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单子非常长, 上面罗列着大雁、豕牛羊三牲,各类猛兽……诸如虎、狼、熊的整张皮毛,以及九子蒲、阳鐩钻等凡二十八物。

此外还有赤金数千金, 各种珠宝首饰和大摆件更是列了一大串, 首饰类的, 裴莺一连翻了几页纸, 竟是还没看到尽头。

又往后翻了许多,裴莺还看见礼单上有酒米几何, 玉壁几何, 还有那鲍参等成箱的海味。

普通人家下聘, 一般是送一对大雁, 再准备少许布匹和瓜果。

富裕些的,布匹中会有昂贵的绸缎和金银首饰,而后再添置一些精美摆件。

裴莺不知晓一方州牧成婚会给多少彩礼, 但下意识觉得不应该是这般厚到可以当柴火烧的礼单。

“霍霆山, 你……”

裴莺抬眸, 却见这时霍霆山已打开了小竹筒的盖子。

开盖后, 霍霆山看见其内有一点猩红的火光, 他如裴莺所言,在侧边对着吹了一口气。而刹那间,猩红的火点骤然暴涨成一簇火苗。

男人眼底划过惊讶,“这火折子颇为神奇。”

拿着看了看, 霍霆山将小竹盖盖回去。

火苗熄灭了。

霍霆山又打开, 这回甚至不用吹气,火苗重新燃起。

几番以后, 霍霆山问裴莺:“夫人,这一支火折子可用多久?”

“火折子内有火绒, 火绒如灯芯,燃尽后需重新添加方可再使用。”裴莺说。

霍霆山笑道,“此物确实比火石要便捷许多,甚妙。夫人之前向老阿翁买的二钧荻花和构树皮,能做多少支这般的火折子?”

裴莺:“三十支。”

霍霆山转了转手中的火折子:“这个产量倒还算不错。夫人,火折子能售卖否?”

裴莺一顿,看看他,又低头看看案上的礼单。

连火折子这等小物件都想卖,这人穷疯了不成?但要说他穷,又好像不见得……

难道是打肿脸充胖子?

裴莺心情复杂,“霍霆山,这礼单要不减一减吧。”

别为了充个面子以后喝西北风。

“为何要减?”霍霆山拢眉:“我寻夫人来,便是想让你看看这礼单满意否,是否有想添加的物件。”

裴莺:“……”

他竟还想添一些。

裴莺斟酌着委婉道,“霍霆山,礼单有些过重了,如今一切讲究定制,不合规之事会遭人指摘。”

霍霆山嗤笑,“指摘?我怕什指摘。再说了,他们指摘,全然是因妒忌。”

说着,他伸手将裴莺面前的礼单转了个方向,再翻翻册子,“且这也不算多。”

裴莺打直球了,“你这给出去后,还剩几何?”

霍霆山翻册子的动作停住,听懂了裴莺的言外之意,他哼笑了声,“自然还有银钱在,吃喝不愁,不会让夫人随我过苦日子。”

那蓝巾贼首圆梦真人敛了不少好宝贝,袁丁和石连虎亦没有一个是穷的。那些得来的宝贝除去换成银钱供给军需,奖励将士外和支援幽州财政外,还剩一些。

那些都入了他私库,也正好拿来下聘。

裴莺不说话了,只要不是打肿脸充胖子就行,他自己都不肉痛,她也犯不着拦着。

霍霆山:“此行去远山郡裴家,给夫人娘家下聘,而后会在冀州待个余月,待到吉日,夫人带随我同回幽州。”

下聘又称放大定,一般是在迎亲前两个月由男方前往女方家,在下聘的同时,还会正式通知女方确切的娶亲吉日。

裴莺喃喃道:“只在冀州待个余月,这般快……”

