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好有道理，我无法反驳。但是我得问问队员们。就算夏驰逸他们仨同意，也得其他队员们自愿。”
“行，我等你的好消息。”高进书拎起啤酒，和凌焕臻撞了一下。
“你还是少喝点啤酒吧！好不容易减下来的，又有啤酒肚了怎么办？”
“啤酒肚多好，看着多敦厚？”
第二天的队内练习，凌焕臻就把和高进书商量的事情和大家说了一遍。
“我知道这事儿听起来像是教练之间的意气之争。短期内我们也联系不上其他学校打练习赛，省队目前是个什么水平我其实也不清楚。这个比赛打的旗号也是让省队来指导我们篮球队，帮助我们备战全国赛。说得挺好听的，所以输了也不会丢面子。”
凌焕臻看向夏驰逸和周哲骁，但没想到叶朝影却第一个举起手。
“可如果我们赢了，马洪明就会颜面扫地！连大学生都打不赢，说明他就是没能耐，对吧？”
凌焕臻无奈地笑了一下，点头道：“对啊。”
何彬很沉默，就算靳省的省队一直在全国属于末流水平，但那也是省队，参加过的比赛规格更高、队员们的身体素质比他们更强，训练也更加专业，他们真的能赢吗？
还是会被完虐之后，反而影响参加全国赛的自信心？
这时候帅北抬起下巴，拽拽地问：“省队的那个马教练，是马文华的后台吗？”
凌焕臻尴尬了，这叫他怎么回答。
谁知道周哲骁应了一句：“是。”
夏驰逸补充道：“马文华是马洪明的堂弟！他们是一窝的！”
蛇鼠一窝的“一窝”。
帅北回答道：“那就算我一个。”
杜河咽了咽口水，想到了当初自己送红薯干被马文华嘲笑，还说他一辈子在篮球方面都不会有前途，那种刺痛人心的感觉又来了。
如果不是这个省队的教练，马文华怎么能在宁昌大学里肆意评判和伤害其他队员呢？
“我……我也想试试。”杜河说。
“队长你呢？你怎么想？”凌焕臻看向何彬。
何彬开口道：“那可是省队。说难听一点，和他们相比，我们是鸡头，他们是凤尾。我只担心盲目的乐观，会在我们输球之后，对全队的心理状态造成影响。”
凌焕臻点头：“这也是我担心的地方。所以这次比赛采取自愿原则。愿意去的跟我走，也可以选择留下来自主训练。大家都知道我凌焕臻的为人，我不会因为你留下来自主训练就剥夺你在全国赛上的出场机会。”
让凌焕臻没想到的是，全体队员一致通过，要去省队见识见识。
这下换成凌焕臻摸脑袋了，他得把省队最近两年的比赛找出来看看，有的放矢，不能瞎指挥。
高进书从省队的朋友那里找到了近几年的比赛视频，约在凌焕臻的教师宿舍里一起看。
凌焕臻脑壳一拍，研究省队怎么能不叫上焦颖风呢？焦颖风也曾经被马洪明拒之门外啊，理由是啥来着？
好像和刷掉夏驰逸的理由一样——体格瘦弱，对抗性不够强。
还真是一个借口用了近20年，时代在变，马洪明的土鳖想法却一成不变。
高进书刚把视频拷进去，凌焕臻就递了扫帚给他。
“干嘛？”
“焦焦一会儿就来了，赶紧帮我打扫一下！”
高进书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我是客人！”
“焦焦发飙的时候可不管你是客人还是主人。”
“我没觉得你的狗窝……很脏……”高进书抬起脚，脚下踩到了快递外包装那层纸，一转身，书架的位置乱糟糟地扔着凌焕臻带队比赛回来还没送洗的衣服。
“我……不觉得你邋遢……”高进书诚恳地说。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焦焦觉得！”
“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焦颖风的舔狗啊！”
“这么多年了，焦焦还是那么帅，不像你差点就成正方形。”
高进书插着腰仰天，想起自己有求于这家伙，只能呼出一口气，以风卷残云的速度收拾他的宿舍。
