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虽然仅接过三次吻,但祝鸣却缜密地将每一次的接吻经过,地点、时长和洗洁精开屏细节差异都记录了下来。
为的就是后续出现开屏异常的时候,可以有足够的样本供自己分析。
而他确实发现了一个很小的规律。
那便是随着接吻次数的增加,洗洁精的开屏速度以及效率,似乎是越来越弱的。
比如第一次酒会上那个阴差阳错的吻,哪怕到了次日下午也依旧有着不俗的效果,让绿孔雀花园里极其流畅地展开了屏。
而第二次从游戏出来后,洗洁精在开屏中途出现了卡顿且轻度萎靡的现象,远没有第一次开得丝滑。
第三次在动物园中虽然相对顺利,但现在想来,当时祝鸣受惊咬了席羡青一口,就感官上的刺激程度而言,其实要远比前两次要激烈上不少的。
于是祝鸣便有了耐药性这个猜想。
“更通俗的说法就是,”祝鸣指了指浴缸里萎靡缩成一团的绿孔雀,“它现在可能并不满足于普通嘴碰嘴带来的生理刺激了。”
席羡青的眉头动了动:“那要怎么办?”
“加大剂量,又或者换一味药。”
祝鸣说:“鉴于你现在情况比较紧急,研制新药并不现实,我目前的建议是前者。”
他们之前的接吻都是极致简单地嘴碰嘴,这句加大剂量意味着什么,席羡青自然也不是傻子。
席羡青看似冷静地沉默片刻:“那就……听你的吧。”
祝鸣轻叹一声,抬手拨弄了一下席羡青额前的发丝,温声道:“药就在这,想要多大的剂量,你自己取呗。”
席羡青微微眯起了眼——他其实是有些享受祝鸣摸自己头发的这个动作的。
但在听完了整句话后,他及时绷住神情,高傲地睨向祝鸣:“我怎么知道加大多少剂量合适?”
“你不知道,我就知道了。”
“但你是医生。”
说白了,谁都不愿意先有行动,是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多少是有些真越了线的。
祝鸣像是无奈至极地轻叹一声,他知道剩下的时间不多,于是也没再犹豫,抬手拽着席羡青胸前的领带,将嘴重新覆了回去。
他勾起湿温柔软的舌尖,蜻蜓点水般地在席羡青的唇上碰了一下。
席羡青的身子陡然颤了一下,脸上神情没有太大的波动,半晌后牙关却微微打开,像是在迎接着祝鸣接下来的行动。
然而祝鸣下一步的动作就是没有动作——他停了下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轻声道:“就像这样,一点一点地加大剂量,学会了吗?”
他就像是举着药,喂到了席羡青的嘴边,刚把嘴皮子浸湿,却突然把勺子抽走,放到席羡青自己的手里,说你自己来吃吧。
席羡青冷冷地盯着他的脸看。
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祝鸣弯了弯眼睛,神情无辜歪了歪头:“小席先生,要开屏的人是你,药总不能每次都让我手把手喂——”
后半句话并没有机会说完,因为这位脾气不是很好的患者,主动弯下腰来取药了。
祝鸣一开始眼底还含着点计划得逞后的狡黠笑意,但下巴被迫捏着抬起,牙关被这人舌头毫不客气撬开的一瞬间,他就有点笑不太出来了。
这是报复。
和前几次的嘴碰嘴不太一样,这回是实打实的唇齿交融,而且带着了蛮横无理的报复心——祝鸣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微微后仰,后背随即便重重抵在了冰冷的镜子上。
席羡青吻得莽撞青涩且没有章法,于是祝鸣回应得也十分艰难。
衣料摩挲,呼吸混乱间,他隐隐感到眼前有些发晕,知道这是没换气缺氧的前兆。
于是手抵在席羡青的胸口,想要拉开一些距离。
席羡青的回应则是强势扣住了祝鸣的手腕,双手交叠着向后拉扯,并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呼吸愈发艰难,祝鸣实在是有些忍无可忍了,偏偏手被钳制着动弹不得,于是便下意识地抬起腿,踹向了席羡青的腹部。
然后祝鸣蓦然愣住了。
药正饮得上瘾的席羡青并未意识到什么,被踹了一脚后,只是眉头不悦地蹙起。
祝鸣动手,那他便抓住手腕牵扯向后方;祝鸣动腿,那他就用手直接钳制住他的大腿。
总之,给这个吻进行了一个圆满的收尾,席羡青才直起了身。
他随即才意识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松开了覆在祝鸣腿上的手,惊疑不定道:“你的腿,刚才是不是——”
