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州牧府, 书房。

“本以为还要再等一两年,没想到赵天子龙体欠安如此。他一死,长安里有好戏看了, 太子为继后所出, 虽身为储君, 但懦弱无为, 且背后无母族支撑;五皇子及冠之年,个人能力倒不错, 身后也有一批势力, 但最为赵天子不喜, 这遗诏想来不会和他有半分关系;而丽贵妃所出的十皇子得盛宠, 还背靠元后纪家,但十皇子年幼,如今只有八岁。”

“如今朝中由纪羡白和崔安二人把持朝政, 纪羡白一定会支持十皇子, 至于崔安……”

说话的人笑了笑, “宦党之前将大部分心思放在笼络赵天子身上, 如今怕是也乱了阵脚。”

“崔安会扶太子。”柯左笑道。

“如今朝中只有三位皇子, 五皇子身后本就有一批势力,此时再去扶五皇子已迟,算不得雪中送炭,唯有太子孤立无援, 又懦弱好拿捏。”

“是极。”公孙良抚了抚自己的羊胡子, “接下来的局面,便是三方之争, 某私以为十皇子胜算会大些。”

“丽贵妃宠冠后宫多年,赵天子驾崩之时她在侧, 就算赵天子走的急,她后面也能拿出一张遗诏来。加上纪家坐大多年,不止养了大批私军,还把持了半数的皇城守军,只要够心狠手辣,直接来一回宫变,杀了太子和五皇子,任其他人再恼火也是大局已定。”

陈世昌想起一事,“之前听闻十皇子是丽贵妃和纪羡白所生,也不知这传闻是否可靠。”

柯左回忆道:“若某没记错,传言是十皇子出生后不久流出,且多年未灭,想来并非空穴来风。不过十皇子是否纪羡白之血脉并不重要,他扶年幼的十皇子,和扶一傀儡有什区别?到时便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走到这一步,总归往后的路明朗了许多。”

这话获得了所有人的认同。

赵天子在时,各地豪主且不论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但明面上皆是对赵天子俯首称臣,维持着该有的体面。

如今赵天子山陵崩,正统陨落,那层本就岌岌可危的平衡已然被打破。

想也知晓,接下来各地都会有动作,他们也已到了大显身手之时。

书房里议论纷纷,不过说着说着,众人慢慢静下来。

因为他们发现,坐于案几之后的男人自从告知他们赵天子山陵崩的消息后,便没再说话。

他面无表情,脸上不带一丝喜色,目光甚至还略微阴沉。

显然,赵天子山陵崩的事并不能令他开怀。

主公为赵天子山陵崩而抑郁?那自是不可能的,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主公的抱负。

不是赵天子,那就是……

几乎所有人都想到下个月的初八。

六月初八,主公和主母大婚。

天子山陵崩是国丧。

大楚有律例,君王驾崩后,国丧以后百姓半年内禁嫁娶,为官者则要更久些,得等十个月。

现在天子驾崩,主公的婚期岂不是……

“咯、咯。”霍霆山曲起指骨在案上重重地敲了两下。

这两下后,本来就静的书房更静了。一道道目光落在霍霆山身上,等待着他的决策。

霍霆山沉声道:“赵天子山陵崩之事,你们自己知晓便可,踏出这个书房后,我不希望从任何人口中再得知此事,记住否?”

众人心头一震。

主公这是想当无事发生,下个月继续成婚?

陈世昌斟酌开口,“主公,此事我们可以守口如瓶,但玄菟郡这般的大,南北来往的商贾众多,一定会有从长安来之人,此事……瞒不住。”

霍霆山转了转手中的扳指,“天子驾崩之事是八百里加急传至幽州,寻常商贾绝不会有这般的速度。今日是五月二十六,距离下月的初八还有十二日,时间上尚可。”

他想到了那份和离协议。

她肯和他成婚,是形势所迫,是因着有“赵天子可能会纳她入后宫”这座大山在头上压着。

如今山陵崩,那座大山没了。

她若是知晓了这个消息,肯定会和他说不必和离那般麻烦,因为可以直接不成婚。

柯左这时开口,“凡陆行之程:马日七十里,步及驴五十里,车三十里。水行之程:舟之重者,溯河日三十里,江四十里,余水四十五里;空舟溯河四十里,江五十里,余水六十里;沿流之舟则轻重同制,河日一百五十里,江一百里,余水七十。”①

“长安到幽州的玄菟郡,相距千里不止,这般一看时间上确实宽裕。但是主公,您要成婚之事并非秘密,如今天子驾崩,难保有心人会将之加以利用,对主公您不利。”柯左拱手作揖,“不过是十个月罢了,请主公三思,再等上一等。”

在柯左看来,一载春秋转眼就过去,主公回了幽州,未来主母又待在玄菟郡内,那是再稳妥不过了。

等上十个月又有何妨?

