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怀煜一脸懵地抬手，拍了一下夏驰逸的后背，而夏驰逸则睁大了眼睛看着对方。
杨怀煜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说：“很厉害，转髋剪刀步误导，把我和柯岩都晃飞了。整个东南赛区你是唯一一个。”
他不愧是一级联赛的名将，能坦然地面对并且欣赏对手的高招。
但夏驰逸透过杨怀煜的肩膀对上周哲骁的视线，这家伙的表情媲美吃到苍蝇屎。
完蛋……这尴尬的一幕相当于大街上约会，玩着手机向后牵男友的手，走出五百米才发现牵的是隔壁老王！
还好周哲骁没表白，否则这妥妥要分手的节奏！
观众们也是一阵哗然。
“这是怎么回事？夏驰逸怎么跳到杨怀煜的身上去了？”
“我去，抱错人了吧……为这哥们儿感到尴尬。”
“杨怀煜脾气真好，要是东南矿大的马涛，可能会把这个当成挑衅，把夏驰逸的脑袋拧下来！”
坐在后排的马涛躺着也中枪。
“我的胸襟有那么狭窄吗？”马涛问赵令骢。
赵令骢摸了摸鼻尖，在真话和保命之间，选择了沉默。
陈诙对这一轮进攻进行点评：“其实这一轮快攻的起点就是杜河利用顶抢限制了孟霆的行动。而孟霆可是本场比赛最擅长篮板的人！值得一提的是，杜河的顶抢手臂动作干净，裁判都无法吹哨。”
许觅补充道：“刚才杜河的顶抢，不是对球出手，而是对人出手。他没有给孟霆助跑到篮下的机会。以孟霆的弹跳力，一旦助跑过来，杜河卡不住他。所以，刚才顶抢的重点就是消除助跑空间。”
看台上的刘溯尘抱着胳膊，向后仰去，看向自己队伍的大前锋霍铖。
“本来以为夏驰逸的吸收能力已经够变态了，没想到连杜河都能在比赛中完成技能升级。”
霍铖淡然道：“那是因为周哲骁之前特地示范给杜河看，再加上凌焕臻在场外的指点。面对孟霆，要么是将他拦住，用后背将他强行挤出篮板区，要么就是限制他起跳，给自己的队友制造机会。”
刘溯尘点头道：“关键在于要有顶上去的魄力。杜河刚才的顶抢很强硬，但又没有犯规。”
而教练席上的凌焕臻则朝着杜河伸出了大拇指。
杜河啊，你要更有信心。你比自己想象的学习能力更强。
杜河吸了吸鼻子，眼睛微微泛红。他被教练认可了！
夏驰逸呼出一口气，慢悠悠晃到了周哲骁的身边，轻轻用肩膀撞了他一下。
“刚才不怪我抱错人，那么精彩的突破，我肯定会想找你的。是你自己跑位失败。”
夏驰逸虽然强行给自己找补，但小心脏砰砰跳得厉害，在心里已经COS起熊猫烧香，希望周哲骁别跟自己计较。
周哲骁的视线有一半被刘海遮掩着，夏驰逸读不透他的眼神，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正在暗暗发火。
过了两三秒，裁判都要吹哨示意比赛继续了，周哲骁忽然朝着夏驰逸伸出手：“给个护腕我用用。这个湿透了。”
夏驰逸不说二话，立刻把手放在了对方的掌心里。
周哲骁的手指沿着夏驰逸的手腕延伸进他的护腕里，五指一张，护腕就到了周哲骁的手背上。
他松开了夏驰逸的手，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将夏驰逸的护腕和自己的护腕捋在了一起。
手腕上还留有这家伙的触感，夏驰逸的喉咙动了动，他看了一眼时间，还剩下2分29秒。
如果可以，一定很多人紧张得快要得心脏病，巴不得先快进看比赛结果。
而这2分多钟，沁城大学开始了铺天盖地的反击。
杨怀煜的单臂拉杆防不胜防。
