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清宁被勾起在医院的记忆,想起了万应公庙这个名词,当场被吓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如同快闪一般,他脑中划过几个因为鬼物受伤的人的惨状,最后定格在他助理死不瞑目的面孔上,一股强大的爆发力陡然生出,瞬间让他拥有了从未企及的速度。
明明拖着傅闻南和凌姣两个人,他却像一阵风,直接擦着余闵峰试图挽留的指尖冲向山神庙外。
余闵峰手指在空中乱抓了一把,什么都没抓到,不由从喉咙里咕哝出一个“喂”。
他也被池清宁的尖叫吓得够呛,脑子一片混沌,压根没理解池清宁反应为什么这么大。
“这是要干什么,至于吗……”
满心莫名地嘀咕了一句,他扭过头,一阵冷风从身后吹来,阴森冰冷的凉意直扑他后心。
余闵峰脸色陡变。
频繁被噩梦和阴冷折磨的记忆顷刻苏醒,他终于意识到池清宁在跑什么!
艹!山神庙里的东西现身了?
他为什么没看见??
余闵峰惊惧交加,顾不上许多,抓紧手中的摄像机,跟着前面三人向着山神庙外狂奔而去!
自从身上出现怪事以后,余闵峰就增加了健身时长,还特别加了一门跑步课程。
他太清楚了,以他的能耐是不可能抗衡山神庙里的东西的。如果遇到危险,只要能跑过其他人,他就能活下来。
抱着这种心态,他学习跑步的态度前所未有的认真。
时至今日,要论速度和瞬时爆发,整个剧组除了池轻舟,应该没人能比得上他。
这一刻,他明明是最后一个向门外冲去的,却在短短几秒之内就超越了前方的池清宁三人。
而他肩上,甚至还扛着那台摄像机!
“啊啊啊——!!”
余闵峰发出比池清宁更惨烈的大叫,暴风般卷过他们身边,一马当先冲出山神庙大门。
捏着玻璃瓶冲上来的沈问星和他迎面撞了个正着。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将目光投向那个瓶子。
漆黑的鬼气翻涌着,在一片混乱中反而显得极为规律。
它看起来不像是要冲破瓶塞的模样,可不知道为什么,余闵峰就是感觉它跃跃欲试,恨不得立刻对上山神庙里的东西。
恐惧从他内心最深的地方升起,仿佛深潭下冒出的细小泡泡,咕嘟嘟冲击着他的理智。
他想要大叫,却反而失去了声音。
连滚带爬地向一边扑开,余闵峰大脑几近空白,唯一能遵循的,只有肢体的本能反应。
沈问星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目光中带着他没注意到的估量。
浓稠的鬼气在这一瞬间突破瓶壁,自上而下地降临在这一片空地之上,笼罩了急匆匆跑出来的池清宁等人,也挡住了他转身投来的视线。
视野变暗了。
有什么东西凄厉地哀嚎起来,冲击着所有人的耳膜,让他们在一刹那间短暂失去了神智。
等他们从鸣叫中回过神,一声声惨嚎此起彼伏,早已连成一片。
池清宁忍不住浑身发抖:“什么东西在叫?该不会山神庙里真的有东西吧,就和那种万应公庙一样?”