当两人把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塞进柜子里，宿舍的门就开了。
焦颖风单手揣着口袋站在门外，皱着眉头看着这两人撅着屁股撑着柜门，“你俩……要不你们继续，我一会儿再来？”
“不用不用！我们无论干什么你都能加入！”凌焕臻开口道。
高进书：……并不是……
焦颖风走了进来，高进书凑到凌焕臻的耳边问：“他怎么有你宿舍的钥匙？”
“从我们认识开始，他就一直有我宿舍的钥匙啊。”凌焕臻一脸理所当然。
高进书拍了一下后脑勺，自己就是白问。
他们仨坐在了电脑前，凌焕臻皱着眉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焦颖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副黑框眼镜戴上，这种类似考试的氛围，让高进书莫名紧张了起来。
他们研究的第一场比赛，就是去年全运会小组赛，靳省男篮VS辅省男篮，辅省男篮以35分的巨大优势拿下这场比赛。
当球员上场，凌焕臻眯着眼睛看了看队员介绍，“这些队员们倒是很符合马文华的选择标准，平均身高有一米九四，就连控球后卫的身高都有一米九。”
焦颖风撑着下巴点了点头：“是啊，他很注重锋线的培养。大前锋和中锋身高都两米一，而且体格健壮。哪怕是队里身高最高的杜河和帅北，光是篮下的力量对抗，恐怕就不占优势。”
高进书深吸一口气，“那怎么办？要不要请李晓燃也帮忙看看？小打大，他也许更有经验啊？”
焦颖风淡声道：“好啊，问问李晓燃。”
高进书刚拿出手机，又觉得这气氛很奇怪。
果然，凌焕臻接着说：“我觉着得给你凑集奥运会阵容。要不要再帮你call一下盛星鸣啊？”
高进书浑身一颤，肚皮上没来及的收紧的赘肉也跟着抖了一下，“这样的玩笑还是不要开了。大魔王要是真回来了，得嘲笑我没出息了。”
视频里的小组赛开始了，三人目不转睛，不到三分钟，他们三人严阵以待的坐姿就变了。
高进书用力揉着自己的胸口：“我擦！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那个得分后卫是死人吗？他为什么不去底角？在底角守着，接到球就能空位射篮了啊！”
凌焕臻也看得上火：“那个控球后卫才真是绝了。一整场比赛下来最大的用处，就是上篮的时候被人犯规。罚球都能罚二丢一。人才啊！”
“你好意思说别人？”焦颖风问。
凌焕臻露出惊讶的表情：“开玩笑，我虽然是打铁之王，但也是关键球之王。老子关键球百发百中！”
看完之后，三人呼出一口气。
高进书感叹道：“真厉害啊——”
“啊？谁厉害？”凌焕臻问。
“辅省男篮啊，人家下半场换了替补，还能杀靳省男篮35分，不厉害吗？”
接着他们研究了第二场比赛，靳省男篮VS盛海男篮。
靳省男篮从头到尾被压着打，最后一节比赛，盛海男篮也派了二队上场，杀了个98比61分。
看完之后，三人从群情激动到安静如鸡。
高进书深吸一口气：“真厉害啊……”
“是啊，谁跟靳省男篮比较一下，都很厉害。”焦颖风冷冷地笑了一下。
“是该让大学生去整顿一下靳省篮球了。”
焦颖风站了起来，把黑框眼镜挂在了领口，伸了个懒腰：“走了，我跟老范还要研究夏驰逸的决赛表现，制定新一轮训练计划。”
凌焕臻拽住他的衣角，眼巴巴地问：“都是战友，你就这么抛弃我们了？”
焦颖风无情地挥开了他的手，“就这？你跟周哲骁好好聊一聊吧。”
“聊什么？”高进书好奇地问。
凌焕臻立刻get到了焦颖风的意思：“怕周哲骁在球场上无聊得打瞌睡。”
当得知要和省队打一场，叶朝影就上头了，到处找省队的比赛视频，没想到竟然从沁城大学的柯岩那里拿到了。
还是因为当时辅省的省队想要招募杨怀煜，特地给他看了辅省完虐靳省篮球队的这一场，没想到杨怀煜看完之后反而没兴趣进省队了。
——对手这么弱，还不如大学生全国赛的八强。
