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裴莺被他那番话惊得不轻, 下意识摇头拒绝,同时想抽回被男人握着的手。
但那只大掌钳子似的,她根本收不回手, 裴莺惊惧地看着霍霆山:“将军, 这事不妥。”
男人目光幽深, 黑沉的眼瞳映着美妇人惊慌甚至说得上惊恐的面容, 他仍是方才的表情:“何处不妥?”
语气似平静,也似带着那么几分难以察觉的不虞。
裴莺没注意到霍霆山的情绪, 她此时满脑子都是他方才的最后一句。
幽州缺一位主母, 那就是嫁给他?
不行不行。
裴莺连忙道:“这事有其他方法可以解决, 无需走到那一步。”
“哦?愿闻其详。”霍霆山干脆坐下, 坐在裴莺的软榻上。
他坐下,裴莺只能往里退,榻上空间算不得宽敞, 加上霍霆山又是大马金刀的坐姿, 哪怕缩到最里面, 裴莺的腿还是挨到他了。
“将军, 我可以死遁。”裴莺绞尽脑汁:“对外宣称我病逝了, 然后偷偷将我送到旁的地方,待风波过去我再露面。”
说完裴莺又补上一句:“我走的时候,我囡囡和我一起走。”
霍霆山缓缓勾起唇,眼里却无半分笑意:“流言已传开, 幽州军周围都有人盯着, 夫人信不信你前脚刚离开军中,后脚就有人跟上将你抓了去。”
裴莺低声道:“燕门被将军打下来了, 旁边的冀州也是您的地盘,将军不欲旁人知晓的事, 想来是能保密的吧。”
霍霆山眉心微动。
她那满身的心眼儿果然用在他这里。
但面上男人平静道:“夫人需知,有两个词叫百密一疏和鞭长莫及。若是不知何时走露了风声,有歹人盯上夫人,而我又在外地,恐怕到时候远水救不了近火。”
裴莺又冒出一个主意:“将军,我还有一个办法。”
霍霆山长眉微不可见的皱了下。
她哪来这般多办法?
霍霆山:“行,说说看。”
“将军,传言只是传言,许多人都未见过我,就算有朝一日传言传到陛下耳中,他想纳我入宫,那可以寻一位自愿进宫的女郎,让她顶着‘裴夫人’这个名头进宫。”裴莺越说越觉得可行。
陛下以这般方式得来的美人,进宫后肯定不会少了吃喝。
她不想进宫,但肯定是有人想的。
“夫人可知欺君何罪?”霍霆山悠悠道:“戏殿上,大不敬,当斩。”
裴莺僵住片刻,最后小声说:“我不说,将军不说,那位女郎肯定也不会说,陛下不会知晓的。”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走漏了风声……”霍霆山捏了捏掌中那只素手的指尖:“天子之威虽然日渐衰弱,但杀掉一个欺瞒他的女郎,再加诛连对方家族的实力还是有的。”
裴莺眼瞳收紧了下,这回是彻底无话了。
有人能以身求富贵,但是倘若牵扯到亲族,就得掂量掂量了。
“夫人为何不愿嫁我?”霍霆山皱起长眉。
旁的女人恨不得挂在他身上,她倒好,见了他就跑回兔子洞里,待不慎被他抓住兔耳朵拎出来,也还是个不安分的。
裴莺再次动了动手,但依旧没能将自己的手从他掌中抽回来。
美妇人别开眼:“我不想嫁人。”
霍霆山眉心的小皱褶展平。
不是针对他,她只是纯粹不想嫁人。
“为何不想嫁人?”霍霆山又问。
裴莺小声道:“嫁人以后得融入对方家庭,往后不仅要侍奉舅氏姑氏,还需伺候夫君。若夫君是个滥情的,后院姬妾众多,且不说会有一个个哭闹得令人头疼的庶子庶女,单是那些个姬妾都够吃一壶了。我亡夫最是清正专情不过,他后院里只有我一个女人,亦未曾养外室弄出个外室子来,然而即便如此,在不算复杂的孟家生活,应付孟家一干人,我有时也觉得甚是疲惫,更别说当幽州主母了。”
他是州牧,而且还是未至不惑就当上幽州牧了,背后一定有家族支持。
裴莺不清楚霍家在幽州是什么地位,但想也知晓不会是小门小户,她就算脑子不清醒也不会想着嫁给他。
霍霆山沉声道:“族中事务自有人辅助处理,无需夫人操心太多。至于后宅……”
说到后宅,霍霆山脸色黑了黑,几近咬牙切齿:“难道我在夫人眼中就是那等色中恶狼,什么腥的臭的都喜欢往屋子里领?”
