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并州, 肖江郡。

一匹快马自东而来,踏着天际的第一缕曙光朝城门口飞驰。

守城的卫兵守了一个彻夜,疲惫地打了个哈欠, 正想和同伴说话提提神, 忽见有一人一骑来, 嘟囔着何人如此早进城。

城门尚未开, 那一人一骑便到了城下。

只听那人扬声说:“我乃都督卫兵高正明,现有要事求见石公石并州, 还请各位弟兄速速开城门。”

城上守卫听了打了个激灵, 又见此人掏出信物来, 连忙开城门。

城门方打开到只容一马通过, 那人就迫不及待地打马进城。

马蹄扬起尘土,哒哒迅速跑远。

卫兵看着那一人一马匆忙的背影,疑惑道:“这般着急, 难不成是替石公寻药材回来的?”

“不无可能, 石公身负重伤已不是秘密, 方才那多半是卫兵奔走为其筹备就医之事。”

“石公如此状态, 你说咱们并州会不会……”

“嘘, 这话可说不得。”

肖江郡是并州的权力郡,并州牧的州牧府就坐落在此处,如果要类比,肖江郡大概就是冀州的远山郡。

石连虎被霍霆山一箭重创以后, 他的三个儿子经商讨一致同意让卫兵将人连夜送回州牧府, 理由是肖江郡环境更舒适,名医汇聚于此, 且此处也远离边陲,不必担心受幽州军侵扰。

明面上有条有理, 似乎为父亲殚精竭虑,但实际病患奔波之苦,或许只有病患本人才知晓。

也或许不知晓,石连虎现在已是昏迷的多,清醒的少。

高正明一路急行到州牧府。守门的卫兵认得他,因此并不阻拦,让其长驱直入。

高正明快步走到正厅,遇到几个将要打扫完的家仆,他问:“大公子何在?”

家仆如实道:“大公子尚未起。”

高正明不住皱起眉。

卯时已至,竟还未起?

高正明又问:“二公子,三公子起身否?”

家仆跪下:“奴不知。”

高正明又去寻了其他家仆,走过一轮后发现二公子未起,三公子已醒。

三公子在侍疾。

高正明来到主院前,命家仆传了讯,说有要事求见。

家仆禀报后出,“高长史对不住,石公方醒来,如今正和三公子说话呢,您之事……”

话音未落,却见面前人眼中精光大盛,而后竟是扬声道:“属下高正明,意外知晓幽州军一桩诡秘之事,现求见石公。”

高正明是习武之人,声如洪钟。

片刻以后,主院里出来家仆迎高正明,后者阔步入内。

冬日天寒,屋子放了炭盆,为了防风,窗牗并没打开多少,此刻主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药味。

药味,血腥和腐臭味,还有炭火烧起的闷气夹杂在一起,气味并不好闻。

石连虎是武将出身,骨骼粗壮,身体健硕,然而仅是几日不见,高正明惊觉主公竟瘦削得如此之多,仿佛就只剩一副骨架子。

在石连虎榻旁,有一个而立之年的男人手持汤药。

高正明知晓此人是石公三子,石远湖。

“何事?”石连虎问。

分明只是二字而已,他居然说得颇为艰难,气息远没了之前的浑厚有力。

高正明跪下拜见,而后道:“属下随军撤退时负伤落伍,无奈之下只好借草木掩护遁入林中,以此躲避幽州军追杀。后来属下摸入一处寺庙中,扮演落难僧人求庇护,本想着待伤势养好后再归,却不想在寺庙中碰见霍幽州,并听闻一桩惊天事。”

房中两人具惊。

“你看……咳咳,你看见霍霆山了?”

“高长史,当时发生了何事,快细细道来?”

高正明:“当时属下被派至梅林中清扫石道积雪,偶遇一双赏梅母女,那小娘子对身旁母亲细语,接连道出香皂、汤婆子,还有马镫与高桥马鞍,并称赞其母之能。”

而后高正明将当时孟灵儿那番话一字不差地复述了一遍。

石连虎捂着胸口剧烈咳嗽,石远湖会意,替父亲询问:“那妇人如何接话?”

