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想谋朝篡位的小世子(二十三)

虞藻与兄长的衣服只简单过水清洗,他爱干净,来到新地方,第一时间便是想换衣裳。

燕清远找到他年少时的衣裳,虽料子比不上小世子身上的锦缎舒适,但此刻也容不得小世子多挑。

裴忌帮虞藻换完衣裳后,袖口与领口十分宽松,燕清远的衣服给他有些大,好歹勉强能穿。

只不过——

虞藻眉尖微蹙,不适地扭了扭腰,随着抬起手、白藕一般的手腕与手臂露出,他扒拉着兄长的腰。

裴忌低下头看他。

虞藻抿抿唇肉,很小声地说:“有点……有点磨。”

他没说是哪里磨,可裴忌瞬间明白了。

这已是燕清远能寻到最精细的料子,可对金尊玉贵的小世子而言,仍然糙得过分。

燕清远看着被磨红的一截腕骨,低声道:“我再去寻寻,也许还有别的衣裳。”

但他多少知晓,自他家开始落魄,许多名贵物品早就被亲戚瓜分完毕,剩下的一些物件,也被他变卖得所剩不多。

不论是京城郊外的宅子,还是浮玉村的小木屋,皆是空空荡荡。

恐怕小偷闯入都会心生不忍,留下几文钱。

“不必。”

裴忌不想让幼弟穿他人的衣裳。

幼弟自小娇生惯养,何时穿过这样的布匹?他愈发愧疚。

随身短刃表身有几颗宝石,皆被裴忌一一取下。

他递给燕清远:“用作这段时间的房钱。”

这几颗宝石,随便哪颗皆是罕见的成色,别说买下这间小木屋,买下整座浮玉山都绰绰有余。

裴忌看出燕清远家境贫寒,既得了此人相助,他便没有不报恩的道理。

说是说房钱,其实等于是谢礼。

怀中的小世子偏头望来,一双眼睛水灵灵的,身上还穿着燕清远的旧时的衣裳。

燕清远被看得莫名有些热,他低下头,再次躲避目光。

他不想收。

但他知晓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燕清远还是收下了,又道:“我晚些时日将这几块宝石送去当铺,再为世子殿下你购入新衣裳。”

虞藻眼睛一亮:“当真?”

燕清远:“当真。”

有新衣裳穿,虞藻高兴得唇角弯弯,他搂着兄长的脖子,甜腻腻的目光与言语,却是朝向另一个男人:“清远,你真好。”

“……”裴忌扯了扯唇角。

他倒不知道,幼弟是个四处留情的。

眼前裴忌以为,只有在大哥不在时,他才能被赞一句“真好”。

却没料到,谁对他好,都能换来嘉赏。

这是裴忌第一次专注地打量燕清远。

也没什么过人之处。

也罢。幼弟喜欢便好。

裴忌身上还有些物件可以用来典当,他原本的计划是,将部分不起眼的物品典当了,给幼弟买新衣裳。

既然这个穷书生已经有这个打算了,那他便让出这个机会。

他得想办法与暗卫联系上,再把王府内的细作揪出。

绝不能继续让幼弟过苦日子了。

燕清远翻箱倒柜找了一阵,竟真让他找到一件衣裳。

料子更为精细,尺寸也偏小,不过是裙装。

这是他母亲还在世时,为他未来妻子缝的衣裙,乃半成品。

虞藻探头看了看,一边还有一枚细细的红带子,他尚未多想,伸手将其勾出。

一块简单的织锦缎,两条细细的红长绳垂落下来,前方绣着精细巧妙的春花,入目一片艳红。

虞藻愣了两秒,紧跟着似被烫到一般,忙将手中物丢开。

又将红扑扑的面颊埋进兄长颈窝,支支吾吾道:“怎、怎么……”

怎么是肚兜啊

燕清远与裴忌同时哑了声,他们身边并无女子,前者父母过世得早,后者眼中除了幼弟便无其它。

他们根本没有看见肚兜的机会。

而不久之前,纤白细嫩的手指挑着一枚红带子的画面,在他们脑海中挥之不去。

燕清远耳廓泛红,一声不语。

裴忌则若有所思地看向幼弟的脸。

“你容貌过盛,太过招摇。”他捧起幼弟的脸,沉声道,“还是暂且扮做女郎吧。”

虞藻呆呆愣愣地睁圆了眼。

旋即马上反应过来。也对。

他们既要藏身此地,自然要将能隐瞒的都隐瞒了,而且如今村民皆以为他是燕清远的小娘子,若他突然成了男子,难免会惹来不少麻烦……

虞藻扯扯兄长的袖子,仰起湿润绯红的面庞:“但我不会穿女子的衣裳……哥哥,你帮我穿,好不好呀?”