黎瞬川在三分线上一个假动作点飞了赶来防守的夏驰逸和周哲骁，从容出手，尽显神射手本色。
当沁城大学的进攻变快，不断切割宁昌大学的联防，夏驰逸忽然意识到自己和队友们正在疲于奔命，总想要比沁城大学更快一步，却往往落入他们的节奏里。
好不容易拿到球权，叶朝影和帅北竟然配合失误。
凌焕臻站了起来，必须要叫暂停，再不暂停宁昌大学怕是要在最后的一分钟里水银泻地、溃不成军了。
——这就是去年东南王的极限紧逼，越是到比赛的末尾，就越是能产生强大的影响力。
破坏联防、拖垮节奏，把宁昌大学卷入沁城大学的节奏里。
就连比分，从追平到领先2分，沁城大学隐隐有进一步拉开分差的趋势。
谢徊看向站起来的凌焕臻，蹙着眉头道：“必须要暂停调整状态了。有时候‘快’并不意味着赢，相反身体总是先于大脑行动，失去彼此的配合，进入无序的状态……会很危险。”
看台上西南航大的队员们各个表情严肃，除了卓铮的断眉挑得老高。
“这是怎么回事？本来还以为宁昌大学赢面很大……为什么忽然乱糟糟的，顾此失彼，像是无头苍蝇？”
陆映南回答到：“这就是一级联赛顶级强校的实力。哪怕是最后一分钟，也能让对手发疯。”
就在凌焕臻即将申请暂停的时候，夏驰逸忽然从杨怀煜的手中断掉了球。
这小子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杨怀煜用视线的余光看着夏驰逸冷峻的侧脸。
他明明有着孩子气的脸庞，但此刻却让杨怀煜产生一种冰凉透骨的预感。
在无数个电光火石般的回合里，速度、爆发力、灵敏、体力消耗都在不断累加，疲惫感像重山一样压迫而来。
可却会有这么一球，出人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
包含了技术，又捕获了时机。
也许观众们理解不了这一球的意义，但却会让并肩的战友把它刻在脑海里经久不衰。
——夏驰逸面无表情，在孟霆和何湛的包夹下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向晃开了空隙，他假装要拉开距离，冷静地骗过了补位的黎瞬川，果断地后仰跳投。
那道抛物线很高、很悠扬。
它很慢，慢到给予队友们冷静的机会。
空心入篮。
压垮的精神在此刻振翅高飞。
周哲骁仰望着它，真的很美……天高海阔，就像他重复着被夏驰逸吸引的过程。
整个宁昌大学精神大振。
两队的比分就差1分！
剩下的30秒，基本上谁先得分，谁就锁定了胜局。
凌焕臻的暂停没有叫出口，反倒是沁城大学的任教练喊了暂停。
经验丰富的任教练看出来夏驰逸的这一投带来的改变，那就像一根轻盈的羽毛，坠落的时候有着泰山压顶的力度，一瞬间将沁城大学的破坏力降低到了零。
只有暂停，才能让沁城大学的队员们暂时从这一球的力量里调整出来。
夏驰逸慢悠悠晃回板凳区，刚坐下，周哲骁就将他的脑袋扣向自己。
抱得很紧很紧。
“怎么了？”
“不是什么人都能用一记射篮打破对手的节奏。”
“是……吗？你也不能？”
周哲骁笑了，“我不记得了。”
但是他会永远记住夏驰逸的这一球。
凌焕臻将所有人拉到面前，“走到最后三十秒了，今天的你们已经超过了昨天的所有。所以我们要再玩一波大的！”
话音落下，几个脑袋兴奋地挤到了凌焕臻的面前。
“竟然还能玩大的？能有多大？”
“不管啦，无论是金蝉脱壳，还是围魏救赵，都来吧！”
“周哲骁懂孙子兵法三十六计吗？”
夏驰逸无奈反驳：“他只是没有买智能机，不是没智能！”
叽叽咕咕说了一堆，队员们有的点头，有的深思。
凌焕臻喊出口号：“宁昌大学——一、二、三！”