高正明如是说:“她说是在古籍中得知那些,只不过如今那本古籍已不在。属下心下疑惑不已,遂主动从树后走出,想见一见这位给幽州献策之人。待见过,属下本想将她带回,后惊觉霍幽州就在不远,且正往这边来,颇有几分稀罕得丢不开手的架势。属下自知无力对抗霍幽州,只能折身离开,并迅速来报。”

他话落,房中针落可闻,直至寂静被石连虎的咳嗽声打破。

“你,你可看清那妇人相貌?速速告知画工,让他将其人画像画出来,而后……咳咳,而后交给斥候……”

石连虎一口气喘不过来,话没说完就是震天咳嗽,咳得厉害,竟是吐出两口血来。

“父亲。”石远湖大惊,“您莫要动气,身体要紧,区区妇人罢了,不值得您伤神。”

“竖子愚钝!”石连虎恨铁不成钢。

幽州军近来的变化为不少人侧目,先是马镫和高桥马鞍,接着又是在长安赚得铂满盆满的裴氏香皂,再接着是忽然在冀州推行的梯田策……

一样又一样,仅是一个秋季而已,竟如雨后春笋般冒出来。

他也曾疑惑过,为何只是短短几个月,霍霆山变化如此之大,仿佛得了什么仙人指点似的。

现在迷雾被拨开少许,甭管那妇人口中的古籍从何而来,既然古籍已不在,那她就是关键。

若能将此妇人夺过来,他并州或许亦能像幽州一样迅速壮大版图。

石远湖被父亲骂得讷讷不敢做声。

石连虎直视着不知为何迟疑的下属:“高正明。”

高正明低声道:“石公,那美妇惊为天人,容色艳冠整个并州,画工怕是画不出她的三分神采。”

石氏父子惊愕。

石远湖难以置信:“容色艳冠整个并州?且还是一个生育过的妇人?你高正明是否没见过美人,这等荒唐话都说得出来。”

高正明低头不语。

石远湖嘲讽完他,忽想起一事:“你是见过莲姬的,你口中那美妇,比之我大兄的莲姬如何?”

他大兄石远江前年得了一绝色,那佳人的小脸儿和小腰肢,真真是千娇百媚,婀娜多姿,仿佛是狐妖变的,连目光流转间也好似带了钩子,令人心头酥痒。

此女美艳绝伦,他大兄为其取名莲姬,道是用“莲”之一字压一压她满身的艳光。

石远湖年已三十四,又是州牧之子,见过的美人多不胜数,却觉得满园的佳人在莲姬前皆黯然失色。

一个姬妾而已,不至于不能随便评论。高正明轻咳了声:“莲姬稍逊色些。”

说是“稍逊色”,他私心里却觉得逊色多矣。

哪怕撇开容貌不谈,只说眼神,一个时刻带着欲,时间长了眼底都是浑浊的;另一位的眼睛是真的生得妙极,目光澄清潋滟,对视的那一眼,高正明仿佛看到了夕阳下浮光跃金的湖面。

“竟有此事?是否尔在夸大其词?”石远湖惊诧不已。

莲姬竟落于下乘,那她该是何等的出众姿容?

高正明不语。

“派几队斥候过去,务必将……咳咳,将那美妇掳过来。”石连虎努力将话说完:“若实在无法掳过来,就找个机会将她杀了,不能为我并州所用,留着百害而无一利,此事交给……”

石连虎本来想点三子的名字,让他去办此事,但又想起三子好色,这事交给他,他怕是下不去手,不妥不妥。

可是长子,长子亦是个贪色的,还是不妥。

女色方面,二子似乎较为好些。然,二子处事优柔寡断,没有其兄的果决。

他石连虎也算一代英豪,可恨卧病在床后,居然发现一个出挑的儿子都寻不出来。

后继无人啊!

