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假期结束,裴景臣上班去了。苏清词迟半个钟头才起床,餐桌上有小米粥和荤素两种包子,苏清词吃过后,打开电视当背景音。
临近中午,物业来电话,有客到访。
苏清词开门,一身艳红色连衣裙的薇薇安站在门外,笑盈盈的将一封请柬递给苏清词:“苏老师,我真心希望您能来。”
苏清词只看请柬的封面就是一愣,红彤彤的爱心中央是镂空设计的“囍”字。打开一看,果真是订婚请柬,未婚夫名叫周俊杰。
苏清词意外道:“你和中国人结婚了?”
薇薇安点头,满脸洋溢着幸福:“我以后就是中国媳妇儿啦!”
苏清词笑道:“恭喜,请柬上写的10月5日,我一定到。”
薇薇安喜出望外,激动的像只翩翩起舞的花蝴蝶:“太好了苏老师,谢谢,您是我最尊敬的人,您能来参加我的订婚party,一定会让我终身难忘!”
薇薇安没有久留,赶着去未婚夫那儿二人世界,真可谓如胶似漆。
薇薇安走后,苏清词将请柬收好,刚才答应的痛快,现在才想起来皮特财团的千金订婚,苏柏冬肯定不会缺席。又要在人前陪他演祖孙和睦,祖慈孙孝的戏码了吗?苏清词冷笑,不小心把请柬捏的皱巴,连忙铺平整,并在心里真切的对两位新人说声对不住,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午后苏清词翻朋友圈,发现喜欢分享自己生活的薇薇安果然将订婚的事广而告之。作为财团大小姐,相信订婚当天会很热闹,订婚现场的酒店必然媒体云集,大咖满座。
再往下翻着,好友本就不多,排除“僵尸”用户苏柏冬和裴景臣,以及热衷转发各种养生知识的裴海洋,值得看的朋友圈只有安娜丽丝和吴虑的。苏清词看到安娜丽丝在吐槽极品,看到吴虑晒日常生活,吴虑最新的动态引起苏清词的注意。
配图是一把红皮香蕉,配字是:[跨越3527公里跑进我嘴里,你辛苦了/鞠躬GIF.]
苏清词有点懵。
再往下翻动态,是三好员工惯常的宣传雾霖咖啡,再再往下,配图是一个轮胎,没有配字,只有一个表情:[二头肌GIF.]
苏清词不是个八卦的人,但可能自从得病吃了睡睡了吃无聊的浑身长毛,所以既然八卦怼到脸上了,那琢磨琢磨也不是不行。
于是苏清词想起来,上回吴虑来看自己,临走时碰到来给裴景臣送文件的许特助,然后俩人前后脚相继离开的。苏清词还想起来,有天裴景臣回来拿着红皮香蕉,说是许特助去马来西亚出差带回来的。
吴虑单纯可爱是个乐天小狗,社牛,跟谁都能谈得来,看来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吴虑跟许特助也结成了良好的友谊。
祝贺他们。
苏清词微微一笑,换台看少儿频道。
裴景臣在傍晚前回来,手里提着菜,换了拖鞋就去往厨房,边把蔬菜打入冷宫边说:“晚上吃饺子怎么样?”
苏清词点头,裴景臣欢欢喜喜的忙碌起来,从和面,剁馅,擀皮和包成饺子全部亲力亲为,苏清词想帮一下,可是哪怕洗洗菜这种小事裴景臣也不许,就让他去客厅看电视,等着吃就行。
两个小时后,裴景臣端着热气腾腾的水饺到餐桌上,还给苏清词递了酱油和醋。
裴景臣说:“这是西芹猪肉,这是三鲜的。”
苏清词对饺子馅不挑,哪样都爱吃,除了对西葫芦鸡蛋馅存在迁怒情绪以外,什么馅都吃。
苏清词咬一口,新鲜出炉的饺子还有汤汁,汤汁鲜美,面皮薄滑劲道。
“怎么样?”裴景臣追问。
其实他多余一问,苏清词想说你要对自己的厨艺有信心,就算从前会的少,现在照顾自己这个生活半自理的病秧子这么久,妥妥的贯穿南北全中华各民族菜色的巅峰大厨!
裴景臣给苏清词碗碟里倒醋:“下周三的中午,我得去参加场婚礼。”
苏清词愣了下,下周三是10月5号。
心说不会那么巧吧,苏清词问:“谁的婚礼?”
