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裴莺耳尖蔓起红晕, 怀疑他在想些不正经的事,但这人脸上又颇为认真,叫她没有证据。

“不可能不合适吧。”裴莺对他说。

霍霆山问她:“夫人只量了腰一处, 是也不是?”

裴莺:“……是。”

霍霆山轻呵了声, “那不就结了, 你旁的都无测量, 如何知晓是准确的?”

裴莺黛眉微皱,“我已特地预留多些位置, 做得宽松许多。”

“夫人口中的宽松, 莫不是以自己为例吧?”霍霆山笑道。

裴莺没说话, 和他对视的眼里带了些怀疑, 她目光往下,最后停在他袍下,“你把外袍脱了, 我瞧瞧是否真不合适?”

霍霆山稍顿, “那裤子我已脱下。”

说着, 他真回去拿了那条短裤过来, 放了软榻旁, “晚些时候我再来找夫人。”

裴莺只是低头拿起裤子的功夫,眼前就没人了。

美妇人抿了抿唇,许久后嘟囔出一声,“真的假的, 莫不是在诓骗我?”

但无人给裴莺答案。

今日晚膳是在正厅用, 孟灵儿和霍知章都来了。

两人皆知晓霍霆山今日去裴家下聘,本想去看的, 奈何公孙良不放人,摁着他们上堂, 于是他们只能从卫兵的口中自己拼出当时的场景。

不知是否因着下聘了,霍知章觉得自己的心态好像有些变化,类似于尘埃落定。

再过两个月左右,他要多一位母亲了。

霍霆山对两个小辈说:“裴家的送亲日定在月底二十七,距今还有十日,你们自己算着时间收拾行囊。”

两人应声。

霍知章问:“父亲,您和裴姨的婚期定在何时?”

霍霆山:“六月初八。”

霍知章在心里一算,暗道距今竟两个月不到,这也太快了些。

等用过膳以后,裴莺随女儿去了她的灵犀院。

“囡囡,我们还有几日就要离开远山郡了,明日我想和公孙先生说,往后十日的授课暂时停一停,你觉得如何?”裴莺对女儿说。

昨日离开裴家时,女儿的恋恋不舍她看在眼里。近日多走动也好,此番一走,日后可能不常回冀州了,毕竟如今出行着实不方便。

孟灵儿眼底划过一道亮光,但很快又摇头,“不用全停,改三日一课便好。”

她确实想去外祖家,但今日公孙先生讲的行商一事她很有兴趣。若是往后娘亲想用攒下来的钱做买卖,她也能帮上忙。

裴莺随她。

在女儿的小院待了一个时辰,裴莺起身回主院,主院的两间屋子都没有灯火,她便知晓那人还未回来。

裴莺拿了衣裳往耳房去。

比起并州奢华的州牧府,其实她更喜欢远山郡这里的,因为这里有汤池。

天然温泉,每日泡一泡别提多舒服。

温泉最多泡两刻钟,久了会头晕,裴莺见时间差不多了,便从池里起身穿了衣裳出去。

耳房连接主卧有个小门,用于隔绝水汽飘溢,这扇小门方推开,裴莺便看到了一道高大的身影。

他躺在她平日坐的软榻上。

这人还真来了?

“霍霆山,你白日是否骗我?”裴莺看到他,白日那点不对劲又冒出来了。

霍霆山直起身,面有惊讶之色,“夫人何出此言?”