石连虎本就不适,如今思绪过重,致使郁气攻心,竟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石远湖忙喊着父亲,又是搀扶,又是唤杏林,好一通忙活。

待他安顿完石连虎,石远湖将高正明叫到自己跟前:“你方才也听到了,父亲是欲将那事交给我的,只不过话未说完便昏了过去。高正明,你既然有伤在身,那就回去好好养伤吧,往后那美妇人之事你不必管,我会安排斥候将其带回来。”

高正明犹豫片刻,到底是应下。

正准备退出主院,他又听石远湖说:“我大兄和二兄近来颇为繁忙,此事你不必与他们说起。”

“唯。”

*

并州,燕门郡郡守府。

裴莺还不知晓自己被盯上了,她在琢磨着劁猪的事情。

如今天冷,阉割后感染的几率比夏日要低许多,且这等天气估计猪也不如其他几个季节浮躁。

裴莺将劁猪的事和霍霆山说了,“……将军,其实可以先做个实验,买些幼豕回来阉割,待它们长成,您再看看它们和普通豕之间的区别。”

裴莺左思右想,还是觉得得养猪。

不养多,先养那么一点,主要是让霍霆山看见劁猪的好处。

好处说起来可能笼统,尤其是对如今这般一个有些缺粮的统帅来说。但缺粮只是暂时的,待明年将小麦种起来,粮食短缺的问题就会逐步解除。

猪的生长也需要时间,现在劁猪,基本是等霍霆山手里不缺粮了,他同时也看到了劁猪之益。

于她的益处嘛,自然是能早点吃上不腥的猪肉。

霍霆山见她佯装平静,但眼里忍不住冒光的模样,不由好笑。

她是个贪嘴的,不喜金银,就惦记着那两口吃的。他连这般难养的她都养得起,也不在乎再多几头豕。

霍霆山:“不是什大事,夫人随意。”

话是好话,但裴莺听着他漫不经心的语气,忍不住道:“待猪长成,将军别被那猪肉香掉舌头才好。”

霍霆山哼笑:“我拭目以待。”

“我今日就出门去一趟集市。”裴莺迫不及待要开始。

劁猪对猪是有要求的,首先必须是小猪,且得健康,这等关乎自己往后口腹之欲的事,裴莺想亲力亲为。

“夫人要去肉市?何必如此,你想要幼豕,让底下的人去办便是。”霍霆山长眉皱起。

肉市那等地方脏乱,她跑过去就跟金凤凰掉鸡窝里似的。

裴莺坚持:“此事我想亲手着办。”

霍霆山看她两息,心里了然。

她是待不住想往外面跑了,从长灵寺回来也就五日,她这是又闷了。

不过此事也不是什么大事,霍霆山应了:“我让陈渊挑几个卫兵随你一道去。”

裴莺心满意足,留下一句“多谢将军”便从座上起身,准备忙活自己的事。

“夫人。”男音低沉,似有那么一丝的不悦。

裴莺闻声转头,眼里有疑惑:“将军有事?”

霍霆山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案几:“夫人这用完就扔的习惯,往后能否改改?”

她来找他只说劁猪之事,说完就走,这给她泡的茶连半杯都未喝到,她比他还忙是吧。

裴莺拧起细眉,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将军莫要污蔑我,我哪有用完就扔?且劁猪之事事关未来的万千将士,再重要不过了,这说起来我亦算为将军排忧解难,将军不谢我便罢了,为何还要指责我,将那莫须有的罪名冠于我头上。”

霍霆山眉心跳了跳。

得,他才说了她一句,她后面有十句等着他。

“没有指责夫人的意思。”霍霆山无奈。

裴莺问他:“那您说您是何意?”