“你找这个干什么？”柯岩好奇地问叶朝影。
“哦，我们不是打进全国赛了吗？所以我们教练帮我们邀了省队的打一场友谊赛，算是给我们一些指点！”
叶朝影选择低调一点，没好意思说什么就是要马洪明“昨日弃之如敝屣，今日高攀不起”之类的话。
柯岩的声音拉得老长：“啊？你们靳省的省队？那你还不如邀请我们过去呢！只要你们愿意，我们可以陪你们打到全国赛开赛！”
杨怀煜的声音也从旁边冒出来：“让他们去见识一下，就知道省队千好万好，不如我们沁城大学好。”
叶朝影满脸黑线，心想早知道自己就狂傲一点了。
拿到比赛视频之后，宿舍里的四个人搬着桌子凳子坐在一起。
夏驰逸和叶朝影坐在前面的小板凳上，周哲骁和庞帅坐在后面的小桌子上，他们就像立志认真写作业的小学生，摒弃了一切干扰，连奶茶都没有叫。
投影仪打开，比赛好不容易播放到了中场休息，夏驰逸扭了扭腰，觉得坐不住了。他身后的周哲骁直接向前趴倒，双臂挂在了夏驰逸的肩膀上，下巴抵在夏驰逸的头顶，隐隐听见他打了个哈欠，现在才晚上八点不到，这家伙看个比赛都能看困了。
庞帅虽然不打比赛，但看了这么多场一级联赛下来，他觉得看省队的比赛还是应该配上奶茶，最好再来点烧烤鸭脖什么的，不然真看不下去。
还是叶朝影开口了：“要不……点个奶茶吧？”
庞帅：“烧烤也整点儿？”
听到要点外卖了，周哲骁的下巴蹭了蹭夏驰逸的头顶，慢慢醒过神来。
“哥，你不用开口，我知道你需要啥。超大杯奶茶双倍珍珠不减糖。”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放弃了看昏昏欲睡的比赛，播放起了周哲骁最近的真爱《宝可梦》。
叶朝影感慨，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会被皮卡丘拯救了双眼。
得到这个风声，宁昌大学的前任教练马文华立刻打了个电话给自己的堂哥。
“听说省队要和宁昌大学打球是真的吗？大堂哥，你总算可以挫一挫凌焕臻的气势了！我等这天好久了！”
马文华看着宁昌大学一路打到东南王，不知道多眼红。教练这个位置本该是他的，被凌焕臻凭空抢了去！
有些人还故意转发一级联赛官方信息还有宁昌大学的公众号新闻给他，就是在他心头添堵。
马洪明听到堂弟的声音，脸上没有表情，心里却烦躁不堪。
身边为什么没有一个脑子好使的人？这就是领导在暗示我尽快让位。
“如果省队赢了宁昌大学，这是理所当然。但如果输了，那我马洪明的脊梁骨都要被戳断，成为业界笑柄。”
马文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电话那端传来的巨大压力，在他的心里，堂兄在省内篮坛永远高坐钓鱼台，资源、人脉通通归属于他，说一不二，所有人都得看他的脸色。
可为什么自从凌焕臻来了宁昌大学，一切都仿佛变了。
“大堂哥……省队打大学生，那就跟大学生打中学生差不多，不可能会输的。”
“宁昌大学打沁城大学的比赛你看了吗？”马洪明反问。
“没……没看。看了闹心。”
“呵。”马洪明冷笑了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他罩着亲朋好友这么多年，到了他摇摇欲坠的时候，却没有一个人能帮的上忙。
死马也得当成活马医，马洪明把自己精心培养的几个队员叫到了房间里。
这是背水一战，他必须要赢。
两天之后，宁昌大学和省队的友谊赛正式确定了时间。
凌焕臻带队，他们一行人乘坐大巴前往省队所在的训练基地，学生会的校报记者随行，其中还包括庞帅。
校巴开了许久，终于来到了篮球馆的门口。
前来接待他们的，竟然是篮球队的助理教练曾帆。
他戴着厚厚的黑框眼镜，穿着蓝色Polo衫和黑色休闲长裤，见到凌焕臻的时候就立刻迎上来握手。
“凌教练，久仰，久仰！今年的宁昌大学真是打得太好了！给我们靳省争光了！”