但柯左拜下后,却意外的没听见一众同僚附和他。

一个也没有附和的。

他面上不住露出愕然,心道这般简单之事,怎的他们都想不明白?

柯左已拜下,别人看不见他脸上神情,自然他也看不见旁人的。

因此他没有看到,公孙良和陈世昌等人皆面露迟疑,再看了眼案几之后的男人阴沉的脸色后,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沉默。

他们和柯左不同,柯左是后面才来的,因此不太知晓那位裴夫人的地位。

但他们不一样,他们早就跟在主公身旁,见证了北川县后发生的一切。

自主公决定封锁消息那一刻起,便已代表他考虑过种种,是下了决心要成婚。

既然知晓劝不住,又何必去触霉头呢?

“柯先生请起吧。”霍霆山说。

柯左闻言直起身,以为霍霆山改变主意了,未曾想下一刻却听他说:“先生不必忧心,我自有办法。”

柯左僵了僵。

所以方才他说了这般多,主公还是不听……

霍霆山:“六月初八大婚如期。从明日起,玄菟郡四个城门加派一个卫兵,负责给进出城之人派红鸡卵,道是州牧下月初大婚,与民同庆。每个城门每日限定二十筐鸡卵,派完即止。几处闹市中安插身着麻衣的卫兵巡视,有不妥及时来报。”

他要所有远道而来的商贾都知晓他对这场婚事的重视。

商贾多精明,哪怕“意外”得知国丧,但看到他如此态度,想来山陵崩一事也只能憋着。

毕竟,何必惹火上身呢?

至于提前婚期,霍霆山也并非没想过,但最后放弃了。

先不论提前会打乱所有计划和安排,单是“做贼心虚”这点,就可能成为旁人笔诛口伐之处,还不如装不知晓。

从一开始就不知晓。

霍霆山看向柯左,“鸡卵筹备和派发之事就交给柯先生全权负责。”

柯左一顿,拱手领命。

一锤定音。

商议结束后,一众谋士离开书房。

柯左和其他人一起离开,他走在公孙良旁边,低声和对方说:“方才主公欲如期大婚,尔为何不劝?”

在众谋士中,公孙良一直隐隐居于首位。若是公孙良开口,主公肯定会认真考虑。

结果不止是他,其他人亦是安静如鸡。为人臣者主耳忘身,如何能瞻前顾后,畏畏缩缩呢?

公孙良拍了拍柯左的肩膀,“柯权水,你在主公身旁时日尚短,有些事还没看明白。”

柯左见他神神秘秘的,“何事未看明白?太和不妨直言。”

公孙良笑道:“此事只可自己意会,不可言传。”

若非亲眼所见,他也不相信杀伐果断的主公会将一个女郎看得和眼珠子似的。

*

州牧府,别院。

“兄长。”霍知章走进兄长院子,进来便问,“我听易之他们意外提起,你今日在马市遇到裴姨了。”

他来时,霍明霁正在练习。

弟弟的到来并没有令霍明霁抬头,他依旧执着狼毫,每一笔都落得很稳,待一个字写完,执狼毫的青年才嗯的应了声。

“兄长你觉得如何?”霍知章问。

霍明霁语气平静,“她将为父亲之妻,为你我之母,她如何轮不到我们二人评定。”

“兄长,今日才五月二十六。”霍知章低声说。

霍明霁将狼毫搁在一旁,这才抬头对上胞弟微圆的眼睛,“你想说什么?”

“兄长,我和裴姨相处过一段时日,知她是一位既有才学又温柔的女郎,父亲看重她不无道理,她很好,但就是太好了。”

霍知章声音又低了个度,“父亲如今未和她成婚尚且如此,倘若成婚有了孩子……”

霍知章有点惆怅。

母亲病逝后,可能顾及他们兄弟幼年,且他自己又忙,若是弄出个庶子来,难保会养大姬妾的心,因此不论父亲身旁多少女人来去,家里的主子只有他们父子和祖父祖母几人。

有那么点相依为命的意思。

当初父亲他人在外地,两度传信回来,先是让兄长重整后花园,后面更是命兄长帮其遣散了后院和修葺主屋,连在府中待了十余年的容姬也给了银钱打发出去嫁人。

往后父亲若和裴姨有了子嗣,肯定会捧在手心亲自教导,不像当初将他们两兄弟直接扔给祖父祖母和奴仆。

霍明霁轻呵了声,“你今年都十八了,怎还和一个还未出世的孩童争宠?真是虚度了光阴。”

一句话令霍知章涨红了脸,方才那点落寞一扫而空,“我没有!”

