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尚潇安排的几个人身手都不错,平时就是吃这碗饭的。
他们开着面包车,走最稳妥的路前往灵河村,车速不快,途中还是差点发生车祸。
得亏开车的人反应快,一打方向盘,急转向另一侧,才没有对两个横穿村道的路人造成什么伤害。
但这一下急转加急刹直接让车子发动机出了故障。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大巴出过问题,几人专门带了一个会修车的同伴。
他下车检查了发动机,一开始没看出什么问题,不过很快,池轻舟将影子笼过去,他就找到了坏掉的地方。
换了两个零件,他修好发动机,一边擦手一边坐回车上,示意大家可以走了。
接下来的路途十分顺利,但修发动机这一来一去,他们耽误了不少时间,到达灵河村村口时月亮已经升起。
池轻舟等人下了车,愁眉苦脸坐在村口聊天的村民们往过看了一眼,脸色一下就变得极其糟糕。
杜欢间他们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警惕,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也没见身上有什么不对的啊。
他往过走了两步,刚想问问怎么回事,那些村民就短促地惊叫一声,拎起板凳匆匆避开。
他们像身后有恶鬼在追一样,慌忙跑回最近的房子,重重关上屋门。
哐当作响的摔门声中,杜欢又是无语,又是迷惑。
他忍不住说:“这个村子的人什么情况啊?我长得也不凶吧,他们干什么那么害怕?”
他就是想问问剧组搭建的拍摄地在哪个方向,顺便确认一下身上有什么不妥,结果这些人就像活见鬼似的。
杜欢感觉不打对劲:“这是干嘛啊,不配合就不配合,有必要这么大反应吗?”
池轻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转过身,询问过易尚潇的安排,直接让送他的人先回去。
“这里的事情我能处理,你们不用跟着。”他语气平静,“回去以后再给易尚潇打电话。他要是问你们情况,你们就告诉他是我要求的。”
几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得了易尚潇的提醒,没怎么犹豫,直接答应下来。
不过离开前,他们还是特意叮嘱了池轻舟一句:“那你们多小心,这个村子感觉奇奇怪怪的。”
池轻舟笑了下:“放心,我有分寸。”
几人坐上面包,开车离开。
他们走后,池轻舟才带着杜欢往灵河村里走。
杜欢有些担心:“池哥,这里真的没问题吗?感觉到处的都怪怪的。”
他转头瞅了瞅路边盛放的桃花,表情实在是微妙,“如果我没看错,那棵树应该是梨树吧,怎么就开了桃花?”
池轻舟停下脚步,静静看了附着鬼气的桃花一会儿,重新迈开步子:“走吧,先去剧组,现在已经挺晚了。”
杜欢看了眼手表,赶紧答应一声。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百米,前方突然传来激烈的争吵声。
“你们这些人怎么这样啊——喂,干嘛,我警告你们,赶紧给我住手!”
“动手怎么了?今天不打断你个龟儿子的腿,老子就不姓赵!”
“你们干什么!哎呦!我的腿!”
极尽恶毒的脏话夹杂着一些口音,明显是灵河村的村民在叫骂。
挨打的人惨叫连连,语气难掩后悔和惊慌。
杜欢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护着池轻舟,还没站稳,就被池轻舟拨开。
前方有两个人互相搀扶着,从一栋房子后匆匆转出来,一瘸一拐地向村口跑来。
在他们身后,一群满脸横肉的村民手持铁锹和砍骨刀,气势汹汹地追着他们直骂。
池轻舟目光一扫,这两人其中一个是老熟人宋煜知,另一个大概是他新换的助理。
这位助理个子不高,身材很壮实,此刻右腿跛得厉害,全靠宋煜知拖着才勉强向前跑。他表情狰狞,五官皱成一团,腿大概是疼得厉害,一直在不自觉地吸气。
宋煜知也很狼狈。可能是刚才发生冲突的时候被村民拉扯过,他上衣崩掉了一颗扣子,精心做过的发型早凌乱不堪,眼角还有一道被什么东西刮擦过的红痕。
两人看起来很是疲惫,却没有停留哪怕一下。
村民手里的铁锹是真的,砍骨刀也是真的,在月光下泛着寒光,他们根本不敢赌这些人只是吓唬他们一下。
杜欢瞥了村民一眼,拉了拉池轻舟的衣角,想让他赶紧避开。
池轻舟回头说了声“没事”,主动向狂奔而来的两人走去。
宋煜知终于发现路口有人,惊得脚步一慌,边喘气边大声提醒:“别过来,快跑!”