霍霆山难得没话说。

裴莺和他对视片刻,移开目光,这人哪怕坐着也气势强劲:“将军您继续忙,我出门了。”

霍霆山看着裴莺往门外走的背影,轻啧了声。

她那兔子胆儿是越来越肥了。

……

裴莺找到了陈渊,和他说了要出门的事,陈渊迅速挑了几个卫兵,又准备好了马车。

今日女儿要上课,裴莺便没把出门之事和她说。

马车驶出郡守府,朝着集市方向驶去。

裴莺让陈渊将马车驶到集市入口,而后戴上帷帽从马车里出来。

如今还是早上,集市的许多摊位都是有货的,就肉市来说,卖鱼和卖羊的摊位最多,偶尔还有兔子,此外还有一些卖虾的。

虾较之于鱼要少些,难得看到有虾,裴莺毫不犹豫买了。

集市人多,熙熙攘攘,不过裴莺身旁有卫兵,幽州兵腰上挎刀,目光锐利,一旁的布衣见之下意识往旁边退,因此这一路裴莺走得倒不如何挤。

像这类的肉市,通常都有自己的小摊位。

这摊位很简易,木架搭起一个小平台,摊主站于后,小木台上摆着要卖之货,和后世相去不远。

走了大半程,裴莺还是没看到有卖小猪的,不住嘟囔:“难道今日没有?”

如今已出现了圈养式养猪,把猪圈起来投喂,待养大了再杀掉卖钱。但这种已经属于大猪了,不是裴莺要的小猪。

就当裴莺失望时,她听到几声哼哼。

“卖小豕喽,有人要买小豕吗?今日刚在城外抓到的,价格不贵。”

裴莺听着这吆喝声,心花怒放,立马遁着声音过去。

不远处有个猎户打扮的壮汉手里拿着一根绳子,绳子往后延伸,绑住了五只黑皮小猪的脚。

五只小黑猪在地上哼哼叫,一个个浑圆像小瓜,可见之前伙食不错。

看到是小黑猪,裴莺毫不意外。

如今的猪都是黑皮的,且是有牙的那种,小白猪是在二十世纪末才引进培育。

“这五只小豕多少银钱?”裴莺问价。

那壮汉猎户见裴莺打扮富贵,本想诈她一笔,但又见陈渊等人腰间带了刀,打扮不似寻常人,只好老实报价。

裴莺听了价格,转头问陈渊:“陈校尉,这个价格合适否?”

陈渊:“差不多。”

猎户偷偷咽了口吐沫,庆幸方才自己没有漫天要价。

“这五头小豕我都要了。”裴莺直接给他清盘。

“嗳好好。”猎户大喜。

五头小猪交给卫兵,两个牛高马大的卫兵直接抱着小猪走。

要买的小猪买到了,裴莺打算离开,但当她转身时,她身旁的陈渊陡然开口:“夫人,有些不对劲。”

裴莺疑惑,“怎么了?”

裴莺看向四周,她在肉市里,周围人来人往,有吆喝着卖肉货的,也有欲要买荤腥的买客。

很热闹,和裴莺所认知的市场并无差别。

陈渊目光扫过周围,一切如常,仿佛方才的那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然而有过裴回舟被司州斥候抓走的前车之鉴,如今陈渊丝毫不敢放松。

上次裴回舟被抓,是对方抓错了人。其实那次就算救不回裴回舟,对大将军也没什影响,左右裴回舟不过是个小商贾,且与他们幽州军毫无关联的商贾。

若是裴夫人被带走了……

“裴夫人请随我来。”陈渊沉声道。

陈渊仍是面无表情,但裴莺却无端从他脸上看出几分凝重。

当即裴莺也不多问,直接点头。

陈渊对周围卫兵打了个手势,而后护着裴莺,一直将人送到集市口,再送上马车。

马车的帏帘还未完全落下,陈渊眼角余光瞥见一抹冷芒从远处飞来。

陈渊猛地抽出腰间挎刀,“铮”的挡下那支飞驰而来的箭矢,而后侧头对抱着小猪的卫兵说:“你速回郡守府,将此事告知大将军。”