他才不是争宠,他只是不习惯家中忽然多了两位主子,且其中一位还压他们一头。

霍明霁淡淡道:“你最近往宁家去得有些勤,知章,你得记得你姓霍,不姓宁。”

“我自然知晓。”霍知章毫不犹豫。

“我看你是仍有些糊涂。”霍明霁一双狭长的眼冷清如玉,“宁家固然是我们母族不假,但有些事适可而止,尤其上回父亲已给过警告。那事还是你亲手处理的,距今三个月不到,这般快就忘了?”

“我没有忘。”霍知章懊悔,“是外祖母病了,传信来让我回去探望,长辈抱恙还传信于我,我没有不去之理。”

上回处理宁家旁支的事,他办得毫不留情面,他知晓是有些吓到外祖父他们了,外祖母几番喊他回去多少有点试探的意思。

“你有分寸就行。”霍明霁将纸挪了挪,再次提笔沾墨,“虽然裴姨她们母女皆和善,但是父亲的性子,我想你很清楚,所以往后谨言慎行。”

霍知章颔首:“我知晓的。”

在霍氏两兄弟说着裴莺和孟灵儿时,距离州牧府不远的宅院里,孟灵儿也在和裴莺说着今日。

“娘亲,大公子看着不难相处。”孟灵儿和裴莺一同躺在软榻上,小脑袋靠着母亲的肩膀:“他赠了我一匹良驹,我该回什么礼物好呢?”

裴莺笑了笑,“听闻对方好宝马,囡囡不妨命人多在马市留意,也买一匹良驹回赠。又或者你可以递信给霍知章,向他询问他兄长喜好何物,想来他会告诉你的。”

孟灵儿一口应下。

母女俩又聊了一会儿霍明霁后,孟灵儿感叹说,“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竟已五月底了。”

裴莺:“确实很快。”

孟灵儿话题转向别处,“今日早上我听闻我院内有小鸟儿在叫,叫声稚嫩,想来树上有雏鸟降生。果然是春日来了,万物复苏,说不准要不了多久,我那院子就能多出好几窝小鸟。”

裴莺听着听着,思绪不住飘向其他地方。

现代科技发达,生孩子都不能保证大小平安,更何况是医疗条件落后如此的古代?

古时生育,孕妇说是在鬼门关走一遭也不为过。她今年三十多了,无力、也不想去闯这一道鬼门关。

但霍霆山贪得很,她和他成婚之后,房事肯定少不了。避子药寒,老是喝药也不是办法。

裴莺想到了鱼鳔、猪膀胱和羊肠,她记得中西方的古时好像是用这三者作套避孕使用。

思绪这么一飘,就暂且收不回来。待女儿离开后,裴莺喊来辛锦,让对方明日去购置那三样物品。

辛锦办事向来稳妥,今日晚上得了裴莺的吩咐,明日一早就亲自上集市。

东西很快被买回来了。

三者对比后,裴莺果断选择了鱼鳔,原因无他,猪膀胱和羊肠的味道很重。别说拿在手上,就是挨近一些,她都能闻到那股浓郁的味儿。

相对来说,清洗后的鱼鳔味道要淡许多。

但选定鱼鳔后,裴莺又发现了个问题,鱼鳔虽然密封性好,然而这东西的延展性到底有限。

在大开大合之下,它会破。

偏偏霍霆山那人向来肆无忌惮,疯起来就喜欢大开大合。

裴莺看着手里的鱼鳔,忧愁地叹了一口气。就当她考虑着是否能将几个鱼鳔叠在一起使用时,外面传来了女儿的声音。

裴莺微微一惊。

“娘亲,我方才在外游肆,想着给大公子买回礼,意外听见街上不少人在讨论您和将军。”

裴莺忙给辛锦使了个眼色,后者端着东西迅速退到一旁。

孟灵儿这时进来。

“讨论什么?”裴莺顺着问。

孟灵儿如实说:“玄菟郡的四个城门都在派红鸡卵,进出城之人每人皆有份,领完为止。”

裴莺惊讶,“派红鸡卵?这是为何?”

“说是庆祝您和将军下个月月初大婚,与民同乐呢。”孟灵儿手里拿了个红鸡卵,“老多人去排队领取了,喏,我还特地去拿了一个。”

“好端端的,这人怎的整出如此大的阵仗。”裴莺黛眉微皱,“莫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孟灵儿把鸡蛋磕破,开始剥壳,“娘亲您多虑了,郡中一切都好,将军派红鸡卵说不准只是因着高兴。”

孟灵儿心里舒爽得很,将军越重视这场大婚,她娘亲往后就会过得越好。

娘亲好了,她也能好,她们母女都好好的。

红鸡蛋剥完了,孟灵儿把鸡蛋递给裴莺,“娘亲,来尝尝红鸡卵吗?守门的卫兵说这是派喜气,吃到就是蹭到喜气。”

裴莺笑着拒绝,“你之前不是说过些时日,待回去上堂后就要迎接先生的考核吗,囡囡你吃吧。”

