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强烈的晃动致使苏清词的面色变得惨白,而领口的窒息感又让他脸色逐渐涨红。

空气很稀薄,胸口传来撕裂的疼,天旋地转。

苏柏冬变本加厉的又咆哮了什么,苏清词已经听不清了。还是王助理察觉不对劲,大叫苏董,苏柏冬才后知后觉的松了手。

苏清词跌回到沙发上,额头迅速蒙上一层细细密密的虚汗,他忍住咳嗽的冲动,抬起黑白分明的眸子阴郁一笑:“苏格他活该。”

苏柏冬抬起一巴掌,差点就要扇下去。

苏清词讽刺的笑。

“脸肿了还怎么见薇薇安,去洗漱换衣服。”苏柏冬撂下这话,一身戾气的夺门而出。

“小少爷……”王秘书伸双手,想扶苏清词一把,反被苏清词猛地推开,看他跌跌撞撞的冲进卫生间,“砰”的关上门。

下一秒,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王秘书胆战心惊的敲门:“小少爷您没事吧?您开开门,小少爷?”

水池里喷溅触目惊心的血污,殷红而狰狞。

苏清词双手扶着池沿,因太过用力,连指甲都泛着青白。

他听到王秘书惊慌失措的喊苏董,声音被隔绝在世界的彼岸,听不清楚。而苏柏冬气急败坏的嗓音却清刻入骨:“死了更好!”

苏清词笑出声。

他老子的老子嘴上说得痛快,心里可舍不得。因为他苏清词再孽种,也是姜瑟如跟苏格的结合,是苏格独一无二的血脉,也是他老苏家唯一的孩子——有皇位要继承那种。

拧开水龙头,将堪比作案现场的池子冲洗干净。苏清词拿毛巾擦干脸,开门出去,果然看见去而复返的苏柏冬在打电话,提到了小温。

温萌萌是某私立医院的院长,也是苏家御用了四十多年的家庭医生。

“不用麻烦温院长。”苏清词说,“我健康得很。”

苏柏冬看向他,从鼻腔发出一声冷哼,转而朝电话里说了“不用了”三个字。

由专业的团队做造型,前后三个小时,判若两人。从一个浑身发霉的流浪狗,变成了清俊端丽的京圈儿贵少。

苏柏冬说,若跟皮特财团的事成了,给苏清词三个点当报酬。

苏清词飞快在脑海里算了下,哦,三千万。

苏清词很想说我不稀罕,区区三千万,两张画就搞定了。更想说你死后所有钱都是我的,我会在意区区三千万吗,我着什么急?

不过算了,尽管苏清词的字典里没有尊敬长辈四个字,但还是不想把亲爹爹气的脑出血中风偏瘫。

毕竟是雾霖的生意,老苏家的产业,他姓苏,合该尽一份力。

兰菲圣地是京城最豪华的酒店,名媛贵族必选之地,很多大人物都入住过,更有外国国王在此举办过婚礼。

苏清词跟随苏柏冬上至酒店的十八层,抵达声势浩大的慈善拍卖会现场。

上流人士交杯换盏,享誉国际的交响乐团演奏助兴,媒体云集。

苏清词看见身着香槟色晚礼服的薇薇安小姐,不用他主动说什么,活泼的薇薇安自己就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根本不会冷场。

此次拍卖会盛况空前,来的都是各行各界的巨鳄,非富即贵。好在有光芒足够强大的苏柏冬吸引眼球,苏清词跟薇薇安坐在角落里,无人打扰,乐得清闲。

苏清词喝着拉菲葡萄酒,听薇薇安津津有味的说拍卖品,倒是真勾起苏清词的兴致,问工作人员要图册的时候,无意间穿过人海,一眼看到命中注定的劫。

见鬼!

这金碧辉煌的大厅里大咖云集,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偏偏他就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跟裴景臣来个一眼万年。

苏清词这双眼睛自带雷达,可以轻而易举的从森罗万丈中摘出裴景臣这朵太阳花。

被拉菲呛了一口,苏清词假装眼瞎,转头跟薇薇安说:“哦,行啊。”

“真的?太好了!”薇薇安兴高采烈地递出微信二维码。

苏清词:“……”

裴景臣脚步微滞,恰好被某某集团的老总挡住去路,略有心不在焉的应承。

现场灯光暗下来,慈善拍卖会正式开始。

苏清词跟着苏柏冬入座,余光忍不住窥去身后四点钟方向,黑灯瞎火的看不清啥,算了。

经过拍卖师的有意引导,现场气氛火热起来,苏清词百无聊赖的翻着拍品图册,听苏柏冬说:“怎么样?”

刚好有灯光掠过苏柏冬的脸,苏清词看见他挂着一脸营业性假笑,深感敬佩。那叫一个慈眉善目和蔼可亲,不知道的真以为他们爷孙情深,血浓于水。

苏清词冷冷道:“您不是看见了吗?”

