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霆山, 你疯了不成?”裴莺脱口而出。
自从知晓这人从辛锦那处收走了两副避子药,裴莺就知晓他是想要孩子。
关于子嗣一事,她和他势必会一吵, 只是裴莺没想到这事来得如此之快。
霍霆山声音平和:“夫人, 成婚后要孩子很正常。”
裴莺反驳他:“你已有二子, 我也有女儿, 这加起来都三个孩子了,且你如今快年至不惑, 四舍五入, 那就是年过半百, 要还什孩子?”
霍霆山额上青筋绷起:“我才三十六, 未至不惑,谁教你这般四舍五入的?”
第一次,霍霆山在意自己的年龄。三十有六分明是春秋鼎盛之年, 怎的从她口中说出来, 他一只脚已经踏进棺材。
难不成她将他和她那个短命亡夫相比, 她那亡夫只比她长一岁, 不像他比她长四岁。
但也不过是四个春秋罢了。
裴莺记着和离的事:“你之前说赵天子龙体欠安, 等他一驾崩,我们就会和离,说不准我也仅在你霍家待一两载,生什么孩子?”
“夫人, 宫中名医如云, 而天子为国本,御医们一定会使尽浑身解数吊着他的命, 谁知道他究竟会何时驾崩,三年, 五年,甚至是十年也说不定。”霍霆山目光暗沉。
裴莺拧起细眉:“就算他十年后才驾崩,也没必要要孩子。”
“有个孩子,日后夫人有依靠。”霍霆山说。
裴莺睨了他一眼:“在府中,你不能当我的依靠吗?”
霍霆山稍顿,眼里的暗流散了,他轻咳了声:“当然是能的。”
“那不就结了。”裴莺重新拿起游记。
霍霆山眉心跳了跳。
“总之生孩子一事你别想了,此事绝不可能。”裴莺说着,还伸手推了推他,“时间不早,将军回去早些安寝吧。”
霍霆山坐着不动:“夫人为何不想有另外的子嗣?只有小丫头一根独苗苗终究是少了些。”
“年纪大了,生不了。”裴莺随口道。
霍霆山皱起长眉,将裴莺手里的游记拿走,随意甩到旁边的小案几上,而后手掌微张,卡住裴莺的下颌,让她抬起头来。
正面看一眼,手指微转,侧过来两边再看一眼,霍霆山松开手:“一派胡言,夫人分明风华正茂,年似二八少女。”
裴莺:“……”
居然从这人嘴里听到好话,真是怪少见的。
“我有自知之明,不年少就是不年少。”裴莺又推了推他。
还是没推动,霍霆山目光从裴莺的脸上往下滑,滑到她的拥雪成峰处:“不过夫人有些地方,确实远非二八少女可及。”
“霍霆山!”裴莺被他看得面红耳赤,“你困了,快些回房歇息。”
“我还不困。”
……
“呯。”房门被关上。
霍霆山站在门外,看着方才险些拍到他脸上的门板,静默几息。
男人转身回自己的房间。
*
裴莺之前说晚些将图纸交给霍霆山,其实这个“晚些”,也就花了半日而已。
这个时代没有手机,娱乐活动也就看看书,出门游肆,或者是下棋。
对于裴莺这个离开了网络的现代人而言,其实闷得慌,如今好不容易找到点事,动力全开。
“夫人,这是何物?”霍霆山看着手里的藤纸。
裴莺先给他说个名儿:“这是蒸馏器,叫天锅,乃制酒的关键。将军,这套器具何时能做好?”
“两日。”霍霆山给了个时间。
这物件颇为稀奇,又是锅又是长条宽板,还有些零碎物件,工艺说不上复杂,属于新奇一类。
要赶工,但不能为了赶时间马虎细节,所以霍霆山定了两日。
“对了,还有一事,我想要一些酒的半成品,含酒糟的那种。”裴莺说。
昨日她想着是用酿制的成酒直接蒸馏,今早起来后,裴莺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好像不是成品,而是半成品,即带酒糟的那种。她记不太清,但没关系,到时做个对照实验即可。
霍霆山:“夫人想要多少?”