没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看着前方的山神庙,背上汗毛一根根竖起。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附近温度变低了很多。
山神庙里起了雾,地板上、柱子上、墙壁的装饰上都挂上了白霜。
浓雾之中,密密麻麻的黑影挨挨挤挤,像极了他们参与第一期《沿途风景》时遇到的场景。
那些细长的黑影在浓雾中手舞足蹈,争先恐后地往庙里退去,却被更多想要涌出来的黑影拦住,于是不得不在鬼气的包围下融化。
而明明已经有了这么多前车之鉴,山神庙里的鬼物却像失去理智一样,持续扑向外面的人。
越来越多的鬼物在鬼气里消散,山神庙里乱成一团,哭泣声和求饶声不绝于耳,惊得庙外所有人张大了嘴巴。
这、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包括懂行的沈问星在内,大家都露出迟疑的表情。
他们没理解鬼物为什么会犯傻,完全没想到,刚才余闵峰对鬼物们的祈祷,其实起到了很好的欺骗效果。
沈问星拿着瓶子没有进入山神庙,本来就在一定程度上削弱了池轻舟鬼气的存在感,余闵峰又和山神庙中的鬼物定下过契约,更是引走了它们的注意力。
在余闵峰的承诺中,它们被贪婪冲昏了头脑,见池清宁等人跑出山神庙,毫不犹豫就追了上来。
它们不甘心到手的鸭子飞了,这种浓烈的情绪对它们而言堪称负面。
因此,池轻舟的鬼气一降临,混杂在其中的诅咒就瞬间凝固——
想当初,池轻舟治疗自己灵魂上的裂口,用的也是类似的方法。
这份诅咒来自血缘,只要一天没有消散,就会持续不断尝试寻找有血缘的宿体。
鬼物的情绪拦住了它,即使它没有任何思维能力,也会在第一时间试着突破阻拦。
在池轻舟的鬼气和诅咒的双重影响下,鬼物们被贪婪支配,前赴后继涌出山神庙。
哪怕痛苦短暂唤回了一部分鬼物的理智,结局也早就注定。
这甚至都算不上一个陷阱,只是池轻舟随意针对了一下山神庙里的东西而已,就已经让所有鬼物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池轻舟的鬼气吞噬了它们大部分力量,被邢霜栈处理过的诅咒勉强撕开那些纠缠的情绪,带着大量鬼物至今无法消化的香火,“义无反顾”地奔向池轻舟。
这整个灵河村,如今还能响应血缘的就只剩池轻舟一人,它唯一的选择,也只剩池轻舟。
方明戈眼睁睁看着诅咒返回,表情复杂难辨。
“生于血脉的诅咒……是这么用的?”
这也太怪了吧!
谁把诅咒剥离之后还留着,当指路的东西用啊??
池轻舟一手捏住那团蠢蠢欲动的诅咒,也没专门将香火抽出来,直接塞进影子里。
他转过头,无辜地看着方明戈:“不能这样用吗?”
方明戈:“呃……也不是不能,就是以前没人这么用。”
池轻舟笑吟吟道:“那可能是因为他们不需要用这种小手段吧。”
这也叫小手段??
方明戈有一万句槽想吐,最后还是勉强压了下去。
一般人也没那个能耐承受二次诅咒,池轻舟敢这么做肯定有他的依仗,倒也没必要深究。
他沉默几秒,将目光投向远处,言辞直白了不少。
“池老师,我冒昧地问一下,这个诅咒回来找你……我们还需要继续寻找池夫人吗?”
池轻舟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没有什么情绪。
方明戈明了,不再询问。
也对,池轻舟在利用诅咒处理山神庙之前,肯定试过了。
那之前诅咒就对繁桃没有反应,足以说明繁桃凶多吉少。
山石上再次安静下来。
方明戈有些贸然开口的愧疚和尴尬,欲言又止数次,最后只能控制摄像机,继续向山神庙前推进。
画面被放得很大,清晰度却违反常理得高。
镜头中,池清宁一脸惊魂未定,整个人腿软的几乎站不起来。
他眼睁睁看着山神庙里的鬼物一个个消融,连连嘀咕:“是不是我二哥听到了我的求救?我就知道他是世界上最好的哥哥!”
凌姣:“……”
宋煜知:“……”
沈问星:“……”
你之前是这么说的吗?
几人尬笑一声,转开视线。
凌姣转移话题般问:“刚才清宁说的万应公庙是什么?”
“哦,这个啊。”沈问星给她解释了一下万应公庙的风俗和由来,总结说,“内陆不常见这种庙宇了,想知道一座庙是不是万应公庙,其实看条幅或者功德箱就行了。这些上面写着有求必应的,就是万应公庙。”
“这样吗?”