大部分人高声：“东南王！”
Only杜河：“必胜！”
“我以为你已经不紧张了……”帅北瞥过向杜河。
杜河抹开脸上的汗水，憨憨地笑了笑：“忘了……我是真的忘了。而且最后三十秒，不紧张的是死人。”
队员们回到了篮球场上，最后的三十秒，到底是站在半山腰，还是登上东南之巅？
答案即将揭晓。
如果说一开始观众们觉得沁城大学赢面更大，那么现在他们终于体会到什么叫做势均力敌、胜负难料。
冯校长不顾形象，扯着嗓子大声呼喊，保温杯里的水早就喝干了。
而这一切对于庞帅来说，也像是一场大梦，明明几个月前他连篮球场上五个位置都分不清楚，跟着夏驰逸他们看比赛也是云里雾里。可是渐渐的，那些丝滑过人的动作、优雅的投篮、拉风的篮下进攻技巧，他像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篮球也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当宁昌大学的篮球队不断向前走的时候，他好像也跟着向前走。
他成为篮球爱好者论坛里的技术分析大佬，他拍摄的球队照片甚至被官媒点赞，他好像也找到了自己的路。
庞帅听过太多励志的故事了，而这最后的三十秒，宁昌大学篮球队，你们会成为别人口中的传奇！
双方球员走上了赛场，但是观众席却少有的安静。
比赛再度开始的瞬间，静止的时间流动。
柯岩带球疾驰而来，他的重心压得很低，球在沁城大学的队员之间高速传导。
他们又在用这种方式切割宁昌大学的防守！
二十八……二十七……二十四秒……
孟霆接球，一声怒吼即将大力灌篮。
帅北奋力起跳。
在过去的日子里，凌焕臻和周哲骁陪着他练习了无数次篮下防守。
无论这场比赛里他败给了孟霆多少次，但这最后一次绝对不行！
角度、力量、时机缺一不可。
帅北飞身起跳，强势盖帽！
力量之大，球落地时发出炸裂般的声响。
这一记盖帽没有任何犯规，裁判双眼紧盯，含着口哨却没有吹响。
杜河立刻接住了这一球，倒计时二十二秒。
杨怀煜和何湛立刻前来紧逼，杜河试图传球叶朝影却被杨怀煜抢断，杨怀煜迅速持球冲入篮下！
场上球权真是变化莫测，局势瞬息万变，快把观众们的心脏都崩裂。
杨怀煜运球高速助跑！
周哲骁和帅北双人起跳防守，杨怀煜篮下拉杆，即将出手的时候他意识到了什么。
观众们一阵倒吸气，无论是刘溯尘还是陆映南，都没有料到夏驰逸会从周哲骁的身边出现。
杨怀煜想把篮球绕过周哲骁手臂的动作，简直就是把球送进了夏驰逸的火锅里。
“砰——”地一声。
这便是宁昌大学练了许久的、针对杨怀煜拉杆的错节奏防守！
杨怀煜难以置信，在这么关键的、且转瞬即逝的时刻，他们既然还能配合使出这样的二段……不，是三段防守。
叶朝影接下了这一球，高喊一句：“快攻——”
倒计时十八秒。
“休想！”柯岩紧跟上了叶朝影，重心压低到几乎贴在地面上，将叶朝影手中的球推了出去，自己也差点摔趴在地上。
黎瞬川和叶朝影疯狂地冲向那颗球，黎瞬川在球即将出界的瞬间将它捞了回来，转身想要回传杨怀煜，却被夏驰逸给抢断了！
杨怀煜赶来防守，全场能听见观众们倒计时的声响，整个世界的焦点聚集在了夏驰逸的身上。
夏驰逸的脑海中已经没有了胜负，只剩下所有人的跑位，他好像能看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想要赢，他必须突破杨怀煜的防守。
杨怀煜注视着他，预测着他的一举一动。
夏驰逸压低了重心，仿佛要凭借速度直接从杨怀煜的身边经过，就在杨怀煜移动脚步的时候，夏驰逸捕捉到了他前后站立的双脚位置，运球果断落在了他的前脚侧面——攻击前侧脚。