裴莺迟疑,眼里有些情绪藏不住。
就凭前两回和第三次的半程,她还真是那么认为的,这人贪得很。
霍霆山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气死。
裴莺见他脸色黑如墨,有点怵,找了个借口想从榻上下来:“将军,我给您倒一杯水。”
霍霆山坐在外侧不动,也没松开握着她的手:“不必倒水,已气饱,喝不下。”
裴莺:“……”
霍霆山按了按眉心,真是被她气到头疼:“我若是真耽于酒色,幽州早就被北国那些蛮夷破了关卡,且前些年朝廷停了幽州的军饷,加之天公不作美,州内军器监和大司农皆来和我哭天抢地要银钱,我自己的私库都倒腾干净了,州内财政仍是赤字,银钱方面恨不得一个掰成两个来花,何处有闲钱大肆养女人。现养你一个已足够费神,往后还哪有精力顾及其他。”
裴莺抿了抿唇,听明白了他话的意思,但依旧不想当什么幽州主母。
“将军,如今那传言还未传到陛下耳中,此事不急,容我再想想,一定会有旁的办法的。”裴莺正色。
霍霆山脸上的表情一点一点收敛,最后面沉如水:“夫人不愿嫁我,可是依旧惦记那个短命的孟杜仓?”
“自然是惦记的,他毕竟是灵儿的父亲。”裴莺心想这个时代的男人,大抵都很难接受自己的女人心有所属,于是毫不犹豫又说:“我与他少年夫妻,认识二十余载,恩爱非常,过往的点点滴滴我都不曾忘记,因此实在不想嫁人。”
最开始承认惦记的时候,裴莺分明看到他眼里好似聚起恐怖的风暴,但不知为何,她越说到后面,他反而越平静。
不是那种风雨欲来的平静,是真的平静,满天的乌云好像被拨散,变回平常的模样。
裴莺心里打了个突,不知道哪个环节出问题了。
“正如夫人所说,此事还未传到陛下耳中,尚有些时间,幽州主母之事夫人可再考虑些时日。如无意外,惠康王明日午膳前会离开,夫人到时可随意在府中活动。”霍霆山从软榻上起身:“时间不早了,夫人早些安寝吧。”
霍霆山离开后,裴莺坐在软榻上发了一会儿呆,脑子乱糟糟的。
这流言来得突然,叫人毫无防备。
外面夜色已深,裴莺后知后觉她好像发了许久呆了,房中放了炭盆,冷倒不十分冷,但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如今身子都麻了。
脚踩在地上时,有针刺的小痛感,裴莺苦着脸绕过屏风回到床榻上。
上床,盖好被子,准备睡觉。
她的睡眠质量一向很好,通常是躺到床上一盏茶后就能睡着。
但今晚裴莺失眠了。
辗转反侧许久都睡不着,睡不着,干脆想解决那事的办法,然而挖空心思想过一轮,根本想不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
翻来覆去临近寅时,后面裴莺才疲惫睡着。
睡得晚,起得也晚,第二日她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夫人。”辛锦低声道:“如今已是巳时,待会儿就用午膳了,这早膳您看……”
“这般晚了?”裴莺惊愕,和辛锦说了不用早膳后转头看窗外。
窗牗外一片明媚,今日是个好天气。
待裴莺整理妥当出房间,院子里铺了一层雪,比昨夜的薄了不少,在阳光下像一床雪白的羽绒,温暖又轻巧。
昨日她在院子里堆的那个小雪人化了一半,裴莺走过去慢慢又捏了一个。
今日醒的迟,在院子里用过午膳后,裴莺完全没睡意,想着昨日霍霆山说那个惠康王午膳后会走,如今午膳时间已过,她决定去看看她的小猪。
当初猎户说小猪是他在城外抓的,野生的小豕不似被圈养的那些,它们还没有吃过秽物,身上味道轻些。
纵然如此,裴莺还是挑了郡守府最角落的院子。
美妇人从主院出来,斜穿郡守府,她不习惯群奴环绕,身边一直都只有辛锦一人随行。
辛锦目视前方,认真走路。
两人都没有注意,不远处一个男人自她们从主院里出来后就看直了眼,先是愣神,待回神后眼中精光四射,他连忙转身往来时的方向跑。
而那个男人也未注意,不远处的犄角里站着一个身形高大的幽州兵。
过大江站在角落里,将方才一幕收入眼中,待那仆从离开后,他也抬步离开,往书房方向去。
……
小院子里。
裴莺将四只小猪挨个看了遍,十分满意。
可能是烫了刀再劁猪,也可能是冬季,总之四只小猪都平安度过了手术,它们如今食量飙升,小肚子日渐浑圆。
裴莺见状心情总算好了些。
小猪快些长大吧,长大了就可以——
红烧肉,酸菜炖肉,水煮肉片。
菜谱正满天飞着呢,裴莺忽然听到脚步声。
辛锦率先回头,待看清两张生面孔,尤其是触及他们的目光,瞬间警惕:“你们是何人?”