裴莺报了个数。
霍霆山颔首,“好,两日后一并送至。”
“好,劳烦将军了。”裴莺心满意足。
……
日升日落,时间转眼就过了两日。
这日裴莺方在房中用完早膳,就听辛锦来报:“夫人,大将军找您,说是天锅做好了。”
裴莺欣喜不已,现在才早上呢,速度真快。
待裴莺来到院中,发现除了霍霆山和陈渊以外,霍知章居然也在。
少年郎精神抖擞,穿着一件宝蓝色的衣裳,一双微圆的眼睛飞快看裴莺一眼,又移开。
“哑巴了?”霍霆山冷声道。
裴莺疑惑转眸,她还是第一次听霍霆山用这种语气说话。
霍知章脊背下意识绷紧,张嘴第一次没发出声,第二回才道:“母亲。”
裴莺僵住了,和霍知章大眼瞪小眼片刻,才说:“不必如此,我和你父亲如今还未成婚。”
“夫人,今日那小丫头好像休沐,我方才让人将她也一并喊来。”霍霆山忽然道。
裴莺看着他,又将目光移向一旁的霍知章,顿觉头皮发麻:“待会儿不许乱说话。”
这话是对这两父子说的。
霍知章偷偷打量父亲,见他虽未应,但勾着嘴角,别说怒容了,这瞧着还心情颇好,眼底不由掠过一缕惊讶。
裴莺又对霍知章说:“我姓裴,你可以喊我裴姨。”
霍知章从善如流:“裴姨。”
这声喊完,裴莺和霍知章都松了一口气。
霍霆山嘲笑:“多此一举。”
裴莺:“……”
这时孟灵儿来了,她今日休沐,起得比平常晚许多,因此用早膳的时间也晚了不少。
“娘亲,将军,陈校尉。”孟灵儿先后喊了人后,将目光放在霍知章身上,眼里带着些疑惑。
孟灵儿在看霍知章的同时,霍知章也在打量她。
孟灵儿只是疑惑,但霍知章却是震惊。
他那时听她说有个女儿,以为她女儿只是几岁,未曾想竟这般大了。
这看着该及笄了吧。
裴莺向霍知章介绍:“她是我女儿,孟灵儿。”
而后裴莺再给女儿介绍:“囡囡,这位是将军的小儿子,霍知章,霍小郎君,你往后……”
“喊他二兄就行。”有人横空接话。
裴莺偷偷瞪了眼霍霆山,刚刚才和他说不许乱说话,敢情这人的狗耳朵选择性失聪。
孟灵儿在心里皱了眉。
二兄?
她和这霍小郎君今日不过是初见,非亲非故,连朋友都不是,怎能直接喊二兄呢?
孟灵儿看向裴莺,却见母亲看了那位一眼,而后竟是没说什么。
于是小姑娘乖乖道:“二兄。”
霍知章微微一震,不知所措。
他没有胞妹,家中也没有庶妹,霍家旁支倒是有不少女孩儿,但男女七岁后不同席,且他也不喜带那些娇滴滴的堂妹玩儿。
这忽然冒出个妹妹,叫他如何是好……
一道暗藏锋芒的目光直射过来,霍知章不敢耽搁,“妹妹安好。”
两个小的打完招呼后,都退到一旁,各自尴尬。
“夫人,这天锅如何用?”霍霆山问。
他们如今所处的是庖房的院子,天锅搬进庖房里,裴莺要的半成品酒液也搬过来了。
一坛又一坛,一字排开,足足有六坛之多。
“将军待会儿就知晓了,现在得先把酒液连带着酒糟一同倒进大锅里。”裴莺指了指。
美妇人指着的锅,却不是天锅,而是庖房中架在灶台上的铁锅。
不用霍霆山示意,得了裴莺的话后,陈渊利落揭开酒坛的盖子。
酒坛搬来后,庭院隐隐弥漫着酒香,如今盖子一揭开,霎时酒香四溢。
这酒坛一人可环抱,陈渊直接将之抱起,然后倾斜倒入敞开的锅口中。
“哗啦啦。”水声如柱。
这口大铁锅是后来加制的,有普通小锅的四倍大,用于宴客时烧制菜肴。
一坛酒倒完,这锅只满了三分之一不到,陈渊又拿了另外两坛。
待三坛酒倒完,一锅满了。
“娘亲,这是在做什么?”孟灵儿小声问。
裴莺:“蒸馏酒,你也可以理解为煮酒。蒸馏过的酒更醇香,到时候你……”
裴莺后面改了口:“囡囡不能喝酒,到时候闻一闻得了,或者看我喝。”
孟灵儿不解:“我为何不能饮酒?”