当夏驰逸经过，杨怀煜想要转身追他，却被自己的重心带倒。
全场一片哗然。
就连经验丰富的陈诙和许觅都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解说。
“这个时候——竟然还敢运球攻击杨怀煜的前侧脚！”
哪怕是见多识广的谢徊也为夏驰逸的敏捷和果断感到惊讶。
刘溯尘在脑海中想象如果是自己遭遇了夏驰逸的攻击前侧脚会怎样？
答案是，他也会在转身过程中摔倒。
陆映南防守过许多一级联赛的顶尖球员，此时此刻他也承认夏驰逸的前侧脚攻击根本避无可避，就算他是杨怀煜也无能为力。
最后几秒的压力没有将夏驰逸拖垮，而是让他进入了另一个更高的层面。
他像一颗注定要燎原的流星，冲进了沁城大学的油漆区。
一切只剩下本能。
沁城大学背水一战，所有人拼命回到篮下。
而夏驰逸却一个无对视传球，把球交给了周哲骁。
周哲骁很危险，周哲骁爆发力很强，周哲骁在篮下无所不能。
一个人防不下来，两个人帽不了他，要至少三个人的空中城墙！
周哲骁腾空而起，爆发力极强，他的双腿和腰背弓起，极富有视觉震撼力。
孟霆、何湛还有杨怀煜都冲了过来，竭力起跳，他们三人形成的高墙几乎遮盖了整个篮筐……不知道二十年前的盛星鸣，在彼岸的联赛里，是否也曾独自面对对手的铁壁封锁？
周哲骁从起跳的位置开始拉杆，超强的滞空让他避开了孟霆和何湛，而杨怀煜早就做好了帽他的准备。
“呵。”周哲骁看着杨怀煜的眼睛，很淡地笑了一下，潇洒将球向后送了出去。
传球？周哲骁竟然在大拉杆之后选择传球？
而接球的人，正是夏驰逸！
杨怀煜在那一刻全身血液冻结。
这就是凌焕臻最后的计划——金蝉脱壳。
夏驰逸就是那只收起自己的翅膀，跟在周哲骁身后的金蝉，周哲骁是最强的诱饵。
此时就算柯岩和黎瞬川想要去拦截，也被杜河、帅北看牢了。
夏驰逸起跳，那是一记中庸的，没有任何防守干扰的空位投篮。
也是一记比教科书还优雅的，带着确定轨迹的投篮。
空心入篮，全场寂静。
时间归零。
夏驰逸站在原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眉间的汗水腾起，又坠落回夏驰逸的眼皮，流进他的眼睛里，一阵发酸。
落地的夏驰逸摇晃了一下，他终于感受到了地心引力，双腿发酸。
这么多场比赛过去了，他第一次明确地感受到了疲惫。
直到全场响起雷鸣般地惊呼声。
“赢了——宁昌大学赢了——”
冯校长不管三七二十一，抱住旁边的秘书用力摇晃，“赢了！赢了赢了！我们赢了！”
尽管全场的呼喊声响亮得连天花板都在震动，但宁昌大学的队员们却有一种莫名的茫然。
叶朝影用手背抹了一把脸颊上的汗。
帅北撑着膝盖，毕竟盖帽孟霆让他豁出了自己全部力气。
杜河傻愣愣看着记分板，“112比111……好像是我们赢了……我的眼睛没看错吧？112分的是我们吧？”
周哲骁不紧不慢地走向夏驰逸，单手扣住他的脑袋，压进了自己的怀里。
明明刚才脑袋还在嗡嗡嗡地响着，此时却听到了熟悉的，让人安心的呼吸声。
延绵起伏，就像日出观潮，无穷无尽。
周哲骁靠在夏驰逸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耳朵里嗡嗡响，唯一清晰的是周哲骁吐露在自己耳廓和脸颊上的热气。
但是夏驰逸还来不及分辨，队友们已经疯狂地跳到了他们的身上，所有人的声音轮番在夏驰逸的耳边轰炸。
“我们赢了！我们赢了！”
“我们是新的东南王了！”
“老天爷，这是不是在做梦！”