霍霆山睨了她一眼。

个余月竟觉得久,她这是还不想嫁他,不过不想也无用。

*

远山郡。

裴家搬到远山郡已有数月了,远山郡作为冀州的核心郡,繁华程度自是没话说。

今日裴家一家用完膳后,立马进入了忙碌,实际上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有几日。

接到霍霆山将要来下聘的消息后,裴家迅速进入了筹备嫁女的状态。

好吧,虽然要嫁人的那位如今不在家里,但不影响裴家为裴莺备嫁的热情。

大楚有法律规定,女郎的嫁妆是受保护的。女郎离世后,其陪妆由子女继承,男方不得侵占。

或者是这个原因,只要是有些条件的人家,给女郎准备的陪妆都不少。

裴家本就是商贾,这些年积攒下来颇有家底,幺女二嫁嫁的还是幽州牧,更是使劲儿给幺女添妆。

这些日子一箱箱东西运进裴家,裴父看着塞满院子的陪妆,满意地抚了抚自己的长髯。

甚好,再过些时日,那位就该……

“恩主,幽州军到郡中了,不过先行去了州牧府,那位命人来传讯说明日午时来下聘。”家奴激动道。

裴父大惊:“到了?怎的这般快,不是预计还要过几日吗?”

家奴自是没办法回答的。

裴世德也没想着要家奴回答,匆匆往正厅走。

明日下聘啊,这是刚来到远山郡就着手下聘之事。

裴世德又是喜又是忧,喜的是距离两家结亲又近了一步,忧的是这般快,甚至说得上匆匆,不知其中是否藏了不为外人道也之事。

得和女儿见上一面才行。

*

另一边。

裴莺已随霍霆山抵达远山郡的州牧府,明日霍霆山要去裴家之事,她已知晓。

明日下聘,按照大楚的习俗,新娘子是不露面的,因此裴莺甚是闲暇,她想着待下完聘得去裴家一趟。

但没想到,裴家的传信先一步至。

父亲想她回家一趟。

裴莺思索片刻,让卫兵给霍霆山递了个话后,便带上女儿出门了。

裴莺坐在马车里,听着女儿开心地说着小话,不由有些恍惚。

回家。

可是,她的家不在这里……

目光落在对面的小姑娘身上,裴莺缓缓笑了。

不对,她的家也可以在这里。

马车的车轮碾过青石板,窗牗的喧嚣声飘入内,裴莺听着或吆喝或谈笑,却有些发愁了,不知待会儿如何应对。

她并没有裴夫人的记忆,上次见裴回舟还是对方先开的口。

还未等裴莺想好,马车已停。

车外的陈渊说:“裴府已至,裴夫人、孟小娘子请下车。”

裴莺回神。

孟灵儿雀跃地下车了。

裴府门口,裴世德领着一家子在等候,见了从车里出来的孟灵儿,裴父裴母皆是一愣,随即笑得面上褶子更深了些。

五年前,裴家举家搬到并州。当时孟灵儿已十岁了,因着时常去裴家走动,她和外祖家感情极好,如今见了人,孟灵儿挨个喊人,又说了些吉利话。

裴母笑得连眼睛都只剩一条缝隙,“一转眼,灵儿都是亭亭玉立的小娘子了,好好好,真好。”

裴莺这时从车里下来。

周围静了静。

裴莺抬眸看向不远处的裴家人。

之前通过家书,她对裴家的情况并非一无所知。裴父裴母育有二子一女,大兄裴回舟,二兄裴知乐。

裴回舟只有一妻江氏,与妻育有一子二女;二兄裴知乐有一妻二妾,除了妻子陈氏所出的嫡子外,还有二子二女。

裴家的人口不算太多,加之她曾见过裴回舟,如今倒也好区分。

最中间的是一对五旬夫妻,两侧分别站着裴回舟和一陌生男人,再在他们旁边的是与他们年纪相仿的妇人,妇人旁边站着少年郎和小娘子。

“莺莺。”裴母嘴唇颤抖。

裴莺在心里叹了声:“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方才见了孟灵儿喜笑颜开的裴母,如今眼中泛起少许泪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父亲、母亲,先让妹妹和灵儿进屋。”裴回舟开口。

裴世德忙说:“对,别站在门口了,快快进来。”