裴景臣:“皮特财团长女的订婚仪式。”
苏清词嘴里的饺子顿时变味。
有点酸。
哦,蘸了醋,当然酸。
他上回吃饺子是除夕夜,再上回是薇薇安家里,薇薇安亲手做的,不过翻车成了面片肉丸汤,还被薇薇安发了微博,全世界都看得见。
苏清词瞧着盘中滚圆滚圆的饺子,没一个包漏的,各个皮薄馅大,汤汁浓郁,造型还多样。做这盘饺子的人好像故意炫技似的,有元宝,钱包,月牙和麦穗。
苏清词一口一个元宝饺子,边吃边说:“幼稚。”
裴景臣装傻充愣,一脸无辜:“什么?”
说你拿中国人的美食欺负外国人,也不嫌害臊。苏清词吃完钱包饺吃月牙饺,再把麦穗饺一扫而空。
皮特财团跟凌跃也有生意往来,薇薇安订婚,请柬自然不会少了裴景臣的。
婚礼当天,苏清词和裴景臣同行,抵达酒店时遇到诸多熟面孔,都是裴景臣生意场上的朋友,苏清词跟他们不熟,想让服务生带着去现场,没想到裴景臣只是跟那些朋友简单聊几句,公事上一概不提,三言两语结束后就回到苏清词身边。
兰菲圣地大酒店顶层,现场布置的奢华隆重,媒体如潮。
苏清词远远看见跟宾客交杯换盏的薇薇安,一身中式礼服的薇薇安也看见他了,满心欢喜的迎上来。
苏清词和裴景臣分别送上祝贺,薇薇安感动的红了眼眶,与此同时,身穿伴娘服的姐妹团涌上来,七嘴八舌的问这俩帅哥是谁。薇薇安逐个介绍,姐妹团瞬间炸了锅。
“原来您就是苏清词,那个大画家!”
“裴总,您比照片上看着帅多啦!”
“苏老师,我超级崇拜您的,您的出道成名作《暮色》就在我阿姨的外甥的堂叔的父亲家里收藏着。”
“裴总,加个微信呗?”
薇薇安笑骂这群人:“你们别叽叽喳喳的,吵死了。”光说不行还动手打人,姐妹团哄笑着一拥而散,边跑边嚷嚷“俊杰老婆打人啦”,气氛热闹又温馨。薇薇安把姐妹团撵走后,又朝远处挥手喊人:“俊杰,你过来。”
能被薇薇安这样的女孩子相中,新郎必定是位品貌出众,才华横溢,幽默又浪漫的男子。
迎面走来的是,一位身姿曼妙、婀娜娉婷,身穿簇花蓝底锦绣旗袍的女人。
苏清词:“?”
裴景臣:“??”
薇薇安甚至等不及对方过来,直接小碎步冲上去,双臂环住女人的脖子,旁若无人的在她脸上亲一口:“俊杰,我来给你介绍。”
好吧,不是未婚夫,是未婚妻。至于名字,不过是因为男性化的刻板印象而造成的误会。
和俊杰聊两句,苏清词和裴景臣得知她的工作是私人服装设计师,专做旗袍。苏清词想起薇薇安有段时间沉迷旗袍,想必就是在那时候跟周俊杰看对眼的。
虽然只接触了几分钟,但苏清词看人向来准,周俊杰是个独具魅力的女性。
宾客如云,薇薇安还得招呼其他人,苏清词和裴景臣在贴有自己名牌的椅子上坐下,他们身份摆在那里,自然免不得万众瞩目,尤其是裴景臣近些年炽手可热,才一坐下就被人攀谈。裴景臣说两句,看苏清词几眼,看孩子似的,叫苏清词哭笑不得。
这种情况是苏清词喜闻乐见的,社会很现实,能被大家前拥后簇说明你的本事,如果有一天没人搭理了,那真该哭了。
苏清词跟裴景臣说该忙忙你的,不必管自己,自己还能丢了不成?再说就算有啥事,还有这么多随时待命的服务生呢。
裴景臣笑道:“不是怕你丢,是怕你无聊。”
苏清词心中微动,想起他曾经跟裴景臣出席这种场合,也是有很多生意上的合作伙伴跟裴景臣聊天,裴景臣这个工作狂当然不会敷衍对方,于是一聊就是两个钟头,苏清词全程被晾在一边。他是个外行人,既听不懂也压根儿插不上嘴,只能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换一个又一个的姿势,无聊的玩酒杯,枯燥的抠手指。
后来苏清词不干了,对裴景臣表达自己受到冷落很不爽,并赌气的说再也不跟他一起应酬了。
苏清词在心里笑笑自己,朝裴景臣说:“我自己待会儿挺好,你去吧。”
得到苏清词的首肯,裴景臣一步三回头的走。刚好苏清词也要去洗手间,回来时,瞧见薇薇安拉着周俊杰在媒体的镜头前拍照,摆各种甜蜜至极的造型。
“苏清词?”