“啊……谢谢。”
凌焕臻在脑海中搜索曾帆的名字，好像听高进书提起过。
这位助理教练来省队三年，一直被马洪明压着。
曾帆的理念比较接近现代篮球，认为马洪明过度依赖内线，队员们的运球不够灵活，导致内线球员产生了站定等球的坏毛病。
而现代的篮球，早就模糊化了位置，强队里的球员几乎各个都是六边形战士，马洪明这种内线为王的理念已经过时了。
之前马洪明不给曾帆说话的机会，把他的很多报告都给压了下来，甚至调他去给队员们做基础训练。
但这一次省里研究宁昌大学对战沁城大学的研讨会上，领导特别要求全员参加，年轻的教练员们都要发表看法啊。
曾帆终于有机会在领导面前表达自己的观点了。
他公开说：“凌焕臻率领的宁昌大学，无论是配置和打法，已经展现出很明显的现代篮球特点。”
马洪明打住曾帆的话，但领导们却让他继续说。
“首先就是位置模糊化。周哲骁打的位置是小前锋，在传统篮球里他的作用就是进攻端的终结者。他拥有各种上篮技巧、拉杆、背打转身后仰跳投等等，无所不用其极，就是个刷分的终极杀器。”
领导们听了频频点头，马洪明全程绷着脸，其他年轻教练们都为曾帆捏了一把冷汗。
真是个愣头青啊，省里的文件还没有下来，谁能确定马洪明是不是真的要“下课”。就算他退居二线了，人脉还在，何必要得罪他呢？
曾帆却毫不在意，对马洪明沉郁的脸色视而不见，继续发表意见，不遗余力地戳着马洪明的脊梁骨。
“可大家不要忘了，当队里的控球后卫失去视角和传球路线的时候，周哲骁能立刻担当控球后卫的职责，运球过中线、分球等等不在话下。甚至于当队里的得分后卫被包夹，他也能立刻远射出手，准确率相当之高，把对手的篮下防守拉出来！这可远远超过了小前锋的职能啊！”
不少领导都在点头。
其中一个领导直接问：“这样的六边形战士……我记得省队考虑过他吧？为什么没有被招进来？”
这个问题，早就被问过许多遍了，现在又问，其实就是领导对马洪明甄选队员方式的不认可，所以才会用同样的问题反复鞭尸。
马洪明又解释了一遍：“因为他出了很严重的车祸，昏迷了一段时间，苏醒后有失忆、认知混乱等问题，不具备被招入省队的条件。”
虽然这是事实，但其他人心里免不了想：真有后遗症还能在一级联赛里打得如此出彩？你马洪明的眼神有问题又不是一次两次。
领导们不置可否，只是示意曾帆继续发表看法。
“还有他们的得分后卫夏驰逸，这已经是我们东南赛区的神射手了。但他的作用并不仅仅局限于外线得分，他拥有很强的突破能力和运球速度，是球队里除了控球后卫之外另一个控球点。也就是说，宁昌大学有周哲骁、夏驰逸还有叶朝影三个控球点。他们的内部可以无限切球和换防，让球队的战术更加变化多端。”
曾帆的话说完，另一个年轻的助教也忍不住开口了：“而且夏驰逸不仅仅能打双能卫，还可以随时随地锋卫摇摆。不要小瞧他，拉杆上篮他也会，神出鬼没，封盖其他球队的前锋已经是家常便饭了。这才是我们省队最需要的人才！”
这时候领导又问了：“他参加过省队的选拔吧？怎么又被刷掉了？”
还是之前被问过的问题，再一次拿出来鞭尸。
马洪明面不改色地解释：“那个时候他的身形条件和其他候选者相比不占优势，对抗能力很弱，太脆了。”
“哦……这样啊。”
领导们意味深长地相视一笑。
这种默契的笑容对于马洪明来说太过刺眼了。
“那就组织一场比赛吧。让省队的队员们感受一下年轻人的打法。宁昌大学打到现在不容易，省队就放低一下姿态，帮宁昌大学练练兵。”
就这样，有了这场比赛。
曾帆听说高进书有可能要来接任主教练，那是高兴的不行。
以省队现在的状态，不破不立。可他们早就把输球当成家常便饭，理由就是靳省是篮球“特困生”，输了很正常，他们早就没有羞耻心。
但是输给同省的大学生，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宁昌大学篮球队，就是领导们刺破省队羞耻心的那把刀。
