说:“只有一点点。”
崔樾低笑了声,笑完后又觉得不无可惜,可惜这一点点的清醒。
若是再糊涂些……
他打住浮动的心思,虽然不介意她醉中将他当做她的丈夫轻薄了,但到底这点酒不足以成事,他也就不多想了。
遗憾的挪回身子,阔背直肩再次变得挺拔,他索然的提起别的话头,“晚上想吃什么?”
虞桉被米酒酿得乏钝的思绪慢吞吞,她缓慢摇头,说:“我不饿。”
崔樾笑了笑,觉得这时候的她好像有点孩子气,偏要人哄着才肯说出心底的意思。
他的声音便也变得软和了些,很有耐心,“不饿也先说说,太阳快落山了,我叫人去买饭。”
她这样子,不好再往灶房去。
虞桉:“我会做的。”
“嗯,我知道,但我晚上想吃点别的,一起吃?”
虞桉想了想,应好,她回忆了下脑海里最想吃的东西,不是在京城竺苑里郑端止让厨子做得山珍海味,那些味道虽好,但吃过一次后好像就觉得没什么意思,她脑海中浮现的最多的,还是小山村里的粗茶淡饭,是年节时间一家子围炉乐呵吃着的一桌子寻常饭菜。
想及此,她话语囔囔:“想吃八宝饭。”
四岁那年跟着爹娘回家的第一日,吃得就是阿娘做得八宝饭,甜甜糯糯的,她一直记着。
崔樾:“好。还有呢?”
虞桉蹭着手臂摇头,没有了,她最想吃得就是这样。
崔樾笑了笑,倒是好养活,一碗八宝饭就知足了。
撑起膝盖起身,大步来到院门边。
一直守在门外的季鄯见状赶紧上前来,听候吩咐。
“派人去买晚膳,除了八宝饭一定要,其余你看着买。”
季鄯点头,表示记住了,见王爷在他点头后停都不带停的,挥手就要让他下去,他赶紧开口,将之前有人来的事禀报了。
“少爷,不久前有位婆子过来串门。”
崔樾停住脚步,瞥向他,“嗯?”
“她说她来看看新邻居,小的以您和虞姑娘有事为由打发了她。”
崔樾嗯了声,不太在意的摆摆手,“知道了。”
他完全没将这种小事放在心上,打发季鄯下去后便转了脚步,回院子。
身形刚偏,就看见虞桉扶着树干起身,转身晕乎乎的要往屋里走。
他皱了下眉,大步过去,抓住她手臂,“去哪?”
虞桉抿抿发躁的嘴巴,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口渴。”
崔樾:……
笑了声,他说:“等着,我去给你倒。”
他松了她的手臂,大步往灶房去,他记得茶壶好像是放在那。
虞桉偏了偏头,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模模糊糊的想,他对她真的很好,只是这份毫无缘由的好,她没深想过是为什么,清醒时没能去想,这会儿醉意半醺,自然更加不会去想。
她下意识去摸摸颈后,一片光洁,接着手又扶上绾起的浓密乌髻,像是吃了颗定心丸一样,莫名就觉得安下心来。
崔樾拎着茶壶走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她刚刚收回手的动作,他顺着她刚刚抚过的地方看去,是那一头浓鸦乌髻,蓬松微散,衬着纤长如玉的脖子,很好看。
若是披散下来,慵懒半卧,铺满床榻,任人欺怜,想必更好看。
他眸色转深,不动声色的继续往这边走。
虞桉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朝他笑一笑,低头慢腾腾喝水。
崔樾百无聊赖的看着她喝水,看了会儿,目光不经意又绕到她脖子后,修长,纤细,空荡荡。
虞桉似有所觉,目光从杯中抬起,迎上他来不及收回的眼神。
崔樾懒散笑了笑,看着她的眼神更加无所避讳,那轻轻撩起的眼皮底下,汹涌与蛰伏可堪直白。
他其实忍得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他在她身上确实有耐心,但这耐心其实也不算多。
到如今,已经差不多快到顶峰了。
至于厌烦,倒是不至于,他只是有些不耐烦她这慢吞吞的性子。所以此时,倒是有些想她发觉些什么,总好过现在温温吞吞跟团棉花一样,让他无处使力。
目光直截了当的压过去,压着她懵懂的眼神,沉凝,深晦,一目了然。
若是虞桉清醒着,自然一眼明白他眼中的意味,他对她有兴趣,有很大的兴趣,她从前也是存过疑心的,只是这点疑心在更大的悖论前被推翻,她深信,他不会对绾着妇人髻的她感兴趣。
这会儿,她还被米酒泡出的醉意醺得脑袋恍惚,他再直白,她也分辨不出更多的意思,只是轻轻晃了晃身子,手臂伸出去,要接过他手上的茶壶给自己再斟满一杯茶水。
她还是嘴巴干。
崔樾:……
几乎气笑。
他晃开手,脸上的神色实在谈不上高兴,眸中发沉的盯着她。
虞桉有些不明所以?
