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便是沁城大学对战首都体育大学的比赛，夏驰逸早早就醒了，还吃了一片润喉糖。又花了小半个小时才把周哲骁从被子里挖出来，推着他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这家伙洗完脸还一副发懵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打哈欠，一头微卷的短发乱蓬蓬的，如果只看脸的话，夏驰逸都怀疑他是个洋娃娃。
夏驰逸给他把头发梳好，带着他去了餐厅。
大家伙儿聊了半天，商量着给沁城大学的加油口号，反正怎么骚气怎么来。
“今天比赛不努力，明天返乡卖红薯？”
“一往无前，把对手打到破产？”
“老杨无需低调，拉杆全场尖叫……”
夏驰逸偷偷瞥了周哲骁一眼，这家伙的眉毛果然拧到了一起，一副非常不爽的样子。
“沁城大学，力动河山，谁与争锋……都是猛男？”
夏驰逸挠了挠后脑勺，他很怀疑就算杨怀煜能同意，难道柯岩能笑纳？
等到大家把早饭都吃完了，柯岩好奇地问：“诶，怎么回事？我们那位把早饭看得无比重要的凌教练哪儿去了？”
陈船在群里圈了一下凌焕臻也没啥反应，“该不会昨天晚上和争锋运动的人吃饭、被灌下去太多黄汤了吧？”
还是程清在群里留言，意思是凌焕臻不大舒服，让大家先去看比赛，他会留在房间里照顾凌焕臻。
“看来还真的是喝多了哈。”
沁城大学对战首体大的比赛打得是真够精彩的，特别是在吸取了宁昌大学的经验之后，沁城大学的内外线更加紧密，来回切传都快切出丝来了。
黎瞬川的三分球出手比东南赛区决赛的时候相比，要更加利落果断，比起之前的各种拉开投篮空间的打法，现在黎瞬川的变化更多，假动作配合突破更加有杀伤力了。
夏驰逸趴在前排的栏杆上，仔细地看着：“以前都没有细细研究过囧黎的投篮姿势，忽然发现他的投篮姿势虽然是一段式，但又和直下直上的一段式好像有所不同。”
“他的沉球不会太低，在胸和腰之间偏下的位置，而且举球更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减少了被盖的风险，因为这种姿势需要他跳更高来获得投篮的抛物线。你的出手点更靠后，而囧黎的出手点在额前。”
“他这个是不是一段式和二段式的结合？”
“嗯，算是的。”周哲骁点头。
“果然射手结合自身的情况，都会延伸出不同的投篮方式。”夏驰逸想了想又说，“这是不是意味着囧黎在一瞬间可以选择跳投，也能选择颠投？”
“嗯，可跳也可颠。”
“哈哈哈。”夏驰逸觉得周哲骁的说法挺有意思的，仿佛囧黎在篮球场上蹦迪。
虽说是可跳也可颠，但根据囧黎的日常习惯，他应该还是选择跳投比较多。
“你现在用的一段式，也是最适合你的方式。”
“我知道，我不会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但是一点五段式也真的很有策略意义啊。只是距离准决赛时间太近了，夏驰逸不可能在短时间改变自己的投篮方式，这会造成出手节奏不协调，投篮全部会崩掉。
至于杨怀煜，那在篮下是真的超有范儿，面对段征淳和李奔月的双重封锁，那是快耍出花样来了，一个背后运球接欧洲步上篮，那流畅的节奏感仿佛已经身处NBA赛场上了。
观众们兴奋的情绪还没有被平息，杨怀煜就带球冲入篮下，结果被段征淳和徐行之一路逼向底线。
“传球啊！老杨快传球啊！”夏驰逸看得背上都出汗了，晕出点点滴滴的痕迹来。
但是杨怀煜并没有传球，而是在底线起跳，来了个转体拉杆，在空中绕到了篮筐的正面，来了个大弧度抛投得分。
“哇——”夏驰逸的眼睛都在发光，跟着杨怀煜的啦啦队喊了出来，“老杨无需低调——拉杆全场尖叫——”
“要不要到网上给你买个汗巾？”周哲骁开口道。
“嗯？”
“垫背上。”
“什么啊，我又不是幼儿园小朋友，垫什么汗巾。”
“呵呵。”
这场比赛最终沁城大学以82比70赢过首都体育大学，冲进了巅峰四强。
至此，距离巅峰四强的产生只差明天一个名额了。
就在大家兴奋讨论比赛结果的时候，叶朝影看了一眼手机：“你们说，老凌不会真的嗝屁了吧？我们在群里讨论沁城大学的打法、传精彩小视频，老凌一点反应都没有？”