“因为你年纪小。”裴莺认真道:“蒸馏出来的酒非常烈,有时候几口就能醉倒一个人。”
霍知章站在旁边,听着裴莺温声和女儿说话,不由看一眼,再看一眼。
“陈校尉,麻烦生火。”裴莺见酒倒完了。
陈渊拿出了打火石。
裴莺看着他手里的打火石,若有所思。
以草杆作引,火很快就生起来了。
裴莺让烧大火,先煮了一轮酒糟,待其冒出白泡,便拿了铲子在锅中倒腾一周,省得有粘底的。
“陈校尉,麻烦把那个烟囱状的铁桶端过来。”裴莺收了铲子。
这时铁桶闯入视野,一道少年音问:“是直接盖上面吗?”
这天锅是烟囱状的铁桶,下宽上窄,像是圆锥被削掉了上面的尖角。
当初裴莺给图纸的时候,是特地量了大锅的尺寸,因此“烟囱”下方刚好可以和大锅嵌合。
对上霍知章微圆的眼,裴莺稍顿,而后道:“对,麻烦知章。”
“不麻烦,不麻烦。”霍知章忙说。
霍霆山看着霍知章,又看裴莺,转了转手中的扳指。
她这长辈角色倒是进入得快。
扣好“烟囱”后,裴莺让霍知章在其内架好斜状的凹槽,最后将另一口锅正放在“烟囱”的顶部嵌入其中。
如此,一个天锅就正式组装好了。
下方的灶台不断加热,酒液被加沸成蒸气一路往上,待触及顶部正放的那口铁锅,重新在锅底汇聚成液体。
液体负重过多后,滴落于下方斜架起来的托盘上,然后再自动沿着倾斜的小桥梁透过小孔穿到“烟囱”之外去。
“这里要加满水。”裴莺指了指顶部的锅:“且这口锅上的水要保持凉的,如此效率才会高。”
热的水蒸气上腾遇到冷的锅底,有利于快速凝聚成水滴。
待霍知章将水加满,孟灵儿好奇道:“娘亲,这样就可以了吗?”
裴莺:“囡囡,帮我把麻布拿过来。”
“噢噢。”
用麻布将上方锅口紧紧扎一圈,防止漏气后,裴莺颔首:“这回是真的好了。”
灶台底下的火在烧,片刻以后:
“娘亲,这里出酒了!”
“出酒了!”