苏柏冬纵横商圈几十载,眼观四路耳听八方,能做到同时跟三个领导推杯换盏的同时,视奸苏清词跟薇薇安互加微信的动态,不服不行。

苏柏冬举手牌,台上的拍卖师立即点名报数,苏柏冬问:“有相中的吗?看看第七页的油画。”

苏清词恶劣的笑道:“您是在奖励小狗吗?”

苏柏冬脸上笑呵呵的给别人看,语气冰凉的给苏清词听:“你知道自己性格扭曲吗?好赖话听不懂。”

苏清词的手指用力抠紧图册,捏成更扭曲的一团,狞笑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再理会苏柏冬,苏清词把皱皱巴巴的图册摊平,翻着翻着,目光波动,在一幅风景油画停留了几秒,翻页,起身。

苏柏冬立即问他去哪儿,苏清词回了声“洗手间”。

经过一排排座椅时,座椅上的人纷纷朝他打招呼,等苏清词走远,那人嘀咕道:“搞毛啊,脸这么臭。”

张浩南说:“脸虽然臭,但好看。”

那人作出呕吐状:“知道你喜欢男的,但也别饥不择食啊!苏清词长相,气质,才华,确实不差,但他是个疯子,你吃不消的。”

张浩南不以为然:“这样才有挑战性,小绵羊多没意思。”

朋友真心的劝:“你知道他妈是个精神病吗?”

张浩南一笑而过:“全网都知道,那又怎么样?他妈是生完他之后才发疯的,遗传不到他身上。”

“那你知道他妈杀了他爸吗?”

张浩南这下笑不出来了:“什么?”

朋友笼着嘴凑近张浩南的耳朵:“他妈精神病发作,杀了苏格,连捅一百多刀,当场死亡,老血腥老惨了。”

张浩南大惊骇色:“怎么可能!苏格明明是病死的,心源性猝死,官方这么说的。”

“你也说了是官方。”朋友翻白眼道,“我舅舅在新闻社工作,你信我,当年这事被苏柏冬动用大关系压下来了。你想啊,儿媳妇发疯杀了儿子,这种惊天大案,影响集团股市。”

张浩南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朋友神秘兮兮的道:“还有啊,我舅舅也是道听途说的,你听听就行,别外传。”

张浩南:“少卖关子。”

朋友小声道:“苏格家暴,姜瑟如就是被他逼疯的。”

张浩南目瞪口呆。

朋友说:“母亲是精神病患,父亲具有暴力倾向,你想想,这俩东西的结合体会是怎样的危险人物。俗话说上梁不正下梁歪,别看他表面清清冷冷,是个优雅矜贵的艺术家,可我听说他性格极端,偏激,总之很糟糕。”

朋友由衷的警告他别觊觎苏清词,免得惹火烧身,张浩南心不在焉的应着,实在是被不为人知的豪门秘闻震撼到了。

张浩南心里乱糟糟的,还想再问,朋友突然闭嘴了:“嘘。”

原来是正主回来了。

苏清词匆匆路过,卷起一道清逸的风,好像是薰衣草的香味。

苏清词一直忍到拍卖会完美谢幕,可以回家了,他要打车走,苏柏冬也没想送。

从被苏柏冬从家里薅出来到现在,苏清词只喝了红酒,没吃东西,胃里传来火烧火燎的痛感,很快又转变成恶心。苏清词正感觉想吐,迎面撞见裴景臣,这下好了,既不胃疼也不恶心了,只剩下满腔的委屈熏得眼睛发胀。

怎么解释呢,就好比你孤身一人在大城市工作,被刻薄同事排挤,被极品领导奴役,累得像条狗,心里只有气。但这时你爸妈从家里打通电话,一句“吃没吃饭啊,别饿着自己”就会让你彻底破防,所有气变成委屈,哇哇哭。

苏清词是不会哭的,所有眼泪早在那晚的天台上流干了。

想开口叫人,又想到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再叫名字有点不妥,连名带姓又不够尊敬。

关于称呼这件事,苏清词当年着实别扭了一阵子。

裴景臣的父母和发小都叫他小臣,苏清词不想叫,搞得好像学他们似的,他这人较真,想要恋人之间独一无二的称呼,叫宝贝儿什么的又太腻歪,裴景臣也必然不喜欢。

后来得过且过,就叫他“景臣”得了,高兴时会叫“臣臣”,也算独特。

那现在……苏清词斟酌了几秒,找到了最合适的称呼:“裴总。”

裴景臣表情一顿,好像一台精密的仪器出现瑕不遮瑜的小故障。正欲开口,突然听见走廊尽头有人喊:“清词。”

裴景臣回头看,苏清词也望过去,想了想,好像是张什么北、还是东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