当队友们拥挤在他们的身边，夏驰逸好像也有了放纵的理由，他圈紧了周哲骁，再一次吻上他的心脏。
解说员也激动不已，酷浪直播间里的弹幕井喷。
[我去！我收回之前的话！牛顿老爷子就算重生了，周哲骁也能克服地心引力飘起来！]
[这最后一球太妙了！绝对东南赛区第一精彩进球！]
[周哲骁和夏驰逸就此锁死吧！这对搭档太他妈牛掰了！]
陈诙大力鼓掌，心脏里的热血也不断上涌，他为自己能亲自解说这场比赛而感觉到骄傲：“恭喜宁昌大学，继第一次小组第一名出线，到第一次杀进八强、第一次挺进四强，杀向王座，逆袭称王！压倒过去，开辟辉煌！”
许觅的眼睛里也饱含热泪，声音带着轻微地颤抖：“都说王者的路必然坎坷，但没有任何的登顶是巧合或者运气。我和陈诙看着宁昌大学一路走来，每一场比赛他们都比前一场更强大。相信全国赛里也一样！”
而这组后一球的配合，让赛场上某些人的眼眶红了。
凌焕臻站在场边，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和盛星鸣还有焦颖风参加的最后一届奥运会，也是他们走得最远的一次。
他抢下篮板，交给了盛星鸣，盛星鸣以望尘莫及的速度冲入篮下，却被对手的大、小前锋和中锋三人防守，盛星鸣只能传球给身后的队友，但是没有人接应他，离他最近的焦颖风还在底角，错失传球。
可是夏驰逸不同，每当周哲骁篮下硬刚的时候，他总是在他最需要的位置上时刻准备着。
天生的默契，就像量子纠缠。
焦颖风的眼睛红了，他看着那群年轻人为在一起欣喜若狂的样子，逐渐化作成片的水光。
“颖风，嘿……嘿，你没事吧？”范青良递了一张纸巾给他。
“我没事……我只是……只是为他们高兴。”
他仿佛看到了心中的沟壑被他们的光芒填平。
谢徊的肩膀在颤抖，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高进书紧张地问：“谢教练，谢教练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了？”
这一球是很多人的遗憾，是他们那一代的意难平。
谢徊没有任何点评，只是张开了双臂，抱紧了高进书。
“你很棒，你教了一个好学生。我看到了。”谢徊拍了拍高进书的后背。
高进书怔了一下，时隔多年，他再一次获得了恩师的肯定，胸腔里满溢着热血，他忽然觉得自己还可以为篮球再做些什么。
看台上的刘溯尘百感交集，其实这场比赛，谁赢了他都觉得是实至名归，可是谁赢了都是强敌。
只是宁昌大学最后的配合和默契，周哲骁和夏驰逸那如出一辙的思维，真的不知道要怎么破解。
刘溯尘侧目看向教练李晓燃，却发现自己的教练眼角已经湿了，尽管他竭力在压抑着内心的激动。
“教练……其实，如果你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说给我们听。”
李晓燃微微张开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我人生中最辉煌的比赛，就是和盛星鸣的那一次参加奥运会。周哲骁的最后一传和盛星鸣一模一样……只是盛星鸣的球没有人接住，而周哲骁真的无比幸运……”
刘溯尘了然地一笑：“因为夏驰逸时刻准备着接应他。”
李晓燃长久地看着周哲骁，然后又看向站在场边的凌焕臻。
这家伙竟然没有上前去和队员们打做一团，而是默默地看着。
他们这批老队员们此时此刻的心情，大概是一模一样的。
陈诙和许觅这两位解说员依旧处于兴奋状态，激动到破音。