两道声音几乎叠在一起。而话落,两人都有一瞬的尴尬。
但又控制不住盯着出酒口看,对于这等没见过的新事物,孟灵儿和霍知章都新奇得很。
裴莺估摸着差不过后,换了接酒的碗。
蒸馏酒有“掐头去尾”一说,即头部和尾巴的都不要,因为这部分的酒不仅含有巨量的甲醇,口感还相当一般。
随着天锅中酒气的蒸腾,和侧边酒液源源不绝的滴落,整个庖房都弥漫着一股相当浓郁的酒香。
霍霆山从七八岁便开始接触酒,至今快三十年了,然而却从未闻过这般浓烈的酒香。
像最桀骜不羁的野马,也像最锋利的吹毛利刃,是每个男人的钟爱,叫他不住心驰神往。
裴莺感受到后方那道灼热的目光,干脆让陈渊拿了几个小碗,依次从出酒口接了一点。
“将军、陈校尉,你们要来尝尝吗?”裴莺问,而后又说:“不过这刚蒸馏出来的可能辛辣些,不够醇厚柔和。”
“无妨。”霍霆山上前接了她的酒。
先放置鼻前闻嗅几息,而后男人端着酒碗仰头。
这酒一入口,比霍霆山想的还要带劲,好像火团在灼烧,从咽喉蔓延至四肢筋络,说不出的舒爽畅快。
“好酒!”霍霆山开怀。
陈渊也接了酒饮,一向波澜不惊的俊脸露出惊叹:“此酒一绝。”
“裴姨,我也想饮一碗。”霍知章跃跃欲试。
裴莺记得霍霆山说过他二儿子今年才十七,按理说是不能喝的。但对方是古人,且并非她亲子,她管不到头上。
到底给了他一碗。
“谢裴姨。”霍知章开心接过。
一饮而尽,少年郎眼中的欣喜溢于言表:“我饮酒十年,从未喝过这般独特的酒。”
裴莺:“……”
霍霆山这样养儿子的?
“娘亲,我也想要。”孟灵儿这时说。
这庖房里除了娘亲,其他人都有酒饮,她也想要。
裴莺目光依次看过霍霆山父子和陈渊,这一碗酒下去,竟没有一个面红耳赤的。
不是说刚蒸馏出来的酒辛辣吗?且蒸馏酒的度数比酿造酒的高许多,这三个一碗下去居然跟没事的人一样。
难不成哪个步骤出了点问题,这酒的度数其实和酿造酒的差不多?
裴莺心里不解,又听旁边的女儿小声请求着要喝,她干脆接了小半碗酒:“囡囡稍等,让我先试试这酒是否大劲?”
裴莺不敢一口闷,只抿了少许。
但这酒一入口,她就后悔了。未久放过的酒还很燥,辛辣味直冲上头,裴莺不住掩唇咳嗽,一连数声都未停。
“娘亲?!”
孟灵儿大惊,忙帮裴莺顺气。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掌伸过,拿走了裴莺手里的酒碗。
“不能喝逞强作甚?”
酒碗拿走后,很快一个呈着水的小碗递到裴莺唇边。
裴莺缓缓抬眸,方才咳过一阵,如今她眼眶微红,玉颊飘粉,艳如三月桃李。她看着停在嘴边的小碗上,目光多了几分往日没有的混沌。
就在霍霆山以为裴莺会伸手接过唇边的小碗时,没曾想她竟靠近少许,凑近喝了。
霍霆山眉梢微扬,配合着她的动作,将小碗慢慢倾了少许:“不急,没人和你争。”
旁边的孟灵儿愣住。
待水喝完,裴莺安安静静地站着。
“夫人,我送你回去。”霍霆山将小碗随意搁在旁边。
裴莺停顿一会儿,然后摇头:“不能回去。”
“为何?”霍霆山问。
裴莺指了指前面的天锅:“这锅里的酒液还没有蒸完。”
霍霆山:“陈渊会看着,此处不用夫人费神。”
裴莺思索了片刻,认真交代:“陈校尉,那你记得快蒸馏完的时候,尾酒不能要,那些都是不好的。”
陈渊:“裴夫人,何处才算尾酒?”
裴莺:“百分之一处。”
“这回你合该放心了,走吧,我送你回去。”霍霆山笑道。
裴莺没应他,但转身慢吞吞地朝着门口方向走。
霍霆山跟上。
孟灵儿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的背影,脑袋有一瞬像是被人强硬塞进了许多粗糙的麻布,又抓着边角猛地拽出。
头疼得紧。
霍知章见孟灵儿脸色变来变去,心里不由冒出个猜想。
她该不会是还不知晓吧?