裴莺转身到矮柜旁拿出叠好的短裤,拿着裤子给他:“你换上给我看看。”

“真想看?”霍霆山眉梢微扬。

裴莺颔首,“你换。”

霍霆山接过裤子,慢悠悠从软榻上起来,而后当场欲要扯鞶带。

裴莺惊呼了声,“你到里面去换。”

真是够肆无忌惮的,这还在窗边呢。

“夫人要求甚多。”霍霆山哼笑了声,但拿了裤子往里走。

裴莺将大敞着的窗牗阖到只剩下一掌宽,算是只留个通风口,而后回头想和霍霆山说,让他路过耳房时顺带将门彻底关上。

结果这一回头,裴莺却见他根本不是往耳房去,这人大摇大摆绕过屏风,往里面寝居的地方走。

裴莺喊他:“霍霆山。”

“何事?”内里传来懒洋洋的应答声。

“你怎的不去耳房?”裴莺也往那边走,但最后停在雕花木屏风前。

“耳房水雾多,地面湿滑,并非更衣的好去处。”里面的人说。

裴莺嘴角抽了抽,“耳房不是更衣的好去处,难不成你平日沐浴完,都得特地跑到房中更衣?”

“夫人聪慧,确实如此。”

裴莺:“……”

裴莺没办法说什么,因为她已经听到衣物更换的窸窣声了。

片刻后,她听里面之人道:“裤子略紧,不便迈脚,还请夫人过来。”

裴莺心里疑惑,应该不至于迈不开脚吧,但对里面说:“你稍等,我去拿皮矩。”

待拿了皮矩,裴莺绕过屏风,只见霍霆山站在软榻前,他腰带扯了,但外袍并没有脱。

男式的外袍非常宽大,在不以鞶带束之的情况下,完全是直垂到小腿位置。如今霍霆山的鞶带已除,那件直裾袍就这般垂着。

而刚绕过屏风,裴莺便察觉一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难以言说的贪欲。

裴莺下意识抬眼看他,但她面前的男人从容自在,面色如常,仿佛方才那一瞬是她的错觉。

裴莺:“霍霆山,你把外袍除了。”

“夫人帮我。”霍霆山没动。

“你是腿脚不便,不是手也不便。”裴莺也没动。

霍霆山看了她片刻,轻啧了声:“绸庄售卖衣裳,有不合之处尚可商量,我应了夫人这般多条件,夫人竟将我置之不理,白养了。”

说着,他除了外袍。

外袍之内还有中衣,中衣的衣摆颇长,盖至大腿上端,全遮住了。

还是看不见。

裴莺:“……你把中衣也一并除了。”

男人看了她片刻,勾起唇,“行吧。”

一件中衣施施然落地。

他是武将,沙场里打滚二十余载,只要非战时,每日必定勤耕不辍的晨练。也如他所言,现在是他春秋鼎盛之年。

腰背宽阔,深色的肌肤上遍布或长或短的疤痕,分明是该难看的,却因刚硬健壮,肌理线条流畅而意外显得野性难驯,如同林中蛰伏的虎豹,蕴含着危险的爆发力。

他腹处的肌肉壁垒分明,两条深刻的人鱼线径直朝下,最后没入灰色的布料中,不可窥见。

裴莺脑中闪过几幅画面。

烛火昏暗的夜,带着些薄汗的深色皮肤,张开的粗粝大掌,和他手臂上微微绷紧的青筋……

裴莺脸上不住泛起热气,她觉得这人还是穿着衣裳比较好,外袍和中衣一除,像野兽从笼子里放了出来。

“中衣已除,夫人过来吧。”霍霆山说。

裴莺没有立马过去,而是朝下看。

他如今身上只剩一条裤子,除了旁的遮掩后,倒看得清晰。

就这般看,裴莺觉得好像挺合适的。

看了几息,裴莺上前,却是从侧边过,绕着霍霆山转了圈,低声道:“这不是挺合适吗?”

话音方落,一条长臂伸过,精准将她圈过,霍霆山一手箍着她的腰,另一手攀上她拿着皮矩的手腕,“夫人都未量过,如何得知合适?”