近乎瘫软在洗手台上的祝鸣,此刻已经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喘息着盯着浴室的天花,眼神有些失去了焦距,他良久后才有些吃力地开口道:“你……你劲儿够大的啊席羡青……”
他声音哑得不像话,席羡青听得耳根烧灼,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祝鸣将额头微微抵在席羡青的胸口,低头喘息着缓了半天,才抬起了头:“确实是踹了你一下,而且我感觉……踹得十分有力。”
席羡青良久后干涩道:“回去之后,你应该立刻去医院复健。”
祝鸣轻轻地“嗯”了一声,额前的发丝凌乱,唇瓣柔软而微红,眼底未散的水光潋滟而澄澈。
他眼睫微微动了动,像是在盯着自己的腿看,又像是还未从刚才的一切中回过神来。
席羡青看愣了一瞬,强行错开了视线,紧接着又在祝鸣身后的镜子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更准确地来说,一张……意犹未尽的脸。
这次席羡青瞳孔骤然一颤,无声无息后退了一步。
两人都有点不敢直视彼此。
祝鸣半晌后才抬起头,越过席羡青的肩头看向身后的浴缸,笑了一下:“喏,你看,药效加大确实是有用的。”
顺着他的视线,席羡青这才注意到浴缸里,绿孔雀部知道什么已经悄无声息地展开尾翎,傲然地伫立在浴缸边缘。
见自己的主人看过来,它眨了眨豆豆眼,撅起了屁股,360度无死角地旋转着自己的身体。
席羡青许久后收回视线:“……我该出发了。”
祝鸣点了点头,抬起了手:“过来一下。”
席羡青看向他,向前走了两步,祝鸣将他衬衣上方的两颗扣子系好,又帮他把领带的位置调整了一下。
祝鸣微笑着放下了手,说:“去吧。”
席羡青的喉结动了一下。
他最后并未对上祝鸣的视线,像是有些匆忙地点了点头,转身拿起浴缸边缘的西装外套,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卫生间。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祝鸣原地愣着出了会儿神,吐出了一口气。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微微发烫的脸颊,片刻后又微微转过脸,直视着镜子里的自己。
“……祝鸣。”他喃喃地喊着自己的名字,“你现在究竟在治什么病啊?”
时隔三个月,席羡青的社交媒体账号又一次更新了动态。
和上次去二区考核时的风格相同,依旧是三张照片,没有任何的配文。
前两张照片较为日常:一张是手中端着两份照烧饭的明黄色小机器人,另一张则是两个游戏舱,以及满书架的游戏光碟。
而最后一张照片,是他在四区完成的作品成品图。
这件作品,短时间内掀起了六区一众时尚圈和珠宝圈的热烈讨论——因为席羡青挑战了自己先前甚少涉足的领域,一对腕表。
两只腕表款式是风格相似的情侣款,表壳均采用18k白金材质,圆形切割碎钻铺满表圈,并没有特别值得一提的地方。
但重头戏,在于表盘上的浪漫叙事上。
盘面均采用了极其静谧的珐琅微绘工艺,谈玉的那款,用的是珍珠母贝的表盘,在淡蓝的天光下勾勒出了一条街道,街道旁有一家红砖堆砌而成、门上挂着木制招牌的酒吧。
而封嘉驰的那一款,则是蓝宝石和黑色尖晶铺陈出深邃夜色,下方依旧珐琅微绘勾勒出的是路灯和马路,最左边描摹出是一家市井小摊,氤氲着食物朦胧的烟火气。
——这也是这件作品在外人眼里争议最大的地方,有人说是这两所建筑微绘的存在,是席羡情纯粹为了炫画技,看起来过于繁琐,且与高级腕表的整体调性不符。
但也有聪明人猜测,这两个地点似乎与四区两位代表人的私人经历相关。
因为有媒体捕捉到,在酒会上揭露腕表成品的一瞬间,谈玉和封嘉驰似乎同时抬起眼,心照不宣地对视笑了一下。
而整件作品最大的亮点,还是指针的设计——以黑玛瑙制成的藏獒犬作为分针,白欧泊切割而成的缅因猫为时针。
摒弃了原有的计时模块,席羡青的团队和六区的百年腕表世家达成了合作,设计并采用了双逆跳模块,用来调控一猫一狗的行动轨迹。
每天的午夜十二点钟,缅因猫与藏獒犬会在道路中央短暂相见,并于一分钟后再次分开。
它们的每一次相遇,都是制作者和工匠们精心推敲设计得来。
日日夜夜,时间流逝,他们始终会在原点重逢。
在最终展示成品的酒会上,合影环节的时候,媒体也终于亲手用相机捕捉到了席羡青本人的精神体。
绿孔雀颈部碧绿的鳞片,巨大华美的屏羽舒展开来,不停地在闪光灯前扭来扭去,神气而矜傲,看得出来主人的心情是十分不错的。