“争锋运动到底给他灌了什么啊？茅台还是五粮液？”
当大家走到酒店的门口，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竟然有一辆救护车就停在那里，还引来了不少人的参观。
“我去，救护车啊……这是谁在浴室滑倒了吗？还是……”
叶朝影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电梯门打开，几个医护人员推着一辆推床就出来了。
车上的人明显很高大，当它被推过他们身边的时候，队员们整个愣住了，陈船还用力揉了一下自己的眼睛。
躺在推床上的人表情似乎很痛苦，紧紧咬着下唇，脸色惨白，头发丝被汗水都浸透了，黏在额头上，真是狼狈又可怜。
而他们的助理教练程清则一脸焦虑地跟在推床的后面。
“老天，真的是我们的凌教练！”叶朝影第一个醒过神来。
“到底怎么回事？”夏驰逸也傻眼了。
他们眼睁睁看着凌焕臻被送上了救护车。
眼看着程清就要跨上救护车了，何彬赶紧上前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程清说：“你们凌教练好像昨晚上吃坏了什么东西，一晚上都不舒服。本以为吐完了就好了，谁知道早上更严重了，疼得厉害，起都起不来了。我先送他去医院，具体有什么事情我再告诉你。”
何彬点了点头，篮球队的队员们下意识跟在后面跑了两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救护车开走了。
“我承认我错了……还嘲笑他喝多了酒起不来……这哪里是喝多酒啊，昨天争锋运动是给他下了催命符吗？”叶朝影用力呼出一口气，毕竟凌焕臻的表情看起来太吓人了。
杜河还有帅北也心有余悸。
“老凌这是给我们蹚了雷啊。要是我们昨晚跟着去蹭饭了，今天是不是停了不只一辆救护车？”杜河问。
“啊……应该吧……”
这也让大家忧心忡忡，一直密切注意着群里的消息。
此时，在医院的病房里，凌焕臻虽然痛苦，但一直强忍着回答医生的问题。
比如前一天晚上喝了多少酒，吃了什么东西……
等到焦颖风赶来的时候，凌焕臻忽然“哇——”地一下就哭出来了，把周围的医生护士都给看傻了。
“焦焦——我好疼，我疼得快死了——你再晚一点来，就见不到我了！”
焦颖风赶过去，安抚地摸了摸凌焕臻的额头，“我来了，我来了。不会见不到我的，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啊！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话说完，凌焕臻就哭得更厉害了，“一定是那个黄经理看我们的表现越来越好……又不肯穿他们的鞋子……就想出了这样恶毒的计策……他是要毒死我啊……”
“不会死的，真的不会死的。我刚才问了医生了，他们对你的初步检查，怀疑你是急性阑尾炎。一会儿做个手术，醒过来就好了！”
“什么？还要做手术……那就是很严重的对吧？焦焦，我银行卡密码你知道吧？我要是没了，那里面的钱就都是你的了！我的房产怎么办？天啊，我凌焕臻竟然孤家寡人，都没有人能继承我的房产……早知道我应该把我所有的房子都加上你的名字……”
“不用，不用。你不会死的，真不会死的。阑尾炎手术是一个很常规的小手术，三到七天就能出院了！你别胡思乱想……”
但是凌焕臻满脸泪水，根本听不进去焦颖风的解释，一直抓着他的手不松开，而且劲儿还特别大，不但焦颖风的手腕都被掐白了，其他医生护士想帮忙给松开都办不到。
“算了，算了，让他握着吧。他从小到大，打预防针都能昏过去。”焦颖风无奈地说。
“不是，你造谣！我从没晕过预防针！”
“对对对，是是是！护士，你给他抽血前让他看一眼针。”焦颖风给了护士一个眼神。
“好了，凌先生，给你抽血了啊。”
当那根针晃过凌焕臻的眼前，他一下子就撅过去了。
焦颖风无奈地呼出一口气，手腕终于得到了解脱。
当凌焕臻被推进去的时候，焦颖风对程清说：“昨天晚上他不舒服的时候也这样吗？”
“哪……哪样？”
“哭哭啼啼，要死要活。”
程清摇了摇头，“昨天晚上凌教练可能忍了，我看他脸色煞白，还以为他拉肚子，结果他就蜷在床上硬扛了一整个晚上，今天早上我叫他起来去看比赛才发现，他把床都给汗湿了，那得多疼啊！我一整个晚上都没听到任何动静，他也太能忍了吧？”
