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甚在五行山上晃悠了足足三个月,总算摸清了山上每个角落,顺便见到了那位传闻中的卫霁师姐。
那是一个蒙蒙亮的清晨,叶甚打着哈欠刚推开门,就瞧见一个白衣女子怀里抱了把剑,微微闭着眼睛,躺在门口的梨花树上。
那女子听见门扉打开的声音,猛然睁开眼,本来如身边梨花般白净无瑕的容貌顿时被眼中透出的逼人凌厉变得不可侵犯了起来,拔剑出鞘飞跃下树,剑指着叶甚昂首问道:“你就是叶改之吧?”
叶甚:……我应该说是还是不是?
对方见她不说话便当她默认,开门见山地介绍道:“我是卫霁。”
没等叶甚开口向师姐打声招呼,卫霁便继续开门见山道:“和我打一架吧。”
叶甚:……你们天璇教的人是都喜欢玩阮誉出场唯美开口破功的那套吗?
象征性地躲了几招后,她的靠谱大师兄终于姗姗来救场。
尉迟鸿跳下踏雪剑,那剑立即上前阻了卫霁的剑势,他亦劝道:“卫霁师妹,改之师妹纵然天赋奇才,也不过初入师门,而且你刚除祟回来一路风尘仆仆的,不如先回去休息,择日再找她比试吧,非要找人切磋的话,我陪你便是。”
卫霁看了尉迟鸿一眼,又看了赶紧点头的叶甚一眼,终是道了声“也好”。
“我还是回去休息吧,顺道去拜见一下师尊。”卫霁收了风月剑回鞘,眼神真诚地给了尉迟鸿言语一刀,“反正你也打不过我。”
“还有,叫我卫霁就好,不用多那两个字。”卫霁想了想又补上一刀,“若非我生辰比你晚了几月,你也不会是师尊的大弟子。”
尉迟鸿:“……”
叶甚:“……”
好吧,果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她这会终于深刻明白了阮誉评价卫霁的那句“性格反而有几分像她师尊”。
这叫有几分像吗?啊?这简直比柳思永更像柳浥尘亲生的好吗?!
“大师兄,二师姐平时都这么说话的吗?真乃得师尊真传也。”叶甚望着那白衣翩跹而去,不禁扶额叹道。
却见尉迟鸿脸上浮起两团可疑的红云,以拳掩口笑了笑:“是吧,和师尊一样熟悉的风格,教人不得不折服。”
叶甚被他这羞赧一笑生生笑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看这充满少男心的表情,折服分明是指那方面的折服吧?!
她不理解。大师兄犯花痴的点她真的不能理解。
他该不会是被师尊训得审美方向都彻底歪掉了吧……
叶甚在这段时间内当然也没忘记紧密关注自己的宝贝渡劫对象,好在何姣没能成为钺天峰上的弟子,每天都随外门弟子一同早出晚归忙于修行,唯一的不足是因出身寒酸没少遭到同门的排挤嘲笑,自己看不下去帮她出了几次头后,那帮势利眼才慢慢消停了。
总归最大的祸害还在于范以棠,何姣与他除了在教学授课时并无任何交集,看得叶甚悬着的那颗心基本放回了肚子里。
至于范以棠那边有阮誉盯着,阮誉的发现和她相同,也是没什么异动,毕竟太保掌的是政务,星斗赛后还有一堆后续琐事留待他处理,想来也无暇去对付谁。
不过逆人之劫的那道天雷没有落下,就意味着她并没有完全彻底改变何姣的命数,想来范以棠这个本对她至关重要的“果”还没落网,也确实算不得结束,还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便不能呆在这山上从长计议了,叶甚觉得自己很有必要下山去搞些部署,提前为逆人之劫给那个“自己”减少筹码,该挖墙脚的先挖墙脚,该扫障碍的先扫障碍。
她最初决定报星斗赛的时候,想的是借此机会寻个稳妥的地方先躲“自己”一阵子,如今三月已过,也是时候继续下一步了。
她可记得很清楚,作为画皮鬼叶无仞的那三年间,她只有头三个月去全国各地转了转,借着体察民情的名头,提前打探好了不少天璇教的弱点和弊端,而后便一直待在都城中。想来现在重生后,只要尽量绕开邺京,就应该不会和“自己”倒霉撞上。
对于教中修士来说,最正当不过的下山理由,莫过于应邀除祟了。
叶甚起了个大早在半山腰的树上蹲守,竖起耳朵,眼睛寸步不离前方的纳言亭。
天璇教的纳言亭和叶国皇室设立的纳言广场近似,同样是征集民意之用,仅先前初赛验身那日临时借此处用了用,其余时候均有修士守在亭中,接待那些上山请人前去除祟的来客。据说一开始也不叫“纳言”这名字,至于究竟是谁抄了谁,早已无人知晓。
一连蹲了三个,叶甚都觉得不太满意,一方面是难度太低,另一方面则是离她下山想顺道去办事的地方太远。
正当叶甚由蹲转趴有些昏昏欲睡的时候,纳言亭里来了第四位来客。
只见那人留着一脸络腮胡子,虎背熊腰,出手便是五锭银子,倒是和他粗糙的穿着大不匹配的阔绰。
“见过这位仙君,我叫姚石,家里附近发生了件棘手的事情,特来请天璇教的修士帮忙除祟。”那人虽说长得五大三粗了些,态度和礼数却细致周全得很,“我家叫定胜山,在叶国东南边陲,离这有点远,你们可能没听过……我是山上草寇定胜团的人,平时和当家的一起劫富济贫,保护周边的村民。近来山下有个刘家村,频频发生怪事,当家的就打发我前来搬救兵。”
叶甚闻言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而亭中的修士却不紧不慢地拿着笔继续问道:“简单说下是什么怪事。”
姚石掰着手指数了四根,开始讲道:“接连有四个人走路的时候被山石砸死,村里懂行的老人看了,说是厉鬼推落的山石,来索命的。本来索命想必也是那砸死的人做过什么亏心事,可那滚下砸死人的石头一次比一次大,砸坏房屋不说,还险些砸到无辜的孩子,所以……”
“这些就够了,知道了。”修士放下笔,吹了诉纸上的墨迹两下,大手一挥嘱咐道,“你且下山休息去,明日巳时再来这,我们会派人跟你一起回那个……定胜山的。”
“多谢仙君。”姚石抱拳走了。
看着他的背影,叶甚狠狠地拍了下枝干,直拍得叶落鸟飞,而她从树上一把跳下来,眼中金光大放。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这不,来大活了!