不论如何,四区之行在最后,终于画上了一个完美的句号。
席羡青离开四区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别的,而是直接拎着祝鸣回了七区的康复诊所,进行了一次酣畅淋漓的复健。
也是这一次复健才让他们意识到,祝鸣双腿的恢复程度,远远不止当时在卫生间里做到的踢一下那样简单。
在康复诊所里佩戴上外骨骼机器后,这一次,丝毫不需要借助席羡青的外力,祝鸣便可以独立行走很长一段时间了。
甚至哪怕脱离了机器的辅助之后,祝鸣也能借助着康复区域的扶手,勉强独立站立了一会儿。
这证明他的脊髓神经和腿部肌肉都有了极大程度的恢复,虽然离正常走路还有些距离,但这对祝鸣而言,现在这样的改变,已经是先前的他连梦都不敢梦的进步了。
吴医生也对他的变化感到惊奇:“不过也真是奇怪,这药的效果确实好,但是临床上的大部分患者恢复得都没有你快。”
祝鸣笑道:“也许是因为我最近一直在旅游,心情好,身体自然也跟着给力了吧。”
吴医生笑着摇头:“这次药的剂量我会帮你也稍微加大一些,你以后争取每周都过来一次,不过你后面是不是又要去旅游了?这个频率的话……”
“没有问题。”
这回站在后面的席羡青替祝鸣接了话:“他以后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六区七区,通行很方便。”
祝鸣无辜地朝吴医生耸了耸肩。
输完了液,席羡青送祝鸣回了家。
从花园的小路移动到别墅大门的路上,祝鸣说:“不过频率变得这么高的话,你后面倒也不用次次都陪着我过来,我好歹也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了……”
席羡青回答得也十分干脆:“不可能。”
“很霸道啊。”
祝鸣在家门前停下了操纵轮椅的手,笑着说:“好了,我到了。”
席羡青“嗯”了一声。
说来有些神奇,他们两人在四区窝了这两个月,已经习惯了帮帮点菜,凑在一起看电视剧,同床共枕并争抢一条被子的日常。
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分开,谁也没开口主动说分别。
祝鸣静静对着席羡青的脸看了一会儿:“怎么说,要不要留下吃顿晚饭?我小姨倒是挺想见你的。”
席羡青似乎动摇了一瞬,最后还是摇头:“下次吧,我要回家先去看眼姐姐。”
祝鸣倒也不太意外,点了点头,一边在口袋里翻找着钥匙,一边顺口调侃:“难道不是因为今天穿得不够正式,而且没带礼物?”
席羡青瞪了他一眼:“上门拜访,这些本就是应有的礼仪。”
下一秒,别墅的大门主动被人从里面拉开。
“欸?果然是你们啊?不是说过两天才回来吗?”
门后的祝盈盈探出了个脑袋,惊喜道:“我就说听到外面好像有谈话声,快进来快进来。”
席羡青本想出言婉拒,但目光落到客厅时,眸光却无声一沉。
因为他看到了一只圆滚滚的豚鼠精神体。
以及沙发上,那个戴着眼镜、面容有些稚嫩的年轻人。
那是一张有些眼熟的脸。
祝鸣也是一怔,紧接着便反应过来——这似乎是那个当时在二区度假村的泳池边,拽着自己胳膊苦卖安利的七区大学生。
“哦对了。”
祝盈盈指了指身后,介绍道:“我公司今天在K大研究所那边开宣传会,遇到了这个叫钱多的小伙子,聊得特别投缘,所以就请人回家坐了坐。”
“这小伙子说,他和你之前见过,可崇拜你呢。”
祝盈盈凑近祝鸣的耳朵,压低了声线:“他们实验室的经费可充足了,现场买了我们公司的一大堆抗体,你快去和人家聊聊。”
祝盈盈的潜意识里,还是觉得祝鸣当年是因为双腿妥协了事业和爱好,因此她很难拒绝在学术上对祝鸣表示崇拜的人。
见到祝鸣,钱多也是两眼放光地走了过来,脚边的豚鼠蹦蹦跶跶地跟在身旁:“祝哥,好久不见!”
哪怕万般无奈,祝鸣也只能主动伸出了手,干笑道:“……好像也没有很久吧。”
“小席,你难得过来一次,留下来吃顿晚饭吧?”
另一边,祝盈盈拉住了席羡青的胳膊,又为难地看向身后:“主要是我不知道你今天也要来,所以请了小钱过来……你要不觉得尴尬的话就留下,好不好?”
祝鸣主动开口帮他推脱道:“他要回家和姐姐吃饭的啦,你就别硬留人家了小姨——”
未说完的话语,直接被身后的“啪嗒”一声关门声打断。
祝鸣茫然地转过了头。
便见席羡青长腿一迈,神情自若地进了门。
他没有直视祝鸣的脸,只是将大衣随手脱下,语气平淡不惊地开口道:“那么,今晚就打扰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