自打见面起,裴莺的一只手一直被裴母握着,如今进屋也是牵着她进去,对方的手有些粗糙,但很温暖,裴莺那点局促逐渐消失。

裴府是座四进的宅子,一行人去了正厅。

裴氏兄弟的小郎君和小娘子依次来和裴莺见礼。此行回裴家,裴莺准备了礼物,人人皆有份。

“你也真是的,回来就回来,带礼物作甚。”裴母拍拍裴莺的手。

裴莺笑着说道,“难得回来一次,哪有空着手回来的道理。”

裴莺这话说完,那边有一声小小的惊呼,裴母和另外几人看过去,只见是年纪最小的孙女偷偷打开了锦盒。

见几人看过来,十岁的裴迟迟涨红了小脸蛋,最后憋出一句,“谢谢姑姑。”

这让其他人好奇了,都想看看锦盒里装的是什么。

裴莺见状道,“都是自家人,没有那么多讲究,想看就看。”

有了她这句话,本来端着锦盒的小辈有动作了。

这时候裴莺看出一些门道来,有两个小郎君和小娘子闻言当即拆了礼盒,剩下的四个则是迟疑的,偷偷看向坐在她二兄身旁的陈夫人,待对方点头后,才敢有动作。

嫡和庶这一刻无比分明。

裴莺垂下眼。

“姑姑,好漂亮的玉挂啊!”

“这金玉簪真好看,谢谢姑姑。”

……

惊喜的道谢声此起彼伏,小辈们惊叹不已。

陈氏和江氏没有拆锦盒,但看着小辈们拆出来的礼物,她们望着裴莺的目光又多了几分热切。

在正厅聊了片刻后,裴母提出让裴莺陪她回房间说些私房话。

裴莺随她离了正厅,去了一间厢房里。

这房间摆设讲究,但没多少生活气息,想来是用来招待贵客的。

房门关上,裴母拉着裴莺到软榻上坐下,“你这次回来,总觉得你与我生分了许多。”

裴莺拿着锦帕的手紧了紧,“没有的事。”

“母女之间,我也不和你来虚的,莺莺,你如今有身孕否?”裴母问。

裴莺惊愕道:“母亲怎的问这个?”

裴母观她面色,疑惑说:“没有?”

“自然是没有。”裴莺回答。

裴母不解道:“既无身孕在身,那为何霍幽州这般着急?”

比预计提前许多抵达远山郡不谈,抵达的第二日竟就要下聘了。这怎么看都有点急匆匆的意思,若非莺莺有身孕,为何这般着急?

裴莺多少知道点真实原因,但这个原因没脸说出口。

女儿沉默,裴母也不觉奇怪。

不知道很平常,虽说是娶妻,但大事哪能和妇道人家说的。

“莺莺,你和那位成婚后,是该要个孩子的。”裴母握着女儿的手。

裴莺黛眉微不可见的拧了拧,“不要孩子,我有灵儿已足矣。”

“不要孩子如何行?”裴母大骇,忙说:“你和他岁数相去不远,而红颜易老,他手中的权柄却越来越盛,年轻的小娘子如春日的嫩芽般一茬接着一茬冒出来。再过些年,待你容色不在时,男人就该变心了,有个孩子作为倚靠,不愁日后没有富贵日子。”

裴莺还是说:“我都这般年纪了,还要什孩子。”

“你这丫头怎的就说不通呢?你并非生的头胎,经产妇生产还更有经验些。”裴母着急,后面不惜说:“别看你父亲如今老实,年轻时也是个心思多的,但我为他正室,后面又为他生了你们兄妹三个,如今老了,他也安分和我过日子。”

裴莺慢慢抚平手中帕子的皱褶,没有接母亲这句话。

裴母见状,又想起女儿和孟家郎君成婚多年,只有孟灵儿一个子嗣,不由眉心一跳:“莺莺,你老实和我说,你是否上次生产坏了身体?”