“量也不是这……”裴莺一句话没有说完,忽然感受到了。

他拥着她,与她贴得极近,一些变化在她这里无所遁形。

太明显了,奋力地抗议着约束。

裴莺面上绯红成团,哽在喉间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夫人你看,确实不合适。”霍霆山牵过她拿着皮矩的手,给她证明如何不合适。

当初给他做短裤时,裴莺并没有选太厚的料子,毕竟这短裤的作用不是保暖,因此选材用料皆往轻薄透气上靠。

如今裴莺是后悔了,隔着一层,但这层好似起不到半点作用。

过分的热度传了过来,烈火燎原似的自她的指尖处炸开,叫她想要躲避,偏偏这人以拢挟之势握着她的手,叫她后退不得。

直到这时,裴莺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不合适”,是什么时候不合适。

这种时候还合适就有鬼了。

“霍霆山,你之前还好意思说知章皮糙肉厚,连带着脸皮那一块也不曾漏下分毫,我看皮糙肉厚的那个分明是你。”裴莺面红耳赤。

霍霆山抱着人说,“夫人冤枉我,我只是给你陈述不合适之事实,你看如今,是否确实不合适?”

“不合适,你那别穿得了。”裴莺羞赧。

好心给他做条裤子,这人倒好,居然在这和她耍心眼。

这话刚出口,裴莺就后悔了,因为她听到耳旁传来一声低沉的笑:“好,就如夫人所言。”

醇厚的声线中似带着几分克制的微哑,他呼出的气息落在她耳上,激起她后颈一小片鸡皮疙瘩。

“不可!”裴莺下意识按住他。

却忘了如今她的手并非落在他系鞶带的位置,这按下去,拥着她的男人气息瞬间重了许多。

“夫人莫停,继续。”

裴莺原先只是面染红晕,如今那抹鲜艳的颜色一路自脸颊蔓延到白皙的颈脖处,透出极艳的绯色。

“今日是四月十七,距离六月初八不足两个月,按夫人那四舍五入之法,这两个月归零如何?”霍霆山低眸,看着眼前莹白带粉的耳廓,毫不犹豫地笑纳了。

湿漉和不同寻常的热意传来,裴莺眼瞳收紧,腰眼那处泛起一阵一阵的酥感。

“不,不可。”裴莺侧开头。

这人疯起来很是任性妄为,若今日应了他,破了之前的应下之事,说不准明日他还会再来,且有理有据说昨日已破例,应允之事按理说无需再遵守。

不成,绝对不成。

霍霆山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真不可?”

“不可。”裴莺坚定道。

他又和她说了几句,但每此裴莺的回答很坚定,两个字,同样的答案。

片刻后,耳旁有人叹了口气:“罢了,不可就不可,但此事因夫人而起,无论如何夫人都该度我一回。”

裴莺被他带着手慢慢动起来。

她给他缝的那条短裤最后惨不忍睹,她的手同样遭了大罪。

事后,裴莺拿着香皂在洗手,洗着洗着慢下来,“不对,此事怎就因我而起了?”

低眸看着通红的手心,裴莺懊悔道:“这家伙坏透了。”

……

十日光阴如水流逝,悄无声息,不知不觉,转眼就来到了送嫁的这一日。

送嫁的前一日,裴莺回到了裴府,晚上早早歇息,第二日天不亮就被辛锦叫了起来。

“夫人,已至寅时,该起了。”辛锦轻声道。

裴莺翻了个身,继续睡。

辛锦又喊了两回,裴莺才缓缓坐起来,掩唇打了个小哈欠,“可是才寅时。”

寅时,半夜三点。

“夫人,送嫁定在巳时。”辛锦无奈道。

裴莺是知晓的,不住叹气,“上回嫁人可没这般早起。”

辛锦眉心跳了跳,低声道:“夫人,往后这话慎言。”

裴莺到底起床了。

大楚尚玄、红二色,正式场合中的礼服也多用这二色。

介于是远嫁,并非当日就入男方府中,因此裴莺今日的嫁衣并非最隆重的,但衣裳依旧繁复得很,信期绣在衣襟和袖口盘踞,露出似燕的长尾纹路,寓意“忠可以写意,信可以期远”。