“一代新王换旧王！东南赛区的王座永远不乏挑战者！为了通往王座，宁昌大学踏平了所有的荆棘，证明了自己的实力，也为整个一级联赛带来了新鲜的血液！”
“再一次介绍宁昌大学篮球队，他们来自靳省，一个篮球并不发达的省份。从大学生一级联赛成立以来，靳省篮球队的最好成绩也只是东南赛区的八强。而过去的宁昌大学更是小组赛垫底的常客，‘竹篮打水一场空’是他们的代名词！在他们的校园论坛上可以看到校友们的评价出现最多的词汇是躺平和摆烂！但是从今年基层赛开始，他们一步一步让对手刮目相看，撕掉所有标签，颠覆一切评价！贫瘠的土地也能绽放出傲然的花朵！”
夏驰逸被周哲骁抱在怀里，层层叠叠地包围着。
这仿佛是一个封闭的宇宙，他与周哲骁互为彼此的核心。
夏驰逸第一次感觉到，周哲骁是他的，且只属于他一个。
这是周哲骁重生之后取得的第一个有分量的冠军，而此刻，他只拥抱了夏驰逸一个人。
原来这就是周哲骁怀抱的力量，原来他的呼吸和心跳是这样的。
像从最深海沟里涌上来的海潮，像跋涉千万里而来的风，只为了一个确定的目标，一场最有默契的共振。
“走，我们可别忘记凌教练！”陈船的一声高喊，让大家醒过神来。
他们忽然一窝蜂冲向场边的凌焕臻。
“宁昌大学——”
“东南王！”
这一次，没有人再喊错口号。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你们理智一点……情绪收一收！诶！诶诶诶！”
凌焕臻被他们抬了起来，扔向空中。
这些小子们的个头比平常人高，力气又大，拿下了东南王，满脑子兴奋劲儿。
凌焕臻每一次升空都有一种要与天花板撞击的恐慌。
“别……别……放我下……”
他的声音完全被淹没！
对面的沁城大学显得安静许多。
杨怀煜一边拎起球衣擦汗，一边坐回板凳上。
黎瞬川低着头，盖着毛巾，肩膀一抖一抖的，不用听声音也知道这家伙哭了。
杨怀煜叹了口气，抬起手却没有摁在他的头顶上。
这个时候，说什么话都没办法安慰他。
孟霆和何湛两个大高个也低着头，默默收拾着东西，眼眶都红了。
反倒是柯岩抬着下巴，仰着头：“你们这么垂头丧气是怎么一回事？看不起宁昌大学吗？我觉得对方很强啊……不要一副输不起的怂样！”
“话是这样……但真的好不甘心……”
有些队员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主教练任昕拿了一包纸巾，一个一个把他们的眼泪抹掉。
“你们啊，才多大啊，就把东南赛区的比赛当成终点了？前面还有全国赛，全国赛里还有西南航大、庆大这样高水平的对手，你们也曾经被他们打败过。而且自从宁昌大学进入四强之后，西南航大和庆大可是一场比赛都没错过地追下来了，这说明什么？在他们的心里，宁昌大学也是全国四强的对手。既然如此，输给宁昌大学并不可耻。”
道理都明白，但是丢了东南王，这就是眼前最难过的事情。
杨怀煜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呼出来，“我们在技术上和战术上都没有什么明显的失误。已经打得很完美了，奈何对手进步太快。”
“是我……没抓住机会……”孟霆的声音颤抖着，“如果不是我的扣篮被帽……”
“好了，你已经是全场篮板最多的人了。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太贪心了不好。”何湛抱着他的肩膀安慰。
杨怀煜叹了口气：“如果你需要内疚，那我更该死了。拉杆上篮被夏驰逸盖帽，临了还被夏驰逸攻击前侧脚，众目睽睽差点摔倒。就连最后周哲骁的假拉杆真传球……我也没防住。”