那卫兵果断应声,他本是抱着小猪的,当下将小猪塞进后方那辆专门用于装载辎重的马车中。

放下小猪,卫兵再翻身上马,然而这时他的左右两个侧方各飞来两只长箭。

能被陈渊挑出来,那卫兵自然是身经百战,他迅速拔刀挡下一支长箭,另一支后仰以背贴马身险险再躲过。

对方并不止放两箭,后面陆续有来。

一支长箭射中了马身,那卫兵座下骏马瞬间发狂。

第一支长箭射出时,集市已乱成一片。

以麻布为垫摆摊的小贩,将麻布四角利落一收,提着包裹就走。那些将肉摆在小木台上售卖的屠户,赶紧双手展开将肉圈到自己这方,再拨到下方的木篓里,背着木篓也赶紧跑。

本欲买荤腥的买客更不必说,直接拔腿而逃。

一片混乱。

布衣跑光后,那些伪装之徒如枯竭河水下的石块,迅速露了出来。

陈渊目光一扫,至少三十之数。

是比他们的人要多些,不过现在在城中闹市区,这片动静很快就会吸引来守卫军。

只要支撑到守卫军来便可。

“裴夫人,莫要从马车里出来。”陈渊对车里的裴莺说。

裴莺:“好。”

两侧的帏帘都放下了,裴莺看不到外面,但听得见。

她听到有人惨叫,听到兵器碰撞的铛铛声,听到摊位被砸烂之响,还听到大概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嗖——”

一支长箭刺破帏帘从窗牗飞入,带走了大半的帏帘,撩起的冷风将裴莺的帷帽掀落,最后钉在了她侧边的厢板上。

裴莺闭了闭眼,不敢看外面。

这时,她乘的马车忽然动了起来,有人在前面驾马急行。

马车动得急,裴莺一把抓住软座旁的凭几稳定身形。

“裴夫人,集市空旷不易躲藏,我送您去就近的茶舍或食肆。”是陈渊。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仿佛方才的刺杀不足为道。

裴莺镇定了不少,“好。”

牵车的马匹是好马,很快载着裴莺来到一间食肆。

陈渊从前座驾车位下来,“请裴夫人暂且在此处躲避。”

裴莺自车厢里出来时走得急,忘了戴帷帽,然而此时时间紧迫,也顾不上折回去拿了。

除了陈渊之外,他身旁还有一名卫兵一同护在裴莺身侧。

后方追来的“布衣”看见裴莺下车这一幕,不少皆是一愣。

*

郡守府。

过大江急行至书房,道是求见大将军。

书房门紧闭,守卫的士兵对过大江说:“大将军与公孙先生等人在房中议事,若非要事,后面再来报。”

过大江怔了怔,眉头打结。

大将军和公孙先生等人谈的定是要事,可是裴夫人遇袭之事……

这孰轻孰重?

过大江脑中划过一道灵光,扬声道:“既然大将军在忙,还请稍后禀报裴夫人在闹市中遇袭之事。”

这番话喊完,过大江心里得意。

话已传到,大将军肯定知晓了,想来待会儿大将军就……

“咯滋。”书房的门陡然打开。

霍霆山大步自书房里出来,“你方才说夫人遇袭?在何处发生的事?情况如何?”

过大江惊愕。

他是面向书房的,透过没有关闭的书房门能看见里面一众先生。

先生们还都坐着,不像是商议完的模样。

“回话。”重重二字砸下。

过大江瞬间回神,此时霍霆山正往外面走,他忙跟上脚步,同时迅速将他离开之前的事一一告知。

霍霆山直接去马厩里取了乌夜,策马从侧门出,奔向过大江口中的闹市。

这一片街道已空旷,车水马龙已消失不见。快行至过大江所说的地点时,霍霆山看到侧方街道有一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停在食肆前,而食肆门口横着许多具尸体。

霍霆山打马到食肆旁,翻身下马,才进食肆,看见几个手持利剑的布衣正在和卫兵搏斗。

环首刀出鞘,一行血线飞溅到木桌上,霍霆山面无表情转刀,反手将旁边一个“布衣”捅了个对穿。

他所过之处,一具具尸首相继倒下。

从一楼行至二楼,霍霆山在二楼的楼梯口遇到了陈渊。

陈渊站在楼梯口,大有一夫当关的架势,他见了霍霆山,收刀拱手作揖:“大将军,裴夫人在最里的包厢,无负伤。”

霍霆山无言,径自往尽头的包厢走。

“呯。”包厢门被蛮力推开。

霍霆山对上了一双惊颤不定的美目,他面色缓和下来:“过来,我看看。”