叶国东南边陲,何姣的老家不正巧在那带吗!
没想到风满楼的发家地定胜山原来也在那!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真乃天助她也!
叶甚颇有些飘飘然地走进亭子,一掌压在修士刚写好的诉纸上面,铿锵有力地开口。
“柳太傅座下弟子叶改之。”
“这活我接了。”
话放出去容易,不过弟子下山还得和师尊报备,获得允许才行。
对于叶甚接下定胜山除祟一事,柳浥尘倒没什么问题,她对叶改之一向宽容,虽然看着不着调了些,但修习仙法确实表现得令她无可挑剔。
有问题的是卫霁。
卫霁偏头扫了眼叶甚手里的诉纸,摸了摸下巴,上前道:“师尊,改之师妹入门不满一年,按规矩不应单独下山,不如我和她一道去吧。”
叶甚心道你是去除祟的还是去除我的,摆手推辞:“……师尊,我已和朋友约好同行了,无需麻烦师姐……”
“不麻烦,我一带二绰绰有余。”卫霁难得露出了和善的微笑,“新徒弟首次下山除祟,没有前辈带着,师尊也不放心是吧。”
“说的有理。”柳浥尘思忖片刻,看着身边的尉迟鸿迟疑道,“但这次就你带改之去吧,都跟在我身边许久不曾下山除祟了,是该历练历练。霁儿你才回来多久,这就着急又想走?”
“已休整月余,可以再次出发了,请师尊恩准。”卫霁行了一礼,诚恳道,“至于尉迟鸿,师尊觉得他需要历练就顺便跟我们一起呗,反正改之师妹那还有一个人,三个人和四个人也没差。”
人家口里“顺便”的尉迟鸿眼睛一亮,连忙点头称是。
柳浥尘在面色各异的三个徒弟身上巡视了半天,终是点头答应了。
有人欢喜有人忧。
忧的显然只有叶甚:……哦不,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叶甚一路唉声叹气地走下焚天峰,在峰门口等候的同行之人见她这副模样,皱眉问道:“柳太傅总不至于不放人吧?”
那人自然是阮誉,山上说点事情总是不便,再加上此行还想一路搜集范以棠在民间搜刮民脂民膏的证据,叶甚遂喊了他同行。
叶甚摇摇头,哭丧着脸把方才的情况向他描述了下。
“放人就好。至于卫霁嘛……”阮誉不甚在意地挥挥扇子,“难缠是难缠了点,谁让你星斗赛表现得那么高调,她平生最爱与强者较个高下,不盯上你倒才怪了。无妨,此去山高路远的,找个机会和他们两人分头行动并不难。”
这么说也是。叶甚眼珠一转便有了主意。
“那你那边呢?范人渣没什么意见吧?”她又问。
阮誉无奈地耸耸肩,笑道:“他啊,应该巴不得我与你走得近些,届时回去后他好旁敲侧击打听些事情。再者,他也没在我身上花多少心思,反而对邓葳蕤和晋九真挺上心的。”
“呵,狗男人。”叶甚突然想起范以棠三宗罪里的那条“男女不忌”,坏笑着捅了捅面前之人的肩膀,嘿嘿侃道,“咱说句实话啊,幸亏你施了这易容诀后看着相貌平平,否则换你原貌的话,范人渣可未必只对那俩姑娘上心。”
阮誉:“……”
调侃归调侃,翌日出发时辰一到,四个人还是准时在纳言亭会合,整装待发。
作者有话要说:阮誉:甚甚有没有发现,此文里频频出现些重复的名字?
叶甚:比如?
阮誉:比如天璇教、天璇剑、天璇殿,还有言辛和言辛剑,定胜山、定胜团到定胜阁,再加上纳言广场和纳言亭……
叶甚:被你发现了,谁让某位作者和我一样惯爱取名偷懒。
樾佬:?起码我单看取得还都不错好吗,你个沈十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