他软着嗓音,一脸天真无辜,虽是在使唤人,却丝毫不叫人不满,反而让人心甘情愿。

裴忌摸着虞藻的发丝,语气淡淡:“哪次不是我帮你穿的。”

虞藻轻哼一声,理直气壮道:“这不是哥哥应该做的吗?”

裴忌没有否认。

“这间屋子让我住吧。”

裴忌看了看,另一间屋子比较大,自然是要给幼弟住的。

他偏头看向燕清远,“叨扰了。屋子无需你打扫,我来便可。”

燕清远看向男人怀中的小世子。

他一言不发地将裙装叠好、放在干净的桌案上,又默默地离开了。

门没被关严实,小院日光照进屋子,勾勒出纤细雪白的身形。

更衣前需要褪去衣裳,虞藻在等待兄长为他更衣。

他站在兄长身前,面对兄长炙热又直白的注视。

他有些不自在,一双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一双腿夹得很紧、膝盖交错并拢,又无意识地磨了磨。

粉润的膝盖精致小巧,大腿根部的丰腴软肉随着磨腿的举动小幅度颤颤。

虞藻被看得不太自在,他小小声地喊道:“哥哥。”

“嗯。”裴忌应了一声,依然是冷冷淡淡的面庞,唯有声音较为沙哑,“坐我手上,我先为你穿上肚兜。”

虞藻面颊“腾”的一下红透。

他不知道兄长是怎么用那张冷面,面不改色地说出这样直白的字眼。

虞藻挪着小步子,慢吞吞坐在兄长的腿上。

裴忌意味深长地揉了揉虞藻,道:“坐我手上。”

虞藻皱皱鼻尖,有些心虚,居然被发现了。

他只能再次提起小屁股,低头看了看裴忌手的位置,确定方位没有错,才对准了坐下。

裴忌取来一旁的艳红肚兜,裹在虞藻的胸膛,再帮他将带子系上。

纯正的大红衬得虞藻肤色愈发雪白细腻,胸口的春花图样,也让他增添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风情。

手指捏着后背的细红带,绕在指尖。

又轻轻抚摸光洁无暇的后背。

三指并起、弯曲。

裴忌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只有虞藻才知道,此刻的兄长有多么残暴。

虞藻小幅度哼了一声,双手抓紧裴忌的肩膀,花苞似的指尖在肩头摁出月牙白。

他有些害怕地喊:“哥、哥哥……”

话未说完,泪水先从眼尾冒了出来。

“哭什么。”裴忌伸手揩去虞藻的泪水,又转为低头含去热泪。他低声道,“不是做得很好吗?”

虞藻愣了一愣,他迷迷糊糊道:“真、真的吗?”

“嗯。”裴忌说,“很棒。”

虞藻几乎要以为是他听错了。

裴忌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他不爱说话,更不爱解释,更别提想从他口中听到类似褒扬的言语。

哪怕是从小与他一起长大的虞藻,都没听过他的夸奖。

而吝啬于表达的人,突然开始甜言蜜语,比起普通的褒扬,又更容易让人有成就感。

虞藻被夸得飘飘然,他面庞红润,小肩膀偶尔会晃荡两下。

不过眉眼神采飞扬,他低头看了一眼,又骄傲地说:“我现在没有尿裤子了呢”

这是实话。

他自小娇生惯养,皮肤细嫩,平时穿稍微糙一些的料子,都容易磨出印子。

更别提当下,总是容易尿裴忌一手。

但经过一次次适应,提高阈值,虞藻大抵能够忍住,最起码不会轻易失守。

“没尿裤子,好厉害。”

手指挑起虞藻的下巴,轻轻蹭了蹭。裴忌道,“今晚,应该可以全部吃进去了。”

虞藻呆了好几秒,随后严肃道:“哥哥,你太下流了。”

“是吗?”裴忌说,“那我再忍忍。”

虽然他已经忍了够久。

……

裴忌担心虞藻来到新环境后不适应,于是陪他在小院子里看书。

门外许多孩童好奇张望,却因裴忌生得凶狠,止步在门口,连敲门都不敢。

“燕哥哥的小娘子好漂亮啊”

“真羡慕燕哥哥……要是他娘子是我娘子就好了。”

“你才多大就想要小娘子了?”