听到有人叫自己,苏清词回头,露天的婚礼现场布满了鲜花和绿植,人来人往,他一时看不到是谁,直到那人又叫一声“苏清词”,苏清词看见了,猛地怔住。
聂宝株。
聂家是做珠宝生意的,跟苏家是世交,因此苏清词十五岁爹死了娘进医院被苏柏冬接到老宅住后,自然而然结识了聂家的独生子聂宝株。
聂宝株性子健谈,为人仗义直爽,对苏清词“一见钟情”,再见就张口“兄弟”,闭口“咱家小词”了。
不过苏清词的眼里心里全被裴景臣占据,压根儿不鸟他,他们的这段朋友情全靠聂宝株一人维持,隔三差五给苏清词打个电话,一起吃个饭啥的,反正运气好的话十次邀请能有一次成功,一次就够了。聂宝株就是这么心安理得的当舔狗,理直气壮地做大冤种。
苏清词回想跟聂宝株来往的那些年,虽然这二货经常犯缺心眼,但对自己是毋庸置疑的情真意切,包括那句直接导致二人绝交的醉话,既是醉话也是真心话,觉得裴景臣配不上“我兄弟”,为“咱家小词”抱不平。
生平能得聂宝株这样一位好友,其实是幸事。
但很可惜,苏清词有自己的底线,而聂宝株嘴上没把门的,自以为跟他的关系亲密到超过裴景臣,那就大错特错了。
绝交时,聂宝株很委屈,说不就是一句话嘛,至于为了这点小事跟我割袍断义吗?
苏清词斩钉截铁的说至于。可能聂宝株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替苏清词感到不值,但裴景臣再不好,也是苏清词的男朋友,聂宝株瞧不起裴景臣,言语侮辱嘲讽,打的也是苏清词的脸。况且苏清词不允许任何人嘲讽裴景臣,哪怕说一点点不好都不行,骨灰级狂热脑残粉,别说区区一个聂宝株,就连老子的老子苏柏冬敢瞎哔哔,苏清词都要撸起袖子干仗。
时隔四年不见,要说尴尬倒也没有,反正苏清词不尴尬,至于聂宝株是啥情绪,那就不知道了。
“你身体怎么样?”聂宝株问,“你在ICU的时候我去看过你,在外面看的。”
苏清词不咸不淡的“嗯”了声。
聂宝株有些悻悻的,说:“这么多年了,还气我吗?”
苏清词把目光落到聂宝株脸上,停顿几秒,说:“不气了,因为你说的那些话已经不存在了。”
聂宝株下意识望向远处被前拥后簇的裴景臣,心下了然,那身中灰色高定西装是法国著名设计师的作品,价值百万。
阳光穿过紫藤,投下斑驳的影子。
聂宝株望着裴景臣说:“他对你确实不错,你在ICU昏迷的时候,他天天在外守着,探视时也是第一个冲进去。我听护士说,他心急火燎的进病房看你,却一言不发,去的时候说声“我来了”,到时间说声“我走了”,后来听护士长说,他是不敢说别的,怕昏迷中的你听见受到刺激,对心脏不好。”
“后来有一天,我看见他坐在车里哭,虽然不是那种崩溃大哭,但却是一种隐忍的、撕心裂肺的哭。哭完了又笑,边哭边笑,跟精神分裂似的。我以为你出什么事了,跟护士打听才知道,原来你在ICU醒了。”
聂宝株畅快一笑:“清词,你没喜欢错人。”
从来没人告诉他这些,苏清词怔鄂,再看向裴景臣的背影时,眼睛火辣辣的刺痛。
聂宝株问:“还能做回朋友吗?”
苏清词未置可否,只是沉默的望着远方。
聂宝株欲言又止,最终只咽了口香槟酒。
苏清词说:“快开场了。”
“清词。”聂宝株叫住他,苏清词回头。
聂宝株道:“你生日那天,还有后续。”
苏清词猝不及防,二十岁生日,聂宝株的话,是他最不堪回首的日子,也是这么多年刺在他心口的一把尖刀。
软饭男,小白脸,傍大款,做豪门少爷的男宠。裴景臣那么有骨气又骄傲的人怎么可能不在意?
而他苏清词明知如此,还是自私自利的扒着裴景臣不放,让裴景臣受尽白眼和侮辱。
“我说完那话,你刚好从卫生间回来,大发雷霆,当场掀桌子跟我翻脸了,叫上裴景臣走人,你先走的,裴景臣稍后几步才跟上。”聂宝株思绪飘回那天,幽幽的道,“他走前回了我一句话。”
苏清词心神惊颤:“什么?”
包厢内一片狼藉,桌椅打翻,满地都是碎裂的玻璃和酒瓶。
裴景臣站在狼藉之上,霓虹灯映在他的眼底,流光溢彩:“那又如何,他现在的男朋友是我,我现在的男朋友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