一个家仆打扮,看着像豪奴。
另一个瞧着刚过而立之年,模样勉强还算俊朗,只是一双眼睛眼下发青,眼珠浑浊得很,他穿金戴银,鞶带上的玉挂水头极好,分明是一个男子,手上饰物竟也不少。
“惠康王在此,岂容区区小婢放肆。”那豪奴呵斥。
裴莺还未转身,但听闻是惠康王,心里咯噔了下。
惠康王?
霍霆山不是说这个惠康王午膳前会离开吗?
他怎的还在这里?
顾不上想起他,裴莺低声对辛锦说:“辛锦,莫管他们,我们到房中去躲一躲。”
辛锦点头说好。
于是在惠康王惊讶之中,那小婢忽然转身,和披着白狐裘的美妇人一同往房中跑。
惠康王惊愕过后毫不犹豫跟上。
裴莺和辛锦跑进房间里,进屋关门,再迅速落锁,一气呵成。
待惠康王追到门前,房门已经锁上了。
方才美妇人侧身入房的惊鸿一瞥犹在眼前,惠康王看着紧闭的房门,既失魂落魄又心痒难耐。
但贸然拍门唐突了佳人,不妥。
惠康王轻咳了声,隔着一扇房门对里面扬声道:“卿卿莫要慌,本王乃是当今陛下之叔,封号惠康,是霍幽州的贵客,并非什么歹人。”
单凭方才对方追着她跑,裴莺就知这肯定不是个什么好人。
门外的惠康王正想再说,忽听身旁奴仆低声道:“王爷,霍幽州来了。”
惠康王一愣,扭头朝外看。
还真是……
日光正盛,霍霆山领着一人从院外而来,他身着黑袍,腰上的那把环首刀在阳光下刀鞘微微折射着利芒,一如这人此时那双狭长的眼。
“王爷不是说宿醉难起么,怎的如今来了这养豕的小院中?莫不是觉得野豕的味道有利于解酒,故而特地来吸一口豕气提提神。”霍霆山似笑非笑道。
惠康王脸上有些挂不住,但想到屋中的美妇人,那点尴尬似乎不值一提:“霍幽州,小王方才见一美若天仙的佳人路过,不住对其一见倾心,才不知不觉跟随到了此处,并非来吸豕气解酒。”
惠康王觉得有些事必须解释清楚,不然他在卿卿心中有什形象可言?
霍霆山问:“所以如今王爷酒醒了?”
惠康王颔首:“醒了。霍幽州府中的好酒非同一般,令人难以忘怀。”
霍霆山也不拆穿他,而是直接道:“我下午有事需去兵营一趟,既然王爷醒了,那我就不多留王爷,过大江,去取库房里取几坛好酒,再一并送……”
“霍幽州,霍幽州。”惠康王连忙道。
霍霆山眉梢微扬:“王爷还有何事?”