“我不管,我就要可是大舅哥长得好凶啊……”

燕清远不知村中情景。

他一路步行,走了约一个时辰,才抵达京城。

燕清远直奔城中的成衣铺。

这是京城内较为高档的成衣铺,也有布匹出售,铺面装修大气豪华,价格也是一等一的,寻常老百姓根本不会光顾。

店内伙计见有客人来,正要笑脸上迎,可见燕清远一身青衫,洗得都有些发白都不舍得换,估计也不是个舍得花钱的主儿。

也许只是进来看个新鲜。

伙计见惯了这种凑热闹的,反正店内不忙,权当为店内增添人气了。

伙计刚上前迎接,便听这位公子道:“店内最便宜的布匹多少文?”

果然,是个没钱的。伙计道:“今日绢一尺30文。”

伙计引燕清远去瞧了瞧布匹,燕清远大致挑了一个深色,道:“那便这个,要一匹。”

伙计见他还算爽快,态度总算好上许些,正要为他打包,又听他道:“店内最贵的布匹多少两?”

最贵的?

伙计纳闷地看了燕清远一眼,倒也没多想,只当是问着玩儿:“咱们店内没有最贵,只有更贵。店内布匹是整个京城内最全的,云锦、蜀锦、宋式锦、杭州绫……应有尽有。”

“今日有蜀锦一匹,卖二十两银子,手工钱另算。公子,你可要看看?”

二十两

一旁人直吸一口冷气。

京城目前物价,一升大米约七文钱,一两银子可以购买百来升的大米,近两百斤。

若是按照一日三餐的标准,可以供一个成年人吃半年。而这匹布,竟要二十两银子

伙计只是随口一说,没料到燕清远毫不犹豫道:“那便看看。”

他得确定一下,这匹蜀锦的花色如何,衬不衬小世子。

伙计用一种怪异的目光看向他。

燕清远知晓伙计在担心什么,他打开钱袋,让伙计看了看里面的银钱,平静道:“我付得起。”

伙计立刻热情相迎,躬身笑脸道:“公子,这边清”

“公子你真是好眼光,这蜀锦由蚕丝织成,料子柔软光滑,不磨皮肤。近日天气转热,丝绸穿在身上又好透气,穿在身上轻薄又清凉,还有这花色……”

“色彩鲜艳,绣花飘逸,乃少见的好料子啊”

燕清远低头看得认真。

他伸手触了触料子,蜀锦果然是上品,纹样精美、华彩织成,虽比不上小世子往日里穿的服装,但也不错了。

燕清远微微颔首,又问:“还有更好的料子吗?”

伙计愣了愣,旋即露出为难的神色:“公子,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们店内已是京城最大的成衣铺,这料子已是顶级的。再好的料子,便是给贵族与宫廷供的,我们就算有路子,也不敢进货啊。”

燕清远明白这个道理。

丝绸的制作工艺复杂,这也导致产量有限,而这些稀罕物都是为贵族与皇家提供,是身份与地位的象征,并不是寻常老百姓能够购买与穿戴的。

“那便这匹布。”燕清远爽快定下,付了银钱后,又道,“我急用,能否让店内师傅帮忙加工?手工费可以添一些,只需尽快,我两个时辰后来取。”

“当然可以公子,无需你自行来取,我们可以差马车送上府。”伙计连忙应道,“公子你爽快,手工钱可以优惠……”

送上府也可。

燕清写下地址,又摇摇头,给出一锭银子,与一张纸条:“无需优惠,这是具体尺寸,劳烦师傅仔细帮忙缝制处理。”

他看向另外一匹绢布,“至于这个,随意处理吧。”

他的出手大方,让一旁人看惊了眼,忍不住上下打量。

此人一身青衫,料子也是最普通的绢布,看起来也不像是富贵人家啊?

怎出手这般阔绰。

燕清远一出成衣铺,便前往玉石店。

他将裴忌给的珠宝打磨成链子,鸽血一般的宝石坠在胸口,一定很衬小世子肤色。

随后,他又去了糕点铺、乳品铺……

他购入许多点心,又购入新的床褥,一来一回,今日竟已花了近三十两银子。

寻常百姓一年能年入十两,已是很不错的水准。

糕点铺老板认得燕清远,见燕清远手中拎着大包小包,惊讶道:“你买这么多甜食做什么?我记得你不爱吃甜啊?莫不是给你家小娘子买的?”