柯岩推了杨怀煜一下，“你可拉倒吧……周哲骁和夏驰逸最后的配合根本无法拆解。你拦周哲骁，他传球夏驰逸。你如果去看守夏驰逸，周哲骁就会选择拉杆入篮。最后都是死局……”
“我……如果第一节能突破叶朝影的防守就好了……还什么东南赛区第一神射手……以后恐怕是第一笑话了。”黎瞬川的眉毛沉沉下耷着，嘴角都快沉到下巴外了。
“你突破了叶朝影也会面对夏驰逸的追防和补位。”任教练拍了拍黎瞬川的肩膀。
这孩子的自信心估计要down到谷底，比失恋还难解了。
“可是夏驰逸他能控球、能上篮、能盖帽……锋卫摇摆可以，双能卫也可以……我被他秒成了渣渣……”
当黎瞬川开始自我怀疑，乌云在他头顶盘旋，其他队友就再不觉得输球是那么大的事了。
黎瞬川成为他们的中心，哄他别再哭了是头等大事。
杨怀煜看向对面，夏驰逸正好回过头来，两人的视线撞上了。
杨怀煜展开双臂，走了过去。
“来吧，给你加冕要不要？”
夏驰逸才刚走到他面前，杨怀疑就把自己的护腕摘下来，立在他的头上假装小王冠。
“囧黎哭了吗？”
“他打篮球的时候不小心踩死了一只蚂蚁也会哭。”杨怀煜笑了一下。
夏驰逸侧过脸，仔细观察着杨怀煜的表情：“你……不会哭吧？”
“为什么要哭？”杨怀煜反问。
夏驰逸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尴尬地幽默一下：“大概，眼睛被泪水洗过会更明亮之类？”
杨怀煜垂下眼笑了，“想什么呢，臭小鬼。我输球的时候，你还在玩泥巴。”
“输球都被你拿来标榜了？”夏驰逸笑着问。
“输在这里，好过输在全国赛。而且众所周知，胜利女神很花心。前年眷顾东南矿大，去年青睐我们沁城大学，今年又看上了宁昌大学，可是谁又能永葆青春？”
不愧是杨怀煜，比夏驰逸想象中得更拿得起、放得下。
杨怀煜微微前倾，靠近了夏驰逸，“喂，周哲骁看我的眼神……仿佛我烧了他的房子，掀了他的祖坟？”
夏驰逸回头看了一眼，周哲骁单手拿着毛巾擦脸，半张脸都被挡住了，只露出一只眼，目光很沉冷。
微卷的黑色刘海在白色毛巾上摇来晃去，夏驰逸竟然觉得有点旖旎。
“说明他对你的警戒心还没有解除，赢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暂时的。”
“你们没被胜利冲昏头脑就好。”杨怀煜叉着腰笑了，“喂，拿下东南王什么感觉？”
“嗯……”夏驰逸半仰着脸，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本来很期待，就像一种执念。可是真的得到了，那阵喜悦感一瞬间就蒸发了。”
“因为你不满足，东南王对于来说并没有什么了不起。”杨怀煜拍了拍夏驰逸的肩膀，“感谢宁昌大学，代替我们成为被各大赛区研究的对象。你的每一次投篮，每一个假动作，你和周哲骁的所有配合，都会被那些强校放在显微镜下研究。祝好运了！”
夏驰逸露出大大的笑容来：“这很公平不是吗？你们研究我们，而我们也在研究你们。”
杨怀煜点了点头，和夏驰逸一个击掌：“全国赛见。”
“不再安排练习赛了？”
“想的美！”
说完，杨怀煜就潇洒转身了。
夏驰逸回到了周哲骁的身边，扯了扯他的毛巾，“好了，别擦了，再擦下去你的脸都要摩擦生火了！”
此刻的凌焕臻已经被好几个媒体记者围住了，眼看着有人就要来找他们，夏驰逸一把拽过了周哲骁。
“走！我们回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