惠康王忍不住看了眼身后,他身后的房门紧闭着,他却目光灼热,仿佛透过房门看到了门后之人。
“小王有一个小小的请求。”惠康王满面笑容。
霍霆山:“王爷但说无妨。”
惠康王笑容更甚,“方才小王遇卿卿,对她一见情深,不知霍幽州能否将之赠于小王,以全成人之美。”
权贵间赠予姬妾很正常,惠康王自己就收过不少,也送过不少出去。
见霍霆山不说话,惠康王连忙加上后面的:“当然,小王不白要你的,拿良驹百匹和十金与你换。”
行军打仗的,就没有不喜欢马匹的,惠康王自认为自己给的条件很优渥了。
霍霆山还是不说话。
惠康王心道好你个霍幽州,居然还不松口,但想到方才看到的那张侧脸,又心痒难耐。
他十五不到就混迹在美人堆里,加之父皇宠他,未及及冠就有过许多美人了。这些年走遍大江南北,见过的红粉佳人不少,但近几年看多了美人以后,他已经生不出那种一眼看到便为之惊艳的感觉。
直至今日,那种消失已久的震撼再次出现。
惠康王咬牙继续加码:“再加五十金和一千石粮食。”
一石粮食值两百五十钱,惠康王口中的一千石粮食,就是二十五万钱。
门后的裴莺一颗心提起,忐忑不安,不知道霍霆山会如何应答。
他应该,不会答应吧。
香皂风靡长安,上市以来赚了一大笔,那人应该不至于为了那一百匹马驹和一千石粮食就把她交出去……吧。
忽然,裴莺听到霍霆山笑了声。
“夫人出来吧。”
裴莺杏眸睁圆,有一瞬间的难以置信。
他这是答应了?
这个念头很快被裴莺打消。不对,若他同意,直接答应便是,何至于让她出去。
这人想做什么?
“夫人。”旁边的辛锦轻声道。
裴莺垂下眼眸,到底抬手扶在了门栓上。
外面的惠康王和裴莺想的截然相反,他觉得霍霆山是意动了,顿时狂喜不已。
“咯滋。”房门打开了。
惠康王看到裴莺那刻,眼瞳猛地收紧。
他见过的涎玉沫珠和章台杨柳,都不及眼前这张芙蓉玉面。
她的皮肤白皙莹润,眼瞳却极黑,红唇若涂脂,色彩鲜艳至极,已经是很出挑的五官了,但组和起来更具美感,柔如秋水,让人忍不住溺在那一池温柔中。
惠康王定在原地,满脑子都想着,传言不假,传言不假啊,比起他侄儿的那个丽贵妃,还是面前的美妇人出挑些。
惠康王的目光太灼热,裴莺侧头避了避。
“霍幽州,谢……”
“夫人,过来。”
惠康王怔住。
裴莺眼睫颤了颤,朝着霍霆山走去。
才走到他一臂之遥的地方,就被男人抓住手臂捞了过去,待在他身旁站定,那只拉着她手臂的大掌往下,最后搭在她的腰上。
“王爷,这位是我幽州的准主母,婚期定在来年,若到时王爷闲暇,可来幽州吃我的婚酒。”霍霆山笑道。
惠康王晴天霹雳。
裴莺也懵了。
惠康王面色一阵青一阵白:“霍幽州,这……”
霍霆山嘴角勾起一抹笑:“王爷想说什么?”
“霍幽州你莫不是在耍小王?”惠康王这会话说利索了。
霍霆山露出惊讶之色:“王爷何出此言?这大楚律例里应该没有说鳏夫不能再娶妻吧。”
惠康王紧紧盯着霍霆山,一双眼几乎要冒出火来。
婚期定在明年?