曾帆见到凌焕臻，就把他当成了自己人，一路上就跟凌焕臻讲了半天省队目前的弱点和问题。
看来，把省队比赛视频传给高进书的就是曾帆无疑了。
凌焕臻早就得到了消息，说省队的队员里很多都是马洪明的嫡系，对宁昌大学校队的敌意很大。为了不搞出什么事情来，除了赛场，尽量不让双方有接触的机会。
所以，篮球队的队员们都是换好了球衣直接下的车，不打算借用省队的更衣室。
夏驰逸从大巴车上下来，抬起手挡了挡阳光，如今来到这个地方，还真让他有些百感交集啊。
毕竟中学时代的自己曾经那么向往省队。
省队落选之后，自己好一段时间在亲戚里抬不起头来，奶奶一直说什么“打球就是不切实际，好好读书才是正道”，二叔二婶也成天在家庭群里炫耀出国留学的堂妹，叫夏驰逸在大学里好好考英语，还有机会出去。
时过境迁，回头再看……省队好像也没啥了不起的。
肩膀被人戳了戳，周哲骁的声音响起。
“进去吧，太阳光好晃眼睛。”
闷闷的，糯糯的，周哲骁低着头，头顶就压在夏驰逸的后脑勺上躲太阳。
任谁估计都想不到在东南赛区叱咤风云的周哲骁，这么孩子气。
“嗯，我们进去。”
一边走，周哲骁一边说：“我要买个墨镜。”
完了，这家伙又找到了花钱的理由，夏驰逸已经能想象到手机里收到快递柜十几、二十条信息提醒的画面了。
进了通道，走了一小段便豁然开朗。
篮球馆有四个篮球场，不少球员正在做基础训练。
一个两鬓斑白，两颊皱纹如同刀刻的长者站在场边。
当凌焕臻一出现，就吸引了几乎所有人的视线，哪怕是正在练习投篮的队员，也投了个空心。
长者一脸严肃，目光狠狠掠过那个投篮打铁的队员，对方立刻低下头。
省队的一切对于杜河来说都很新鲜，他左顾右盼一不小心就撞到了人。
“对……对不起……”
才一抬头，杜河就被镇住了。
好家伙，省队的伙食是有多好，一个二个的都能上漫展COS变形金刚了。
眼前的队员足足比杜河还高了半个头，臂展就更不用说了。
“你干什么？当省队是马戏团吗？”
“没……没有。”
“哼。”
大高个从杜河的身边走过，和几个队友练习篮板卡位，“砰——”地一声就把篮球抢了下来，把场边的杜河镇住了。
帅北推了推杜河的肩膀，低声道：“走了。”
“你……你不觉得很厉害吗？”杜河仰起头来问。
“假把式，纯靠力量，技巧单一。”帅北低声道，“沁城大学的孟霆不比他牛掰？”
这让杜河回忆起了东南赛区的决赛，激烈的篮下争霸，但是杜河自己也不是很确定……孟霆真的比刚才那个人厉害吗？
凌焕臻已经走到了那位长者的侧边，但长者依然看着正在训练的队员，没有分出丝毫的目光给凌焕臻。
虽然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但曾帆还是略感尴尬。
他抱歉地看向凌焕臻，没想到凌焕臻丝毫不客气地拽过了一张椅子，直接坐下去，还架起了腿。
省队所有队员的练习还在继续，连个过来打招呼的人都没有。
看来，马洪明在这里还是很有威望，“统治地位”没那么容易撼动。
足足五分钟过去了，马洪明一动不动，一句话也不说。
杜河凑到帅北耳边问：“怎么感觉……省队把我们当空气啊？”
帅北无所谓地盘腿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打起了游戏，“空气多重要啊？没有空气，他们都得憋死。”
陈船和何彬哪里见识过这样的场面，互相看对方一眼，就沉默不语了。
叶朝影撑着下巴，瞥了马洪明一眼，凉飕飕地说：“省队都凉成这个样子了，马洪明还端着他的架子，是要给谁看啊？”
“也可能没了面子，只剩下架子了吧。”付沉雪小声回应了一句。
“小雪？你还是我认识的小雪吗？你什么时候学会的阴阳怪气？”叶朝影一脸诧异地问。
“你是我的队友，我当然站你啦。”
周哲骁向后仰去，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夏驰逸说：“我想玩会儿手机。”