池轻舟只当没听见这话。
他继续向前,很快村民们就注意到了他。
歹毒的咒骂声戛然而止,几乎是在一瞬间,所有村民都停下了脚步。
宋煜知满脸焦急,冲到池轻舟身边,伸手想去拉他,他却在原地一停,目光平静地看向宋煜知身后的村民。
宋煜知迟疑一秒,差点搭在他衣袖上的手一顿,也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那些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村民,现在一个个脸色惨白,眼神惊慌,握着铁锹和砍骨刀的手不住颤抖。
明明他们才是手持利器的人,但看他们充满恐惧的表情,好像池轻舟才是那个握着砍刀的人,而他们才是毫无抵抗之力的幼儿。
宋煜知稍稍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开口。
池轻舟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什么都没说,连表情也没有发生任何变化,可那些村民额头上汗却越来越多,渐渐汇成水流。
不知道是谁先撑不住了,人群里响起一声崩溃的大叫,下一刻,所有人都像突然被上了发条的玩偶,尖叫着扔下手里的铁锹和砍骨刀,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宋煜知三个被村民涕泗横流的样子吓了一跳,见他们一个个抖若筛糠,摔到地上也顾不上脏和疼,爬也要爬进附近屋子,简直是目瞪口呆。
宋煜知的助理有些凌乱:“这、这什么情况?刚才他们不是一副不杀了我们不罢休的模样吗,怎么现在就吓成这样了?”
这简直就是魔幻现实啊!
宋煜知也不是很明白。
但他清楚池轻舟不是一般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池轻舟做了什么,连忙拉着助理一起向池轻舟道谢。
池轻舟摆了摆手,杜欢帮助理看了下腿,可能是因为躲闪比较及时,伤的不严重,休息两天应该就好了。
他站起身,拍拍手,有些纳闷地问:“你们刚才是干了什么,才和那些村民发生的冲突?我看你腿上这个伤,是真的冲着打断你的腿去的。”
宋煜知的助理露出痛苦的表情。
他说:“那还是多亏宋哥反应快,拽了我一把,不然那个铁锹真的就冲着打碎我膝盖来了。”
宋煜知拍了拍助理的肩,对池轻舟和杜欢说:“我也不知道刚才做错了什么,就是问了下剧组在哪个方向,他们就突然抄起东西要打我们。”
宋煜知是真的很迷茫。
他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就发展到动手的地步。最开始他的助理只是看天晚了,想早点到剧组,早点休息,就去问了个路。
那些村民原本态度很冷淡,等听到助理问《万象》剧组在哪,他们突然暴起,抬手就要扇助理耳光。
宋煜知眼疾手快拦了下,没想到另一个村民直接抓起剪刀,往他眼睛上捅。
他躲得快,剪刀只是擦过他的脸,留下了一道痕迹,但现在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他都不知道助理到底是哪句话说错了,怎么就让那些人反应那么大?
杜欢想起刚才在村口见到的人,心头也全是不解,还有点毛毛的。
他迷惑地看向自家艺人,希望能得到一个答案。
池轻舟不是很意外,只是说:“看来我们剧组,现在在灵河村很是不受欢迎。”
“呃……?”杜欢挠挠头,试探性地问,“他们该不会是把村里开桃花的事情记在剧组头上了吧?”
宋煜知啊了一声,表情更加迷惑:“桃花怎么了吗?不是因为全国气候大范围异常导致的吗?”
池轻舟没有回答。
他走到路边,注视着一树盛放的桃花,表情是难以言说的复杂。
杜欢拉过宋煜知,小声和他们解释开桃花的都不是桃树,听得宋煜知和助理脸色都白了。
他们目光不知不觉转向池轻舟,眼中全是自己都没发现的依赖。
池轻舟没有在意他们的目光。
他只是又盯着桃花看了一会儿,忽然挑了挑唇角。
“我妈妈真是一个很在乎外表和形象的人。”
宋煜知:“……??”
杜欢:“啊?”
助理:“啥??”
三人大惑不解,一齐盯着池轻舟,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池轻舟又看了一会儿,终于抬起手,轻轻抚过桃花的花瓣。
他用常人无法听到的声音,轻轻对邢霜栈说:“这样也不错。至少她生命的最后一刻足够绚烂,也不需要再去经历池家倒塌的绝望。”
“无论如何,她是我妈妈,给了我生命。如今这个结果,我与她算是恩怨两清。至于她和临夕村那些枉死的人,有什么恩恩怨怨,都自己去地府算吧。”
池轻舟脚下的影子一晃,浓郁的鬼气铺天盖地蔓延而去,眨眼间覆盖整个村子。
邢霜栈毫不犹豫抛弃自己才融合没多久的躯体,以灵魂形态凝聚在池轻舟身后,伸出手,从背后环住了池轻舟。
他的体温一如既往的温热。
池轻舟靠近他怀中,仰起头。
夜风吹过,满树桃花逐渐归于虚无。
月光从树叶间落下,被扯成一缕一缕,朦胧了两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