她舔舔嘴巴,皱眉,“我还渴。”
她都没打算让他帮她斟茶水,而是自己伸手过去自力更生,他怎么还把茶壶拎远了呢!
虞桉有些不满,还有些生气,不快的瞪了他一眼。
她也是有脾气的,只是这股脾气从没在崔樾跟前展现过。
现在瞪人的样子,倒是有些稀奇,不过崔樾这会儿心里也不大痛快,随她瞪,就是拎着茶壶不松手。
嘴角掀了掀,平淡的看着她。
虞桉真气着了,发干的嘴巴更像是要冒火,出口的声音难得带了脾气,软柔里全是不高兴:“你出去。”
崔樾:……
长本事了,还会赶人了。
他撩起眼皮扫了她几眼,瞧她真像是要被气狠了,心头嗤了下,到底先压了压脾气,朝她伸手,“杯子拿过来。”
虞桉当然不给。
崔樾睨了她一眼,虞桉鼓起脸,“你出去。”
这回声音里的脾气散了许多,对于他算是服软一样的主动开口,虞桉的脾气还是消了点的。
她终究不大有底气对他生气,潜意识里,他于她有大恩,她不好对他发脾气。
崔樾面无表情,她就会这三个字?
“拿过来。”他伸出手,朝她点了下下巴,示意她快点。
虞桉还是不给,甚至摇晃着偏了身子,鼓了脸不去看他。
崔樾:……脸色有些黑。
良久,他揉揉眉心,转身大步朝灶房去。
再次回来,他手上多了个杯子,斟满,朝她这边递过来,示意她喝。
虞桉看了看,到底嘴巴干,还是接了过来。
喝完,她的脾气也消了,刚刚也只是一瞬间的不高兴,是他先低的头,她也就大度的去原谅。
而且她隐约记得,她收了他的钱,他还得留在这吃饭的,不好赶他走。
崔樾扯了扯嘴角,心里的气其实没完全平下去,但说气得狠了,也谈不上,毕竟一个人生闷气挺没意思。
眼皮懒懒一垂,乏味的很,支着腿坐下不说话。
虞桉看了他一眼,觉得站得也有些累,不过她没有坐到凳子上去,而是挑了屋檐下的柱子,靠着柱脚轻轻倚下,浑身的重量压在房柱上。
院子里一时变得很安静,直到院墙一头蹿上来的一只野猫打破宁静,这样死寂的氛围才算轻缓了些。
崔樾眼风朝那只猫扫过去,刚落在它身上,那只猫便弓起身子,浑身炸毛的嘶吼一声,转瞬飞奔着离了院子。
还不如虞桉的胆子大,他轻嗤了下。
眼神挪开,视线转向在房柱下坐了有一会儿的虞桉,她闭着眼,看着是已经睡着的模样。
难怪刚才静的一点声音也没。
他的闷气已经消了,这会儿再看她,只觉头疼,还真是如何也油盐不进。
相比起来,她那不知是死是活的丈夫倒是完全算不上难事。
崔樾感叹一声,觉得比起之前的闷气,反倒是现在更叫人一筹莫展。
“笃笃笃。”
突兀的声音,崔樾的思绪被打断,他有些不悦,目光扫过去,声音很沉,“什么事。”
外面的季鄯懵了下,正打算继续敲门的手悬在半空,不知道还要不要敲下去。
王爷的声音听起来,好像不大高兴啊……
季鄯有些奇怪,和虞姑娘单独处着,王爷怎么还不高兴了呢?