焦颖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腕，低声道：“还能忍？明明就是个嘤嘤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进产房生孩子呢。”
程清下意识接了一句：“那这孩子得超过10斤了。”
然后程清露出了内疚的表情，“凌教练正忍受着痛苦，我们不该拿他开玩笑的。”
两人在手术室外的长椅坐下，焦颖风还拿出了手机，“程老师，你喝点什么？拿铁？卡布奇诺？还是奶茶？”
程清摇了摇头：“我喝不下……”
焦颖风又问：“你是被他刚才的样子给吓到了？”
“是啊，凌教练都交代遗言了。”
“……我陪他去拔牙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
“问题是下一场比赛该怎么办啊？按照赛程安排，明天是庆大和西北科技大学的比赛，比完之后休息三天，就是准决赛第一场了。可这样算下来，我们凌教练还不能出院吧？”
焦颖风深吸一口气：“你们教练组里是有我名字吧？”
“啊，是的，一直挂着你的名字呢。”程清眼睛一亮，“所以焦教练，你会来帮忙？”
“看情况吧。还好这些天和队员们打了交道，彼此之间也不算一无所知。”
而且他也经常陪着凌焕臻研究自己的队员以及对手的打法，虽然队员们觉得跟他之间有些陌生，他却对每个队员了若指掌。
当天中午，队员们在自助餐厅吃饭的时候，都忧心忡忡。
夏驰逸端来了海鲜粉丝煲，只吃了两口就吃不下了，反倒是旁边的周哲骁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一转眼就干掉了半盆。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凌教练吗？”
周哲骁摇了摇头，“他已经活得比我久了。”
叶朝影也在长吁短叹，“不知道老凌情况如何啊，这么久了，群里也没有什么消息，该不会下病危通知书了吧？”
帅北还有杜河也互相看了一眼，沉默不语。
直到沁城大学的人过来，柯岩拉开了叶朝影旁边的椅子，一条胳膊搭在他的肩膀上，两个人的脑袋靠在一起。
“没消息、不知道、别问我……”叶朝影还没等柯岩开口就先给出了答案。
杨怀煜也看了一眼夏驰逸的海鲜煲，神色凝重地说：“你们凌教练被送上救护车的消息已经在各大球队之间传遍了。他到底怎样了？现在各种离谱传言都有。”
“啊？哪些离谱传言？”
“有说他坚果过敏差点嗝屁的，有说他在浴室里搓澡不小心滑倒还坐在了沐浴露上的……”
“沐浴露不是镶墙上吗？那么高怎么坐得到？”
“所以说是离谱传言啊。还有说他女扮男装，其实已经怀孕8个月，早产发动的……”
“这条是你传出来的吧。”
“所以到底怎么样了？我们任教练说了，准决赛难度不一般，你们要是没了主心骨，那恐怕就得被打散了。”
“放心，准决赛要是遇上你们，我们散不了。毕竟有获胜经验。”
夏驰逸话音刚落，就被杨怀煜弹了一下脑门：“狂妄。”
关心他们的不仅仅是沁城大学的，就连刘溯尘也来了。
他直接把杨怀煜拽起来，坐在了他的位置上，拍着夏驰逸的肩膀说：“怎么样？你们凌教练如何了？我们东北赛区都在传说他心脏病突发，进医院要做搭桥手术呢！”
“哈？这么严重的吗？”夏驰逸一脸惊讶。
“我说了你就信啊？”刘溯尘抓了抓后脑勺。
杨怀煜叹了口气：“他明显在咋你啊。”
“我不知道啊，只看到凌教练很痛苦的样子……程老师到现在还没发消息过来呢……你们李教练的消息搞不好比我们的消息来得都快，你说是心脏病，我可不就信了吗？”
杨怀煜在刘溯尘的脑瓜子上拍了一下，“叫你胡扯！”
直到下午的五点多，程清终于发了一条消息在微信群里：[大家不要担心，凌教练只是急性阑尾炎发作，已经做完了手术，目前还在休息。大家不要过分担心。]
看到这里，夏驰逸终于呼出一口气来。
周哲骁听说那个消息的时候，表情很淡：“哦，手术之后三到七天就能出院了。还能赶上准决赛。”
“老凌看到你对他这个态度，他一定会很难过的。”
“不，他会问我要份子钱，跟我说到医院看病得给红包。”
第二天的比赛，大家还是前去看庆大和西北科技大学的比赛了。只不过没有什么加油的欲望，夏驰逸全程趴在栏杆上，盯着场上的队员们来回转动脑袋。