这点裴莺不知晓,不过她自觉身体挺好,平日没病没痛,月事规律,且大多时候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想到裴母的催生,裴莺干脆颔首:“对,是那时坏了身体。”

裴母一脸心疼,“怎的之前不见你说起,之前住在北川县那会儿,我听闻有个杏林妙手,专治女郎不育,说是吃几副药,再喝些神符符水,很快就能三年抱两。”

裴莺:“……”

见裴莺又沉默,裴母咬牙低声道:“莺莺,你生不了,可否想过把裴家旁支一个女郎迎过去,让她生一个,最好生的还是小郎君,到时再记在你名下。”

裴莺惊愕,“您怎会有这般想法?”

裴母握紧她的手,“你别怪为娘的在你刚回来就和你说这些,世间男人多薄情,你和他又是半路夫妻,若没有子嗣,往后于你不利。”

裴莺叹了口气:“母亲,此事不必再说。”

……

金乌逐渐西斜,裴莺带着孟灵儿告别了裴家等人,乘着马车回州牧府。

回程路上,孟灵儿几番看向裴莺,到底说:“娘亲,您不开心吗?”

裴莺回神,对女儿露出笑容,“没有的事。”

孟灵儿眉心微动。

没有吗?

可她觉得娘亲方才就是不太高兴。

见女儿眼中有怀疑,裴莺随便找了个借口,“我方才是在想不知裴氏佳酿在长安售卖得如何,之前香皂一事中途略有波折,有人眼红我们的盈利,在暗地里对幽州的商贾下手,不知这回是否还会遇到那般糟心的事,因此不由有些担忧。”

孟灵儿恍然,“娘亲您莫忧,有过上回,想来将军已有应对之策。”

裴莺笑着点头。

……

霍霆山听闻裴莺回来了,便从书房回了主院。

只要未歇息,裴莺都没关房门的习惯,这会儿霍霆山直接迈步入内。

美妇人坐在窗牗旁的软榻上,扭头看着窗外,夕阳落在她的侧脸上,为她柔软的云鬓度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芒,她笼在光晕里,似乎随时都会随着那灿烂的余晖一同堙灭。

霍霆山脚步稍顿,再往前走时,速度比之前快了少许。

裴莺在想今日下午之事,越是想,就越觉得无力。

果然,她还是没办法适应这里,无法接受许多与现代截然不同的观念……

发带忽然被轻扯了下,裴莺下意识转头,才发觉霍霆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旁。

“今日裴家有人让你难堪?”他低眸,映着夕阳的黑眸看着比平日透亮些。

裴莺稍愣,然后摇头:“没有的事,家里人都很热情。”

霍霆山手指绕过那条深蓝的发带,“夫人又拿谎话诓骗我。”

“没有骗你。”裴莺也不知这人的眼睛是如何长的,她其实也算不上说谎,方才那话起码有八分真,但他就是一眼能看出来。

“若是没撒谎,夫人怎的这般神情?郁闷二字都快写脸上了。”霍霆山淡淡道。

按理说裴家欢迎她都来不及,不会对她摆架子才是。但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就蔫了,这不是在裴家那处碰了壁还能是什么?

裴莺找了个借口:“并非是郁闷,只是许久未见双亲,不由百感交集。”

霍霆山见她说这话时神色认真,不知情的,还真容易被诓骗了去。

得,从她嘴里听一句实话是真的难。

不过经此事后,他倒是知晓她为何情绪不高,“再过一月,我们便离开这里回幽州。”

男人停顿了下,改口道:“若是夫人愿意,其实待小半个月就启程回幽州也未尝不可,路上走慢些,待回到去也是吉日。”

既然和裴家处不来,那就不处了。

裴莺听他说小半月,不由摇头,“小半月也太短了些,反正没旁的事,这般快走不妥。”

“有旁的事。”霍霆山却说。

裴莺问:“什么旁的事?”

霍霆山:“要带夫人去一个地方。”

裴莺追问,但霍霆山只说:“到时候夫人便知晓了。”

夜幕降临,夜色笼罩大地,随着时间推移月上中天,又缓缓归入地平线,一夜转眼过去。

金乌如约升起,新的一日到来。

今日于郡内的许多人都是个特别的日子。

若是以前,下聘就下聘,管他多大的官儿,于他们这些布衣何干?