抓了抓食盒,他一头雾水的回话:“少爷,晚膳已经买回来了。”
崔樾顿了下,想起是吩咐过这事。
他抬头看了眼天色,比之前已经暗了些,但吃个晚膳的时间还是够的。
直起腰身,跨步去开门,直接朝季鄯伸手,“拿来。”
季鄯连忙将食盒递过去。
“行了,不用再在这杵着。”
“是。”季鄯往后退。
崔樾拎着食盒往回走,刚想直接走近将虞桉唤醒,就见她自己先动了动肩头掀开眼帘,睡意缓拖,面容犯懒,薄酒醺起的腻红只退了大半,依旧是醉意半醺的模样。
他笑了笑,跨着步子,朝她点了点下颌,“过来吃饭。”
虞桉蹭蹭手背,带着倦怠的鼻音嗯了声,她撑着膝盖起身,一步步慢慢走过来,脑袋轻飘,每走一步也像是踩在棉花里一样,连坐下时,身形都忍不住晃了晃,她缓了好一会儿,才觉得那种发飘的感觉轻了些。
崔樾看着她绵软无力的动作,眼眸微深,等她缓过来了,才将一碗满满冒尖的米饭推到她跟前,说:“吃饭。”
虞桉勉力挺直身形,糯声应:“好。”
崔樾深看了她一眼,心想她这会儿倒是乖巧,刚刚的脾气那叫一个大。
不过肯发脾气,倒也是件好事,他轻笑了笑,拿起一边的筷子吃饭。
他吃饭的速度不算太快,但从来也算不上慢,可这回,却是慢慢悠悠到了最后,等半醺的虞桉都吃饱了,他还在不紧不慢的夹菜,丁点不着急。
直到虞桉进了灶房连热水都烧好了,身形倚在灯笼下打着呵欠的看着他,他才似有所觉,终于放下筷子。
他缓缓抬眼对上她的眼睛,昏暗的光线下瞳仁漆黑,深沉,不明,但偏又被橙黄微弱的烛光照出一抹暖色,混淆着虞桉的知觉,感官。
意识变得迟钝,两人交错的视线里她懵懵懂懂,轻轻眨了眨眼,里面从来没有任何其他杂念。
崔樾眼睛眯了下,半晌,他拉开凳子起身,昏暗里遮掩的所有又变成惬意,他半靠在桌边,扬起下颌朝灶房的方向点了点,嗓音里像是石砾磨过的清哑,问她:“要不要我帮忙?”
虞桉愣了下,帮什么忙?
混着醉意的脑袋再不清明,到底也没醉死过去。
他这句话,在此时,听起来有些不分界限了。
虞桉不太清楚他是什么意思,靠在门框上的脑袋偏了下,一时不确定,只循着本能温吞摇头说不用。
崔樾静静看了她一瞬,忽地笑了下,长腿伸直,没计较她的不领情,“行,那我先回去。”
大跨一步,随意摆了摆手,转过身形朝门外走。
背影转过时,喉结滚动了下,他含糊笑了声。夜风吹起他额后一丝碎发,落拓不羁,没有丝毫纠缠,叫站在原地的虞桉慢慢生起迟疑,觉得刚刚是自己多想了。
她闭一闭眼,觉得这点米酒当真醉得厉害。
良久,她搓搓被凉风吹得有些冰冷的手臂,迈步去关门。
小小的院落里一时只剩她一个人,陌生,寂静,只有偶尔巷子里路过的脚步声……这些在只剩她一个人后显得异常明显,虞桉下意识越过墙头往隔壁的大院落看去,目光触见那满目的灯火通明时,她安了安心。
轻轻呼一口气,她收敛起满脑袋的混乱,先去收拾桌上的碗碟。
一阵忙活,等将桌子挪腾到灶房,又将干净的碗碟摆好,虞桉不由得有些气喘吁吁。
她坐在小马扎上喘气,抬手抹着额上并不存在的汗,腮边是刚刚鼓劲搬桌子留下的通红,烘得她脸颊泛热。
她摸摸脸上的温度,喘着气想,或许真是她误解他了,他只是想要帮她收拾这些桌椅条凳而已。
抹抹被勒的有些酸的手心,虞桉平复着身前的起伏,歇了一会儿,她撑着膝盖起身,去角落里拿木桶到大锅里舀水,然后一桶桶往放在灶房中间的浴桶里拎。
这里没有专门的浴房,只能就近随便找个屋子洗。
沐浴干净,虞桉穿着一身素薄的单衣,染着一身被热水熏的腻红的皮肤去外面倒水。
来回折腾好几次,最后躺在床上时是一刻钟后了。
她披着散下的乌发窝进被窝里,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眼眸眯了眯,睡意在不知不觉中裹挟着她眼皮粘紧,慢慢酣睡的人事不知。
清晨。
风吹薄纱窗,虞桉在秋初凉意里睁开眼,她轻轻翻了个身,目光从帐子的孔隙里睨向窗外,沾衣带露,风动树影,还是很早的时辰。
眼神放空,昨日的所有一点点在脑海里变得清晰。