当刘溯尘一个转身挑篮，全场观众都在鼓掌，宁昌大学这边安静如鸡，大家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仿佛感觉到热烈的气氛到了宁昌大学这边就缺了一块，刘溯尘还特地指了指夏驰逸。
“啊？哦！”夏驰逸像是慢一拍回过神来，用力鼓掌。
庆大经历了一番鏖战，终于以98比91分赢下了西北科技大学，挺进巅峰四强。
由此，四强名单尘埃落定。
裁判还没有宣布结果，宁昌大学的队员们就退场了。
还好他们球队的人不算多，打了三辆车就去了医院。
据说这会儿凌焕臻的麻醉也彻底醒了，正在医院里养着呢。
当夏驰逸他们来到病房门外的时候，就听见凌焕臻在抱怨。
“焦焦，我觉得疼……”
“哦，麻醉过去了，当然疼了。”
“你能叫医生来跟我加点镇痛吗？”
“你不用吧。昨天晚上阑尾炎发作你都能一声不吭，现在病灶都没了，你反而忍不了了？”焦颖风凉凉地看了凌焕臻一眼。
凌焕臻弱弱地别开自己的脸，所谓的惩罚，不会漏掉，只是迟到而已。
此时的焦颖风很生气，因为凌焕臻为了不上医院，不扎针，竟然连急性阑尾炎都能忍一整个晚上，再晚一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呢。
但是沉默不到三秒，凌焕臻又想跟焦颖风说话了：“你在喝什么啊？”
“榛果拿铁。”
“好香啊……焦焦我好饿。”
“手术还没到二十四小时。你自己吞吞口水吧。”
“……”
“焦焦，你不要这么对我……我连遗产都想好了要交给你继承的。你是我最信任和最重要的人……”
“我又不是没钱，要你的遗产做什么？还是要你的骨灰比较实在。”
“啊？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果然比钱更重要，对吧？”
“我要把你的骨灰冲进马桶里以泄心头之愤。”
“……”
门外的何彬是进去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他们还从没有见过凌焕臻这个样子，卑微、可怜，又有点……活该？
能把急性阑尾炎生忍几个小时，有这耐力，放别的更有用的地方不好吗？
这时候有其他人来了，竟然是庆大的李教练。
他手里拎着一个果篮，看见走廊里的队员们，露出了不解的表情：“你们都在外面干嘛？那家伙不是奢侈地住在单人病房吗？”
何彬笑了笑。
李晓燃在门上敲了一下，才看了一眼，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只见焦颖风漠然地喝着咖啡玩着手机，凌焕臻轻轻扯着他的袖子，试图唤起焦颖风的同情，然而并没有什么鬼用。
“听说你剖了100多克的阑尾出来，现在平安了？”李晓燃把果篮放在了床头，直接拉开另外一把椅子坐下。
凌焕臻果然一看到李晓燃就来了精神，像是一只斗鸡，差点从病床上蹿起来。
“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的吧？”
“你肯定是死不了啊，祸害活千年。我就是来看看你虚弱的样子。”
焦颖风把果篮给拆开，把里面的进口柑橘拿出来，递给了李晓燃。
李晓燃也不客气，剥皮了就往嘴里送。
“你这个果篮不是送给我的吗？”
“反正你又不能吃。”说完，李晓燃还看向门口，“何队长，要不你拿去，给队员们分一分，补充一下维生素。”
“额……”
这个时候，他该说谢谢吗？
焦颖风看见了夏驰逸，招了招手，让他们都进来。
问题是，教练们的修罗场，他们是可以参观的吗？
就在这个时候，走廊里传来走路的声音，竟然是陆映南跟着顾教练也来了，只不过他们拎的不是果篮，而是牛奶。
“唷，怎么都堵在门口呢？你们凌教练又不是在ICU。”
顾教练说完，就看到了李晓燃，两人竟然热络地聊起天来，顾教练走了进来，看到焦颖风的时候也愣了一下。
“这不是……焦颖风吗？”
跟在身后拎着牛奶的陆映南倒是一脸理所当然，“是啊，毕竟夏驰逸的三分球应该是师从焦颖风吧。”
【作者有话说】
凌焕臻：啊，我终于平安了。我和我的阑尾一别两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