凌姣回忆了一下,山神庙的功德箱上好像确实写的是有求必应。
“原来清宁是看到那几个字才跑出来的。”
她有些后怕,感激地看了眼池清宁。
“刚才庙里出现了那么多脏东西,要不是清宁反应快……清宁,谢谢了。”
池清宁心不在焉地回了句不客气,抓着傅闻南衣角的手指用力收紧。
傅闻南怜惜地扶着他,小声安慰。
池清宁随便回应几句,突然转头问其他人:“凌姐、宋老师、余哥,上次咱们在这里拍摄的时候,功德箱上写的也是有求必应吗?为什么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凌姣迅速道:“我也没有印象。刚才要不是沈老师和我解释,我压根就不知道功德箱上的字不对。”
宋煜知仔细回忆了下,倒是说:“上回功德箱上的字的确是有求必应。我记得我就是在看到那几个字后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没反应过来就晕过去了。”
池清宁和凌姣瞪大了眼睛。
宋煜知这话的意思,该不会是上一次他就发现了什么吧?
宋煜知苦笑了下,低声道:“之前我没多想,现在看来,多半是阿莱帮过我。”
池清宁他们上次平安无事,什么都记不清楚,反而是昏过去的他保留了重要记忆,这很难不让他怀疑晕倒就是一种保护机制。
他家里认识的大师只能说是平平无奇,这种保护,总是让他想到自己那个有缘人的身份。
也许,确实是阿莱保护了他?
可昨天来的途中,那个梦……
宋煜知愁的不行,池清宁和凌姣见他这表情,也有些害怕。
他们四下打量,却没见到一个剧组的人,不由更加忐忑。
池清宁清了清嗓子,拔高声音:“二哥,你在吗?我们继续这样拍摄下去真的没事吗?”
凌姣也扬声道:“方导,拍摄是不是可以先放一放?这个村子真的好危险的样子!”
山间回荡着两人询问的声音,却不见有人回应。
傅闻南的脸色有些糟糕:“为什么不回答?别告诉我,剧组把我们放弃了。”
池清宁腿更软了,靠在他身上,手不停哆嗦。
凌姣皱着眉,宋煜知还在思考和阿莱有关的事情,只有沈问星盯着山神庙里的鬼气散去,才慢悠悠回答傅闻南的问题。
“剧组不是放弃我们。”他指了指山神庙里越发鲜红的房梁,“你们看,房梁上是不是有很多字,右侧,看到你们自己的名字了吗?”
几个人一愣,顺着沈问星指的方向看去,很快就找到“池清宁、凌姣、余闵峰”三个名字。
宋煜知的名字也在上面,但被狠狠划了两条横线,可见去掉这个名字时,那些鬼物有多不甘心。
宋煜知抿了抿唇。
池清宁三人却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这!”
沈问星平静地说:“你们如果不来万应公庙才是真的危险。现在池老师已经把危险处理了,以后你们的生命安全就有保障了。”
池清宁和凌姣顿时露出庆幸的表情,余闵峰也是又惊又喜。
傅闻南有些不快地道:“就算是这样,他为什么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看我们担心受怕,他很开心?”
沈问星嗤笑道:“是吗?你确定要他提前和你说?”
池清宁一把捂住傅闻南的嘴:“他不是这个意思!闻哥是说,如果二哥提前告诉我们,我们肯定会早早就开始感激他!当然,我们现在也特别感激二哥,二哥不愧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
傅闻南:“……”
凌姣想笑又不敢笑,宋煜知就没那个顾虑了,直接似笑非笑地嘲讽了傅闻南和池清宁两句。
傅闻南更不爽了,池清宁却假装没听见。
笑话,池轻舟肯定看着这里呢,要是让池轻舟听到那还了得!
池清宁毫不犹豫给了傅闻南一个警告的眼神。
傅闻南只好闭嘴。
余闵峰咧了咧嘴角,也没管他们说什么,傻呵呵笑起来。
早知道池轻舟能处理这种事情,他就应该对池轻舟雪中送炭。
那样不仅能获得池轻舟的感激和保护,还能少受几个月的罪。
“天还没黑,有人就开始做梦了。”
一个凉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打断了余闵峰的幻想。
“雪中送炭,就凭你,也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