但如今,新田策的推行和邸报的日日宣读,给霍霆山积攒了一大批民望。因此他要给裴府的消息传开后,引来大批围观。

午时,霍霆山来到了裴府,他骑着四蹄踏雪的乌夜,身后是一行长长的马车队。

拉车的骏马一匹匹油光水滑,一看便知是良驹,用于运载辎重的车厢后尾没有封底,能看见一辆马车里就装了六个绑着红绸的梨花木大箱子。

有布衣专门数了数,“一二三四……居然有十二架马车,那么大的箱子,竟有七十二数。”

“我记得几十年前袁冀州娶妻时,好像只下了三十六抬聘礼。”

“那裴阿翁是个好福气的,居然养出个金凤凰来。”

“且裴女还是二嫁呢,办的比头婚不知隆重几何。”

一般而言,男方来下聘,作为女方的父亲,裴世德是不用亲自到门口,但如今他哪敢耽搁,早早在大门候着了。

他是第一次见霍霆山,看着身高八尺有余、健壮高大的男人,裴世德僵了僵,气势再弱了五分,忙拱手作揖:“见过大将军。”

一番寒暄过后,霍霆山直接让人将聘礼抬进裴府。

围观的布衣看着卫兵来来回回地从马车里搬卸木箱,明明是春日,并非盛夏,但几番以后,一个个牛高马大的卫兵额上竟渗出了细汗。

“哎呀,光是这箱子的梨花木就能卖不少银钱。”

“瞧你这目光短浅的,竟只盯着个箱子,与其内的珍品相比,区区一个箱子又算得了什么?也不知那箱子里具体装的是什么宝贝。”

“若我是裴家人多好,如此便能去瞧瞧了。”

裴世德之前特地清了个院子出来放聘礼,但七十二个大箱子一个院子装不下,有半数不得不抬到了旁的院中。

聘礼的礼单厚厚一叠,裴母拿在手上沉甸甸的,只看一眼便觉头晕目眩。

太多了,也太贵重了,他们为女儿准备的陪妆与之相比,完全微不足道。

若是只让女儿带他们的陪妆回去,未免太轻了些,会让霍幽州府中那些个姬妾暗地里笑话莺莺,这可不行。

裴母心里有了个决定。

霍霆山和裴世德在正厅,裴世德让家奴看了茶。他不敢坐上首,只和霍霆山一同在下首。

“成婚吉日定在六月初八。”霍霆山说。

裴世德在心里掐指一算。

如今是四月中,距离六月初八不足两个月,从远山郡回幽州得一个月,这般算起来岂不是在远山郡待不久就要离开了?

裴世德其实不大乐意,但对上那双不怒而威的黑眸,一番话硬是换成了“甚好”二字。

定了成婚吉日后,还有另一个吉日要挑,那就是送亲吉日。

从冀州嫁幽州,是远嫁了。远嫁也要送亲,不过并非送到底,通常都是中途和男方来接亲的人对接,算是双方各走个半程。

霍霆山:“本月月底的二十七是吉日,该日为送亲日,裴丈人有异议否?”

裴世德本是不乐意的,但听着那句“裴丈人”,心花怒放,当场就应下来。

*

霍霆山午时离府,他没在裴家待多久,申时就回去了。

待回到主院,他刚好看到裴莺放下针线,拿起膝上一块灰色布料看了看,而后露出了满意笑容。

“夫人这是完工了?”霍霆山眉梢轻挑。

裴莺转头看着走到她面前的男人,先说是完工了,而后问他,“此行如何?”

“自是无比顺利。”霍霆山从她手里拿走那条短裤,发现实在短得过分:“我记得我没限制你用度,夫人何故吝啬布料?”

裴莺说:“并非吝啬布料,是此裤合该如此,你且去试试。”

霍霆山去了,少倾后又回了。

他是皱着眉头回来的:“夫人,此裤只有腰处合适,下方窄了许多。”

裴莺错愕,“怎会如此?”

“你只量了一个尺寸,自然会出现这种情况。”霍霆山说。

裴莺蹙眉,觉得有些不对。

“不若今晚劳烦夫人再为我量一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