好似也不无可能,以裴姨抗拒的态度,这事可能会拖着不告诉女儿。
这般一想,霍知章眼里多了些同情。
*
裴莺出了庖房后,朝着自己的主院走。
手腕忽然被握住,裴莺挣了挣手,没能甩开腕上的大掌,遂扭头看向身旁男人,不满道:“霍霆山,你作甚?”
“怕夫人那双大眼睛又不好使,走路磕着碰着了,我带着你走。”霍霆山本来握着她腕骨的大掌往下,包住那只小他许多号的素手。
“不要你带,你走路特别快。”裴莺嘟囔。
“不快,今日全听夫人说了算。”霍霆山勾着唇。
裴莺见挣脱不开,嘀咕了句。
她身旁的男人哼笑出声:“夫人说说,我这人怎么就忒坏了?”
裴莺一样样地数:“特别霸道,独裁,大男子主义,还心眼多,老是给我挖坑。”
霍霆山唇边的笑容深了深:“夫人对我了解颇深。但敢问夫人,你说的‘大男子主义’是什么?”
裴莺言简意赅:“就是不尊重女人。”
霍霆山轻声哂笑:“尊重是给有能力之人的,就好像路边的野草和名贵的人参,注定会有不同的待遇,我总不能将野草和人参一视同仁,如今也从没有人这般做。不过夫人,我未在心里轻视于你。”
裴莺听着他野草和人参的谬论,不赞同道:“野草和人参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如何能混为一谈?男人和女人是一样的,只不过如今男人能读书,而女人被困于后院,聪明才智无处施展罢了,若有同等的条件,女人不比男人差分毫。”
霍霆山微叹:“夫人,没有这般的条件,除了我给公孙太和他们下令,谁家会肯收女弟子……”
说着,男人狭长的眸子忽然眯起:“夫人见过许多女郎读书的场景吗?”
“自然见过的。”裴莺回答。
这话说完,美妇人蹙起黛眉:“霍霆山,你问这个作甚?”
霍霆山低眸和她对视,她那双杏眸周围的红晕散了些,漂亮的眼睛还带着一点迷蒙的混沌,但又不是全然的浑浊不清。
“我最近总是忧心哪一日醒来,夫人忽然就不见了,如同戏里那些个仙女,抛下凡间一切回到天宫里。”霍霆山低声问:“夫人会离开吗?”
裴莺摇摇头。
霍霆山正要笑,却听她说:“我也不知道……”
一瞬间,他收紧了握着她的手掌,但转瞬又迅速松开。
那速度快得令裴莺觉得手上的痛感是错觉。
“夫人还有女儿在此处,怎舍得弃了她离开?”霍霆山紧紧盯着裴莺:“还是说夫人到时有办法带着她一起走。”
裴莺喃喃开口,像是自言自语,声音很小,寻常人听不见:“这不是我说了算的,我也不知我为何会在这里,明明当时只是睡了一觉而已。”
霍霆山低声道:“待并州的事处理完,我带夫人回一趟北川县,夫人全当回过家了,往后莫要老想着回去。”
裴莺还是摇头:“我不喜欢这里,这里除了囡囡,什么都没有,还经常碰到死人,太乱了。”
“但这里有你女儿。夫人就当做是为了那个小丫头留在此处可好?”霍霆山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裴莺不语。
霍霆山看着她的侧颜,暖和的阳光落在她晕着浅粉的玉面上,连那浓密的睫羽都被淬上了一层浅淡的金色。
她的眼瞳在光下透出清透的琉璃色,质若冰雪,一张花颜漾着潋滟浮光,美得不似真人。
“要回去了。”裴莺忽然道。
霍霆山眼瞳猛地收紧,再次握紧了她的手。
这回他握得紧,并未如上次那般只是刹那就松开。
裴莺吃痛,要甩开他的大手,“霍霆山你又发疯是不是?我都到主院了,不用你带着。”
霍霆山剧烈喘息了两下,胸腔里那颗心从油锅里重新归位。
他呼出一口浊气,按了按胀痛的眉心:“迟早死在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