孟灵儿笑意盈盈的脸有一瞬凝固,小姑娘收回拿着鸡蛋的手,默默吃完这颗鸡蛋。

“娘亲,我回去看书了。”孟灵儿产生了危机感。

裴莺颔首。

女儿离开后,裴莺让辛锦重新将鱼鳔端回来。

新鲜的鱼鳔鼓囊囊的涨着气,颜色是很干净的乳白色。

裴莺拿了一个捏捏,弹性不错,“辛锦,帮我找把剪子来,要小剪子,刃口干净些。”

辛锦应声,随后出去了。

裴莺翻出三个小盆,将鱼鳔按大小粗略分了分。小号的,中号的,大号的,三种放三个盆子。

这时有脚步声逼近,裴莺没抬头,“把剪子放桌上就好了。”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身旁响起一道低沉的男音。

裴莺分鱼鳔的动作一顿,转头见霍霆山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手里的鱼鳔。

裴莺:“……做一样东西。”

霍霆山扬眉,“类似于火折子那等日常之物?”

裴莺沉默了几声,“也算挺日常。”

霍霆山闻言也拿了一个鱼鳔捏了捏,“夫人,这如何使用?”

火折子小小一支,但带来的便利令人惊叹。如今这小鱼鳔能变出个什么东西来,他颇为期待。

裴莺见他拿了一个玩,想到以后这物件的用途,耳尖微微发烫,忙将他手上那个夺回来放回盆子里,“等往后你就知晓了。”

霍霆山听出她语气里带了点微不可闻的羞赧,更好奇了,“不用往后,现在便可,夫人但说无妨。”

“霍霆山,你怎的命人派红鸡卵?这也太张扬了些。”裴莺转移话题。

霍霆山有理有据:“你我成婚乃喜事一桩,我身为幽州牧,且如今手头宽松些,何不与民同乐?”

“我总觉得有些不同寻常。”裴莺低声嘟囔了句。

她五月二十五日抵达玄菟郡,今日是五月二十七,距今已过去两日。

昨天是进城后的第一天,不在昨日派,说明此前很可能并未提前准备。后面隔了一日后有动作,令裴莺莫名有种匆忙决定的感觉。

“夫人多虑了。”霍霆山不承认。

裴莺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霍霆山平静的她对视,面色如常。

裴莺见这人神安气定,心里的怀疑慢慢打消,不过……

“你怎的来了?”裴莺问。

霍霆山勾起嘴角,眼里却无多少笑意,“我不能来?”

她果然个不省心的,这才在外面待了两日,心就这般散了,若再等十个月,她肯定野到没边,还是得早些将人放进府里。

裴莺给他解释:“成婚之前男女不宜见面的。”

“北地并无这种说法。”霍霆山瞥见装废料的小桶里面有红鸡蛋壳,“夫人今日外出过?”

“我今日并无,是囡囡出去的。”裴莺说着,顺带将昨日在马市碰到霍明霁之事一并说了。

霍霆山不以为意,“一匹马罢了,全当是明霁给妹妹的见面礼,不用回礼也可。”

“若是这般说,我还未给他准备见面礼。”裴莺顿觉不妥。

霍霆山又拿了一个鱼鳔,“明霁已不是孩提,有能力孝赡养父母,你且等着他孝敬就是。”

这时辛锦拿着小剪子进来,看到霍霆山在,不由惊了下,又见他和裴莺一同站在几盆鱼鳔旁,递了剪子后立马垂下头。

鱼鳔是作何用,方才夫人粗略和她讲过一番,如今看大将军手里拿着一个……

霍霆山目光随意扫过,刚好看见辛锦脸上一闪而过的异样。

他低头看自己手中的鱼鳔,眯了眯眸子:“夫人,这鱼鳔到底有何用处?”

裴莺没想到话题又绕回来了,干脆把剪子递给他,找点活儿让他忙,“帮我将鱼鳔剪开,我迟些告诉你。”

霍霆山看着手里的剪子,挑了下眉。

似乎有十几年未被安排干活了,上一个命令他干活的女人,还是他已逝的母亲。

裴莺催促他:“你往后会用到的。”

“行吧。”霍霆山照办。

但待他将所有鱼鳔的上端剪完,依旧没知晓鱼鳔作何用。

……

自五月二十七日起,玄菟郡的百姓日日往四大城门跑,早早排队等出门领取红鸡蛋。

如今红鸡卵一个值一钱,不算贵,但这白送的东西,不拿就是亏了。且霍幽州都说了,这是散喜气呢,哪怕是图个意头也要拿的。

鸟走兔飞,窗间过马,不知不觉间五月已翻过。

时间进入了六月份,再一日日过去。

在六月初六这日清早,一支从南方来的商队进入了玄菟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