这霍霆山耍他玩儿呢,否则早不说晚不说,为何偏要将人喊出来在他面前说。
他瞪了霍霆山片刻,惠康王身旁的奴仆看出他辱骂的话已到了喉间,忙低声喊王爷。
骂不得啊,现在还在人家地盘呢,且这位霍幽州近来风头正劲,已是幽、冀二州之主,你一个闲散王爷和有实权的州牧杠上不明智。
惠康王把脏话咽回去,他愤愤移开目光,正想去看裴莺,这时却听霍霆山慢悠悠道:“过大江,送夫人回去午憩。”
过大江领命。
裴莺自然是巴不得离开,当即带着辛锦随过大江走。
在快要出主院时,裴莺回头看了眼。
惠康王和霍霆山相对而立,前者脸色铁青,后者嘴角勾起,懒洋洋的,仿佛具在掌握之中。
裴莺心里忽然涌现出一股古怪感。
惠康王尾随她进入院子,她后面躲进屋子里,那惠康王在外面没说两句话,他就来了。
霍霆山,怎的来得那般快。
裴莺回到自己房中,坐在靠窗牗旁的软榻上,越想越不对劲。
本来想晚膳的时候问一问他的,却被辛锦告知那惠康王竟还未走,还留在府中用晚膳。
“夫人,要不先安寝吧。”辛锦低声道。
裴莺摇头:“再等会儿。”
辛锦见裴莺拿着游记不放,便将灯芯挑长了些,让房中亮堂点。
裴莺看着手里的书,其实没看进去,她莫名有种预感,今晚那人还会过来。
烛火静静地燃着,这时一只小飞虫撞到灯罩上,绕着飞了一圈,寻不到入口,无果。
“咯、咯。”
稍重的两声敲门这时响起。
裴莺拿着书的手一紧:“……进。”
房门被推开。
一道高大的身影踏入裴莺的房中,“夫人。”
“霍霆山,我有事问你。”裴莺放下书。
霍霆山脚步稍顿,连名带姓喊他,她这是生气了。
“夫人想问什么?”霍霆山缓步过去。
裴莺直视他:“你昨日说惠康王午膳前会走的。”
霍霆山走到她跟前:“我当时是说,如无意外,惠康王明日午膳前会离开。但此人实在顽固,以宿醉为由一直赖在府中,下午他也仍不肯离去,这是我没想到的意外。”
裴莺拧起细眉,“下午你为何来得如此之快,你是否早已知晓了?”
“夫人,郡守府好歹是我住的地方。”霍霆山看着她。
裴莺反应了片刻,听出他话中之意,顿时气结。
这人果然知晓!
“夫人莫恼,那惠康王是色中恶鬼,他既然不辞千里来了燕门郡守府,便一定会想方设法见你一面,否则绝不会善罢甘休。与其等他后面闹出些幺蛾子,还不如直接一劳永逸,这没什不好。”霍霆山在榻旁坐下。
裴莺:“我还不想嫁人。”
霍霆山颔首,然后问她:“那夫人自己说说,这一日过去了,你想出了什么应对之策?”
裴莺哽住,她没能想出来。
霍霆山继续道:“下午在惠康王面前,若我不那般说,夫人以为该如何?”
裴莺红唇抿紧。
其实她不知晓惠康王在朝中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她只听他说此人是天子皇叔,加之在女色方面风评差,其余都不了解。
裴莺听对方一出手就是百匹良驹、千石粮食,下意识觉得这惠康王是有点底子的。
这般的人该如何拒绝……
裴莺依旧无言。
“惠康王知晓你我婚期在明年,而此事他一定会宣扬出去,从某些方面来说,何尝不是帮夫人挡了一批暗地里的人,夫人亦不必忧心要进宫。木已成舟,夫人安心待嫁吧。”霍霆山牵过她的手,拇指重重地摩挲过她手腕的肌肤。
裴莺垂眸沉默良久。
霍霆山静静等着。
许久许久以后,美妇人抬眸:“我可以嫁,但我有个条件。”
霍霆山眉心舒展:“夫人请说。”
裴莺认真道:“此事归根到底是逃避进宫,既然将军曾说陛下龙体欠安,想来不会很久。待陛下驾崩以后,我要和离。”
霍霆山皱眉:“什么是和离?”
裴莺给他解释。
现在有“七出”和“三不去”。
所谓的“七出”,就是女子犯了特定的七条条例中的任意一项,丈夫便可直接休妻。
至于“三不去”,是指女子若符合三个条件任意一项,她的丈夫无论如何也不能休弃她。但无论是“七出”还是“三不去”,是否结束这段婚姻的选择权都不在女性身上。
和离是在唐代后才有的,且当时还有法律规定:若夫妇不相安谐而和离者,不坐。
意思是离了就离了,双方都不会有任何处罚。
但如今不是,现在这个时代还没有和离一说,只有丧偶或者休妻,因此裴莺并不意外他不知晓。
霍霆山听完她的解释,脸色全黑了。
这还没嫁给他呢,她就想好了要跑之事。她那满肚子的心眼儿就不能放在正道上?
裴莺缓和了语气,温声细语对他说:“不是针对将军您,只是我真的适应不了后院的生活。因此我想和将军协约,待陛下驾崩后我们就和离,往后将军可再择一擅长打点后院的女郎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