身着黑中扬红的圆领襦裙的美妇人坐于榻上,两侧各是一个裴府寻来的巧手老媪。

“由老身为其梳妆送嫁的女郎少说也有数百,但还是第一回见如此貌美的女郎,夫人风华绝代,国色也。”

“是极,章台杨柳,花容月貌不过如是。”

天未亮,房中燃了烛火,灯芒在坐于榻上的美妇人面上晕开,她微敛着眸,淡光点在她浓长的睫羽上,泛起一层浅浅的金色。

红唇皓齿,雪肌缎发,红色的胭脂在那张芙蓉面上轻作点染,美妇人多了几分平日不常有的魅。

听闻梳妆老媪的话,裴莺笑了笑,“两位谬赞了。”

随着这一展颜,她莹莹秋瞳中泛起潋滟浮光,竟有几分昳丽冶艳的诱人,连带着屋内也似乎亮堂了些许。

屋里静了静,两个梳妆老媪在心里赞叹不已,又见她平易近人,后面越发殷勤和裴莺搭话。

待整装完,天已亮。

裴母取来一张红面纱,亲自为裴莺盖上,“往后顺顺利利,夫妻琴瑟和鸣。”

成亲日并非今日,所以闹亲等环节一应取消,只需拜别长辈,便可上马车。

裴莺给裴父裴母叩首。

裴母亲自将人牵起,语气欣慰又不舍道,“莺莺,虽说你已不是小娘子了,但为娘还是要叮嘱你一番,嫁了人后就需以夫为纲,上侍舅姑,下育子嗣,勤俭爱家,有容人之量,如此方能夫妻和睦长久。”

裴母的这番话,裴莺左耳进右耳出。

因着遮着盖头,裴母也没发现她根本没认真听。

霍霆山在吉日准时来到裴府,他今日身着黑赤色长袍,腰上一向配戴的环首刀摘了,刀具已除,却无损他半分威严。

随他来的迎亲卫兵是经过精心挑选的,一个个健壮魁梧,精神面貌极好,卫兵换了装束,骑兵队的马匹脖子上亦多了一条喜庆的红绸。

裴府门前聚了不少围观的布衣。

“好威武的迎亲队,我竟觉得那些个卫兵也是一等一的好郎君,个个皆是青年才俊。”

“瞧你这话说的,能随行的肯定是经过精心挑选,说不准其中有不少是军官,能不好吗?”

“我家有一小女,还尚未婚配……”

“得了吧,他们是要回幽州的。”

“回幽州也成啊,反正是份好前程。”

“别说了,新娘子出来了!”

周围讨论声一止,纷纷将目光从车队和马匹上收回,转到裴府大门处。

一道高大的身影率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里,只见他牵着一位身着玄红圆领襦裙、足蹬蹑丝履的女郎。

女郎头覆红纱,看不清容颜,但身姿纤秾有致,曼妙得很,再观她垂在身侧的素手,肤白如羊脂,也像冬日的新雪。

裴莺看不见路,只听见周围不断传来赞叹之声,牵着她的那只大掌带着厚茧,很粗糙,在这春日里也暖和得过分。

接亲的马车就停在裴府门口,没走几步就到了。

“夫人请上车。”

裴莺在霍霆山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在帏帘落下的那一瞬间,她听到男人低声和她说了句话。

美妇人稍怔。

霍霆山把裴莺送上马车后,坐在了马车的驾车之位,执着马鞭在牵车的骏马上轻拍了下。

骏马踱步,待车轮转过三周后,霍霆山勒停马匹,并将驾车位交给卫兵,他则翻身骑上乌夜。

在裴父裴母和布衣的目送中,簇拥着马架的骑兵队逐渐走远。

今日接亲向来不走回头路,霍霆山是从州牧府出来的,接了人后便没打算回去。

冀州的远山郡和并州的肖江郡不同,前者周围不远有不少小城镇,一日可抵达,不似肖江郡附近只有一个破旧的白光县。

接亲后,是正式启程了,不过是兵分两路走。

霍霆山接了裴莺,领兵独行一路。

其余人等,比如孟灵儿和霍知章,都随大部队从另一道离开远山郡。

不过迎亲的骑兵队出了城门后,霍霆山命令队伍暂且停下。

裴回舟作为裴家的送亲人,看见为首的男人从大黑马上翻身而下,而后眼睁睁地看着他进了那辆被簇拥着的马车里。

裴回舟不由瞠目,和旁边的裴家奴仆说,“这于礼不合。”

奴仆不敢言,却在心里暗自道,就算真于礼不合,难不成上去阻止?