种种情形回荡,虞桉眉心皱一会儿,又松一会儿,来回纠结,到最后依然是满目的温吞与不确定。
她抬手摸摸脑后,原本绾起的妇人髻这会儿已经披散开,铺了满枕。
眼里迟疑了会儿,虞桉躺在被子里犹豫不决,在想要不要主动开口在崔樾跟前提她那个压根不存在的丈夫。
犹豫良久,虞桉决定还是找机会说一声。
她担心,她以为她有丈夫该是一眼瞧出众所周知的事,在他眼里却是轻飘飘完全不用在乎的细节。
他或许从来没往那方面想过,只以为她是图方便才绾起头发……
虞桉觉得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谁成天在意女子头上那点发髻代表什么意思呢。
有了主意,心里的慌乱感少了些。
她叠好被子起床,开始去灶房里忙活早膳。
早膳就她一个人,不用弄得太丰盛,一把小菜,一碗面条,就够她吃得饱饱的了。
她一个人也不用折腾着把桌子搬出去,将热乎乎的面条捞进碗里,往桌上一放,直接在灶房里就能吃。
滚烫的面条劲道爽滑,加了荤油的汤底也还算鲜爽有滋味,虞桉吃得挺开心,边吃还边合算起中午该弄什么,崔樾要过来吃饭,就不好随便应付似的只做几个素菜了。
正琢磨着,院外传来敲门声,虞桉开始没怎么听见,后来还是一声拔高的虞姑娘,让她惊觉外面有人来。
她匆忙吞下面条,高声应一句“来了”,脚步匆匆往外走。
候在门外的吴铁听到她这一声也就不再继续喊,耐心等着她来开门。
等见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他一把拎起脚边的竹筐,嚷着嗓音问:“我给您拿进去?”
虞桉点了点头,同时往竹筐里看,见里面满满当当,顿生局促,“怎么买了这么多?”
“不多不多。”
才不是,其实吴铁也觉得多,但王爷给了那么多钱,他总不好昧下了,只能尽量全买了。
这话当然不会对虞桉说,他打着哈哈含糊过去,将竹筐放到水井边,翻出筐子里的牛肉,“今儿运道好,竟然碰着卖牛肉的,我去时就剩这么些了,得亏我眼疾手快才抢着。”
一大根牛排骨和一块牛腿肉被他翻到最上面,他拿着给虞桉看,“您瞧瞧,是不是很新鲜?”
虞桉过来看了看,确实很新鲜,不过……她有些犯难,她没做过牛肉啊。
她们村里就算牛不小心死了,也都是拉出去卖的,村里人可舍不得吃,入了京城后,她虽吃过牛肉,但从没动手做过。
“我没做过牛肉,要不你拿回去?”她略带犹豫的说,不敢糟蹋这么好的东西。
啊?没做过?吴铁愣了会儿。
他抓抓脑门,然后又看看牛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想到王爷对她那股不一样的劲,他又觉得这不算什么。
不在意的挥挥手,他说:“没事,您随便做,做坏了也不打紧。”
说完也不给她推拒的几会,脚底一抹就飞快跑了。
虞桉:……
没办法,只能摸索着做。
午时,太阳移上正中,大灶里最后炒得一道辣牛肉出锅。
虞桉没经验,只能照着炒猪肉的法子做,牛肉切成片,薄薄裹上一层番薯粉浆,加芫荽加辣椒大火快速爆炒,这会儿盛在盘子里看起来好像也还不错。
至于牛排骨,她打算过了晌午再炖,炖到晚上正好软烂脱骨,好嚼。
所有菜备齐,她每样菜分了大半装进食盒里,然后递给在外面已经等了有一会儿的吴铁,“好了。”
吴铁接稳,“好嘞,虞姑娘您好好吃,我这就给少爷送饭去。”
虞桉点点头,同时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因为昨天的事,对于崔樾,她心里到底变得复杂。
她既想快些见他,赶紧说了有丈夫的事定下心,但又怕要面对他,怕有什么更加汹涌的事难以抑制。
若是,连这个借口也阻止不了他……虞桉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讨厌颠沛流离,实在不想费心又走一次,如今的安宁,她有些贪恋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