“你别在这儿公放皮卡丘……会被群嘲的。”夏驰逸一边把手机递给他，一边用恳切的眼神对他说。
“嗯。”周哲骁点了点头，戴上了蓝牙耳机，歪着脑袋靠着夏驰逸，一双眼睛盯着手机屏幕，那专注的神情就和夏驰逸邻居家的小孩一样。
一看动画片就特别安静。
整个宁昌大学篮球队的人就这么休闲娱乐了起来，仿佛这里是高铁站的候车大厅。
没想到又是十分钟过去了，马洪明竟然还一点反应都没有，其他队员继续把他们当成空气。
帅北蹙了蹙眉头：“这是小孩子玩冷战吗？以为不搭理我们，这场比赛就不用打了？”
“省队就了不起了？打了那么多年的败仗，丢掉的脸终于在我们这里找到了？”陈船有点不耐烦了，就这么坐久了，也没人给张椅子，害他屁股疼。
端着相机的庞帅也忍不住抱怨了：“本来还有点忐忑，毕竟是省队，打再差也代表我们靳省。现在只觉得烦人，浪费别人时间好玩吗？就这态度，难怪赢不了比赛了。”
夏驰逸回过头去，给庞帅一个抱抱：“我想这应该是马洪明的心理战吧。他觉得我们刚拿下东南赛区的冠军，气势高昂，所以想要营造一种在省队面前，我们都是屁的氛围。让我们自我动摇，破坏我们的冷静心境。”
被夏驰逸这么一说，大家好像都有点烦了。
叶朝影撑着下巴想了想，“不就是心理战吗？谁玩谁还不一定呢。”
“你想怎么玩？”夏驰逸来劲儿了。
“喝倒彩嘛，谁不会啊。”叶朝影转头对其他队友说，“听我指挥，大家一起！”
“没问题，这个好玩！”
夏驰逸笑了，眼睛亮亮了，露出两颗小虎牙。
省队的已经开始了运球练习，球场上摆着泡沫桩，队员们运球过桩。
叶朝影看了一会儿，就观察出来他们的运球节奏，卡着点儿数：“一——二——三——”
大家一起：“哦——哟——太慢啦！”
正在运球的那个大个子刚要变向，被那么一喊，下意识想加速，身体协调性被破坏了，反而丢球了。
宁昌大学的掌声响起，“啪啪！啪啪啪！”
后面队员的运球节奏都被带跑了。
叶朝影更是嚣张，直接高喊：“喔唷，这运球是想要吸收日月精华，准备成仙吗？就这速度，可能还需要五百年哦！”
翘着二郎腿打瞌睡的凌焕臻歪过脑袋，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叶朝影，本想说“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转念一想，未经他人苦，莫劝人向善。更何况凌焕臻是知道这种苦闷的。
马洪明面无表情朝着队员们做个“继续”的手势。
但那个大个子却忍受不住了，大跨步朝着叶朝影而来，一把拎起叶朝影的领口，却被旁边的帅北伸手挡住了。
大个子问：“你又能有多快？还能运球加速，来个火箭升空不成？”
“升空是办不到，但肯定比你……”叶朝影指着大个子，然后又挨个点过他那批被选进省队的人，“还有你、你、你都要快！”
被点中的就包括高晴和吕航。
他俩在去年和夏驰逸还有周哲骁二对二输了个底掉，虽然没被“裁员”，但在省队里已经边化了。
高晴心有怒气，但看到夏驰逸和周哲骁都在，敢怒不敢言。毕竟夏驰逸要是再把那场比赛拿出来回顾，也只会让高晴再丢脸一次。
至于吕航，他一直很清楚夏驰逸和周哲骁的能力有多强，那场二对二，他算是被高晴拖下水的。听说了这场练习赛之后，他最大的心愿就是夏驰逸不要CUE他，让他在省队里岁月静好地当个替补就好。
只是没想到，CUE 他的不是夏驰逸，而是叶朝影。
大个子却憋着一股气，指了指泡沫桩：“快？你能有多快？有本事去试一试啊！”
“哈哈，试就试啊。”叶朝影轰地一下站起来，眉梢一挑，“你可能不知道，去年省队选拔的时候，我的运球速度就已经是最快的了。”
话说到这里，一个穿着休闲衣戴着眼镜的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个年轻人，替前面的男人端着保温杯。