老板随口的调侃,让燕清远红了耳廓,眉眼舒展开淡淡笑意。

老板惊讶道:“你竟真有了小娘子?何时的事?”

他又语重心长道,“不过,你买的也太多,纵使要惯着小娘子,也不能一次性买这么多呀,万一吃坏牙口怎么办。”

吃坏牙口吗?不会的。

“我会好好替他漱口洁牙。”燕清远道,“他爱吃,给他吃便是了。”

小世子生下来就是要被娇养着的。

燕清远平日多处工作,帮人写字、卖画,什么活儿都做。

多年些年勤工俭学,存下不少钱。

本是未雨绸缪,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在京城,许多百姓若是需要出行,稍远一些的路途,便会选择租赁马或马车作为代步。

一般而言,在百钱左右。

浮玉山路途较远,燕清远添了些银钱,租了马车与人手,让人将糕点、乳品、还有新被褥送到浮玉山的小木屋。

至于那枚链子,他准备亲手为小世子带上。

“一共三千文。”马车领头那人道。

燕清远付完银钱后,那人又道:“你不一起上来?马车还有空位,你坐得下的。”

燕清远婉拒了:“我还有活要做,晚些我步行回去便可。”

那人听得愕目。

这人特地租了马车与人手,却只要送点心一类的物件儿,结果自己回程选择步行。

究竟是什么怪人?

置办完物品,燕清远总算解决完心头大患。

他担心被褥太硬太糙,小世子今夜夜不能寐,故而购入新床褥。

这么一来,他多年积蓄,也几乎见了底。

不过钱还可以再挣,没什么比小世子更重要了。

燕清远目送马车离开,随后,去书画铺让掌柜帮他安排些活。

他还有一个赚钱的野路子,便是帮纨绔子弟们完成功课,也就是代笔。

许多纨绔子弟出生高门,家族寄予厚望,自然会对他们的功课格外上心。

这些世家子弟们被家族盯得紧,又担心被苛责,故而会让一些家境贫寒的书生帮忙代笔。

君子不齿这等行为,可燕清远现在急用钱。

燕清远帮几位纨绔公子哥儿画完画、写完字,尽管在他眼中是十分粗糙的作品,可对这群不学无术的公子哥而言,已是十分精妙的水准。

他们围在周围,赞不绝口:“这回我爹可要好好夸我不成”

“我定要让我娘多从库房给我拨些零花钱”

“多谢燕公子,这是你今日的辛苦费。”

他们将银子装在一起,以“辛苦费”美化这场代笔的交易。

燕清远接过了,又道:“多谢。”

一群公子哥儿们,好奇地看向燕清远。

燕清远性情高洁,放在以往,他很少会接他们的代笔生意,也许是嫌这种行为有违君子之道。

待燕清远走远,一位公子哥儿好奇道:“他怎突然愿意帮我们了?以往我们怎么求他,他都不愿帮我们代笔。”

“莫不是缺钱养媳妇儿了?”

公子哥儿想了想,还真有可能。

燕清远那落魄户,口袋里没几个子儿,若不是舍得花银两,谁要入他家的门呢?

……

在结束第四份伙计后,夜幕早已降临。

掌柜为燕清远结算今日工钱,今日燕清远写的字多,给的工钱不少。

燕清远清点完银钱,和掌柜道了声谢。

劳累一天,燕清远浑身疲乏,左右手因长时间执笔而有些酸痛。

为了省些车马费,他选择步行回浮玉山。

一路上,他时常摸着钱袋里的银钱,面庞浮现淡淡的笑意。

明日可以再为小世子添一身新衣。

再买一些酒楼里的膳食吧?小世子口味挑剔,入口的东西绝对不能马虎。

他再买几本民间话本,之前在太学时,小世子常看,应该会喜欢……

燕清远如此想了一路,终于,回到了木屋门口。

思及小世子在屋内等他,他无法避免产生一种奇妙的幸福感。

仿若他是在外做活的丈夫,终于结束差事归家。

燕清远正要推开门时,蓦地听见从内传来的一道柔软轻哼。

是小世子发出来的,似痛苦似啜泣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