马车里。

裴莺因着霍霆山之前和她说的那番小话,她一直没有动头上的红纱。马车停下时她能察觉到,不久后,裴莺听到了车厢门打开的声音。

头上的红纱还盖着,裴莺看不见,只听到最初始踏进车厢的那声脚步轻响。

有人说话,“夫人。”

他的声音很低沉,像一汪沉寂的浩海,但裴莺敏锐听到了和平日细微的不同,似海下暗流澎湃。

裴莺放在膝上的手不住蜷紧了些,嗯的应了声。

盖在她头上的红纱被拿住一角缓缓掀开,那张芙蓉玉面一寸寸地露了出来,胭脂点染红唇,又似本就是天生的娇丽秾艳,她抬起眸来,那双敛着浮光秋水的美目清澈温雅,霍霆山清晰地看到其内映着他的小身影。

“夫人今日甚美。”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裴莺脸上抹了些胭脂,这会儿胭脂色仿佛更盛了许多,“将军今日也很俊朗。”

他今日也特地整装过,玄冠束发,身上的玄袍平整得一丝不苟,连胡茬都刮干净了。

霍霆山闻言笑了声,“看来这回是真的不嫌我。”

裴回舟在马车外着急地等待着,静数着时间慢慢过去,越等越心急,就当他打算前去提醒该启程时,一道伟岸的身影从马车里出来。

那人利落翻身上马,队伍重新启程。

裴回舟呼出一口浊气。

骑兵队抵达青湖县时已是申时了,霍知章所在的大部队先一步抵达青湖县,因此厩置住处已整顿好,霍霆山的骑兵队直接入住便可。

马车在厩置门口停下,裴莺刚推开车门,就看到同样想抬手的霍霆山。

“看来夫人是闷着了。”他边说,目光再次扫过她玄赤色的圆领襦裙,看了一遍又一遍。

“确实有些疲乏。”裴莺伸手,借着他的力下了马车。

今日和平常不同,平日她习惯用两条发带束发,亦或者让辛锦用根发簪或步摇,如何轻便如何来。

但今日是盛装,不仅穿得讲究,这头上的饰物估计有十来件,特别沉。

裴莺迫不及待回去卸个妆。

裴莺和霍霆山一同往厩置里走,她听身旁男人道:“夫人,今日是吉日。”

裴莺最开始没明白他想说什么,“嗯,是吉日。”

霍霆山又说:“其实今日算起来,也算我们的成婚日。”

裴莺脚步稍顿,这回她听懂了,“不算成婚日,成婚日在六月。”

“刚接到新妇,第一宿就分房睡不吉利。”霍霆山说。

裴莺无言,这人分明是个铁血无神论者,如今竟能昧着心说不吉利这话。

裴回舟方才也下了马,如今就在两人身后不远,前面的说话声飘过来,向来温和的男人一张脸顿时黑了黑。

“莺莺。”裴回舟忍不住道。

裴莺回头,看到几步开外的裴回舟,观其面色,便知方才霍霆山那番“皮糙肉厚”的话是被大兄听了去。

裴莺递个台阶过去:“大兄可是有事要嘱咐我?”

裴回舟颔首,“正是,莺莺借步说话。”

裴莺看了霍霆山一眼,“将军先行进去,我稍后就来。”

霍霆山很平静。

但和他对视的这一眼,裴莺心里打了个突,莫名有种预感。

这人可能又会我行我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