曾帆立刻迎了上去，“贺书记，乔秘书！你们怎么来了！”
贺书记哈哈笑了笑，“今天不是有比赛吗？我当然要来看看。只不过不是约了十点比赛，我还以为只能看到最后一节呢，没想到比赛都没开始！是为了等我吗？”
曾帆笑道：“比赛前也得热身啊。”
乔秘书转头看了看抱团坐在场边玩手机的宁昌大学队员们，“那他们怎么不热身？”
曾帆立刻说：“现在就要热身了啊！”
“好好好，热身好！年轻人要保护好自己，别受伤。”
贺书记转向叶朝影：“小叶同学，你比赛被撞到之后，伤都好了吧？”
叶朝影愣住了，没想到自己受伤的事情这位贺书记竟然也知道。
“好了，已经都好了。多谢您的关心。”
凌焕臻终于站了起来，走过来与贺书记问好，顺带告诉叶朝影：“你受伤下场，贺书记亲自打电话给我，询问你的伤情。”
所以这位贺书记是看了他们比赛直播的，叶朝影还有宁昌大学其他队员们立刻对他好感度拉满。
“不是要热身吗？来，大家都去运球，去投篮，活动开，别一直坐着刷手机。”
贺书记背着胳膊，来到了周哲骁的身后，看了一眼忍不住笑了：“我孙子去年也爱看这个。”
“今年呢？”周哲骁问。
“还是这个。”贺书记笑得和蔼可亲。
曾帆拍手招呼了起来：“那就让宁昌大学的队员们也热身一下吧！”
总算不用继续坐着了，大家纷纷站起身来，磨刀霍霍向省队。
叶朝影排在第一个，他运球灵敏地绕过那些泡沫桩，夏驰逸看着他流畅而迅捷的运球，差点高喊出声“冲啊，皮卡丘”！
省队的队员们聚集在旁边，一开始还一副看热闹的表情，各种聊天和不屑，但叶朝影才过了两个泡沫桩，他们不约而同地安静了。
负责计时的助理教练看着秒表，顿了一下。
报出时间的时候，省队的队员们发出了一阵吸气的声音。
贺书记一副不懂的表情问曾帆：“这个运球速度怎么样？”
曾帆露出羞愧的表情说：“比省队最好的成绩还快了0.8秒。”
“哦，上次开会我就想问了，这个叶朝影的速度这么快，为什么也没进省队啊？我们不需要灵活的控球后卫吗？”
马洪明的表情管理出类拔萃，面对各种质疑都能用同一个理由来回复：“身型不够，对抗性不行。”
“哈，李晓燃听到这理由，得跳起来跟你拼命。他身高还不如叶朝影呢，可不妨碍人家数次带领盛海篮球队拿到全运会冠军。”
凌焕臻揣着口袋，一脸“我什么都没说”的欠揍表情。
“身型条件不好能打出名堂的人凤毛麟角，不是每一个都能成为李晓燃。”马洪明冷声道，“我当然要把机会给更有潜力的人。”
坐在地上玩手机的某人忽然来了一句：“不是凌焕臻你入不了马教练的眼，而是马教练有自知之明，放你去NC AA闯荡。不然你留在省队，亚洲首席大前锋可能就是别人了。”
“周哲骁你说什么——”另一个省队队员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周哲骁不紧不慢拉开挂在身上的运动包拉链，把手机放进去，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说：“你为什么不问一下马教练，我哪句话不对？”
说完，周哲骁还歪着脑袋看向马洪明。
这种冰冷的空无一物的视线，让马洪明心头一悸。
他还是第一次在一个十几岁年轻人的身上感受到这样的气场。
马洪明还想说什么，拎着周哲骁的队员说：“叶朝影快不是很正常吗？个子小的运球就是更灵活！”
听到这话，叶朝影差点原地窜起来，“埋汰谁啊？说谁个子小啊！杨怀煜、刘溯尘哪一个是小个子吗？”
夏驰逸赶紧抱住叶朝影的腰，生怕他要捅破篮球馆的天花板，“淡定！淡定！这年头，找理由永远比提高实力更容易。”
周哲骁挥开了对方的手，把运动包放下，走到了场边。
他一加速，就让周围人闭嘴。
【作者有话说】
周哲骁：省队真的还没有《宝可梦》有意思。
夏驰逸：废话！他们谁长的能有皮卡丘那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